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浩洁
【摘要】 科伦·麦凯恩笔下的《转吧,送伟大的世界》是一部以纽约为背景,影射“9·11”事件的当代小说。其中,作者用大量笔墨刻画了几位饱经丧子之痛的母亲形象。本文以克莱尔为例,深入分析了她的种种创伤表征,包括睹物思人,出现幻觉,还有习惯性地重复等。另外,文章还总结了她创伤治疗的救赎方案,如通过聚会来讲述创伤,勇敢地与丈夫争夺平等的地位等等。本文旨在让读者了解创伤群体,警醒世人对战争的反思。
【关键词】 《转吧,这伟大的世界》;创伤表征;创伤治疗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38-0013-02
一、简介
科伦·麦凯恩的《转吧,这伟大的世界》被视为一部伟大的小说,它以上世纪七十年代为背景,刻画了一幅纽约市的生活画卷。七十年代是一个多事的年代,水门事件、越南战争等多多少少都使美国人民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麦凯恩巧妙地通过“一根钢丝”将书中十个人的故事串联了起来,并刻画了他们所遭受的各种创伤,如战争创伤、恐怖主义创伤、家庭暴力创伤等等。其中,作者用大量笔墨描绘了五位越战士兵母亲们所遭遇的战争创伤,以及她们如何治疗创伤,但由于这几位母亲所处的社会阶级不同,种族不同,创伤表征也不尽相同。她们虽自发组织在一起共同治疗越战创伤,但她们之间巨大的阶级与种族差异将会使创伤愈合之路十分艰难。
二、创伤及创伤理论
“创伤”一词来源于古希腊语“traumatizao”,它指的是外力给人身体造成的物理性损伤。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如今的创伤研究更侧重人的精神和心理层面。在《超越快感原则》(1920)中,弗洛伊德指出“创伤并不像身体表征上的伤害那么简单且可以愈合,它是由于惊吓时的刺激感穿透大脑而带来的创伤”(弗洛伊德,1975:38)。20世纪70年代,反越战浪潮的兴起让美国政府和人民认识到越战带来的民族创伤,而后对于创伤的研究达了顶峰。研究创伤的典型代表凯西·卡鲁斯在《沉默的经验》一书中,对创伤重新进行了定义,“对于突如其来的,灾难性事件的一种无法回避的经历,其中对于这一事件的反映往往是延宕的,无法控制的,并且通过幻觉或其他侵入的方式反复出现。”(施嘉琪,2013:68)。创伤性事件不仅仅威胁受创主体的生命,它还会剥夺人直面自我、直面世界以及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三、创伤表征——闪回、幻觉、口头重复
当社会经历某些诸如暴动或战争之类的戏剧性和灾难性事件时,通常都是无辜人民会受到牵连,他们饱受痛苦,多少会受到创伤。在小说中,克莱尔就是这样一位受害者,越南战争使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让她整日生活在丧子之痛的阴影中。结合凯西·卡鲁斯(邵凌,37)与多米尼克·拉卡普拉(师彦灵,133)对创伤的定义来看,“越战创伤在不同阶段的表征与程度或有不同,但创伤事件造成的经历与自我的分离,创伤影响的事后性,以及创伤事件对受创主体反复且不可控地占有却是共通的”。从儿子奔赴战场,到阵亡消息传来,再到克莱尔极度渴望找到和她有同样遭遇的母亲组织,创伤一直在折磨和影响着她的生活。
闪回作为创伤的最突出症状之一,就像一场噩梦,时刻困扰着受创者。创伤经历会不停地闯入当下,占据、缠绕着受创主体。儿子的死亡对克莱尔产生了相当深远的影响,她无法相信,也无法将自己融入这样的事实。由于闪回可以使现在和过去的界限变得模糊,因此她的儿子能够在这种模糊中得以存活。“那美好的时光,全是在不经意之中,莫名其妙回想起来的”(92)。她会想起约书亚送她的项链,会想起和约书亚一起玩捉迷藏,照片、雨、香水、烟,任何东西都能诱发克莱尔对约书亚的回忆。
此外,幻觉也是创伤的突出特征,“她坐在冰箱旁边,读着他的信,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该去睡觉,该吃点东西,真该多保重身体。他不想让他稍纵即逝。有一回停电,她坐在橱柜边哭了起来:他无法和他相遇了”(103)。只是一味地沉溺幻想,逃避现实。对儿子的思念,对现实的无奈使得这些创伤反复地侵扰着克莱尔的精神和心灵,给她们造成极大的痛苦。
创伤的第三个特征是语言重复,口头重复是最突出的特征之一。这也是麦凯恩用来突出本小说创伤主题的主要技巧。“溺水死,蛇咬死,迫击炮打死……因沉默而死,因自然原因而死”(134)。这是克莱尔在看到走钢丝的人时列出的一份又臭又长的死亡清单。这表明了她对于死亡原因之复杂的重新认识,這也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儿子的死。对于那些遭受创伤的人来说,他们的脑海中会出现重复的反应。受过创伤的人一旦试图叙述他们所遭受的苦难,重复便成为他们的语言特征。
四、创伤治疗——创伤叙事、平等、友情
朱迪斯·赫曼认为“创伤康复的主要阶段应包括营造安全感,重构创伤叙事,恢复幸存者与所在社区的联系”(Herman,3)。失去孩子后,克莱尔通过“电”来为自己营造一个具有安全感,与儿子联系的环境。因为约里克是一名程序员,所以克莱尔对电感觉到格外亲切。仿佛通过电就可以让她见到自己已故的孩子一样。“她的目光能透过电线,阴极,晶体管,手动开关,乙醚,看到他,一瞬间,她便到了同样那间屋子,就在他身边,她可以伸出手来,放在他的前臂上,安慰他……”(101)电是与儿子取得联系的唯一方式,是减轻自己孤独感的绝妙办法,是克莱尔对创伤的自我见证。
随后,克莱尔得知了越战母亲聚会的消息,便立刻采取了行动。因为她极度想要叙述自己的伤痛和渴望能够“被倾听”。寄出信件之后,她沉重的心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期待起来。后来她成功地邀请各位母亲来家里作客。一群有着相同遭遇的人聚在一起诉说各自的伤痛,倾诉可以改善受创者的孤独感以及他们的创伤记忆和症状,倾听者的存在也减轻了受创者的无助感,它可以很好地从自我见证过渡到他者见证,也可以重建与社会的联系。
然而,克莱尔的创伤叙述却艰难而含糊。在聚会时,有人恰好在世贸中心走钢丝。因此,众人的主题和焦点完全被转移了。虽然克莱尔不遗余力地想使这场茶话会回到正轨,但却无功而返。幸运的是,在这本小说的第二章结尾处,孤独的克莱尔终于意外地赢得了机会。在带领母亲们参观约书亚的房间时,克莱尔终于重拾了她的好心情,因为每个人都在倾听。虽然这种快乐被玛西娅两次打断,导致聚会结束后克莱尔的创伤并没有得到愈合,只能单独邀请格洛丽亚继续与她交谈。创伤叙述没有取得好的效果,究其原因,在于克莱尔没有彻底敞开心扉,这也与各位母親之间的巨大的阶级差异有关。因此为了获得救赎,克莱尔应努力将她的创伤经历进行完整地叙述。
为了治疗创伤,得到前所未有的平等和尊重会加快治愈进程。在克莱尔没有组织聚会之前,丈夫所罗门不愿和妻子提及儿子的死讯。此外,克莱尔组织聚会也是偷偷的,也不敢反复开关冰箱门,以及在抽烟时还要顾及丈夫的好恶都可以看出夫妇两人地位的不平等。聚会之后,克莱尔开始了反抗,她允许母亲们在家里说脏话,抽烟。尤其在所罗门对格洛丽亚表现出无视时,她力争让他为自己的傲慢向格洛丽亚道歉。这一举成果显著,丈夫先是道了歉,而后终于说起自己三缄其口的事情——对那可怜的孩子的思念。与此同时,友谊也是驱散克莱尔心中雾霾的一米阳光。以格洛丽亚为首的越战母亲无疑为克莱尔死水般的生活注入活力。“大家差别太大,共同处太少,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她们所有人,真的喜欢,尤其是格洛丽亚”(89)。可以说,正是这些越战母亲的存在,使克莱尔有勇气对不平等的关系做出反抗,敢于诉说自己的痛苦, 并开始争取家庭中话语权,夫妻间平等和相互尊重的权利。
五、结束语
由于创伤的反复性和不可控性使得创伤的痊愈无疑为天方夜谭,因此只能尽最大努力来缓解创伤的程度,小说中克莱尔与丈夫的关系、母亲聚会时的贫富阶级差异、乃至美国社会这一大背景都使克莱尔的创伤愈合之路道阻且长。以克莱尔的创伤为警诫,人们应当反思战争的残酷和破坏性,警惕悲剧的再度发生。各国政府应携手,努力为人民营造一个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营造一种和谐美好的社会氛围。社会也应当密切关注受创群体,积极聆听他们的故事,鼓励他们勇敢说出自己的经历并加以慰藉,而受创者本身也要勇敢地发声,这不仅有助于对自己人生的思考和自身痛苦的缓解,还会帮助到有相似经历的其他受创者们,给他们以精神上的鼓舞和心理上的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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