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亚楠 王维然
(新疆师范大学商学院 新疆乌鲁木齐 830000)
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统计,中国对美国的商品贸易顺差由2000年的297.819亿美元扩大到了2020年的3165.802亿美元。美国政府认为其在中美贸易失衡中利益受损,于是不断挑起中美贸易争端。蓝庆新等(2018)认为中美贸易摩擦的直接原因是中美贸易失衡,而深层次原因是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竞争升级。王孝松等(2017)认为国外的反倾销措施对中国各行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程度及其地位的上升存在抑制作用。蔡礼辉等(2020)研究表明,中国同美国相比,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优势较小,中美贸易摩擦会遏制中国产业价值链的升级。制造业作为我国国民经济的主体,首当其冲成为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领域。本文通过测算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相关指标,分析中美贸易摩擦对其可能带来的影响,为中国制造业更好地融入全球价值链提供建议。
美国在中美贸易摩擦过程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不断向中国挑起贸易争端。自中国加入WTO以来,美国向中国共发起贸易救济调查案件607起,其中2016-2020年的调查案件每年都保持在40起以上,2017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救济调查数量为46件,创历史最高值。美国对中国开展贸易救济调查的案件数量不断增加,贸易救济调查的方式也繁多。在以往的607起案件中,反倾销调查有149起,占调查总数的24.55%;反补贴调查有100起,占调查总数的16.47%;“337”调查有313起,占调查总数的51.56%;保障措施和特别保障措施有45起,占调查总数的7.41%。
在美国发起的各种贸易救济调查案件中,制造业受到了重点关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重新审视制造业的重要性,提出再工业化战略,对中国制造业发起的贸易救济调查逐渐增多。2008-2020年间,美国对中国制造业发起439件贸易救济调查,而其他行业仅受到13起调查,其中涉及的行业也趋向高端技术领域。从图1可以看出,2008年以来,计算机、电子及光学制品是调查的重点,这些产品正是属于美国回流和大力推动的制造业,该领域调查案件数达到113起,占调查案件的32.35%;化工及非金属矿产品、金属制品业行业以及机械设备制造业等行业也受到了频繁的调查,占总调查案件的58.77%;食品、饮料和烟草,纺织品、服装、皮革及相关产品,纸、木材制品及印刷业等行业的调查案件仅占8.88%。
图1 中国制造业中受美国贸易救济调查行业分布
Koopman等(2010,2014)基于对总出口附加值的分解,提出了“全球价值链(GVC)度量指标”,即GVC参与度指数和GVC参与地位指数,分别用来衡量一国总行业或细分行业的GVC参与程度和GVC参与地位,计算公式如式(1)(2)所示:
在式(1)和式(2)中,IVir为“间接出口”的国内附加值,即r国i行业作为中间品出口,并被进口国加工后转口至第三国的国内增加值;FVir为出口中的“国外附加值”,即r国i行业出口所含的国外附加值;Eir衡量国家r国i行业以附加值计算的总出口。被称为GVC前向关联度指数,表示r国i行业间接附加值出口所占比重,数值大说明i行业主要向外国生产提供投入品;被称为GVC后向关联度指数,即国外附加值率,数值大说明i行业的生产需要较多的外国投入品;GVC-Participationir表示r国i行业的国际分工程度,值越大说明i行业在GVC中的参与程度越高;GVCPositionir衡量r国i行业在GVC中的参与地位,值越大表明i行业参与GVC的地位越高,处于生产环节的上游位置。
本文基于Koopman等(2010,2014)的研究,测算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的相关指标,数据来源于OECD和WTO联合发布的TiVA数据库2018版,含2005-2015年共11年的数据。参照TiVA数据库的行业分类标准和李正等(2019)对制造业的研究分类,本文把中国制造业分为四类,即高技术制造业、中高技术制造业、中低技术制造业和低技术制造业。其中食品、饮料和烟草加工业,纺织品、服装、皮革及相关制造业,纸、木材制品及印刷业等为低技术制造业;焦炭和精炼石油制造业、化学品和药物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等化学品和非金属矿产品制造业,基本金属和金属制品业等为中低技术制造业;机械设备制造业、运输设备制造业等为中高技术制造业;计算机、电子和光学制品、电气设备制造业等为高技术制造业。
由表1可知,中国制造业的前向关联度从2005年的0.436增长到2015年的0.528,而后向关联度从2005年的0.284下降到2015年的0.187,两者呈现相反的变动趋势。这是因为中国在加入WTO后,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逐步成为世界工厂,制造业自主创新能力以及产能逐步提升,产业链也得以延长。2005-2015年间,中国制造业GVC参与度一直保持在0.71左右,说明中国制造业整体参与GVC分工体系的程度较深。中国制造业GVC参与地位指数从2005年的0.111上升至2015年的0.252,虽有所上升,但其数值始终较小。这是因为一方面中国经济不断转型升级,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迅速发展,使得制造业GVC分工地位上升;另一方面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世界加工贸易不断转移至东南亚地区,在世界生产体系中的真实地位仍然较低。
表1 2005—2015年中国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指数
从制造业分技术层级的角度分析,由图2可知,2005-2015年,低技术制造业一直位于GVC参与度的最低端,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程度低,并且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参与程度呈下降趋势;2012年以后,中高技术制造业GVC参与度逐渐提高,与中低技术制造业基本持平,保持在0.7左右,是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重要力量;高技术制造业的GVC参与度基本保持在0.75以上,相较其他技术水平的制造业一直位于高位,说明中国的计算机、电子及光学制品,以及包括电气设备制造业在内的高附加值制造业高度参与到了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当中。
图2 中国制造业分行业的GVC参与度
由图3可知,2005-2015年,在不同技术水平制造业的参与地位中,低技术制造业的国际分工地位最高,中高技术制造业次之,其后是中低技术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处在最低端。而在不同技术层级制造业的GVC参与度中,高技术制造业参与程度最高,中低技术制造业次之,其后是中高技术制造业,低技术制造业GVC参与度最低。说明在制造业中技术含量越高,则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程度越高,而与此同时其在全球分工体系中的参与地位就越低,处于下游水平。2005-2015年,中国高技术制造业的GVC参与地位指数一直处于0.2以下,但相较于其他技术水平的制造业,其国际分工地位上升的幅度最大,从2005年的-0.008上升至2015年0.176。中国不同技术水平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度非常高,但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相对较低,说明在参与国际贸易分工体系的过程中,中国制造业生产中的中间投入品多来自国外,在世界生产网络中获得的附加价值相对较少。
图3 中国制造业分行业的GVC参与地位
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参与地位指数始终在0.2左右,处于全球分工体系的下游位置,需要进口别国的中间产品,经过生产加工向美国出口最终产品,从而形成贸易顺差。由于中美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分工不同,中国仅能从中取得较少的加工费,而美国通过出口较少的核心零部件就能获得较多的贸易利益,所以中美贸易失衡并不会给美国利益造成太大损失,贸易失衡只是美国向中国发动贸易争端的借口。
随着经济不断转型升级,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正不断向高技术附加值的上游位置靠拢,不同技术水平制造业的GVC参与地位指数都呈现上升趋势,特别是高技术制造业的GVC参与地位上升幅度最大,上文图3已显示从2005年的-0.008上升至2015年的0.176,中国制造业正由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向中高端迈进。但在高技术制造业领域,中国的零部件依旧需要依赖进口,这一缺点容易被价值链主导者俘获,从而将中国制造业锁定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而美国是中国核心技术零部件的主要供应商,为遏制中国发展,继续维持美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主导地位,所以针对中国高技术制造业挑起各种贸易争端。2005-2015年,美国对中国高技术制造业发起贸易救济调查142件,占总调查案件的32.35%;2018年美国以保护国家安全为理由,制裁与智能相关的通信产业;2019年美国在5G网络技术领域同中国展开竞争,禁止美国公司购买华为的生产设备;2020年,新冠疫情蔓延,美国仍旧继续打压中国先进制造业,取消中国民用许可证豁免,以限制中国信息技术制造业使用美国的技术产品。美国对中国采取的措施势必会使中国高技术制造业生产中的关键零部件进口萎缩,威胁企业生存,甚至会诱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对整个制造业生产链的发展形成冲击,最终可能降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地位和参与程度。并且,中美之间的贸易以产业内贸易为主,有着完整的产业垂直分工体系,而中美贸易摩擦势必会打乱产品配套体系,中国也会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这种零和博弈不符合中美关系发展的客观规律,势必会影响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的稳定性。
本文利用TiVA数据库,基于Koopman等学者的方法测算了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参与度和参与地位指数,并按技术含量将制造业进行划分,分析了不同技术层级制造业融入全球价值链的参与程度和参与地位,最后结合中美贸易摩擦的表现特征,分析了其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影响,得出的结论有:第一,中美贸易摩擦关注的重点是制造业,其中贸易救济调查趋向高端技术制造业领域,其目的是为了抑制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参与地位的升级;第二,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程度较高,但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分工地位仍处于中低端制造业环节;第三,技术含量越高的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程度越高,而在全球分工体系中的参与地位越低,如高技术制造业深度融入了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体系,但分工地位仍处在最底层;第四,相比其他技术水平的制造业,中国高技术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参与地位指数上升幅度最大。
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是一种考验。面对不利的外部条件,制造业如何突围是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一大问题,本文对此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首先,把中美贸易摩擦当做深化改革的契机,促进全球价值链在国内的不断延伸。培养一批拥有高级技术与国际竞争力的先进企业,加大对中间产品的研发投入,降低对国外核心技术的依赖程度,降低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制造业的负面影响,提升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参与地位。其次,积极拓展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推动低端价值链的产业转移。为了降低中低端制造业的生产成本,给现代产业的发展提供空间,拉动相对落后国家的技术进步,中国应加强区域经济合作,将国内部分产业附加值较低、劳动力需求大的传统制造业向东南亚、非洲等发展中国家转移。此外,推进产业转型升级,使“中国制造”加快迈向“中国创造”。为了避免中美贸易摩擦使中国陷入低端制造的困境,要加快产业结构调整。一方面加大科研投入,重点培养应用型和技术型人才,加强校企之间的合作,使之与先进制造业人才需求相匹配;另一方面,互联网技术对产业转型升级提供重要保障,大企业在发挥引领作用的同时,要推动中小企业的数字化发展,实现制造业的网络化、智能化、数字化升级,提升传统企业的核心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