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声雷,侯国祥,郭文强,周斌斌,姜思远
华中科技大学 船舶与海洋工程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经典的流体力学假设固液边界为无滑移边界条件,即壁面的切向速度恒为零,固液界面不发生滑移。这种假设在宏观上得到验证,并被广泛应用于科学分析和工程应用中。但是有研究表明[1-3]在微尺度流动中,界面上存在滑移现象。吴承伟等[4]对流动边界滑移问题进行了综述,边界滑移现象受诸多因素影响,如表面粗糙度、液体粘性、接触角、速度梯度和温度等[5-8]。格子Boltzmann方法(LBM)基于分子动理学,作为一种介观方法,适用于对微尺度流动的模拟。近年来,黄桥高等[9]应用LBM 的伪势模型[10-11]对超疏水表面减阻特性进行研究,得出表观滑移发生在近壁区低密度层上的结论。王凯等[12]应用LBM,对固液界面滑移现象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表明滑移长度不显著依赖于剪切率。
传统的减阻理论认为,超疏水表面在水下可以形成气膜层而不与外层液体直接接触,原来的固液接触面变为气液接触面,使得表面承受的剪切应力大大减小,并在气液界面产生滑移速度。任刘珍等[13]综述并总结了超疏水表面减阻所面临的问题——在高剪切速率和高压作用下气液界面会发生失稳,从而导致减阻效果不佳。吕鹏宇等[14]对气液界面的稳定性和演化规律进行了总结。事实上,将微结构中的气体替换为润滑油,可以在保持良好减阻特性的同时,还较大地保证滑移界面的稳定性。Wong 等[15]合成了一种液润多孔表面(SLIPS),发现这种表面能使液滴具有极小的滚动角、可以承受高压和冲击(氮气环境中达到676 atm)、具有良好的自我修复性和光学透明性。这种新型表面被称为液润表面(liquidinfused surface,LIS),在抗冰、防污、减阻等研究领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在减阻方面,Solomon等[16]通过改变油液粘性比,在动力粘性比为260 时,得到了18 µm 的滑移长度,减阻效率为16%。Rosenberg 等[17]设计了一组粘性比为0.3~1.4,沟槽尺度为100~800 µm 的液润表面,发现当粘性比越大、沟槽宽度越宽、雷诺数越大时,减阻效果越好,但在个别极端的情况下会出现反常。Chang等[18]的研究也表明减阻效果会随沟槽宽度的增加而增加,但受沟槽深度的影响较小。
现有的研究主要是针对液润表面的沟槽形式、尺寸、油液粘性比等对减阻效果的影响,研究的假设也都是油液绝对不溶。事实上,不存在绝对不溶的物质,难溶具有相对性。本文基于LBM,主要从润滑油难溶性方面,对润滑油的减阻规律进行探究,为设计适当的微表面结构提供参考意见。
采用单松弛的格子Boltzmann 方法(LBGK)[19],其不含源项演化方程为
组分间分子作用力的引入引起了动量的变化,上式添加力项有
设置150 ×150 的计算域,中心处设置半径不等的圆域(图1)。圆域内设置组分1 密度为1.0、组分2 密度为0,圆域外设置组分2 密度为1.0、组分1 密度为0,组分间作用强度Gc设置为1.85。左右为周期边界,上下为非平衡态反弹格式[21]。最终得到内外压强差dp和半径倒数1/r的关系,如图2 所示(本文数值模拟中变量单位均为格子单位,直线为辅助视图)。图2 中dp和1/r之间为线性关系,且连线经过原点,这表明数值模拟结果与式(26)一致。据此,可以计算出此时的表面张力为0.085。由理论分析和数值模拟结果可知,此多组分模型能够有效反映不同组分间的作用力,可以用来模拟油液分界面上产生的疏水减阻现象。
图1 计算模型示意图Fig. 1 Sketch of computational model
图2 G c=1.85时液滴dp 和1/r 的关系Fig. 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essure difference dp and reciprocal radius 1/r with parameter Gc=1.85
壁面的润湿性可由接触角GA来描述,当GA大于90°时表现为疏水,小于90°时表现为亲水。其疏水特性可以通过调整壁面作用强度Gads,σ实现模拟。采用200×100 的计算区域,左右采取周期边界,上下采取非平衡态反弹格式(图3)。初始化时,在距壁面0.85R处放置一个半径R=40的圆域。在圆内设置组分1 的密度为1.0,组分2的密度为0。在圆外设置组分1 密度为0,组分2的密度为1.0。组分分子间作用强度Gc取1.85,弛豫时间均取1.0。得到结果如图4 和图5 所示。
图3 计算模型示意图Fig. 3 Sketch of computational model
图4 不同壁面参数G ads,σ时的接触角Fig. 4 Contact angle with different wall parameters Gads,σ
图5 不同壁面参数G ads,1时的接触角Fig. 5 Contact angle with different wall parameters Gads,1
从图5 可以观察到,随着壁面参数Gads,1的不断变大,其对应的接触角也不同程度地增大。结果表明接触角的大小与壁面参数Gads,1有正相关关系。从物理层面上来说,壁面参数Gads,1反映固液界面排斥力的大小,Gads,1越大,排斥力越大,壁面疏水性自然也越强。因此接触角与Gads,1具有正相关关系。
在Shan-Chen 模型[20]中Gc存在一个临界值Gc,crit=1/(ρ1+ρ2), 当Gc小 于Gc,crit时,两组分会发生混溶,并产生稳定的溶解密度解。当Gc大于Gc,crit时,组分之间会发生分离并形成稳定界面。由于计算模型并不复杂,且横向采用周期边界条件,为节省计算资源,采用较小的30×100 的计算域,上下采用非平衡态反弹格式,Gads,σ取为0。初始设置为上半平面只有组分1,下半平面只有组分2(润滑油),密度皆为1.0(图6)。得到结果如图7 和图8(a)所示。
图6 计算模型示意图Fig. 6 Sketch of computational model
图7 润滑油密度分布图Fig. 7 The distribution of lubricant
图8 润滑油在上半平面的溶解密度 ρ2和 组分间作用强度 Gc 的关系图(虚线为辅助视图)Fig. 8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rameter G c and lubricant's dissolved density in half upper space (the dotted line is for auxiliary view)
从图7(a)中可以看出,当Gc=1.0,润滑油完全溶于组分1 中,两组分之间不能形成稳定界面。当Gc>1.0,组分之间可以形成稳定界面,且润滑油在上半平面的溶解密度随着Gc的增加迅速下降,并在Gc=1.8 附近逐渐趋于零。图8(b)重画了文献[22] 中 ρtotal=2的 部 分 图 像(原 文 ρtotal用 ρi表 示,本文 ρtotal=1),对比结果,本文与文献[22]一致。
为了验证液润表面确实具有减阻效果,我们设置了计算域为330×250,沟槽深度为20,宽度为30,沟槽内设置组分2 为润滑油,外部流场设置为组分1。为简便起见,各组分密度均设置为1.0,初始溶解密度均为0.02。左右为周期边界,壁面采用标准反弹格式。为了满足LBGK 的低马赫数条件,顶部(Y=250)水平速度设置为0.01(图9),并采用非平衡态外推格式[23]。取Gc= 1.8,Gads,1=0.2,Gads,2=−0.2。
图9 计算模型示意图Fig. 9 Sketch of computing model
达到平衡状态时,外部流动区域组分1 密度为0.991,组分2 溶解密度为0.031。沟槽内组分2密度为0.98,组分1 溶解密度约为0.032 7。将收敛后计算域中所有组分2 密度求和约为5 586.44,与初始设置的组分2 总质量29×20×7+0.02×230×331=5 582.6 对比,相对误差为 6.87×10−4,仍然满足质量守恒。模拟结果如图10 所示,图中微沟槽用黑色标记。
图10 微结构密度分布图Fig. 10 The density distribution of the microstructure with microflow
从图10(c)可以看到,在微结构及润滑油的表面上明显存在一层低密度层,而表观滑移则是发生在低密度层之上[9]。对低密度层外的速度进行线性拟合并向实际流场区域外扩展,速度等于0 的位置与壁面的距离即为滑移长度。最终得到中段处滑移长度为1.06。数值模拟结果表明液润表面确实可以产生滑移现象,具有减阻的作用。为了进一步探讨润滑油溶解性质对滑移长度的影响,我们简化了模型——Couette 流,将在后文介绍。
在Shan-Chen 模型中,溶解密度和组分分子间作用强度Gc有 关,Gc越大组分分子间作用强度越强,溶解密度越小。因此可以用Gc来表征组分的溶解性质。溶解密度和Gc的关系可以由图8(a)得到。为了减小壁面影响,仅考虑润滑油溶解密度对滑移长度的影响,设置壁面参数Gads,1和Gads,2为0。此时壁面表现为既不亲水也不疏水。算例为30×100 的Couette 流,顶部剪切速度恒为0.01,上半平面只有组分1,下半平面只有组分2(润滑油),密度皆为1.0,左右为周期边界,上下为非平衡态反弹边界(图11)。通过改变组分间作用强度Gc的大小,可得图12 所示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曲线在Gc=1.0时出现了斜率不连续点,这是因为两种液体完全混溶,分界面突然消失(图7(a))。
图11 计算模型示意图Fig. 11 Sketch of computational model
图12 中曲线第1 段具有较好的线性规律,此时2 种液体完全混溶,不存在分界面。当Gc=0时,算例等效于单组分的Couette 流,滑移长度b为0。当Gc≠0时,由于壁面附近粒子受上方其他组分粒子的排斥力,组分1 和2 的粒子会聚集在壁面,造成壁面总密度较大(图13(a)~图13(c)和图14),形成一层高密度区,表现为增阻。组分间作用强度越大,壁面总密度越高(图13(a)~图13(c)),滑移长度越小。
图12 G ads,1=−Gads,2=0 时滑移长度b 和组分间作用强度G c 的关系(直线为辅助视图)Fig. 1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lip length b and cohesion force strength Gc with wall parameter Gads,1=−Gads,2=0 (the straight line is for auxiliary view)
图13 不同组分间作用强度G c时的总密度分布图Fig. 13 Total density distribution with different cohesive force strength Gc
图14 G c=0.1, Gads,1=−Gads,2=0时 密 度 沿y 方 向 分 布 图( ρ1和 ρ2分别代表组分1、组分2 密度)Fig. 14 Density value along y axis with parameters Gc=0,Gads,1=−Gads,2=0
曲线的第2 段约从Gc=1.0 到Gc=1.8,为非线性。导致非线性的原因主要是2 个方面。一方面是因为此阶段溶解密度的下降表现为非线性(图8),另一方面壁面附近的密度层逐渐从高密度层转为低密度层(后文将说明)。此阶段组分在彼此之间的溶解密度迅速下降(图8),分界面上的排斥力快速增长,导致中央区域总密度降低(图13(d)~图13(f)),表现为滑移长度的增加。
曲线的第3 段具有较好的线性规律,此时组分间的溶解密度达到极小,且趋于0,溶解密度不再随Gc发生显著变化(图8),界面上的排斥力主要由Gc决 定。显然排斥力和Gc为 线性关系,Gc越大,排斥力越大,中心区域界面上的总密度则越小(图13(f)~图13(h)),滑移长度越大。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壁面附近原来的高密度层已经转变为低密度层。主要原因是壁面附近组分1 和2 密度分布不均匀。当Gc较大时,在壁面附近组分2的粒子数量远远少于组分1。微量的粒子在排斥力作用下更容易聚集在壁面,而聚集在壁面的粒子又会反过来排斥组分2 的粒子,使得壁面附近组分2 密度下降。由于壁面组分2 的密度高于组分1,所以组分2 密度变化影响高于组分1,因此,总密度在壁面附近表现为低密度层(图15)。
图15 G c=1.8 , G ads,1=−Gads,2=0时密度沿y 方向分布图Fig. 15 Density value along y axis with parameters Gc=1.8,Gads,1=−Gads,2=0
沿用2.4 节中的计算模型,固定Gc=1.8,并改变模型顶部的水平速度,结果如图16 所示。对于润滑油的减阻特性来说,其产生的滑移长度并不显著依赖于剪切率,这一点与传统疏水壁面减阻特性[12]相似。这一相似性,主要是因为当润滑油难溶时,油液界面可以产生较稳定的排斥力,而这与疏水壁面产生的排斥力是相似的。在稳定的排斥力作用下,滑移长度不显著依赖于剪切率。值得注意的是在文献[12] 中,水平速度保持不变,但改变竖向距离。与本文相比,虽然方式略有不同,但实质上变化的都是剪切率∂u/∂y。
图16 剪切率对滑移长度的影响Fig. 16 Influence of shearing rate on slip length
本文利用格子Boltzmann 方法对液润表面的滑移现象进行了数值模拟,并研究了润滑油溶解密度、剪切率对滑移长度的影响,得到如下结论:
1) 通过理论分析Shan-Chen 多组分模型压力项的表达式,以及对拉普拉斯定律的数值验证,表明Shan-Chen 多组分模型可以有效地反映不同组分间分子作用力,进而可以用来模拟油液分界面上产生的疏水减阻现象。
2) 在其他物理性质相似的情况下,润滑油难溶程度越高,油液界面上排斥力越大,诱导的低密度区密度越低,产生的滑移长度越大。
3) 在不考虑润滑油流出的情况下,液润表面产生的滑移长度不显著依赖于剪切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