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汉日语言中詈语的不同特征

【摘要】 汉日语言中的詈语表现出不同特征，这些不同之处体现了语言在历史发展中的演变。对汉日詈语的对比有利于理解两种不同的文化及其历史发展，对跨文化交际具有一定意义。

【关键词】 脏话;文化;对比

【中图分类号】H1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7-0110-02

詈语现象在各个语言文化中都广泛存在，口语或书面都有体现，可见詈语在人们的生活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语言是民族文化的载体。①詈语作为语言的一部分，也承载了某一民族、文化的历史演变和发展。日本与中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早在大约三国时期就开始正式与中国建交，汉语及中国文化随之传播，使其受中国影响颇深。但对比两国詈语，可以发现一些明显的差别。通过对比两种文化背景下的詈语，浅析其不同的文化内涵，才能更好地理解对方、沟通交流，为跨文化交际提供便利。

一、詈语的定义

中国《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中，“詈”被定义为“骂”②，可以组词为“詈骂”“詈辞”（骂人的言辞③）。根据这个解释，汉语中可以将詈语定义为“骂人的言语”。

在日语权威词典「広辞苑」中，与《现代汉语词典》定义的詈语相近的术语有：

差別語（P868）：正当な理由なく劣ったものとして不当に扱う言葉。④（没有正当理由而诋毁人的不当的措辞。）

罵詈語（P1765）：（罵も置も悪口を言う意）罵る言葉。⑤（有骂意的骂人话。）

罵倒語（P1755）：（“倒”は動作の激しいことを表す助辞）激しく罵る言薬。ひとく悪く言う言葉。⑥（“倒”是助词，为表动作的激烈程度）程度激烈的骂人的话。是非常具有恶意的话。

除此之外，日本的学者浜田麻里对骂置语的解释是这样的：“悪口という言薬には類義語として、悪態、悪口雑言、罵倒語なとがあるが、ここではそれらを総称するものとして、「悪口」という言葉を用いる。そして「悪口」を「対象の持っマイナス面に言及するか、あるいは、マイナス評価を付し、対象を攻撃する言語行動」と定義する。” ⑦（“所谓不好的语言就是指恶劣的态度、恶劣的用语，用词激烈的骂人话，这里统称为脏话。而脏话又定义为：“对对象所持的负面的语言，或用语言给对方负面的评价以攻击対方。”）

综上，对比的詈语需要满足几个条件：1.骂词，是粗鄙、恶意、带有侮辱性的脏话，如汉语“王八蛋”、日语“馬鹿”;2.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表达对事物的一种情绪，如汉语“他妈的”、日语“ちくしよう”。

二、汉日詈语的不同特征

中国和日本交往甚早，中国对日本的历史文化影响不小，但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不仅有相似，还有各种不同之处。

（一）汉语詈词数量多于日语詈词

以《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为例，我国有相关学者曾统计过收入其中有明顯标注的詈词一共53个，如“操蛋”“孬种”等，与“詈词”性质相同但没有标注的有104个⑧，如“饭桶”“败家子”等，说明这类禁忌语在汉语中相对丰富。这类禁忌语在日语中同样存在，但数量远不及汉语多，如「くそ」、「こけ」等。

（二）汉语中和封建等级秩序相关的詈语多于日语詈语

中国自汉朝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儒家倡导的三纲五常是维持古代封建社会伦理秩序的重要依据。这种封建等级制体现为“长幼有序”“重视子嗣数量和血统”“男尊女卑”等特点。汉语中，通过辱骂他人祖先（如“挖你祖坟”）、以长辈自称（如“姑奶奶我”）、贬低他人辈分（如“兔崽子”）、诅咒对方无子嗣（如“断子绝孙”）、污蔑他人血统（如“狗娘养的”）、玷污女性贞洁（如“破鞋”）等方式产生的詈语数量之多。但反观日语，与之相关的詈语数量十分稀少。

（三）汉语中涉及“性”的詈语多于日语詈语

汉语中有相当数量的詈语涉及性行为及性器官。但日语中却没有类似的詈语，日语中不用性方面来攻击他人、发泄情绪。

三、汉日詈语不同之处产生的原因

封建时期的日本和中国在历史文化方面有相似但也有不同。日本自身孕育出的独特之处在詈语上也有所体现。

（一）系统性的日语敬语规则

对日本封建文化影响深厚是中国的唐朝。这一时期，日本充分学习中国的文字、制度、思想、文学等，日本奈良文化发展繁荣，敬语体系基本成型。随着时间推移，日本经历了不同的制度、文化变迁，敬语规则相对发生变化但始终恪守。现如今的日本敬语规则相较于汉语更为繁多，体现了其如今的文化内涵。首先，日本社会如今依然有着强烈的秩序意识，日本人在任何场合都需要衡量自己在群体中的位置。日本人的人际交往离不开这样的秩序思维，敬语规则即是通过严格规范自我、绝不轻易越界的方式实现“和为贵”精神。其次，日语敬语中展示出“内外有别，亲疏分明”的现象。人际交往从陌生到熟悉，这一过程中使用的敬语呈阶段的变化。工作中，日本人对本公司的人和对方公司的人敬语使用区分明显;生活中，日本人对和自己交往程度深和浅的人敬语使用有较大差别。最后，敬语体系连接了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日本社会中，除了考虑长幼辈分，还要考虑到社会当中的利益关系。医患关系、商家与消费者等通过敬语体系更好地保证了日本人和谐的人际交往，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矛盾。敬语体系在日本的普及使日本人不需要庞大的詈语数量就可以表现对他人礼貌程度的不同，从而使詈语发展受到限制。

汉语的发展在近代遭遇很多挫折。“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等革命运动巨大动摇了中国的封建等级制度和观念，削弱了敬语发展的思想基础，具有鲜明阶级色彩的谦敬词逐渐不再使用，敬语的普及不及邻国日本等原因都使得现代汉语中敬语缺少系统性。在这样的背景下，詈语持续地保存和发展，使得现代汉语中詈语相较于日本来说更为丰富。

（二）中日“耻”意识的不同

中国耻意识的开端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朝代。那时起，国人以“遭受侮辱”“有负众望”和“被人唾弃”为耻。先秦时期，儒学对“耻”进行细分，君王有辱使命视为耻，平民德行修养恶劣视为耻。随着历史发展，“耻”的内涵逐渐丰富，同时“耻”在中国文化中带有浓重的“自律性”，一个人如果自己不重视个人德行修养，不时时反省、修正自己的行为，在国人看来这是耻辱的。同时，个人的耻辱和家族的荣辱分不开，个人为耻时同样会使家族蒙羞。这样的背景下，关于等级制度的詈语对个人产生作用。

日本的耻意识当中，“他律性”占据主导地位。在等级制度方面，不严格恪守个人身份、随意越界视为耻;在集团主义方面，不与他人配合、不以和为贵视为耻;在义理方面，不顾及他人感受、无法完成个人应该做的事视为耻。这样具有浓重“他律性”的耻意识一旦脱离群体、集团，则对个人的束缚影响明显减弱。在这样的文化中，冒犯他人上升到“耻”的程度，对他人不敬是自己的耻辱，使得日本人在等级秩序方面不会轻易使用詈语，这方面詈语数量相较于汉语也就明显降低。

（三）中日“性”观念的不同

中国自汉朝起，儒学成为中国主流思想。在儒学思想体系中对待“性”是避讳的，“男女授受不亲”“女性贞操观”广为流传，与之相关的性行为、性器官等都需要委婉表达。“性”成为禁忌，成为个人生活中最隐私的部分，与之相关的詈语就成为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詈语，这对人的侮辱程度非常高。

反观日本，日本的性观念较开放。镰仓时代，日本的娼妓成为合法化制度，日本《古事集》有不少对性及性器官的描述，许多证据都表明古时候的日本人不避讳性。《日本史前文明管窥》中写道：原始时代的日本人心中，性和宗教处于调和的状态，古代的日本人不以性为耻，在他们的意识中，性被认为是最自然和最基本的东西。既然性不构成禁忌，那么与之相关的话语则没有骂人的成分，也就不构成詈语。

四、结语

日本文化受到中国影响颇深，在詈语方面仍然存在许多共性，但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两种文化都凝结着各自的特质，发展出和汉语詈语截然不同的特色。文化不分高低，日本文化虽然许多源自中国，但是仍保持着其自身的特点，同时留存至今。了解这些不同之处及其原因，对人们独立看待、尊重理解某一文化起指导作用，有利于展开融洽的跨文化交际。

注释：

①杨文全：《现代汉语》，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②③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802页。

④⑤⑥新村出： 《広辞苑第五版》，岩波书店1999年版，第1755页。

⑦浜田麻里：《言語行動としての罵詈ー日本語と中国語表現の対象から》，大阪大学日本学研究室1988年版，第77页。

⑧德吉卓嘎：《〈现代汉语词典〉所收的詈词研究》，苏州大学2005年学位论文。

参考文献：

[1]许晴，魏玉娟.论日语敬语的表达方式和文化内涵[J].农家参谋，2019，（04）：253-254.

[2]常伟.英汉语言中脏话的相似文化特征探析[J].攀枝花学院学报，2017，34（01）：79-82.

[3]张茹.论现代汉日敬语的不平衡现状[J].现代交际，2016，（11）：82.

[4]曾小燕.论汉日敬语表敬程度系统的差异性[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15，13（06）：52-61.

[5]陈希伦.汉日英语言禁忌对比研究[D].南京林業大学，2015.

[6]陈丽珍.汉日骂詈语的对比分析及其对外汉语教学[D].南昌大学，2015.

[7]于译涵.中日耻意识及其在言语表达上的体现[D].哈尔滨理工大学，2015.

[8]新村出.広辞苑第五版[Z].东京：岩波书店，1999：1755.

作者简介：刘婧雯，女，汉族，四川成都人，文学硕士研究生，四川大学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国际汉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