神 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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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小河东村座落在乌裕尔河东岸，是个平原地带。就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长出十几个大小不一，高矮不一，形状不一的土岗子。岗子分布在村子周围，像一个个天然的城堡守护着村庄。在村子西北角有一个个头最高、面积最大、树种最多的岗子，人们都习惯地叫它树岗子。树岗子上有一棵最古老的榆树，它身高入云，树干如龙，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壮观伟岸，像一位巨人傲立在岗子的最顶端。周围的树都比它矮一截，离它有十几米远，看出来它就是岗子上的家长了。据当地老人讲，没有小河东村，就有这棵树，它是天然的，距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村民们都称之它为“神树”。

树岗子上的树种很多，有榆树、杨树、柳树、杏树等十几个品种，面积最大的还是榆树和杏树。春天到了，春风先把杏树的花吹开，一片片粉红色的花，像一片片彩霞挂在岗子的南坡上。接着一棵棵冬季休眠的树被春风叫醒开始吐绿，它们很团结，抱成一团，树冠像一把把大伞，把岗子盖得严丝合缝，连风都很难钻进去。树脚下和岗子周围生长着各种野草，草丛里藏匿着旁风、黄芪、桔梗等很多珍贵的药材，每到秋季各种药草竞相开花，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与各种野花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把岗子打扮得像花园一样美丽，这种天然的美，给各种动物创造了良好的生存环境。岗子上还生长一种特殊的野菜叫“蛰麻菜”，又名“蝎子草”，它有一米多高，满身都是刺，一不小心，就会被它蛰一下，疼痛难忍，它时刻在提醒人们到岗子上要多加小心啊！

树岗子里隐藏着狐狸、野猪、獾子、野兔等几十种动物的洞穴，经常能看到这些动物在岗子上出没，洞穴就是它们繁衍后代的家了。

听老人们讲，过去村里的岗子上都有树，由于乱砍乱伐，有些岗子上的树就剩得不多了，有的已经被砍光，成了秃岗子。野生动物没有藏身的地方，就把家都搬到了树岗子上。只有狐狸、兔子、黄皮子等矮小的动物还在草丛里生存着，后来有些岗子开垦成了耕地，那些留守的动物也都离开了。

奇怪的是树岗子上的树没人敢砍；树岗子上的动物没人敢抓；树岗子上的药材没人敢挖；就连岗子上的土也没人敢动上一锹。

听母亲讲，六十年代，村里有个老刘头，自己是木匠。家里没有喂猪的槽子，顺便到树岗子上坎了一棵榆树，截成一米多长，破成板子，钉个猪槽子。用了两天，不知什么原因，两头猪突然死了。有人说他砍了树岗子上的树，惹怒了神树。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全村传开了，从此以后，人们再也不敢动树岗子上的树了。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儿，手被热水烫了，听说獾子油是治烫伤最好的良药，他父亲就找几个小伙子到树岗子上挖獾子洞，挖了半天，把獾子从洞里挖了出来，回到家杀死了獾子，取出了它身上的油，抹到孩子烫伤的手上。没几天父亲就开始头痛，到处求医，也无济于事。后来请一个巫医看，说他挖了树岗子上的獾子洞，惹怒了神树，没办法就到神树脚下跪拜求饶，头痛病还真的好了。

村里修水利工程，挖一条主干渠，在树岗子南侧穿过，渠修好了，灌溉时，水流到树岗附近就放慢了脚步，到了田间就没有多少水了。其实岗子附近都是沙土地，吃水比较厉害，村民们把这种现象说成是动了树岗子的土，是神树把水给截住了，后来把渠挪个地方，绕开了树岗子，渠水才乖乖地流进了田里。

人们给老榆树冠上了神的名字，又把它传得神乎其神，无形中起到了保护生态环境的作用。村民们不敢到岗子上猎杀野生动物，就在别的地方捕捉它们。

野生动物和人类的生活习惯相反，它们白天基本上都在窝里呆着，晚上开始出来活动和觅食。围着岗子周围，特别是它们的窝附近，能看得见踩出的一条条小道来，不下雪是看不清楚的，一旦下了雪，它们的踪迹就印在雪地上，跑得流明，和人类走的路是一样的，根据它们的踪迹就能辨别出来是哪种动物。用手摸一摸它们留下的踪迹，如果踪迹里的雪是软绵绵的，那就是刚走过的，瞄着它们刚走过踪迹，就能找到它们藏身的地方。

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套兔子，用细铁丝做成铁丝套，铁丝套后边用绳子拴着一块半拉砖头，下到兔子道有草的地方，草遮掩着套子，兔子行走时轻易看不到，就会套在它的脖子上，它带着砖头往前跑，越跑套子勒得越紧，直到它喘不出气来停止呼吸。下了十几个套子，有时一天能得一两只兔子。

村里有一个外号叫潘大海的，他养一只大黑狗，这条狗长得高大，脸型像狮子，村里所有的狗见到它都躲得远远的。他一天天领着狗在野甸子上遛，主要寻找狐狸、貉子、黄皮子等动物，发现了就用狗撵，有时一天能撵到两三只。狐狸跑得快发现了也撵不上，他就在狐狸的跑道上下踩夹，夜间狐狸出来觅食，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夹子上，一年也能得十几只狐狸。有一次在村子南的野甸子上遇见了三只狼，狗见到了狼虎视眈眈，趁主人不注意冲了上去，和三只狼打斗成一团，俗话说“好狗架不住一群狼”，十几分钟时间，狗就被狼给掐倒了，前左腿不知被哪只狼给咬断，鲜血直流，幸亏主人离着不远，手拿着木棍连跑带喊，把三只狼给吓跑了，不然这条狗就没命了。

那个年代，人们猎杀狐狸、貉子、兔子等，是为了用它们的皮子做帽子，冬天御寒，也有的人是为了吃肉或卖钱。大量的野生动物被捕杀，可怎么杀也杀不绝，因为它们有神树的保护，有生育繁殖的地方。

进入80年代，有一年开春，晚上9点多钟，突然听到村子北侧传来一声巨响，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有人看到了，在树岗子上滚动着一个像太阳一样亮的大火球。第二天发现神树两根像臂膀一样的枝杈，已被炸雷给劈掉了一个。看到神树裸露着身体的伤口和横卧在地上的枝叉，村民们都为之心痛又感到很惊愕，连和它朝夕相处的伙伴们都低下了头默默无声，有些动物吓得都不敢出洞了。

其实，雷劈树或其它物体那是一种自然现象，因为神树在树岗子上是最高的，它被雨水打湿后导电性会更好，起到避雷针引雷的作用，但树的导电能力还是比较差的。一般雷电流都是上万安培，能量巨大，温度极高，神树因承受不住这样的高能量作用而发生雷击。

神树被雷击后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树叶一年比一年减少，树枝一天天开始干枯，没活几年就死掉了。村里有些人开始编故事，说这棵树是上天派下来的，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老天爷又把它收回了。

神树死后，没几年岗子上的树就被砍伐光了，有一部分树地已经开垦成了耕地。岗子上的野生动物没有吃的，又没有藏身之处，逼着它们陆陆续续地搬家了。

过去出门到村子外边的草甸子里走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在你的脚下就会窜出一只野兔子来，会吓你一跳，现在走一天也见不到一只。兔子少了，狐狸和狼也就少了，因为兔子是它们的食物啊！

狼是很少进村子的，饿急眼了开始祸害农户的牲畜了。有一年，村里的万老师家养了一头母猪，腊月天气正冷时下了崽，怕天气冷把猪崽子冻死，他守护到半夜，把下完的猪崽一个个拿进了屋，再把母猪往屋子里赶时，母猪就是不进屋，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母猪死在圈里，左边的后大腿被狼给吃了一半。那一年还有几户人家的羊被狼给偷吃了。有一户家养的一头奶牛拴在圈里，夜间四个奶嘴被狼给偷吃了三个，一头奶牛不能产奶就成了菜牛了。

为了防护狼到村子里祸害牲畜，家家户户都开始养狗，给畜舍加固，有的农户为了吓唬狼，在畜圈上边拉铁丝网，还挂上圈套，狼是很聪明的，它们看到有圈套就不敢进圈了。由于没食物可吃，狼也渐渐地消失了。

过去下完雪后，在村子里和村子外总能看得到各种动物的踪迹，雪地像一副美丽可爱的图画。现在下完雪除了能见到家畜和人的足迹外，再也见不到狼、兔子、狐狸等野生动物的踪迹了。现在的孩子们，不知道过去村子里有那么多野生动物，只能听老人们讲故事了。

地球是所有生物共同的家园，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条件，我们不能以破坏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生活。野生动物没了，村民们感觉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孤独。

但要想恢复原来的模样那是不可能的，一棵树成材需要上百年的时间，再说被撵走的动物再把它们请回来又谈何容易。

村民们痛中思痛，后悔当初不应该破坏岗子上的树木，不应该猎杀野生动物，把血的教训都播撒在岗子上，近几年来，村里开始退耕还林，把树岗子和有些岗子全都栽上了树，昔日的秃岗子又长出了新的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