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十月
“白T恤,山地车,好像他。”
当我看见那个背影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去确认,而是立马扭头。我没想到,仅仅是看见一个和他背影相似的人都会乱了呼吸。
我好没出息。
仲夏的傍晚天气闷热,头顶云层越聚越厚,我想赶在暴雨来临之前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些山竹。
那天时运不济,出门遇到的第一个红灯有五十四秒,长到我有足够的时间打量他。
于是我悄悄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车,不是那辆GIANT。我心里隐隐有了答案,随后看清侧脸才确定,真的不是他。
同行的友人问:“你在笑什么?”
我摇摇头说:“没啊,我看公园里有两个人在打羽毛球。”
又过了一个红灯,我看着白T少年拐上了另一条路。
最后一次见他是很多年前的秋天,他骑着山地车迎风而来。我永远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雀跃,激动,还夹杂着一点儿苦涩。那年我十八岁。
那是我喜欢他的第三个年头,我从四百多公里外的城市赶到他的学校,只为见他一面,送一封信。
那封信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张A4纸,每一句都表达出我对他的爱慕,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情书。
因为那是一封“告别信”。
我告诉自己,这封信送到他手中以后,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他了。等真正见到人,我却瞬间缴械投降。
少年迎风而来,光是看着、想着就足够美好了。
那年冬天,我对着流星许下了和他有关的愿望。我唯一一次看流星,便是在那晚。
宿舍楼下人头攒动,许多人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夜空每划过一颗流星,耳边就会响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声,还夹杂着呐喊声,无非就是“四六级加油!”“×××,我爱你!”之类的话。
看到第一颗流星之前,我一直以为流星会划过整片夜空,直到看见南面天空一闪而过的光,我才知道什么是流星。
我默默地站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仰头看向天空,目光一点点儿地扫过繁星。方才见到的那一颗流星承载了太多人的愿望,所以我想到找一颗属于我的流星,许下那深埋在心中的愿望。
当所有人把目光聚集在东方时,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回头,看到了那顆流星。我兴奋地朝西边的夜空指了指,旁边的女生看了我一眼,却没作声,她依旧追随着人群的视线看着东方。那一刻,没有尖叫声,没有激动跺脚的声音,我确信,这就是我的流星。
于是,我双手交握,默默地把看见第一颗流星时许下的愿望再许了一遍。
无意间转头,看见自己住的公寓楼上方又划过一颗流星,那应该是北边。原本想再看一颗流星就回去睡觉,无奈美好事物太吸引人,我忍不住又等了等。
临近十一点半,旁边的同学还在尖叫,我想,南边、西边、北边的流星都看过了,东边的那颗就留着与我未来的爱人一起看吧。
然而,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机会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东边的流星。
回头想想,那次的“告别”其实成功了。因为不管我对着哪颗流星许愿,此后我们再无相逢。
“我对他到底是不甘心,还是依然喜欢?”买完水果回到家,我缩在沙发上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问过自己无数遍,每次都以“不甘心”来麻痹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他的一切我无从知晓,与他有关的记忆开始残缺,渐渐地只剩一个空壳,我抱着最后一点儿念想不断地往里面添注“喜欢”,企图维持这段难以割舍的单向爱恋。
我问自己,喜欢他多久了?打开日历,看到一片空白,才想起来,我换手机后,之前的软件数据没有迁移过来。
我曾精心计算过,究竟是在哪年哪月哪日,我确定了对他的心意。
结果全没了。
我喃喃自语:“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眼泪夺眶而出,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无疾而终的暗恋像极了流星,为了等待它的到来,我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它并不会为我停留一秒,而是以一种我永远都追赶不上的速度,落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然而,当它下一次出现,我仍然会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