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 卢锋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2020年6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强调“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要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大全媒体人才培养力度,打造一批具有强大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加快构建网上网下一体、内宣外宣联动的主流舆论格局,建立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牢牢占据舆论引导、思想引领、文化传承、服务人民的传播制高点”。
互联网的纵深发展将加快融合媒体向智能媒体转化的进程,重构我国的媒介生态,同时,媒介形态的变化也影响着人们的媒介认知和媒介使用行为。首先,以超高清视频、沉浸式影像为主要代表的媒介形态将进一步加剧人们感官的不平衡;其次,新的媒介形态的出现将改变人与媒介传统的时空关系;再次,媒介的形态连同内容一起改变着人类社会的交往方式乃至社会关系模式。未来,以创新为核心的优秀人才是国家竞争力的核心,在这样的背景下,媒介素养教育应当做出相应调整,构建适合我国国情的媒介素养教育范式,以满足新形势下的人才培养需要。
一、媒介演进视域下媒介素养教育的迭代发展
媒介素养教育范式就是在一定时期内媒介素养教育共同体关于媒介素养教育的思维原则、教育价值观和方法论等。媒介素养教育的范式和模式经历了长期的发展与更替过程,而互联网时代我国的本土化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制定应当从社会实际需求出发,具有较强的必要性、针对性。本研究在相关文献的分析与梳理的基础上尝试理清媒介素养教育发展过程中的范式流变和模式更替,为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建构提供依据。
(一)技术影响下的媒介素养内涵嬗变
从媒体技术演进的视角来看,媒介素养概念的提出到发展,具有历史的必然性。历史上,媒介技术的发展改变着媒介信息环境,也影响教育变革。因而媒介技术的演进,对媒介素养也进行着解构和再建构,导致媒介素养自身的内涵不断丰富,外延不断扩展,也期待媒介素养教育能做出适时的调整。媒介素养研究诞生于大众传播时期,在大众传播时代,媒介素养是“使用、分析、评判和创作各种媒体的能力”,是传统素养(听说读写)能力的延伸,包括对各种形式的媒介信息的解读能力、批判能力和使用能力,其主要任务和宗旨是使人们通过选择、理解和记忆,成为积极主动的媒介信息使用者。到了新媒体传播时代,许多学者丰富了媒介素养的概念,探索中国本土文化、中国社会特点赋予媒介素养的新的内涵和外延,许多学者注意到媒体技术的发展对于媒介素养的重塑作用,有学者提出媒介素养的界定可以从多学科角度进行思考和界定,有学者认为媒介素養的内涵应体现在六个方面,即:媒介使用素养、信息消费素养、信息生产素养、社会交往素养、社会协作素养、社会参与素养。大多数学者在检视媒介素养相关概念的基础上,得出素养的概念应当趋于融合,媒介素养应当是一种融合的素养,理解为在各种媒介语境下获取、解读和使用媒介信息的能力。而在互联网时代,既然媒介素养的底层技术发生了嬗变,对于媒介素养的研究,需要将其置于通信与传播的融合框架之下,才可以认识其深刻内涵。
(二)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评析与借鉴
“范式”本身意味着一种思维框架,从媒介素养教育的范式流变来看,首先是防疫范式,主张对媒介进行全面批判,带有保护主义的色彩,这种观点倾向于对媒介进行“防御”,帮助人们抵御媒介的不良影响;第二代范式称为分析范式,将大众媒介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而大众文化是人们生活的重要组成,这种范式与之前的防疫范式相比,主张提升受众的理解、辨别、分析和鉴赏等主动性;第三代范式是批判范式,这种范式强调对媒介的批判性解读,侧重对于媒介运作机制和意义生成机制的理解;媒介素养教育的第四代范式称为赋权范式或参与范式,其目标是实现参与式的民主,媒介素养教育作用由受众认知媒介转向公众有效、理智地使用媒介以参与改变社会等范畴。
随着新媒体传播时代的到来,学者纷纷注意到底层技术变革对于媒介素养教育的影响,媒介素养教育的范式也在不断调适,总体来说,近年来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研究总体聚焦于技术驱动下的赋权和参与,呈现出以下三大趋势:一是越来越关注技术演进对媒介素养教育的新需求;二是强调在新的媒体环境中,道德规范与行为准则在媒介素养教育范式构建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三是注重媒介素养教育对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
1.关注技术演进对媒体生产能力的新要求
新的媒体技术的出现使得参与性文化范式凸显,学者们普遍认为媒介素养教育必须考虑到新媒体技术的影响。有学者认为新媒体技术影响下的媒介素养教育应当实现过程与能力两方面的提升,从而将媒介素养由低到高划分为四个维度,分别是媒介安全素养、媒介交互素养、媒介学习素养和媒介文化素养,每个维度的素养义包括知识、技能、能力和态度等四个学习目标。林子斌将新媒体素养分为四个维度,其中强调批判式的媒体产销能力囊括了其他三个维度(批判式消费、功能式消费、功能式产销)的能力,是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新媒体素养的标准。
国际上普遍关注到数字技术与环境对媒介素养的影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所(UIS)以欧洲委员会的公民数字素养框架(Dig Comp 2.0)作为初始参考框架,于2018年制定了适用于全球不同发展水平国家的《数字素养全球框架(the Digital Literacy Clobal Framework,简称DLGF)》,共包括信息素养、数据素养和职业素养等7个素养领域和26个具体指标。数字素养在内容设计上体现了对时代需求的呼应,增加了数字伦理、数字创作、数字交流与数字合作等内容,时代特征鲜明,其制定对于我国的媒介素养教育具有重要的启发和借鉴意义。
2.强调数字社会中的道德与责任
国际上,近年来针对数字社会的各种失范行为,学界相关研究聚焦于数字公民素养,旨在直接且全面地回应当今数字社会媒体使用过程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制定数字社会中人们应当遵循的道德规范与行为准则。数字公民素养的主要内容包括4项一级内容指标、11项二级内容指标。迈克·瑞布(Mike Ribble)提出的数字公民教育的具体内容包括数字准入、数字通信、数字礼仪、数字法律等9大部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安全、有效、负责任地使用ICT培养数字公民教育”项目小组提炼了一个更为简化的临时数字公民教育框架,包含数字素养、数字安全、数字参与和数字情商四个基本领域。
从数字公民的概念和主要内容来看,数字公民素养是合格的数字公民必备的关键素养,强调数字公民在参与数字社会活动过程中应当遵守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体现价值观、能力、品格与行为的统一。在世界范围内,各国和地区的数字公民素养要求具有许多共性,但是各国国情不同,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不同,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将导致数字公民素养的具体界定和教育要求存在差异,因而各国应当基于本土制定具体策略。
3.注重人的全面发展
技术的不断发展对素养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我国,通过核心素养培养,促进终身学习,让学生具备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教育目标已经得到学界的共识。学生发展核心素养是指学生应具备的、能适应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所需要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其目标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对学生的知识、技能、情感、态度、价值观等方面提出了综合完善的要求,具体涵盖文化基础、学生自主发展和社会参与三大方面,包括人文底蕴、科学精神、学会学习、健康生活、责任担当、实践创新六大素养,具体又细化为国家认同、审美情趣、理性思维等18个基本要点。核心素养的培养目标既综合考虑了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需求,又结合了我国的具体国情,在其统领下如何细化和落实到具体的教育实践中,就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通过对现有媒介素养概念和范式的剖析發现,媒介素养的内涵日益丰富,而媒介素养教育范式建构也更注重技术演进的影响、数字社会中的道德与责任和人的全面发展,这些都为互联网时代我国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建构提供了依据。虽然目前看来这些概念和范式的描述还略显简单,但它们帮助人们更快速理解媒介素养,特别是理解新的媒介环境下媒介素养教育的新内涵和新需求。
二、从融媒到智媒:媒介素养教育面临新挑战
相关组织给出了可供世界各国参考的通用的媒介素养教育框架和工具。但具体到各个国家,需要体现对各国地域文化特点、社会制度等方面的个性化对待,在我国,面向公众的媒介素养教育也需要密切关注外部世界的需求变化和内在发展逻辑,顺应时代需求。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的支持下,媒体正逐渐转变为“智能媒体”,物联网、VR/AR和可穿戴设备等媒体技术和产品将彻底改变人们的生活,重塑用户、设备和环境之间的关系,也促进这几者之间的深度互动。以下从技术基础、内容生产与监管、社会经济三方面阐述互联网时代下公众媒介素养教育面临的新挑战。
(一)技术维度:认识和使用智能媒体
英国传播学家丹尼斯·麦奎尔(Denis McQuail)对于大众媒介发展的原因,曾经提及起到关键作用的四个因素,其中,第一因素就是技术。技术的进步是媒介形态变化的前提和基础。信息传播的革命得益于媒介技术的不断革新。在过去,移动通信的主要终端是智能手机,未来将真正实现万物互联,任何终端都可能作为移动通信的端口,而结合VR/AR和可穿戴设备等,人们将更融入到虚拟的影像世界之中。
技术是媒介形态发生嬗变的根本原因,随着互联网技术的不断深入应用,“媒介”“媒体”的内涵将不断扩展和丰富,形成新的智能媒体环境,改变人与媒体的关系。从人媒关系的角度来看,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人类也处在不断与媒介发生关联,实现自身的媒介化生存的过程中,也反之影响着媒介的变革。据专家预测,未来人工智能将充分应用于6G网络中,在赋能6G网络的同时,深入挖掘用户的智能需求,甚至每个用户都可能拥有一个数字孪生,大幅提升用户体验,同时如何引导公众正确认识和使用智能媒体,对公众媒介素养提出更高的要求,对媒介素养教育构成新的挑战,一方面要让公众看到媒介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也要认识到算法、信息茧房等对人的认知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二)监管维度:辨析和评价媒体信息
通过前面对媒介素养现有概念和范式的梳理可以发现,第一,媒体内容的生产一直是媒介素养教育的主要内容;第二,当下的媒介素养教育强调参与式文化中的媒介生产实践;第三,随着媒体生产和传播权限的转变,公众也将承担着媒介信息生产和传播的重要责任,因而媒体内容的生产和监管是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
批判性思维的主要特征是:不盲目接受专家和网络上意见领袖的结论,而是具备深度思考的分析能力,能对接收的信息进行批判性反思,进而使用科学逻辑的方法去求证、解释和给出最终判断。媒体技术的不断发展,使具有媒介制作能力的公众得以进行媒体内容的生产,也因此获得了媒介使用与传播的主动权。互联网用户越来越热衷于媒体创作以及对媒体内容进行再加工,也为专业媒体内容生产者发掘新的信息提供了更多资源。许多视频门户网站和传统媒体等都为“用户自制内容”(UGG)的上载与转发提供方便的操作平台,网络技术的发展将助力这一过程,使得公众对于优质的媒体内容的需求不断攀升,也使得优质的媒体内容得以实现更快速、更广泛的传播。
(三)经济维度:关注媒体商业价值
移动通信技术朝着“大带宽、高速率、低时延”的方向演进,媒体行业将首先享受其技术红利,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一是视频领域,4K、8K的视频技术和应用将会得到极大发展,媒体视频行业加快向高清、多视角、强互动性的用户体验演进。结合AR/VR的应用,视频这种媒体形式将成为未来媒体竞争的主要核心,如体育比赛的超高清视频观赛、演唱会的VR全景视频体验、AR远程医疗、AR远程教学、超高清视频监控、云游戏等;二是互联网结合人工智能的应用,不仅提升了未来媒体的技术能力,还将对整个媒体产业生态带来巨大变化;三是对媒体载体的影响,除了智能手机以外,结合AR和可穿戴技术等,未来基于移动客户端的媒体将更多。
“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要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量,以现代信息网络为重要载体,通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不断提高经济社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构经济发展与治理模式。网络技术的成熟,将助力各行业产业的快速发展。未来的移动通信技术将开启万物广泛互联、人机深度交互的新时代,全面构筑经济社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基础设施,从线上到线下、从消费到生产,从平台到生态,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发展迈上新台阶。
互联网向纵深发展,对媒介素养教育提出了新需求,媒介素养教育应当观照技术维度、监管维度和社会经济维度。媒体内容的生产是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其内容应当涉及技术、政治、经济、监管、所有权、创作、市场、机构、法规等多项重要议题。
三、“融合”与“多元”:媒介素养教育的范式重构
媒介环境学派认为,媒介技术构建的环境机制,可以改变或重组人类社会的交往模式、工作模式与教育模式。需要看到,不同地域的媒介素养教育受技术发展水平、媒介文化、社会制度环境、受众特点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具有较大的差异性,不同国家需要发展不同的媒介素养教育。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提出具有强烈的社会文本背景。对于我国媒介素养教育者来说,在参照引入这些概念的同时,要提高批评、反思与创新意识,更立足于我国目前的媒介生态及传播现状,建立符合我国国情的媒介素养教育本土范式。
至此,本研究明确了媒介素养教育范式建构依据、当下媒介素养的新需求以及媒介素养教育面临的新挑战,结合前面对媒介素养教育发展历程的回顾与研究趋势的分析,一方面确定了本研究中互联网时代媒介素养教育范式重构的“融合”导向,具体来说,需要融合对于技术基础、社会经济和安全监管的关注;另一方面,技术演进下的媒介素养教育强调公众媒体内容生产、消费和监管能力的提升,强调数字社会中的道德与责任,注重人的全面发展,为范式建构中的核心内容的阐明提供了理据,在此基础上,本研究将媒介素养教育的发展趋势与教育内容作如下阐明。
(一)“融合”为导向的媒介素养教育趋势
首先,重视技术基础。媒体的进化是一个技术与社会相互作用的复杂过程,对于媒体进化规律,学者们抱有两种不同观点:一种是技术决定论,认为媒体发展主要由技术推动,这是媒体形态不断演进的主要原因;另一种是文化决定论,认为技术的产生受到多种社会条件的制约,对新的媒体技术而言,其发展也要受到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复杂因素的影响,所以在媒体的进化中,社会因素应当居于主导地位,技术则受到其支配。因此,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SG技术等已经深入改变了媒体内容生产的方式,改变了整个媒体传播体系,要正确理解当下的媒体内容生产以及媒介素养教育问题,强调技术基础并不等于忽略社会因素的影响。
其次,关注社会经济。互联网对于媒体行业影响深远,将使得未来的媒体内容更趋向于向视频化的方向发展,同时,媒体内容分发的便利性和低成本性将促使媒体与社交的结合,拓宽分享渠道,为上游的内容生产者和版权所有者带来经济效益,受众对于优质媒体内容的消费需求将反作用于媒体生产和传播环境。在媒介素养教育发展的数十年里,鲜有对于社会经济视角的理论或实践研究,而今以新一代移动通信技术为代表的新基建,将对媒体行业产生深远的影响,也将为我国经济的发展带来新动能,我国的媒介素养教育应当整合社会经济的视角,才能适应时代需求。
第三,网络安全监管。有学者认为应当建立符合我国国情的素养培养体系,对全民进行全方位的教育和监管,以期提升素养,从而规范其数字行为,避免潜在的风险和危害。媒介素养教育面向公众,需要兼顾网络安全监管的视角。互联网赋能各行各业的同时,其安全问题也是各产业面临的新挑战,例如对于一些新型的应用场景,如VR、智能网联汽车、大规模工业传感器等,相关的法律法规及监管措施目前尚未完全形成体系。要让互联网更好地服务于公众的日常生活,监管和相关的法律法规必须健全。网络安全问题不仅是技术问题,也是安全监管的问题,需做到技术与监管并重。不但需要新的法律框架,也需要有效的监管模式,现有的网络治理体系也面临新挑战,面向公众的媒介素养教育在其中必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由器及道”的媒介素养教育目标
媒介既是媒介素养教育的载体,也是媒介素养教育的具体内容。媒介素养教育的出发点及终极意义是实现所有人的全面发展,构建和谐的媒介生态。
首先,以媒为“器”,理性看待媒介信息,分析当下社会环境,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使得信息的生产权和传播权进一步下移,将带来UGC信息的大规模加速生产和传播,造成信息过载,网络上充斥大量冗余、失真的信息。以视频为主要媒介形式的阅读和传播,可能造成受众的“浅阅读”习惯和“娱乐至上”的媒介价值观,削弱作为“人”的理性思考能力和文化信仰,導致心理焦虑和社会规则失衡。无论是利用大数据进行分析决策,还是借助不同的媒介形式传递信息,人们越来越依赖媒介,需要提升人们对信息的识别与获取、分析与判断、整理与加工、评价与交流的能力;同时提升对于媒介信息理性观察思考、批判反思、协作创新的意识和能力,增强人的主体性和自觉性。
其次,以媒为“道”,勇于承担责任,推动社会,引领文化。媒介信息影响人的认知、情感、心理、行为、角色定位、社会体验、思想道德和价值观念。对于例如媒介商业化和低俗化伴随的众多负面问题,合格的社会公民应当认识到媒介在协调各种社会关系中的重要作用,对媒介信息进行批判性反思和辨析,坚定理想信念,勇于承担社会责任,参与公共事务,完善自身的道德修养,推动优秀文化的传承和传播。
(三)多元视角下的媒介素养教育内容
通过对媒介素养教育范式的借鉴和智媒背景下的媒介素养需求分析,本研究提出媒介素养教育的范式重构应当在依据上述维度的前提下,包含以下五大核心内容:媒体内容、媒体组织、用户、文化、道德与责任。并将其各自按主要内容展开,形成基于技术、监管、经济融合视角的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内容架构,如图1所示。
1.媒体内容(Content)
当下,优质媒体内容的生成应当备受重视,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新兴媒体,媒体行业本身也是内容产业,媒体所提供的信息内容的品质在整个媒介生态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媒体组织和机构之间对于用户的争夺将越来越表现为全系列和全环节的比拼。而媒体内容本身是一种产品(Product),既包含媒体内容本身的质量高低,还包含作为产品所涉及的产品包装形式、产品渠道配置、产品与用户的关联规则等一系列相关要素,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媒体市场竞争的结果和媒体市场价值的实现。因而我们探讨当下的媒介素养教育内容首先需要建立起“媒体内容”这一核心概念。
2.媒体组织(Organization)
媒体组织是一个特定的社会组织,主要对媒体内容产品进行制作、加工和传播,是信息传播过程中的重要机构,其任务包括媒体信息内容的采集、筛选、加工、制作和传输等整体流程。同时,媒体组织也充当信息传播过程中的“把关人”角色。从内部架构上来说,媒体内容的生产部门是媒体组织的核心,其它部门包括经营管理部门和组织部门等,对媒体组织进行经营和管理,同时通过财务手段实现对组织内部的管理,通过出版发行、市场营销等实现媒体组织的目标,通过市场运营和资本运营来更好地利用媒体组织的外部资源。
如今的媒体智能技术表现为一个技术群落,包括5G、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边缘计算以及数字孪生等等。媒体智能技术的发展对当下媒体环境的深刻影响首先在于“赋权”,形成了去中心化的传播格局,人人都有能拥有自媒体;其次在于“赋能”,媒体对于优质内容的生产力是真正的需求所在。所以,媒体组织应当向“智能化”转变,技术赋能组织,组织赋能用户。媒体组织在这个过程中既是被赋能的对象,也是赋能的主体。组织与用户之间的赋能并不是单向的,而是互相成就的。对媒体而言,媒体组织的智能化既体现了媒体组织对新技术环境的被动调适,也是媒体自身谋求发展主动的选择。需要指出的是,媒体组织仍然具备传统的使命和功能,包括:信息传播、舆论引导、教育功能、娱乐功能、社会政治功能、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以及文化发展功能。
3.用户(Users)
传统的大众媒体曾经作为主流媒体,在信息的采集、发布和传播渠道方面都具有绝对的优势,如今传播权的下移使得普通的媒体用户也具备创作和发布信息的可能,人人都可以制作内容和发布内容,这是对传统媒体传播格局的重大挑战。越来越多的媒体信息内容来自用户本身。新的媒体技术的发展催生更多媒体产品和媒体业务,媒体平台一方面能为用户提供更多更快捷的视听服务,另一方面也需要借助用户的生产力,吸纳优质的用户生成内容(UGJG)。媒体组织应当建立用户本位意识,
“用户”也成为了媒介素养教育内容中的第三个核心要素。
不论是技术、组织还是用户,这种“赋能”都是相互成就的。媒体组织对于合作者、媒体用户赋能的过程,也是协调多方资源配置、调整组织关系架构从而实现各自目标,促成协同发展的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讲,媒体用户也是媒体内容生产中最重要的因素,通过技术、媒体组织、媒体用户三位一体的协作式系统,激发媒体用户的创造力,促进媒体组织的智能化发展。需要注意的是,用户以各自的兴趣和需求自主制作、接受或传播媒体信息,这些信息的发布和传播需要在有效的监管下进行。
4.文化(Culture)
媒介环境学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认为:
“当一种有很大影响力的媒介进入一个文化时,结果并不是旧文化和新媒介的简单混合,而是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化”。
调查研究表明,主流媒体对人们的价值观念引导、文化观念生成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媒体技术的进步使得主流媒体也逐渐由传统向融媒体转型,不仅掌握先进的制作技术和传播技术,也具备丰富的媒体商业化运作经验,因而如今的主流媒体在媒体运营方面仍然具有明显优势。而其它社交媒体、白媒体等要实现自身的良性循环,就必须与文化系统实现优化整合。首先,媒体应当在具备全球化战略眼光的同时,立足本土文化的特色和优势,坚守“文化本土化”的原则,走本土化道路;其次,媒体对文化体系进行建构的同时,也要注重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的融入,正确引导,保证媒体的社会公信力和影响力,兼顾社会利益和商业价值;第三,媒体要致力于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文化品牌,提高国际影响力;第四,媒体应牢记民族传统文化传承的历史使命。
5.责任与道德意识(Morality)
媒体技术的发展对现有的道德和信息秩序造成冲击。例如,新的媒体环境下的虚拟世界的仿真度不断提升,信息生产更快速,也伴生许多媒体使用的失范现象,包括不良信息的传播、网络欺凌、网络诈骗、网络成瘾等,技术驱动下的媒体环境变化使得虚拟与现实交叉并存、传播信息的质量良莠不齐、价值观多元化,这些都对人们的责任与道德意识构成了挑战。从媒体组织来看,媒体需要通过企业化运作来获取自己生存和发展的资本,而随着媒体间竞争日益激烈,市场的主导权从媒体转移到用户,因此不少媒体为了迎合用户导致内容的过度娱乐化和低级趣味,有些内容能够在视觉上吸引用户的注意力,却无助于提高受众的知识文化素养,更无法升华人的精神世界。从媒体用户的角度来看,缺乏道德意识将导致许多严重的失范行为,谣言、网络暴力、网络欺凌等失范现象都值得全社会深思。不同的社会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在当下的媒体环境中,更容易拓展自己的空间和影响,因而不同国家和民族之间的价值观念、伦理道德标准的不同,必然会导致冲突,西方国家利用媒体向中國输出其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人们的伦理决断力和道德意志都受到挑战。无论是媒体组织还是用户,都要积极应对在产业化、市场化运营中出现的问题,更好地体现媒体责任与利益的兼顾。
四、媒介素养教育新范式的实践策略
媒介素养教育强调实践性,应当立足于我国的现实国情和社会发展需要,开展有中国特色的媒介素养教育研究与实践。目前我国应以青少年为媒介素养教育的主要对象,开展以学校教育为主体的媒介素养教育实践。媒介素养教育应当设置相应课程,搭建实践载体,也可将媒介素养的相关理念和内容融入到其他课程或教育实践环节中。
(一)实施路径
无论是个人、学校还是社会,都应当意识到:当下激烈的国际竞争中,人才竞争是核心,而媒介素养是人才综合素质的重要组成,媒介素养教育以辨析媒介、终身学习、参与协作、批判反思、理解社会、责任道德为基本目标。媒介素养教育的实施将助力创新人才培养、国家软实力塑造,也有助于民族传统文化传承与传播。
媒介素养教育的实施总体上应当遵循“知识—能力—文化—责任”的路径。在具体推进过程中,首先应着眼于媒介知识认知层面的教育。例如在公共基础课程或通识课程、或文化素质教育核心课程中开设媒介素养概论型课程。这些课程主要讲授大众传播、新闻舆论、媒介伦理、新媒体等方面的基本知识和概念,重点介绍不同媒介的功能、要素、传播特点及其对个人和社会的影响、传播效果分析、媒体应对等内容。以此为基础,设置实践环节,提升学生的多重能力,包括对海量媒介信息的辨析能力、筛选能力、数据挖掘能力、批判能力、评估能力,以及使用不同媒体进行内容生产、创作和传播的能力。这类课程引导学生自发、自主地开展参与和体验,通过设立实验室、工作室或社团组织,开展媒体实践、完成探索性项目。
同时,个人的媒介素养的知识和能力要转化为自身的人文思想素质,并作为社会文化和道德的重要组成。从媒介的社会功能上看,其本身就承载着文化传承和社会教化的作用。媒介的发展、媒介信息的传播对现代社会的社会文化和价值观具有巨大影响。因而是否具备良好的媒介素养是合格公民的重要衡量指标,尤其在互联网时代,公众媒介素养的提升将有利于文化的有效传播和创新,也有助于现代道德意识的形成。
(二)教育模式
媒介素养教育的课程模式分为显性课程模式和隐性课程模式,两者可综合应用。显性课程模式一般需要制订专门的媒介素养课程计划并组织实施,而隐性课程模式是将媒介素养教育内容融入到其他相近课程或教育活动中。以高校为例,在社会学、传播学等人文类课程中引入媒体知识、媒介环境、信息理解、舆论引导等相关内容;将对媒介的政治、伦理属性、道德意识的认识与课程思政有机地结合起来;在基础教育阶段的信息技术教学中融入媒介技术与生产实践等相关内容;把校园媒体作为学生参与媒体实践的重要基地等。因此,媒介自身的社会功能以及媒介素养教育的实践性特征决定了媒介素养教育体系不仅应当体现课程设置上的“纵向”递进;也應当与学校、社会组织发动的媒介实践活动“横向”配合,与项目为载体的实验教学“流程”互相贯穿。
媒介素养的内涵始终包含对媒介的认识、理解和应用。据此,媒介素养教育的层次也可作相应划分,如图2所示。首先,与媒介认知相对应的是基础能力的培养,包括常识性的媒介知识,也包括强调对于技术基础的认识;其次,与媒介理解相对应的是思维能力的培养,包括对媒介的元认知和批判性反思;最后,与媒介应用相对应的是实践能力的培养,包括媒介传播、媒介信息生产、协同创作、内容共享等。互联网时代对个体的媒介素养提出了高要求,媒介素养教育的这三个层次也体现对技术、监管和经济价值的呼应。
五、结语
在世界范围内,从媒介素养、MIL全球媒介素养、数字素养到数字公民素养、核心素养等,官方组织和学者们都对媒介素养的内涵进行着不断探索,媒介素养教育范式也在不断更新,体现着媒介素养动态发展的本质,学者们都试图建立更为动态的、拓展的、多维的、可持续发展的媒介素养教育范式,以适应新的技术发展需求和传播环境的需要。
未来,互联网通信技术联合日趋成熟的大数据、人工智能和物联网技术,将实现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的实时泛在连接,彻底改造原有的时间观与空间观,这种媒介技术的变革将重塑整个经济业态与社会关系。本研究提出的媒介素养教育范式基于技术、监管和经济融合的多元视角,以“融合”为导向,设置媒体内容、媒体组织、媒体用户、文化、责任与道德等核心内容,反映了互联网时代智媒环境对于媒介素养教育的新要求,同时强调参与式文化中的批判性反思、责任与道德意识,以期为技术革新背景下的中国媒介素养教育研究与实践提供更全面、科学的指引。
作者简介:
周灵: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媒介素养、传媒教育。
卢锋: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媒介素养教育。
责任编辑:赵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