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鸽
创作感言:这个稿子其实有两个结局,一个是他们多年未见,再重逢已是陌生人,一个就是大家所看到的,他们相爱多年从未错过。思考了很久,犹豫过后就选择了这样一个还算温暖的结局。多想再见你一面,当年那个令人心动的你。
01
“时暖,见你一面他们家的试睡测评就交给你了。”
“李姐,有没有搞错!我昨天才刚睡完一个!”刚刚写完上一家民宿测评的时暖号叫了一声。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们的小网红,长得漂亮粉丝多,网友和客户们都对你的测评情有独钟。”李姐笑着拍了拍时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做完见你一面的推广,我就给你放假。”
行吧,时暖权当李姐这是在夸她人美能力强,组里无人能比。更何况马上就要放假了,她多写一篇,还能多赚点儿提成。
时暖耸耸肩,从李姐的手里将推广计划书接了过来。
“见你一面”是今年年初新开的,主打日系原木简约风,低调而有些奢华。虽然离市区很远,但胜在周边环境好,青山绿水小温泉,风景十分宜人。
试睡是两天,时暖用不惯酒店的生活用品,也有轻微洁癖,工作结束回家后就将自己的护肤、洗漱用品的试用装往行李箱塞。
正忙着,闺密落落又打来电话。
时暖刚接通,落落的声音就炸开了:“时暖,重磅消息!重磅消息!!”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又碰见什么帅哥了?这次是准备直接要微信,还是故意装作偶遇啊?”时暖对她一惊一乍的行为见怪不怪,开了外放将手机丢到一旁的床上,继续收拾东西。
“不是不是!”落落连忙否认。
“那是什么?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是许、许棹!许棹回来了!”
许……棹?
时暖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奔到床边捧起了手机:“你刚刚说什么?”
“许棹!许棹回来了!他正在同学群和大家聊天呢!”
时暖二话不说就挂断了电话。
她连忙点开被她设置成免打扰模式的大学同学群,刚一进去,就瞧见许棹在群里发了一个表情包——斜眼狗头。
他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喜欢这种滑稽的表情。
默默窥屏的时暖盯着对话框,嘴角微微上扬。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地追着许棹问东问西,时暖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她没想露面,只是盯着他的头像发愣。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时暖想要点开许棹的资料时,她不合时宜地手抖了。
就那样多点了一下,她的默默偷看就变成了全群都能看到的拍一拍!
时暖拍了拍许棹。
看到这一拍,群里瞬间安静了。
时暖傻眼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撤回消息。消息刚撤成功,班长大人就跳了出来:“哟,时暖来了。果然,有许棹的地方保准有你!”
这下,群里炸了——
“时大网红,好久不见啊!”
“今天咱们群的两大名人居然同时冒泡了,难得!实在太难得!”
“许棹,快看,你冤家来了!”
02
时暖和许棹是冤家,这事A大没人不知道。
起因是他们念大学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冲突,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他们两人当时同时报名参加了班助的竞选大赛。
班助的主要职责是帮辅导员处理琐事,管理下一届新生,因为入选者可以优先入党,所以报名的人很多。
那个时候,时暖对班助的名额是势在必得的。
毕竟她入校成绩第一,平时又深得老师喜欢,就连学校官网背景墙上的宣传照,也是请她当的模特。
没有想到,竞选了三轮,到了最后她竟和许棹拿了相同的票数。
尴尬的是,班助的名额最后给了许棹。
消息公布的当天,时暖跑去找了辅导员。再三追问之下,她才得知许棹胜出的理由——他是许棹,更穩重。
“上次咱们班举办野外聚餐团建,您刚夸过我,说我做事面面俱到,想得周全。怎么今天就变成,因为他是许棹,更稳重了?”时暖气坏了,说话的分贝也高了不少。
辅导员靠在椅子上安抚她道:“时暖,班助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做的,我也是综合考量之后才这么决定的。失去这个机会不要紧,后面还有很多适合你的工作的。”
“老师,您是不是因为许棹是许教授的儿子,所以才……”时暖皱着眉争论,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下一秒,许棹走了进来。
他也是为了班助的事情而来,只不过,他是来放弃名额的。
时暖对许棹的此番行为十分不解,所以他一出办公室,她就立马追了上去。
“许棹,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时暖:“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当班助。”
闻言,时暖恼了:“你既然觉得不适合,为什么还要报名参加竞选?你现在得了这个名额又放弃,是故意想要赢过我,再做出不屑和我争,索性拱手相让的样子?”
时暖皱着眉,看起来很生气。
许棹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声道:“时暖,你想得太多了。”
说罢,许棹就走了。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其他同学知道了,一个传一个,传到最后竟完全变了样——时暖和许棹为了争班助名额大闹辅导员办公室,就差大打出手了。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时暖也放弃了名额,老师另选了他人。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时暖和许棹总是十分默契地同时报名参加某个比赛,比如创业大会、辩手之争、厨艺比拼、十佳歌手……
但凡能拿出来赛一赛的,他们两个都一起参加过,名次还总是不分上下。
于是,大家自然而然地觉得他们两个水火不容,是见面就打的冤家了。
他们不知道是,时暖喜欢许棹。
喜欢得不像话,喜欢到哪怕毕业后他去了国外,从此杳无音讯,她也依旧牵挂着他。
03
就算是现在,时暖也依旧记得许棹闯进自己视线的那一天。
那是大一的时候,参加了手工社团的时暖做了一个蝴蝶风筝,瞧着天气明朗,阳光甚好,就拉着落落跑去操场放风筝,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
哪想到时暖看着机灵,实则笨手笨脚。她扯着风筝线在操场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那风筝还是低低飞在头上,还没来得及放线升高,就又砸在了地上。
过了很久很久,时暖还是没有成功地将风筝放上天。
落落都看累了,瘫坐在草坪上吐槽她:“暖,你的风筝怕不是做成了在地上跑的吧?”
时暖扯着风筝线,不服气地瞪她一眼:“我只是没掌握要领,你等着瞧,一会儿肯定能飞起来!飞很高!入云霄!”
落落摆摆手,自顾自玩起了手机。时暖想了想,索性在百度搜索如何放风筝。研究了几分钟,她决定再次尝试一下。
这次,风筝总算给了她面子,飞到了空中,且有了愈来愈往远处、高处飘去的趋势。
“落落!你看!你看!”时暖兴奋地喊着,一边喊一边放着手里的线,不停拽动风筝。
落落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不承想那风筝就坚持了三秒钟,然后慢悠悠地往下降落。
“哎——”时暖惊呼一声,连忙拽紧了线,逆风跑了几步。
风筝还在下落,时暖眼看风筝再无复飞的可能,只能放弃,转而往风筝掉落的方向跑去。
还没等她跑到风筝即将落下的地点,她就瞧见了十分滑稽的一幕——她做的彩色蝴蝶风筝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清瘦高挑的许棹头上。
许棹下意识捂住脑袋,风筝也随之弹开,砸在了地上。
时暖慌了。
她连忙冲了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没眼力见。”站在许棹身边的女生白了时暖一眼。
时暖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打扰情侣约会了……
“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技术不好,打扰你们了……”
“没事。”许棹轻声道,弯腰捡起了风筝,递给了时暖。
时暖接过时,不经意地抬眸一看,却恍然愣了神。
许棹生了一双漂亮的瑞凤眼,睫毛又密又长,右眼角下镶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眼睛漂亮就算了,偏巧鼻梁也很高挺,皮肤还十分细腻。阳光直射而下,只衬得他更加白净了。
时暖正愣着神,耳边传来了女生的声音:“拿了风筝还不走?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对不起,我这就走。”时暖接过风筝道。
许棹却在她要走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时暖。”他轻声道,“你不是说辅导员让我们去办公室找他吗?我现在刚好有空,一起去吧。”
“哈?”时暖有些蒙。
没等她回过神,许棹就拉着她大步走了。
“哎,你等等,等等……”时暖不知所措,许棹却将她的手腕攥得越来越紧了。
时暖被拉着走出了操场,一边走,一边挣扎:“同学,我们不认识吧?你不觉得你这样拽着我的手腕很不礼貌吗?”
许棹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
他同她面对面站着,看着时暖那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叫许棹,是你的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
她怎么不记得班里有这号人?
时暖正疑惑着,只听许棹继续道:“今天谢谢你了。虽然被风筝砸中实在有些尴尬,但总比被不喜欢的人缠着强。”
原来那女生并不是许棹的女朋友,而是来向他告白的。许棹曾经拒绝过她很多次,但总被她缠着,方才正愁该怎么摆脱她,时暖的风筝就倏地从天而降了。
她的风筝还救了场?
时暖撇撇嘴巴,冲着许棹摆了摆手:“那行吧,两清了。”
04
后来时暖从落落那儿得知,许棹是上个星期从别的专业转过来的,是学校许教授的儿子。开班级大会的时候,他站在前面做过自我介绍,但那时暖正趴在桌子上补觉,根本就没看到,也没有听到。
更何况,平日里上课的教室那么大,多了一个人或少了个人,真的很难发现。时暖不知道他,实属正常。
这次的风筝事件过后,时暖和许棹的交集逐渐变多了。
一起上课时,许棹就坐在时暖前排的座位上,拿着一个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着。
去食堂吃饭时,时暖也总能看到许棹拿着餐盘站在3号窗口前排队买糖醋里脊。
去操场跑步,在图书馆看书,他们两个人也总能碰到一起。
这样的次数多了,后来许棹自己添加了时暖的微信。
再后来,班里组织了一次团建。
大家穿着统一定做的T恤,跟着主持人在草坪上做游戏,许棹不知何时来到了时暖的身边。
“來,大家牵起手,把圈变大、变圆一些。”主持人一声令下,许棹就微微弯下腰,牵起了时暖的手。
许棹的手掌有些凉,但掌心的皮肤细腻柔滑,触感十分舒服。时暖眸子一动,红了耳根。
与此同时,许棹倾了倾身子,向她贴近了几分:“时暖,你的手好烫。”
时暖一慌,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但许棹又牵住了她:“这圈还没变圆,时暖同学,咱们得有点儿集体意识。”
时暖被他的话噎住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有些怨念地瞪了许棹一眼。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瞪他的时候,许棹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是有些暧昧且宠溺的笑容。
如果说风筝事件是许棹走进时暖的世界的开端,那天的牵手,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就是扣响她心门的金钟,一旦触碰,便是回音不绝了。
现如今整整六年过去,她光是看到“许棹”这两个字,就能勾出无数和他有关的记忆。
真不知道这算什么。
时暖正盯着对话框百感交集,突然收到了一条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
时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同意”。
只不过重新加回好友后,她和许棹谁都没有先开口。
时暖很是沉得住气,他不主动,她就索性从他的对话框切了出来。
群里有人问:“许棹,你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回来了?”
许棹:“秘密。”
05
时暖没有去深究许棹的秘密是什么,毕竟现在已不像从前那般清闲,她还要去工作。
关闭了微信群,时暖就拖着行李箱开车去了“见你一面”的民宿店。
前台是个温柔可人的女生,名叫小九,说话轻声细语的,一听时暖是公司派来的试睡员,又是拿蛋糕,又是拿水果的,很是热情。
时暖也没客气,在一楼咖啡书吧品尝完下午茶,就带着相机开始工作了。
小九一路跟着她介绍:“这店是我和我哥合伙开的,门口的logo是他设计的,只不过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店子主要是我负责打理。”
时暖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方才她就觉得有趣,没想到竟然不是花钱定制的。她饶有兴趣地举起相机,对着大门拍下了一张照片。
拍摄完民宿的周边环境和大厅后,时暖就回了房间。稍作休息后,她简单地写了一下“见你一面”的介绍语。
此时的窗外,天已经快要黑了。
时暖突然想起小九说晚上可以去后院泡温泉。她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合上电脑后,就将带来的泳衣换上了。
泡进温泉的那一刻,时暖觉得骨头都要暖化了。她微微仰着头,瞧着将黑的天空那一弯淡白的小月牙,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舒服极了。
即使放松下来,她的脑袋里还是想着许棹,想着他今天说的那个秘密。
又起着落落同她说的那句:“许棹回来了,你要不要约他见一面?这可是你难得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把那些心意告诉他吗?”
时暖当然想了。
可是他们之间有太多没说明白的事情。
时暖越想越是头疼,整个人渐渐晕晕沉沉,恍恍惚惚起来。
06
“时暖,你醒醒!你醒醒。”
耳边有个男声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躺在床上的时暖皱着眉晃动了一下脑袋。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个男声再次响了起来:“你没事吧,时暖?”
时暖闻声转动眸子,竟对上了一双十分熟悉的眸子。
“许棹?”时暖以为自己在做梦,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可眼前这张脸,分明是许棹没错。
戴着眼镜的许棹少了些青春气,但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氣质。
“你……”时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旁的小九也有些震惊:“时小姐认识我表哥?”
小九的表哥是许棹!?
时暖不敢相信,还来不及回答,许棹回过头看了一眼小九:“你先出去吧。”
小九很懂眼色,立马溜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时暖和许棹两个人,气氛有些微妙,时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许棹递了杯水给她,又问道:“好点儿了吗?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好点儿了。”时暖轻声道,靠坐在床头抿了一口温水。
“你有低血糖,泡温泉前要先吃饭,泡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许棹叮嘱道,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心里忍不住担心起来。
“知道了。”时暖低声回应他,便不再说话。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毕业之后,他们已有两年没见。此时此刻的沉默和尴尬,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时暖坐在床上,微微低垂着眸子。
许棹攥着手,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时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什么?”
“长安广场,我放你鸽子……”
时暖神色一敛,迟疑了两秒钟,随即扯开嘴角冲许棹笑了笑:“那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要还生气,也太小气了。再说了,你贵人多忘事,放鸽子就放鸽子呗。”
时暖的语气轻松,但许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了想,他又道:“我听落落说,那天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
“许棹,我想休息了。”时暖打断他的话。
见时暖躺回床上,许棹只好起身。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说罢,许棹走出了房间。
时暖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眶不知不觉地泛了酸。
两年前,他们大学毕业时,时暖和许棹有一个约定。
他们说好拍完集体照的那一天,一起去长安广场放烟花。时暖早早到了那里,许棹却突然放了鸽子。时暖发了很多消息给他,他一条消息都没回。
落落陪着时暖等了他一夜,时暖因此病倒,在医院打了三天吊针才有所好转。
这期间,许棹就像失踪了一般,没有一个人联系得上他。
如此也就算了,许棹再冒泡的时候,人已经在墨尔本了。他给时暖发了一条消息:“前些日子忙出国的事情,没看到你的消息。”
时暖顿时就炸了。
可她忍住了,没对许棹发脾气,只是问他:“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一起放烟花吗?”
许棹沉默了。
时暖等了好一会儿,只收到了许棹发来的一句:“对不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时暖倏地笑了,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许棹不知道,时暖是准备在那一天同他告白的。
他们原本要放的烟花是时暖托人定制的,里面写有许棹的名字。她很想给他一场盛大的浪漫,可那晚他没来,烟花没放成,她的那句喜欢也没能说出口。
时暖太生气了,直接丢给了许棹一句:“以后答应别人的事情如果做不到,请你及时说对不起。”
还不解气,时暖直接删掉了许棹的微信好友,许棹也再没找过她,他们就这样做了两年的陌生人。
尽管如此,时暖还是没能克制住那颗喜欢他的心。
没有联系的日子里,她想方设法找到了他所有对外开放的社交媒体,开始了漫长又难熬的“偷窥”生活。
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碰面了。
07
时暖在“见你一面”的试睡测评有三天,无论如何,工作都是要完成的。
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许棹,所以第二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迈出房间半步,只抱着电脑赶稿,写宣传和测评。
这一整天,许棹发来了不少的消息——
“今天厨房备了海鲜,我记得你爱吃螃蟹,要尝一尝我的手艺吗?”
“小九做了蛋糕,你爱吃的提拉米苏,放在你门口了。”
“群里说要同学聚会,时间定在后天,我们一起去吧。”
……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但时暖只是瞥了一眼,一句也没有回复。
她不是故意不回复,而是不知道回复什么。她靠在凳子上叹气,企图让大脑放空。好不容易放松了一些,门外突然“哐当”响了一声。
紧跟着,又是一阵叮铃哐啷。
时暖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刚坐直身子,门外就传来了小九的惊呼:“哥!你没事吧!”
时暖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她没听到许棹说话,只听到了小九的声音:“我先扶你去大厅整理一下吧。”
话罢,走廊倏地安静了。
时暖忍不住打开了门,探出头去,瞧见房间门口有一个摔烂的蛋糕,小九和许棹已经走到了走廊转角处。时暖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猜想大概是许棹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默不作声地将视线落回地上。
那残破的蛋糕上插着一张淡粉色的小卡片,时暖弯腰拾起,只看到上面写了一句话:“时暖,今晚一起去海边放烟花好吗?”
时暖瞧着卡片,陷入了沉思。
这天下午,时暖无心工作了。
她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时,许棹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时暖,我们晚上见,我会一直等你的。”
时暖的眉头皱了起来。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晚上六点钟,简单打扮后时暖出了门。
小九正坐在前台追剧,看见时暖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时小姐,你这是要去见我哥吗?”
“嗯,对。”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去医院也不方便,不如明早再去吧。”
“医院?”时暖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他没告诉你吗?他下午眼伤复发了,被家里人接去医院了。”
眼伤……复发?
时暖蒙了。
许棹的眼睛受过伤?时暖不敢相信,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许棹发来了消息:“今天下午有事,临时外出了,我现在开车去海边。”
时暖神色一敛,拨通了许棹的电话:“你给我在医院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08
时暖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棹正躺在病床上打吊针。
一见到她,许棹立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时暖,我真的没事,挂完水就可以走了。”
时暖没答话,只径直走向他,脸上带着怒气:“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许棹愣了一下。
他避开了时暖的视线,牵强地笑了一下:“眼睛?什么眼睛?我只是普通感冒,没什么大碍。”
“许棹!你说实话!”时暖急了,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許棹垂下了眸子,方才的笑容也全然不见了。
“我的右眼看不见了。”许棹抬起头看向时暖,指了指自己轻声道,“现在左眼的视力也很差。”
“不过医生说了,左眼的情况算好的,以后不会恶化。”
时暖怎么也没想到,许棹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她望着他,鼻尖不知不觉地泛了酸。
这个晚上,时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许棹小时候发生过一次意外,双眼受过很严重的伤,还险些被摘掉眼球。因为他当时太年幼,所以医生采取了保守治疗,一直等到他高考结束后,许棹才接受了新的手术。
许棹在医院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
他的眼睛蒙着一层纱布,除了能感觉到微弱的光亮,他什么都看不见。这还不是最难熬的,让他心焦的是,他不知道揭开纱布之后,自己那双眼睛能不能真的好起来。
从北京来的专家都不能给予他肯定的回答,他们都对许棹说:“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某天,他正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有个女孩捧着一束小雏菊经过他时,被他无意伸出去的脚绊了一跤。
那女孩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兴许是站起来之后瞧见了许棹的眼睛蒙着纱布,语气立即变温柔了,还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许棹摇摇头,刚想和她道歉,怀里突然被她塞了一捧花。
“这个送你好了。”
扑面而来的清香让许棹有片刻失神,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时暖,快点儿!我们要走了!”
“哎!”时暖大声回应着,又扭过头对着许棹道,“我先走了,希望你早日康复,早日重见光明!”
话音落下,许棹听到了时暖跑开的脚步声,像只小鹿似的,越跑越远。
09
那个下午,许棹抱着那捧小雏菊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那也是他住院以来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夏天是这般温暖。
许棹手术还算成功,及时去了大学报到。
军训时,时暖凭借一张站军姿的照片成为了校园红人。许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无意间在照片展示墙上看到了时暖的名字,一瞬勾起了他住院时的那段记忆。
经过一番打听后,许棹找到了时暖的微博。他看到她捧着小雏菊在医院的自拍照,这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为了能离时暖近一些,许棹拜托父亲给他转了专业,成为了时暖的同班同学。
如他所愿,他们的关系越发亲密,他对时暖也越来越心动。可越是如此,许棹就越是担心。
因为那场手术结束后,医生明确告诉他,他的视力兴许只是短暂性地康复。可能未来某一天,他又会面临失明。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毕业那天,许棹和时暖约好去长安广场放烟花,不承想,许棹临出门时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一阵眩晕后,他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了。
许棹眼伤复发了,立即被安排住进了医院。醫生说他的情况十分不好,建议他有条件就出国治疗。
许棹的父母决定送他出国。
许棹不知道如何向时暖解释他的失约,又如何告知他的眼伤。毕竟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他能不能康复都还不一定。
时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瞎子?我怎么有资格喜欢时暖?那个时候,许棹的脑袋里不停地冒出这两句话。
于是,他没告诉她自己要去墨尔本,在她追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当时的约定的时候,他说他忘了。
他没想到,时暖会那样生气,直接删掉了他的微信。
许棹不是没想过加回她,可那时他一直都奔波于各大医院求医问诊,无暇顾及其他不说,一次次的坏消息更让他彻底失去了信心,他断定自己下半生再不能得见光明。
那样的他,同她联系上又有什么用?既然没有未来,不如及时止损。
好在这两年几经周折,许棹总算是保住了一只眼睛的视力。
确定真的不会再糟糕了,许棹才有了回国的勇气。
没想到刚刚回来,就在自己和表妹合伙开的民宿店碰上了时暖。
大概,这就是上天的礼物。
只是他的眼疾,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竟被小九那个大嘴巴说了出来。
故事说到这儿,许棹叹了口气,有些忐忑地看向时暖。
他很怕她嫌弃他现在只有一只眼睛的视力。
时暖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所以说,你也喜欢我,是吗?”
她直白的问话,让许棹愣了一下。
缓了缓神,许棹攥紧手心,刚想说喜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时暖说的是,你也喜欢我。
所以……
许棹眸子一亮,有些不敢相信道:“时暖,你、你是说……”
看他这么久才反应过来,时暖倏地笑了。
她眉眼弯弯,好似月牙,令人神往且心动。
“我们不要再错过了。”时暖说着,俯身吻上了他的嘴角,“永远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