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芬芳的小径

彭湘

读一本好书，就如同和一个高尚的人在交谈。每本书都有我们值得汲取的部分，如何让那些陌生的书籍成为我们的朋友，并产生共鸣？看老师们如何以“书”为镜，照己不足。

我有次看到奥尔罕·帕默克在一篇文章中提到，父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充满文学梦想的手提箱，里面装满手稿和笔记本。他的父亲有一个书房，总共有1500 余册书籍。我幻想着那个书房，想到自己已在天国的父亲。父亲读书不多，但他也喜欢文字，哪怕一张脏兮兮的报纸，他信手展开也要读半天。

童年时，父亲从城里给我带回过一本书，是本故事书，大意是说一个县官离奇断案。黄色的封面，县官奇异的表情，都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节衣缩食的父亲为何要给我买一本书？我不得而知，不过，父亲的那本书给我开启了一个朦胧而充满疑惑的世界。

身居僻壤，我能看到的课外书不多，对书的选择没多少需求，于是，对堂姐们读的武侠小说入迷了。

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是《流浪记》，波诡云谲的武林轶事，让我稚嫩的心仿佛可从家里的屋顶蹿到云霄，千里传音、易容术等武林功夫都是那么神奇。由此，我对生活一成不变的面孔开始充满无数的幻想与期待。有人说，读书或者旅行，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无法让身体远行，我幸运地可以选择灵魂的漫游。

相比时下的有些小说，当时的武侠小说还算得精致，我沉醉在武侠世界里。读金庸先生的《雪山飞狐》，宝藏秘密，武林纷争，我仿佛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地，两三个人影在其中踟蹰，那一片雪白在脑际回放，如泣如诉。掩卷长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书的力量无穷大，影响也是久远的，它让人向往远方，向往新奇的世界。

现在想，当时的阅读对我学习不无裨益，讀闲书，更让人领略了文字世界的曼妙。在五四时期，胡适就积极倡导通过阅读小说来学习语文，他说：“按良心说，我们的成绩完全是从《三国演义》《水浒传》《新民丛报》等有系统有兴味的文章得来的。”

可学校却颁布禁令——为了考试云云，不能读武侠小说。我只好把书藏好躲起来读。有回读到梁羽生先生的《七剑下天山》，在家没看完，我竟然带到学校去。恰逢老师搜查，我急了，书该藏到哪？这时，我看到抽屉里的雨衣，灵光一闪，用雨衣把书包了起来。

一本本武侠小说看过来，不知今夕何夕。那些文字似乎会唱歌，让一个莽撞的孩子轻轻叩响曼妙的文字世界。放学后， 我去屋后山坡上放牛，带着一本小说坐在草地上，抬头可见广袤无际的天空。贴近土地，我似乎听到轰隆的声音，是书本里发出的，还是地底传来的？但心底涌上来的是无限的自由和快乐。

现在回想，就是这一本本武侠小说、一个个武侠故事，把我领上一条亲近文字的小径。这条小径，充满芬芳，让我在略感枯燥的语文课本之外，看到一片属于文字的广阔天空，让我有了一种内心凝视的最初迹象。

入师范后，学校有间阔大的阅览室， 木架上摆了林林总总的书，绕过屋外几棵古老的银杏树，便可以置身于这个福地。一个个清寂的晚上，倾听文字里发出的声音，空旷的阅览室，管理员阿姨零碎的脚步声陪伴我进入书的世界。到了冬天，那儿更冷，去读书的学生不多，地面刷洗一新，油亮的书摆在木架上，装帧典雅，静静地投射出一股冷峻的光，有名著、文学期

刊、教育杂志等，我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大师神游，与文字相遇。多年后那一排排的书总在我心底荡漾，那时，我便梦想着有自己的书房，还梦想着自己是一名图书管理员，这该是世界上很好的职业了。

我和那里的管理员混熟了，她也知道我对书情有独钟。有次她抱出来一堆旧报纸准备处理。我央求她把废旧报纸给了我，我把好文章剪下，贴在本子上，渐渐地剪报本变得越来越厚实，剪报本也越积越多。可惜后来，剪报本被爸妈连同家里的一些旧物收走了。

书的影子，已经在心里留痕，挥之不去，它如同一个朦胧的月影，在黑暗中也能透过一些光亮。读书让人的生活变得简单，拥有一盏灯，一杯热茶，一本好书， 便可以度过很多时光。如今，家里的书橱添了几个，书凌乱地放在沙发、桌子上，最后发现摆在地上是最好的，于是书在一堵墙旁边越置越多，取书方便，读书也方便。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现在的读书和写作，给我打开了一扇心门，有阳光飘过。它让我在人生路上有了更明澈的指引，也是一名教师内心朝圣的见证。

芜杂的生活中，书带着我走上一条芬芳的小径，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和希望，还有灵感和力量，仿佛一只毛毛虫隐藏在茧子里快要长着翅膀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