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文,刘 海,张亭亭
(1.宁波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鹤琴学前教育学院,浙江 宁波 315020;2.安庆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安徽安庆 246133)
进入21 世纪以来,我国平均每年因自然灾害造成约3 亿人次受灾,直接经济损失超过3000 亿元[1]。2020 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以及之后发生的洪水灾害,给我国社会经济带来巨大损失。面对灾难,人类不仅需要有效地预防灾害发生,更为重要的是当灾难来临时,还要能够有效地战胜灾难,这就需要每一个公民都需具备战胜灾难的“实践意识”[2]。“教育是减轻灾害计划的中心,知识是减轻灾害计划的关键”已成共识。在学校中对学生进行防灾教育意义重大,学校开展防灾教育能够有效地提高学生的防灾素养与防灾意识,对于灾害形成原因以及分布有深入的了解与掌握,掌握一些防灾减灾、应急避险的知识与能力,从而不同程度地改变学生的观念与行为,确保生命安全。从长远角度看,具有一定防灾素养的工作者能在防灾管理、防灾科技等多方面重视防灾减灾工作,实现真正意义的防灾减灾[3]。
目前,我国学校防灾教育注重知识传授、忽视技能养成、缺少统一协作、教学资源欠缺、教学方式单一,而且忽略防灾演练,对于防灾教育重视程度不够,大多为应景之需,缺乏长效机制[4]。防灾教育实践研究中,基础教育阶段与高等教育阶段开展防灾教育较多,学前教育阶段开展防灾教育相对较少。6 岁前是个体成长的关键阶段,将防灾教育深植学前教育阶段的幼儿,自幼培养正确的防灾意识与防灾素养,对于社会人才培育与整体发展都有极大的正面效应。
面对灾害时,日本民众展现出的镇定从容、有条不紊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这得益于起步较早的防灾教育,早在20 世纪70 年代已将自然灾害防御纳入学校教育,并将防灾教育延伸至学前教育阶段,使防灾教育成为生活教育的重要一环。防灾教育的范围与视点是不仅要成为生存者(Surbivor),也要能成为支援者(Supporter),因此有必要培养市民力、生活力及社会力。同时扩大防灾教育的范围,不仅能应变自然灾害,也要能应变人为灾害[5]。
1959 年伊势湾台风后,日本颁布《灾害对策基本法》,明确政府防灾职责,由政府主导制订综合长期防灾规划;1993 年阪神大地震后,日本政府制订出台了《地震防灾对策特别措施法》及《建筑物抗震加固促进相关法律》,开始重视建筑物结构与家具固定,建筑物抗震化被规定为强制性义务;2011 年东日本大地震后,开始重视海啸的防灾,以及发生大规模灾害时,强化自助与共助,并将相关内容增修进2013 年的《灾害对策基本法》中。2016 年6 月,日本内阁公布《防灾4.0——未来防灾体系构想》,以最大规模的灾害预测的防灾对策设定,希冀使国民和企业都能变成思考灾害危险的主体,每一个国民和企业都需有自己的防灾对策,日本防灾体系由1.0 向4.0 升级进阶。法律的制定与修订呈现日本政府对防灾工作的重视,并且从中吸取教训,不断地修正。
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的定义,防灾教育的目标是要培育支援“科学立国”精神的人才,他们具备沟通能力、问题解决能力及终身学习能力;拥有保护自己生命及财产的方法,以及在缺乏生命线(Life line)支援的环境尚能生存的技巧;面对灾害时,在家庭、学校及社会中培育出自身及社会的防灾力。防灾教育理念随着灾害的发生而发生转变。在阪神大地震之前,日本虽重视避难训练,认为只是义务而非性命攸关之事,在学校自然科灾害单元的学习中,相关内容只被当做知识点学习,而未与实际应用相关联。阪神地震发生后,原本以避难训练为中心的防灾教育发展为对应型的防灾教育,重视教导学生理解生命以及互助合作的重要性[6]。
东日本大地震后,日本防灾教育的重点发生转变,从“灾后爱心教育”转变为“灾难中生存教育”,并强调遵循三项重要原则:一是不能完全相信“预测”,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尚不能“预测”预想不到的因素;二是在地震及其导致的次生灾害面前,人类需以更积极的姿态和准备迎接自然的挑战;三是主动避难,灾害发生的第一要务是确保自身安全,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向他人施救[7]。
日本学校防灾教育法源依据为《学校保健安全法》,2009 年原本的学校保健法加入防灾教育内容,如对所处环境的安全检查、学生上、下学及日常生活中学校的安全指导以及教职员进修等。学校安全的基本目标是创造“安全文化”,即以尊重自己与他人的生命为基础,确保自身安全的行动,培育对他人及社会安全产生贡献的资质与能力,同时能积极地营造安全的环境[8]。学校防灾框架从防灾教育、防灾管理、防灾组织活动三个层面展开。
图1 日本防灾体系1.0-4.0 沿革
防灾教育聚焦于相关基础事项的理解、思考与判断。将防灾教育的内涵融入不同课程活动中,以体育科、保健体育科为主,利用社会科、理科、生活科等相关的综合学习时间开展,并通过特别活动与学校计划活动进行课程内容渗透。对于生命尊重的道德教育,公德心与公共心以及安全生活必须具备的基本内涵都是孩童所需了解的教育内容。除此之外,在防灾教育中,家庭与社区的合作同样十分重要,以学校为主,连结家庭和社区间防灾活动,通过和日常生活相关的实践培养生活意识。
防灾管理以教职员为主,在校长领导下,通过自然灾害发生的预设,进行事故发生原因的排查以及制定相对应的应变安全措施,确保学生在校安全。通过对学生身心状况的把握、可能受灾的路线检测以及设备安全检查等措施,使教职员能够清楚灾害发生时所应采取的适当举措,通过系列课程研习使学校教职员能理解灾害发生时以及事后处理的有关准备状况。
为使安全教育和安全管理能够顺利推动,防灾组织活动开展以确认校内教职员对于防灾教育与防灾管理角色为目的,主题是灾害发生后与专家共同灌输安全意识与知识。在学校安全计划中,辅以事前、发生时、事后三阶段的危机管理研修课程。在日常事务安排中,学校搭建平台,为家长、社区居民、当地教育委员会以及防灾相关行政部门的积极互动、交换资讯,有计划地推进防灾教育与防灾管理提供助力。
日本人面对天灾的态度与准备得益于从小培养的忧患意识,真正做到防灾教育从幼儿做起。幼儿防灾教育是指透过有目标、有计划地学习,让幼儿认识灾害,提高幼儿的防灾意识,养成幼儿有效的防灾行为,进而使幼儿在灾害发生时能够知道如何危机处理的过程。以幼儿常见的灾害为主,透过防灾教育活动,加强幼儿对灾害的认识、掌握预防灾害的技能,学习遭遇灾害时如何有效地应变以保障生命安全。防灾观念向下扎根于幼儿阶段,幼儿园几乎每个月都实施“避难训练”,并教导幼儿“不语、不跑、不推”的避难原则[9]。
日本《幼儿园教育要领》将幼儿园课程架构分为五大领域(健康、人际关系、环境、语言与表现)。幼儿园防灾教育课程从防灾学习与防灾指导各层面建构课程内容,围绕健康、人际关系、环境、语言四大领域展开。
图2 学校防灾议题框架图
1.防灾学习,将相关防灾知识融入健康、环境、人际关系及语言等领域中予以实施,利用日常生活中的各种机会,指导并加深幼儿对于安全的理解,强化自我保护行动;结合家庭和社区的避难训练与举办消防演习、防灾中心教学参观等活动的实施,促进教师和家长共同理解灾害的危险性,学习如何保护幼儿安全(详见表1)。
表1 幼儿园防灾领域课程内容
2.防灾指导,则是通过班级活动、班会、学校行事等课外活动以及日常学校生活指导中实施。幼儿园配合园所及根据所在社区的实际状况,整理各领域及课外活动的防灾教育相关课程内容与授课时数,制定涵盖灾害安全、生活安全、交通安全内容的防灾教育课程计划,即《学校(幼儿园)安全计划》(详见表2),循序渐进地系统性推进防灾教育课程[10]。
表2 幼儿园《安全计划》中防灾指导活动形式与内容
日本防灾教育以认识并理解地震、火山活动、火灾以及气象灾害等为基础,培养安全行为以及防灾应变能力为主要目标。《学校(幼儿园)防灾体制之健全第二次报告书》中明确规定,防灾教育目标涵盖:
1.认识灾害发生时的危险情况,根据具体状况做出正确判断并保护人身安全;
2.灾害发生后能够对他人、团体及社区安全做出贡献;
3.了解自然灾害发生的原理、当地自然环境、灾害以及防灾基本知识。
在幼儿园具体的课程实施过程中,通过知识与理解、技能、公共与社会三个层面予以开展:
1.知识与理解层面,培养幼儿认识危险物品及危险场所的认知;
2.技能层面,培养幼儿灾害初期避难行动技能为主;初期避难行动(教师主导):注意聆听他人的说话,灾害发生时能够与团体一起行动。
3.社会规则层面,幼儿需恪守集体规则,遵守社会规范,达到具备防灾知识与应变行为能力,在保护自己的安全的同时,能够为社区安全贡献自己的力量。
防灾教育课程内容设计配合当地与学校实际状况以及幼儿身心发展状况,结合学科领域、道德、特别活动等进行防灾指导,各领域间相互融合,以达到培育幼儿安全行动的态度与能力之目的。
防灾教育实践过程中,结合幼儿园实际需求及幼儿年龄特点,在防灾教育实施重点内容选择、防灾教育开展形式以及防灾教材编撰等层面予以重点考量。
表3 日本幼儿防灾教育课程目标 [11]
根据幼儿园对各种防灾教育需求程度调查结果显示,幼儿园对于防震及防火教育最为迫切[11]。为落实防灾教育计划及培养幼儿防灾能力,日本各幼儿园每年皆实施一次以上的防灾训练,以团体避难的防震与防火避难演练为主。结合体验烟雾室与参观防灾博物馆等体验式的防灾训练与教学,着重培养幼儿面对灾害时的避难方法与自我保护的应变能力,掌握与家人沟通联络、灾害紧急通报以及确认避难场所位置等。除体验式的防灾训练与教学之外,为进一步丰富幼儿防灾教育的多元学习,日本政府编制了适应各种需求的符合幼儿身心发展的防灾绘本与防灾游戏,通过寓教于乐的形式将防灾教育渗透进幼儿的日常学习中,并通过家园共育的形式,融入家长参与元素,使防灾教育实施涵括幼儿及家长,拓展防灾教育影响边际。
日本防灾教育最大的特色在于经验传承,即通过对灾害教训的反省,从中吸取教训。在幼儿园防灾教育开展过程中,重视教育制度的完整性以及多元规划防灾课程,结合社区参与促进防灾教育的全面推广,防灾教育的向下扎根对于社会整体抗灾能力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日本幼儿园防灾教育的开展为我国学前教育阶段防灾教育的开展提供诸多启示。
我国与防灾减灾相关的立法,是从1980年代后期逐步开展的,目前虽然已经有《防洪法》《防震减灾法》等防灾减灾的法律,却没有专门针对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的相关立法,这使得我国中小学(幼儿园)的防灾教育经常因为教育行政部门的人事升迁、政策变动、任务调整而耽误甚至终止。由于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涉及的领域和资源大都分散在地震局、气象局、公安消防、科研院所、专业性行业协会之中,没有法律的刚性约束难以统整资源,影响了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的开展[12]。另外,目前政府虽有专门的防灾减灾机构,但主要倾向于灾害救援而非灾害预防,在实施时往往忽略了其应有的援助和指导中小学、幼儿园防灾教育的责任。
因此,就国家层面来说,建议由全国人大制定、颁行《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法》,将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纳入法律体系,使之成为受约束各方的法定责任和义务,实现防灾教育的法制化。同时,防灾教育的顺利开展有赖于充足资金的保障,需将防灾教育经费纳入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从而确保学校(幼儿园)防灾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防灾教育仅靠幼儿园单方面的力量推动取得的成效十分有限,需要社会与家庭的协助共同开展。由于防灾教育的实践性较强,政府应当筹划建设防灾教育基地和展馆。在这些场馆,幼儿可以参观设施,仿真体验[13]。同时,政府还要设立专项扶持资金,构建实训平台。通过让幼儿到青少年活动中心、博物馆、科技馆等设有灾害模拟空间的场所模拟体验灾害,或前往灾害现场实地参观考察,从而真正提高防灾教育的成效。同时,幼儿园可以联合社区共同拓展防灾教育资源,探索更多有效的防灾教育模式,不断完善防灾教育课程体系。如教师可以带领幼儿走进社区,开展防灾教育主题的活动,让幼儿作为“防灾小专家”向社区居民传递相关的灾害知识和应对灾害的技能,通过社区防灾运动会、防灾安全演练、社区文化活动、社区剧场等载体来开展防灾教育,还可以通过组织防灾地图绘制、防灾知识竞赛、防灾体验创作等活动进一步深化防灾教育。
另外,幼儿园还应鼓励家长参与到防灾教育活动中来,通过发放防灾宣传手册和举办防灾主题的亲子活动,让家长了解相关防灾教育的知识和应对灾害的方法,提高家长的防灾素养,从而使防灾教育延伸到家庭中,让幼儿在家庭中进一步温习和巩固所学内容,从而增强防灾教育的效果。
日本将防灾教育纳入了幼儿园课程体系,制定了详细的教学计划还明确了防灾教育的目标、内容,该做法值得我们借鉴。一方面,我国应当将防灾教育课程纳入幼儿园教育框架之中,依据不同年龄段幼儿的身心发展特点制定防灾教育目标、编制防灾教育教材,制定防灾教育内容,并予以实施。防灾教育课程需生动,以有趣帮助幼儿更好地掌握有关灾害的知识,以及防灾减灾的方法和技能。幼儿园可以通过向幼儿展示图片和资料的形式,讲述防灾小故事,教授防灾儿歌,制定幼儿园阶段的系列防灾课外读物,增强幼儿的防灾意识。另一方面,幼儿园可以结合幼儿活泼好动的性格特点,将防灾游戏纳入防灾教育的一部分,寓教于乐,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例如,教师可以帮助幼儿将防灾教育的元素融入歌谣或拍手歌中,通过朗朗上口的儿歌帮助幼儿更好地掌握有关防灾知识。同时教师要学会运用多媒体网络技术,实施防灾教育课程,通过播放灾害图片、视频、灾害纪录片等形式,提供真实的灾害案例,让幼儿了解灾害的相关知识和应对灾害的方法和技能。
另外,由于不同年龄幼儿的认知水平差异较大,小班幼儿经验贫乏,需要直观形象的感性知识,幼儿园可以将防灾教育的内容以绘本的方式呈现,绘本以其简练的语言和生动直观的图画,可以增强幼儿的阅读兴趣,加深幼儿对防灾教育的认识,使幼儿能够牢牢掌握应对灾害的方法和技能。中大班幼儿认知水平较高,可以请幼儿参与到防灾教育活动中来,鼓励他们融入自己对灾害的所见、所闻、所感,使防灾教育具有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