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话语框架下《老炮儿》反语言的文化翻译

2021-11-05 00:59杨维忠丁建新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老炮儿六爷炮儿

杨维忠 丁建新

引言

2015 年底《老炮儿》上映后,获得了国内外媒体的一致好评。影片讲述了主人公六爷的一生:年轻时是雄霸一方的人物,重情、守义、刚烈;退出江湖后是一个蜗居在胡同中的小卖店老板,为救得罪了新江湖势力的儿子重出江湖,最终为正义倒下。自上映以来,《老炮儿》在海内外媒体和学术界都产生了巨大反响。绝大多数学者都是从文化翻译入手,分析如何将北京方言(源语)通过翻译向目的语(英语)观众进行传播,而对于影片反语言的文化翻译研究甚少。本文拟在边缘话语框架下,分析《老炮儿》字幕中反语言(本文仅包括粗俗语和詈骂语)翻译的文化边缘性特征。

一、边缘话语与文化翻译

1.边缘话语

边缘话语分析是一种以社会关切为主旨的后现代主义话语分析范式,其目的在于试图打通话语批评与文化批评之间的阻隔与断裂(丁建新、沈文静,2013:12),带有人种学的研究取向。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1994)最早为人种学确立了以“参与观察法”为核心的研究体系。后来,霍加特(Hoggart,1971)将其运用到文化领域。边缘话语分析旨在通过研究者的田野调查,整体描述某些特殊群体的文化,有重点地进行相关的行为分析和意义解释。这就意味着研究者必须成为研究对象生活中的一员,直接观察研究对象的行为,同时作出理性的判断、分析与解释。这一新范式在文体学、社会语言学、话语分析、文化批评等领域都取得了研究进展。它关注话语与文化的不平等及其模糊边缘,以此消解“中心/边缘”“主流/非主流”的二元对立(丁建新、沈文静,2013:6)。目前,国外较早使用“边缘”概念的研究可追溯到科恩(Cohn,2011)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在西方相对城市化和工业化地区的社会边缘人群的贫穷、落后生活状态的观察研究。此后,以德里达(Derrida,1981)为代表人物的解构主义思想盛行,将“边缘”与“中心”的二元对立研究推向高潮。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西方学者对边缘群体的研究开始转向对边缘(群体)话语的研究(Crewe,1991)。

2.反语言

“反语言”一词是由英国语言学家韩礼德(Halliday,1976)在《美国人类学家》学术期刊上发表的同名文章“Anti-Languages”中创造的。反语言可以理解为社会方言的极端变体,其描述世界的方式往往会涉及表现方式的微妙差异(Montgomery,2008:228)。反语言的使用者往往处于边缘或不稳定地位的亚文化群体中,尤其是群体的核心成员会将他们的话语方式置于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他们的目标是能在主流文化中体现自己身份的存在。换言之,反语言是一种存在于少数族裔方言中或在少数族裔语言社区内进行交流的方法,它不包括主要语言社区所使用的语言成分。反语言在发挥话语创造和维持社会结构功能的过程中,会在语音、词汇语法和语义3 个层面表现出某些特殊的形式:语音层面会产生替换或音位转移;词汇语法层面会出现再词汇化以及过度词汇化的情况;语义层面则体现为隐喻化的特点。《老炮儿》字幕在这3 个层面都体现出非常明显的反语言特征,具体呈现于各边缘群体的社会交际过程中,是研究边缘话语与反语言翻译的天然语场。

国内对反语言的研究始于丁建新(2010),他在系统地介绍韩礼德(Halliday,1976)关于反语言的研究之后,指出这一概念具有边缘话语的特征。丁建新、沈文静(2013:9)以囚犯语言、黑帮行话、引航员俚语、卡车司机车载电台语言、大学校园俚语、说唱音乐等反语言或半反语言形式为例,描述了这一另类话语及其建构的另类世界。国内也另有一些研究者采用边缘话语分析路径探讨了社会边缘人群的身份建构与再语境化、话语权、个体价值诉求以及反语言的社会和文化内涵等方面内容(唐子茜,2017;姚晓东、李春宇,2018;姚晓东、秦亚勋,2016;张广奎、张佳,2018;朱晔祺,2014) 。

3.文化翻译

文化翻译理论是以后殖民主义理论和对不同种族和文化进行科学描述的人种学研究为基础的文化迁移思想,目的是实现忠实于原语意义的翻译。这一思想最早可追溯至洪堡特(Humboldt,1909)引入的翻译思想:译者应该忠实于原文的“外来语”,因为它是一种新的语言内涵,是对译入语的补充,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参与译者民族精神的塑造过程(Buden et al.,2009:199)。因此,在洪堡特看来,翻译始终就是文化翻译。尽管当代的文化翻译思想表述各异,出发点各有不同,例如霍米·巴巴 (Bhabha,2004)的第三混合空间(the third space for hybridity)带有浓厚的殖民色彩,但各种思想均可寻踪于索绪尔的语言(langue)与言语(parole)的社会性区分。在巴赫金(Bakhtin,1986:126)看来,称呼关系构成者中不仅有直接被称呼方和称呼方,而且还预设了第三方。这符合边缘话语分析关于消除边缘与中心二元对立的思想,也说明文化翻译的概念已经突破了各种思想的藩篱而为学界普遍所接受。国内文献在使用文化翻译的概念时,其含义是指对原文中特有文化内容或因素的翻译(蔡平,2008:23),这与国外研究对此概念涵盖的内容基本相同。本项研究中的文化翻译亦采用此含义。

此外,文化翻译还会涉及文化的复调对话。陈历明(2006)认为翻译是一种在文本基础上以文化语境为背景的复调对话,并进一步阐释了这一对话模式中的3 个层次:①原作与原语读者;②译者与目标读者;③译作和目标读者。文化始终贯穿于这种复调对话模式的3 个层次中。唐子茜、丁建新(2017)也指出,一部作品意义的产生必定是作者/译者与原语/目标语读者在各自的意识形态及文化身份主导下相互协商、争论(多声部性)的复调结果。因此,上述学者的观点可以概述为:翻译的本质是文化间的对话。《老炮儿》的汉、英字幕对译就构成了两种语言文化的复调对话。同理,“小兔崽子(小崽子)”“王八蛋”“孙子”等反语言在不同情境下、不同人物之间呈现,其字幕翻译便构成了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复调表征。

二、人物身份的边缘性及翻译

身份(identity)是附属于个人自身的意义集合(Burke & Stets,2009:50),是个人在社会交际和范畴化过程中被分门别类的标签(唐青叶,2012)。本文中的人物身份指在社会变迁和群体利益冲突中各类社会群体角色的话语表征。换言之,人物的话语即是人物的身份,说什么样的话,就是什么样的人。《老炮儿》中的人物在话语交际中各自具有不同的身份表征,体现了各自的社会地位、文化背景、思想意识、年龄、性别、职业特征、情感经历等(杨永林,2004)。

“老炮儿”一词的由来也是有渊源的身份表征话语。北京雍和宫附近有个炮局胡同,清朝乾隆年间是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四个旗的炮厂,后改为军械库。清末,在炮厂旧址上改建了“炮局监狱”。因此,“炮局”后来演变为警察局、监狱的转喻别称。“老炮儿”喻指经常进监狱的流氓、混混(墙根网,2016)。在影片中,“老炮儿”一词被赋予了新的含义——讲义气、有尊严、肯担当、两肋插刀的胡同串子(孔祥娟,2016)。因此,电影从片名上就已经明示了“六爷”身份的边缘性:他是一个行走于胡同、经常进出炮局,但是心中有侠义、讲道理的“老混混”。

1. 称呼

在主流社会中,人们很少使用绰号,因为绰号或者外号是根据人的身体或性格特征所赋予的表征性称谓,有善意和恶意之分,即使善意的绰号也要分场合使用。影片中“灯罩”“弹球”“洋火儿”和“话匣子”都采用直译的方式,使观众清楚地了解到人物性格与所从事行业的边缘特征。“六爷”(Mr. Six),是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炮儿”(“炮儿”一词是带有明显贬义的北方方言),嘴上不饶人,但是讲究江湖道义,待兄弟如手足。“爷”是“旧时对男性尊长的敬称”或“自矜之称”,是北京人对男性的尊称,与排序数字组合后,也是江湖中对于有地位的人的尊称(钱佳钰,2017),但在主流社会中仍属边缘称呼。将“六爷”译为“Mr. Six”并没有展现出原文所传递的中国文化,相反还可能让目的语观众产生歧义。“灯罩”(Lampshade)是个街边流动小贩,为人憨厚老实,性格软弱,常常需要“六爷”替他出头摆平一些事情;“弹球”(Marble)和“六爷”的儿子小波年龄相仿,对“六爷”很是崇拜,是他的跟班,经常骑车穿梭于胡同,跑腿送信;“洋火儿”(Matchstick)经商,总是十分忙碌,与“六爷”提笼遛鸟的闲散生活形成鲜明对比,他和“六爷”又是过命的交情,不在意“六爷”的冷言冷语,当“六爷”需要时总能伸出援助之手;“话匣子”(Chatterbox)是“六爷”的情人,善交际、性格豪爽、仗义、泼辣,又不乏市井气;“闷三儿”转译为“Scrapper”(拳击手、爱打架的人),呼应了“闷三儿”身材健壮、不善言谈、脾气暴躁、个性耿直等特点,他年轻时也是横霸一方的“炮儿”,与“六爷”从一开始不打不相识,到后来变得惺惺相惜。

这些人物称谓显示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特点,他们都曾经混迹于江湖、坚守“义”字,现在又散落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因此,这些边缘性的称呼也就成了这群游走于非主流社会中的边缘群体的话语符号。

2.情节

以下几个情节描绘了边缘人群所做的边缘化的“正义”之事,译文以非正式或粗俗的方式呈现,体现了各个情节中人物之间的身份差异。

情节1:小偷偷人钱包被“六爷”发现。一般来说,要么报警,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在“六爷”的认知中,盗亦有道,钱可以偷,但是证件要给人寄回去,这样才叫“讲究”。“讲究”是北京方言,用来赞许他人,片中被转译为“keep walking”,虽然符合剧情、语言简洁,但是忽视了潜台词:行走江湖就要遵守江湖规矩。

情节2:“灯罩”因无照经营和城管发生冲突,无意中砸碎了城管的车灯。“六爷”和众人凑钱赔偿城管,接受城管没收小摊车,但对于城管打了“灯罩”一嘴巴之事,则坚持要还回去。普通人的态度是要么忍气吞声,要么粗暴回敬,而“六爷”要讲“规矩”,维护朋友的尊严,这也是他在江湖中受人尊敬的原因。在与城管的交涉中,“灯罩”解释说他“不是成心”砸碎尾灯,而城管无奈地说“行”,这一情节让观众理解了城管的无奈和内心的愤怒,“行”被译为“bullshit”;“六爷”让“灯罩”回敬城管一个嘴巴,“灯罩”并没有照做,“六爷”说他“怂”,讽刺他软弱无能,被译为“quit being a baby”。结合人物背景、语境,这两处情节的评价话语使用了隐喻化词汇进行翻译,符合城管和“六爷”对此人、此事的态度及各自的身份。

情节3:“闷三儿”故意酒驾进了“炮局”,“六爷”筹钱救哥们儿,不仅向观众呈现出老炮儿群体的生存状态和社会阶层,而且也诠释了生活在灰色环境中的群体眼中的道义世界(李文哲、贾玉凤,2017)同样具有边缘性。在此情节中,“六爷”说:“那也不能看着闷三儿在号里(监狱)待着不管不问呀(But we can’t let him rot in his cell and do nothing)。”译者没有使用“prison”或者“jail”,而是译为“cell”,因为“cell”一词更能强调空间狭小;“rot”一词强调的是人在狱中身心状况越来越糟,萎靡不振。“cell”和“rot”搭配使用符合翻译中的边缘社群文化特点,是对语言的充分补充。

情节4:《老炮儿》的主题涉及人的尊严,是两个世界、两个江湖、两种秩序的对撞,而影片还有另外一条线索是父子关系(管虎、赵斌,2015)。父子间的对话体现了儿子的叛逆以及儿子对父亲的不理解,也暗示了“老炮儿”产生的时代背景、在社会中的边缘地位以及“六爷”当年混乱的生活状况。受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式的父子关系一般都比较隐忍(管虎、赵斌,2015),例如“六爷”的兄弟劝他找找儿子小波,他却说:“王八蛋兜不住自己就回来了”;然而,“六爷”养了一只鹦鹉,名字也叫“小波”,在影片结尾“六爷”的儿子同样养了一只鹦鹉,当他听到鹦鹉叫“爸”时开心地笑了。这一情节体现了父子关系从冲突到和解,再到怀念的多声部复调。《老炮儿》中这对父子的关系是中国绝大多数父子关系中的另类,符合他们所生活的环境和自身经历。这种边缘的父子关系在语言表征上体现为“六爷”使用T 詈语(除表格中的具体举例外,下文中以“T 詈语”代替TMD)对儿子发脾气(如下文表5 第5 例),英文翻译采用直译来对应“六爷”的愤怒;而小波的回应虽然叛逆,但还是避免使用T 詈语回敬,仅用否定句式:“你不是我老子”。在饭桌上,当“六爷”提到小波妈妈时,小波使用了3 次T 詈语,翻译时2 个采用直译,1 个省略。这种翻译方式的文化考量既体现了故事情节中边缘家庭孩子对母亲的眷念,又表现了边缘的“六爷”曾经对其妻儿的不负责任。

3.话语

《老炮儿》中的话语充满了浓郁的北京特色,甚至涉及黑道规矩、绑架、情人、行话,构成了典型的反语言。下页表1 是《老炮儿》中出现的反语言词汇,并按其频次高低进行排序。需要指出的是,表1 中的反语言仅包括粗俗语和詈骂语。粗俗语是指以粗俗不雅的方式表达某种情感的词语(范晋豪,2016)。詈骂语中的“詈”在《说文解字》(许慎,2019)中的解释为:“詈,骂也,从网从言,网辠人”①参见http://www.shuowen.org/view/4822。。詈骂语就是语言中规约性的,用或粗野、或通俗、或文雅的言语表现形式,对某人或某物恶意的侮辱的话(蒲斐然,2015)。下页图1是粗俗语、禁忌语、詈骂语关系图,三者有重叠之处,即言语粗俗不雅,易冒犯他人;不同之处在于,詈骂语具有攻击性,粗俗语更偏向不雅,有冒犯之意,但和詈骂语相比攻击性较弱(范晋豪,2016)。

图1 粗俗语、禁忌语、詈骂语关系图(范晋豪,2016)

表1 反语言及其频次

以上36 个反语言词汇并不都具有攻击性,有的甚至可以出现在兄弟、亲人间的对话中,说明粗俗语是表达情感和态度的、有着不同程度的感情色彩的话语手段(王伯浩,2000)。这种不同寻常的表达方式正是边缘人群表达个人情感、寻求身份认同的一种话语策略。英文翻译采用的都是非正式语体,与老炮儿的边缘群体特征一致。

4.文化翻译

《老炮儿》中的人物对话带有鲜明的北京方言特色,其中很多是粗俗语、詈骂语。笔者根据不同语境,将其分为有攻击性和无攻击性两种。如表1 所示,反语言共出现了36 个,其中T 詈语的频次最高,共出现了80 次。下面以T 詈语为例,研究其原文与译文所构成的复调异同。在表2 中,无攻击性的T 詈语有61 处,存在不同程度攻击性(1 处重复)的T 詈语有19 处。从数量上看,无攻击性的偏多,说明有攻击性T 詈语只是在特定的场合使用;而无攻击性T詈语的对应翻译也仅有23 处,其他都省略未译。边缘群体使用T 詈语,或者是一种情绪表征,或者是为了与主流群体在身份上加以区分。译文中省略了38处对应翻译,可能使文化语义翻译的准确性有所降低。

表2 反语言T 詈语的分类、频次及英译文

由于程度不同,有攻击性T 詈语的英译字幕也使用了不同的表达方式,每种表达方式都传递了不同的文化语韵。

表3 列出了《老炮儿》中所有具有攻击性的反语言T 詈语及对应的英文释义,其中9 个是阿彪对“六爷”说的,2 个是小飞朋友对“六爷”说的;10 个使用了英文对应T 詈语,1 个是粗俗语“bitch”。这些用词既符合阿彪等人物粗鲁、无理的性格,也完全符合故事情节。3 个是路人刺激轻生者时,“六爷”对路人的回敬,从开始的粗俗语“damn”,到随后不同的T 詈语。第2 个和第15 个例句都使用了T 詈语,表明了小飞女友对阿彪的不满,以及小波看到鹦鹉被人摔死后的愤怒情绪,充分表明该群体话语的边缘性与攻击性。第3 个例句源自1986 版《西游记》(红孩儿问:“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经网络演变而来,带有调侃、蔑视、讥讽的语气,贬义偏中性。英语转译为“Did someone hire you to monkey around”,译文用“monkey around”隐喻过气的“六爷”在新江湖人眼中的愚蠢。小飞是新江湖势力的老大,喜欢看“小李飞刀”,心中向往“侠义”,因此,他的话语就不像阿彪那样粗鲁无理,骂人比较含蓄。从语言角度来看,“monkey”一词也与猴子的原文保持一致;“monkey around”恰好在意义上与汉语达到高度一致。“逗比”的译文简洁传神,也符合小飞的人物特点。第14 个例句的T 詈语在翻译时被省略,只将“孙子”翻译为“punk”,直指小飞这伙小流氓。英文字幕受时空限制,不可能逐字翻译,而“punk”一词虽然符合剧情、句意,但是,T 詈语的省略翻译没有完全将原文的文化语韵翻译出来。由此可见,文化翻译在语境中处于一种时隐时现的状态,体现了本义与文化语韵之间的平衡和张力。表4 列出了该片字幕翻译中省略的T 詈语。

表3 有攻击性T 詈语英汉对应译文

表4 翻译时省略的T 詈语列表

续表

续表

表4 中有30 处体现出对话双方的关系是情侣或亲密的兄弟,这些人物间使用T 詈语有时是为了强调,有时是出于爱或爱护、担心、无奈以及亲人间的愤怒、怨恨。译者限于字幕空间而采取省略翻译,只要目的语观众能够理解剧情即可。有7 处对话发生在陌生人之间,但都是强调人物身份的词汇,只有第18个例句带有威胁的语气。“闷三儿”粗中有细,目的是救人,而非拼个你死我活,因此,其话语被转译成了“Are you all tired of living”,符合情节中边缘人敢于面对任何威胁的强悍性格。

表5 无攻击性T 詈语英汉对应释义

续表

表5 所列为23 个无攻击性的T 詈语,但是英文翻译却使用了不同的反语言。其中8 次与汉语直接对应翻译,强调自己的愤怒或者态度;有3 处分别使用“mouthy”“piss”和“push around”。“mouthy”即大嘴巴,有什么说什么,粗鲁。“mouthy”与感叹语“man”相呼应,凸显“六爷”的边缘身份:落魄的老炮儿向自己的情人借钱,竟如此霸道,突出反语言中违反常理的反社会本质。“piss(off )”来自古法语,表示“撒尿”,是一种粗俗的表达方式,后隐喻为惹恼某人。“push”的本义具有强制性,“push around”则是对人无理地呼来喝去。此外,译文还使用了“damn”“hell”“bullshit” 等词语。第15 个例句中省略了对T 詈语的翻译,只是将“孙子”这种人的隐喻对应为“son of a bitch”的动物隐喻。这些都是边缘群体表达“惊讶”时的话语表征。

结语

边缘话语与文化翻译相结合的分析框架对于分析反语言的文化翻译具有很好的适用性。社会边缘群体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话语策略与语言表征,反语言的大量使用影响了话语参与者之间的人际关系,不论是朋友、亲人、市井小民、街道城管,还是陌生的他者、情人、仇敌等,都会采用不同形式的反语言解构与建构相互的身份。因此,中文反语言的翻译需要在充分传递中国文化语韵的前提下,考虑目的语文化中的可理解性,将看似不可言说的文化内涵以恰当的语言形式传译给读者或观众,尽量减少中国文化在异域被误读的几率。本文的局限在于所分析的语料仅取自《老炮儿》这部影片的中英文字幕和影片所反映的社会语境,对于北京方言中的反语言缺少实地访谈和观察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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