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创世起,我们就不吃鱼类,这个大逆不道的孩子,就等着龙族来惩罚吧。”顿珠老人喘着气,坐在了门口的大石头上。
“真是个坏种。”
“他父辈就是无法之徒。”
“他在村子就是个祸害。”
“在露天生火,烧烤不净的东西是要得罪山神的。”
“他勇于打破旧时的迷信,值得年轻人们学习。”
人们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这对于早已消失在村口的巴丁来说都无关紧要。
巴丁懒洋洋地伸了伸双手,坐在了远离村子的水磨坊墙角,每到下午的时候,阳光格外慷慨,它把所有的温暖都施舍给了水磨坊。
小村坐落在通天河畔的深山峡谷间,虽然外面的世界已经修通了宽敞的道路,可是小村四周被群山围绕,自古以来只有一条通往小村的非常险峻狭窄的山路,被称为“查哇天险”。也是因为交通闭塞,小村一直以来很少受到外面部落的侵略。从遥远的蒙古固始汗到凶残的马步芳军阀,都在这条路上被村子的人们一次次地击退。
三面环山,金色通天河从小村前流过,环绕小村的山像是一头卧着的大象,大象的鼻子恰好深入到了通天河畔,大象的头顶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大象的身躯是雄伟的山脊,山上树木茂盛,在大象的怀抱中小村的古老碉楼错落有致。因此小村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隆庆村,大象之意,神山叫隆庆神山,意思就是大象神山。
因为有了这样的风水宝地,隆庆村农牧结合,山上是满山的牛羊,山下是肥沃的农田,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落,更重要的就是这里的人们自古以来以勇敢和团结著称。村里锻造的长刀和弓箭,更是享誉周边部落。
在一次次的抗击外族的侵略中,隆庆村从来都没有被征服过,尤其是在固始汗的时候,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最后固始汗只能饶过隆庆村而进藏,马步芳也是多次侵犯都是无功而返。最后,马步芳的匪兵听取了当地部落的建议,派了大量的劳力和士兵,用大炮把象神山的象鼻子处的山梁炸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用破坏风水的方法达到征服隆庆村落。虽然隆庆村民成功地捍卫了村落的荣耀。据说从此以后,隆庆村先后经历了各类灾害,比如森林发生大火、土地绝收、麻风病肆虐等。
新中国成立后,在政府和部队的帮助下,隆庆村开始了重建家园的漫长征途,隆庆村也进入了发展的时期,但是很多传统的习俗依旧在延续。
巴丁就出生在这样的历史交替时刻。巴丁的父亲也是颇具争议的人物。他的父亲本来是寺院的和尚,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还了俗。再后来,他的父亲开始流浪在通天河畔的村落中。他的父亲是个多面手,会绘画唐卡、也会锻造金属、还会算卦,还是一名出色的猎人和战士。总之,绝对是一个流浪在雪域不会饿死的人。但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他不听寺院高僧的劝导,也不听头人的话,更不听公社领导的话。有一次,马步芳匪兵侵略村落,他一个人拿着叉子枪,打死打伤了好几个匪兵,为此村落的人开始崇拜他,但他做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他不喜欢吃牛羊肉,喜欢上山打猎,这极大地冒犯了村里千百年的忌讳。因为山上的所有动物都是隆庆神山的私有家畜,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刻当地人都不会上山打猎。
虽然巴丁的父亲一次次地挑战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信仰,但因为他的勇敢事迹,村里人也不敢说什么。再后来,巴丁的父亲成为了迎接解放军的第一人,他在周边的村落知道了解放军的仁义和善行。解放军首长希望巴丁的父亲来带领村民一起闹革命。可是巴丁的父亲却拒绝了。
但这些都不是让巴丁的父亲成为不法之徒或者恶魔的原因,导致巴丁的父亲成为众矢之的有两件事,一是他用雷管在圣湖里炸鱼吃。第二个就是他利用大家都在破四旧的时机,他把村里的镇寺之宝之一——象神金像偷走了。
这样他既成了老年人中吃圣湖神鱼的魔鬼,同时也成了公社的公敌,因为他把神像偷走藏了起来,导致“破四旧”的工作难以顺利开展。
每次巴丁问父亲,自己的母亲是谁的时候,巴丁的父亲都会告诉他:“你是隆庆山神送给我的,没有父母,山神就是你的母亲。”直到父亲去世,巴丁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十五岁的巴丁,身材修长、面目清瘦,是个标准的隆庆汉子。父亲去世后,他就吃百家饭,那时候土地重新分配给了村民,因为他是孤儿所以也没有人替他说话,他分得了两亩在山坡上的贫瘠土地和两头年老的犏牛。父亲去世的时候,临终时告诉了他三件事:“一是他把象神像埋在了隆庆神山顶的那座山洞深处,他希望等到寺院里又有了僧人,隆庆活佛再临世间的時候,一定要把它亲手交给活佛。二是绝对不要打架,杀人是一件终身的罪过。三是野生动物的肉和圣湖里的鱼肉都很好吃。”
分到土地以后,村里的人感觉就像打了鸡血,一个个都在忙碌,除了冬天之外都在田里,就算是冬天,也要用储存的草料来把牛羊喂养得结结实实。这时候久违的炊烟开始升起,老人们都说梦见了隆庆神山。
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时候,只有巴丁本来贫瘠的田里长满了野草,倒是两头老牛格外肥壮。但这些都和巴丁没有什么关系。
那些年,巴丁开始秋天上山打白唇鹿、春天打黄羊、冬天在圣湖里打鱼。他也懒得支锅了,干脆就在院子里烤肉,山上挖下来的野韭菜成为了最好的佐料。
每次村里飘满了烤肉的香味时,很多年轻人都忍不住伸出脖子望向巴丁家的破院子。老人们此时会赶紧回到家里,点燃桑柏树枝,祈祷隆庆山神不要怪罪于村里的其他人。
“这几天怎么不见巴丁了?”
“是不是被山神给收走了?据说很久以前有个猎人,也被山神给收走了,在无形的空间中,我们看得见他,他也看得见我们,可山神就是不让他回到人间,惩罚他当了一名山神的仆人,不死不老,无法轮回。”
“巴丁怎么走了,再也闻不见烤肉的香味了?”村里人茶余饭后,就这样讨论着巴丁。
那天,巴丁本来打算上山打猎,但是到象神山山顶的时候,他看见山峦连绵,一眼望去都是无尽的山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反正都是一个人,巴丁心想也没有必要回去准备什么,他在山上捡了一对鹿角,把弓箭藏在了一块岩石下,就顺着山路开始了未知的路途。
从州府所在地到县城,巴丁突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想到自己的村庄,他感到了莫名的忧伤。在流浪了一个多月之后,巴丁随着村庄购粮队又回到了村庄。关于这一个月身无分文是怎么生活的,他始终守口如瓶,在他死后成为了各种传说。
15岁的巴丁一回到村上,先是帮忙购粮的人,在村供销社的门口积极地卸粮食。巴丁的力气很大,最重要的就是他是个干活很老实的人,这引起了供销社里扎哇的注意。
入冬了,巴丁不在山上打猎,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圣湖中的鱼类身上,他总能用各种方式抓到那些又大又肥的鱼。当别人都开始准备冬肉或者粮食的时候,巴丁破旧的房子里已经挂满野生动物的肉了。
最重要的就是离村子不远的乡供销社姓张的汉族老头,每次都偷偷地跑到巴丁那里,用面、酒、蜡烛、盐巴来换巴丁的野味。当然中间当翻译的永远是扎哇。
铁三角的活动都是晚上。白天巴丁从来不去供销社,两人也从来不理巴丁。
“巴丁又在寺院大经堂的废墟上烤肉了,作孽啊!”
“巴丁又在寺院自显吉祥佛塔的废墟上烤肉了。”
整个冬天,巴丁在人们的谩骂中过着自己悠闲的生活。除了每个月十五的晚上,需要去隆庆神山的巨大山洞,钻过一段仅仅可以一个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后,就会到达另一个宽敞的空间,泉水在洞中流淌,岩壁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画,父亲就把象神像藏到了其中。
这一天,老张和扎哇又带着酒和盐巴来到了巴丁的家里,巴丁招呼两人坐下之后,扎哇说:“老张希望用一瓶酒加上半斤盐巴还有半斤白糖来换你的麝香。”听到这巴丁也很高兴,那块麝香味道很大,也没有办法吃掉,自己暂时也去不了城里,正愁没有办法处理掉。
三个人一下子就达成了协议,鉴于这是一次成功的商贸活动,老张和扎哇第一次邀请巴丁去老张的宿舍喝酒。
酒过半巡之后,老张通过翻译扎哇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身世,从受地主的欺负到参加革命,然后随着部队来到隆庆村,再然后就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多。聽完老张的身世之后,巴丁突然觉得这个爱耍小聪明的老头也不像平时那样讨厌。扎哇也是从别的地方跟着解放军当翻译来到这个村的,他一直在讲百户头领对他们的压迫和剥削。最后忍无可忍就参加了革命。然后在村上娶了具有贵族血统的才加家的漂亮女儿,再后来成为了隆庆村的一分子。
巴丁感觉两个人很可怜,隆庆村的首领据说是来自吐蕃的高贵血统,跟着军队来到这里后,就在这里驻守一方平安。后来,不知道是第几代的首领,请了一位来自拉萨的高僧,修建了寺院,从此以后,隆庆首领家里的男孩子中,必须有个人要当寺院的寺主,便成为隆庆活佛的传承。解放军进入村庄的时候,隆庆活佛已经去世,他的转世也没有认定,寺院由几位高僧轮流管理,每两年都要选一位高僧为摄政,同时管理村落的一切事务。隆庆活佛的转世一直就没有了音讯。巴丁长大成人的时候,村庄已经开始了新的建设,老张和扎哇所说的都是上一世的故事。
那天,老张用山鸪肉做了一顿好饭,还有从巴丁家拿来的鱼肉,经过老张的一番折腾之后,比起巴丁的烧烤要好吃很多。从那天以后,无论春夏秋冬巴丁拿着各种野味找老张和扎哇喝酒,也从老张那里学会了很多制作野味的方法。
那一年,关于寺院要重新开放的消息,传遍了小小的村落,老人们对着废墟号啕大哭,年轻人们义务出工出力,开始了寺院的重建。这时候,一直在村庄没有娶妻生子的老僧人东主开始四处奔波。
巴丁每次上山打猎的时候,都会遇见东主老人在山里的岩石上打坐念经,但是他从来没有制止过巴丁的罪孽。每次巴丁见到东主老人的时候,都会把从老张那里拿来的馒头和盐巴、茶叶放在洞口。
有一天,巴丁背着一只黄羊,从洞口经过的时候,看见东主老人默默流泪,他很奇怪,就把黄羊的尸体放在一边,在洞口看着东主老人问:“老人家,你觉得我真的是一个万恶不赦的屠夫吗?”东主老人看着巴丁笑了笑说:“在这个世界哪个人不是罪人,你为了你的温饱,索取山神的牲畜,不算是大过。”说完,东主老人走到了黄羊的尸体前,双手合十念了一遍超度的经文后,对巴丁说:“你要吃完这些肉,不能浪费了。”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经堂已经初具规模,东主老人也换上了新的僧衣,白色的胡子在风中显得仙风十足,很多老人都含着泪跪在东主老人的面前,请求赐福保佑。
东主老人每次都说:“我这个老人帮不了你们,你们要虔诚地多做善事,多为寺院的重建出力,这就是最好的悔罪方式,没有任何罪过是佛祖原谅不了的。”
那一天,县上来的领导,用汉语和藏语宣读了关于人民政府同意恢复隆庆寺院为宗教场所的文件,很多人高呼共产党万岁,双手合十表达感恩之情。
那两年全村人好像除了日常的劳作之外,就只有一件事——一有空就跑到寺院,帮助寺院重建。很多人还在寺院的废墟中找到了很多埋在地下的酥油灯、佛像之类的旧物,当然都如数交给了东主老人。其中最为传奇的就是关于护法神殿里挂在护法神脖子上一颗价值连城的天珠的故事。
根据很多老人讲,那颗天珠世间少有,是吐蕃时期一名苯教传教士在此修行时,从遥远的拉达克穹隆银堡带过来的,可以和大昭寺释迦牟尼佛前的宝物相提并论。破除迷信拆除护法殿的时候,天珠和护法神像一起消失了。寺院重建到护法殿的时候,无偿劳动的人格外多了起来,而且都是平时不太相信宗教的年轻人,那时候老人们每天祈祷自己捡到护法神像或者天珠,献给寺院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但是也有很多人希望悄悄捡到藏起来以此暴富。
就这样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目的,在废墟上折腾了很久。巴丁是不愿意去干活的,可是昨晚他梦见一头白色的野牦牛,口吐火焰,鼻孔里喷着黑色的烟雾,双角一直撞着他的房子,在梦境中房屋倒塌,他被埋在了废墟之中。醒来一身的冷汗,天早已亮了,很多人都开始把牛羊赶出院篱。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一般很多梦一觉醒来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这个梦一直都困扰着自己。”巴丁在村口碰见了匆忙上山去寺院干活的东主老人。
听完巴丁的话,东主老人沉思了很久,说:“白色的野牦牛就是我们护法神的坐骑,据说我们的护法神很灵验的,这应该是一种对你的启示吧?”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巴丁听完东主老人的话,感觉很不可思议,既然护法神那么灵验、那么厉害,寺院被毁、护法殿被毁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任何反应呢?巴丁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惑,忍不住嘴角挂出了一丝丝的嘲笑。
巴丁摇了摇头就走向离自己家较远的山坡上开始大便,他蹲下去后把一夜的储存都毫无顾忌地排泄了出来,就在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自己家时,感觉在屋角有一道光闪烁着。巴丁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好几次,那闪烁的光好像是在呼唤着他,这时候的巴丁连屁股都忘了擦干净,以往他都要捡起一块光滑的石头用来擦屁股的。
他提起裤子就跑了过去,趴在墙角用手扒了几下土后,看见了那个威严的护法神像,还有就是价值连城的天珠和装饰品,巴丁一下子惊掉了,手里拿着那些东西,先是进了屋,看着护法神像还真骑着一头白牦牛,那个神情就和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
“这下发财了,不知道谁把护法神藏在了这里,真是走运,这佛像还有这天珠,我这辈子都花不完。”巴丁心想。巴丁用一块布把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它半夜飞走。
第二天一大早,巴丁就怀揣宝贝,急忙踏上了去往州上的路途,他知道从不远处的大桥过河,翻过紫日神垭口,就能轻易地到达州府所在地。这是一条适合轻装简行的人行走的捷径,虽然道路狭窄,但是路程缩短了很多。
一路上只有山间不知名的小鸟的叫声,野生动物很少了,山上的树木也被砍伐得所剩无几,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黑土。一路上巴丁幻想着能卖个好价钱的话,他要先去圣地拉萨住上一年半载,还有就是要在州上住很长时间,要买一双乡上领导穿的哪种皮靴,还有……巴丁在幻想中不知不觉到了山顶,这时候,几个老年男人在山顶挂了一段很短的经幡,而且在默念经文。看到巴丁,一行人脸上充满了不安,忐忑的神情,让巴丁感到非常的尴尬。
“现在信仰都自由了,我们村的寺院已经重修完毕了,你们不用害怕。”
听完巴丁的话,几个人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其中一个人说:“是啊,我们是游牧部落的,也听说一些政策了,所以想到州上看看,再到县上看看,如果情况属实我们打算买点宗教用品,为我们恢复帐篷寺院做好准备。”
一路上几个人结伴而行,一行人知道巴丁的故乡后,一致称赞巴丁部落人的英勇事迹。
经过了一天的路程,几个人能够看见远处绕的烟,知道快到州上了。经过一路的聊天,巴丁也知道这几个人是部落里的长辈,还有最年长的是以前帐篷寺院的堪布,经过了岁月的磨难,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对信仰的虔诚。这次他们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再到州上购买佛教用品,重新恢复帐篷寺院。
“看来都是真的。”堪布看到不远处辉煌的寺院后,感叹道。
“感谢伟大的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村上的老人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看到几个人这么激动,巴丁感到不解,他走到堪布的身边,问道:“尊敬的老大爷,不,不,堪布老大爷,我就想问问寺院的恢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几个人听到巴丁的问题后,不禁笑了起来,说:“你看看,你连人都不会称呼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忘了古老的礼节咯!”
堪布双手合十,慢慢地说道:“年轻人,寺院不仅仅是拜佛的地方,更是文化的宝库,我们游牧人所有的知识都在寺院里,那些经文写满了让我们怎么样做好人,怎么样团结邻里,怎么样爱护动物,有太多学不完的知识啊。”
巴丁听到这些话,感觉自己把护法神的神像倒卖出去非常的不好,但是也经不住金钱的诱惑。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不觉进了城。
在路口,早有从部落搬到城里的人在路口等着几位老人,几个人就此分别了。
巴丁在汽车站的旁边找了一个招待所,招待所非常简陋,巴丁没有多少钱,就挤进了一间六个人住的房间。房间里已经住满了人。房屋里充满了脚臭味和汗水味,混合的味道让人感觉头晕目眩。尤其是晚上,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鼾声,让巴丁一夜都没有睡好。
终于熬到了天亮,巴丁起床在外面的院子里简单地洗漱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向了不远处的牦牛广场,那里聚集着来自不同地方的生意人,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汇聚在此。巴丁来回仔细观察了很久,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巴丁,拍着巴丁的肩膀说:“小兄弟,你有什么好东西?”巴丁看着这个人,感觉并不像坏人,高个子,圆圆的脸,头上缠着红色的英雄结。巴丁小心翼翼地拿出护法神像,那个汉子仔细地端详着,眼睛直射着那颗天珠,赞叹道:“阿啧啧,觉悟任波我一辈子和古董打交道,这个佛像和这颗天珠绝对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得,你是怎么得来的?”巴丁就如实地告诉了事情的经过,听完巴丁的话后,中年男子就把巴丁拉倒了一旁的偏僻处,低声说:“小兄弟,我这个人虽然是个视财如命的商人,但绝对不是没有良心违法犯法之人,今天你遇见了我,也是一种缘分,你这个东西价值连城,我估计我们州上绝对没有哪个商人有能力购买你的佛像和天珠。”巴丁急忙把佛像和天珠揣进自己的怀里,摸了摸身后的刀子。
“哈哈,你別紧张,我说过了我是执法守法的良心商人。”中年男人看到巴丁的动作后说。
巴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中年男人继续说:“你应该回去找几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把佛像和天珠拿到成都、西宁或者拉萨,绝对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一个人这样冒冒失失地乱闯,早晚被坏人盯上,你看看牦牛广场上那么多人,有多少守法正直的商人就有多少小偷和强盗盯着你这样的人。”
惊魂未定的巴丁,再也不敢待在这里了,他回到招待所赶紧收拾,结清了房费,匆忙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巴丁小心翼翼,生怕有人尾随着他,他不敢直接走小路,就在胡同中瞎转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安心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村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天晚上,巴丁又梦见白色的牦牛,顶撞着自己的屋子。他一夜都在思考,应该怎样处理佛像和天珠,每次下定决心要交上去的时候,又忍不住财富的诱惑,就这样巴丁艰难地熬过了那一夜。
一早醒来,巴丁没有一点儿精神,看着全村的人又聚集到了寺院的修建中,这次还来了几位乡上的干部,他们在村支书的陪同下,转了一圈,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领导说:“一定不能破坏原有的古迹,要在原有的旧址上修缮,这些都是古建筑艺术的结晶,也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体现。”村民们似懂非懂地点头鼓掌,然后就投入到了寺院的修建中。
这一天巴丁没精打采无所事事地转悠着,晚上,想起了供销社的老张,就把仅剩的黄羊腿拿了出来,这段时间没有出去打鱼,也没有打猎,突然发现房子的梁上空空如也。
老张和扎哇正在喝着小酒,看到巴丁,就热情地招呼他坐了下来。
“好几天不见,怎么无精打采的?”扎哇把大瓷缸递给了巴丁,醇香的酒味就飘了出来。
“来来,吃点我炖的鹿肉,这玩意可是男人需要吃的。”老张递给了巴丁一块肉。
“你们俩吃了只有难受的份,两个人都是光棍。”说完扎哇就幸灾乐祸地坏笑了起来。
巴丁没有回答他俩,吃了几口肉,喝了一大口酒,感觉放松了很多。
酒到深处,情不自禁,巴丁平时也没有什么可以诉说心里话的人,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两位大哥。
听完巴丁的话后,两人都说巴丁是个幸运的人,要不早就不知道被哪个坏人给卖掉了。
“这个是古董,也是国家的宝物,更是镇寺之宝,你虽然捡到了,但是一定要上缴,交给寺院都是可以的,你看看现在党的政策这么好,寺院也恢复了往日的荣耀。”老张很严肃地说完,吸了口烟。
“就是就是,一定要交给寺院,自古以来贩卖佛像都是最大的罪过,更别说是镇寺之宝,到时候你就是村上的罪人。”扎哇也附和着说。
经过这一夜之后,巴丁心中豁然開朗了。
第二天,他怀揣着佛像来到了东主老人的门口。一开门,感觉东主老人很开心,还没有等巴丁坐下来,就说:“我昨晚梦见了护法神的坐骑开门进了我的家里,今天一早你就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巴丁喝了一口茶后,就掏出了佛像和天珠。此刻空气仿佛凝固,东主老人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和安静,眼泪和鼻涕从脸上瞬间倾泻,双手端着佛像,哭泣着:“感谢佛祖,感谢隆庆寺的祖师爷,感谢隆庆神山,感谢诸佛,把护法神送到了寺院。”
巴丁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站在那里,看着东主老人。
“这是我们的镇寺之宝之一,我能在有生之年,把护法神再次请到寺院,死而无憾了。现在寺院也建得差不多了,还差隆庆活佛的转世和找回象神金像两件事,这两件事都圆满了,那我们隆庆寺又能恢复所有的荣耀,我们村也能够再次繁荣和谐。”
巴丁知道象神金像藏在哪里了,但是父亲临终的时候,告诉他只有寺院建好了,活佛再次降临,才能归还给寺院,所以他没有告诉东主老人。
东主老人摸着巴丁的头,慈祥地说:“你的功德无法用语言诉说,你克服了自己的贪念,相信你的一生一定会幸福美满。”
巴丁点了点头,心想:“无父无母,家徒四壁,村上的很多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自己还一事无成,才不相信哪位佛能够护佑自己这个穷人。”
“我也是这个村里的人,我也爱这片土地,所以我觉得这个宝物就应该在这里,别的我也说不上什么。”
东主老人继续说:“你无父无母,没有什么牵挂,要不就随我当和尚,我敢肯定假以时日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成为一名利益众生的高僧。”
巴丁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说:“不,不,我可不是当和尚的料,再说了我明天开始还要去打猎呢,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了,几天不吃肉,我浑身不舒服。”
说完就急忙跑出了东主老人的屋子,老人看着巴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怀里没有了护法神佛像,巴丁此刻感觉轻松了很多。他现在要忙碌自己的生计。此后的几天时间里,巴丁下河捕鱼,上山打猎,村里的人见到他都会避开,受不了巴丁身上的鱼腥味和血腥味。
这段时间巴丁的收获不错,尤其是那些硕大的鱼,一直以来,巴丁从来不打怀孕的野生动物,也不打还没有成年的野生动物,他最喜欢打白唇鹿、黄羊,还有就是满山的土拨鼠。
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崭新的寺院已经屹立在山坡上。那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村里人盛装打扮。村里还来了几辆吉普车,都是县上州上的领导,东主老人主持了开光仪式。
巴丁没有刻意打扮,在人群中踮着脚尖,看着穿上袈裟的东主老人比平时更加庄严。这时候一位领导站在讲台上,首先宣传了党的宗教政策,也鼓励老百姓要解放思想,说公社大锅饭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跟上时代,还讲了很多一时间巴丁和老百姓都不明白的道理。
“真是赶上好时代,我现在死了都有归宿了。”
“再也不用挨饿,以后我们要勤奋耕好地、放好牧,现在这些收入都是自己的。”
老百姓们在台下自言自语地表达着内心。
这时候,东主老人开始讲话:“感谢党、感谢政府,也感谢善良的村民,今天,我还要感谢一位功德无量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护法神像和天珠的回归。”一说到这里,下面就炸开了锅。
“我怎么不知道护法神像的事。”
“一定是虔诚的才旦老人归还的。”
“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傻子。”
有些人热泪盈眶祝福祈祷,有些人对此不屑一顾,有些人更是失望透顶,这时候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的。
东主老人雄厚深沉的声音再次响彻讲台:“诸位静一静,我要感谢的人就是巴丁。”
“什么?”
“那个屠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卖掉天珠他就不用打猎了。”
人们在不解中看着没有盛装打扮,依旧沾着血迹,一身血腥味的巴丁。巴丁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东主老人继续说:“为什么今天才告诉大家这件事,也是经过了我和村上领导的商议,毕竟当时寺院没有建设完成,没有安全的地方供放神像,只能选择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告诉大家伙。一会大家就可以进寺朝拜了。”东主老人说完,就让身边的和尚取了一条哈达,走下讲台挂在了巴丁的脖子上。
这件事,成为了村上、乡上乃至县上的谈资,很多人始终不明白巴丁为什么不把天珠卖掉,改善自己的生活。
随后的几年里,乡上和村上的变化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大了,村上先后修上了大路,还在不远处修建了电厂,村里也通了电。很多人家都用收音机和双卡录音机来丰富日常的生活。巴丁依旧打鱼打猎,日子也过得不错。关于他的事随风消逝了,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那天夜里,巴丁和供销社老张、扎哇又聚在了一起,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老张告诉两个人,他不久要回老家了,说完老张喝了一口酒,说一直想离开这片山沟沟,可是突然要回去,却都忘记了老家的模样。扎哇抱了抱老张,说自己是回不去了,老家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现在老婆孩子都在这里,而且他的老婆已经平反,再不是剥削阶级的后代,孩子们在学校也不错,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巴丁听完后,也感觉有点舍不得老张,在老张身边不仅学会了做饭炖野味,汉语也进步了不少,还认识了几个汉字。他拿起大瓷缸,喝了一大口酒,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们两位就是我的大哥。”
老张看着巴丁说:“我平时听新闻、看报纸,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都是市场经济,我们乡上和村上也会有大发展,扎哇拿着国家的工资,生活不会很差,巴丁你就不一样了,你一定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一是要成家,二是要立业,你小子脑子不错,比乡上那些年轻人强很多,再不能打鱼打猎了。”
巴丁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什么计划,而且看着身边的人牛羊越来越多,储物间的青稞也越来越多,房子也翻修得越来越漂亮了,自己还是在那个快要倒塌的旧房子中,感觉很悲哀。
巴丁拿起酒,非常认真地看着老张说:“张大哥,还要请您指点,你平时看那么多报纸,听那么多收音机里的国家政策,一定会有好的办法。”
老张喝了一口酒,说:“我看你可以把我们这里的鹿角、麝香、雪莲花等土特产拿到县城和州上,顺便把州县上的衣服、流行的帽子等百货拉到乡上村上,中间可以赚上很多钱的。过几年,在乡上开个小卖部那多好,以后个体经济就是主流了。”
扎哇在旁边喝了一口酒后,点头连说:“对,老张分析得很有道理。”
三个人一直喝到半夜,巴丁走了很久才回到破旧的房子中,那一夜他是少有的清醒,整个晚上想了很久,在迷迷糊糊中盘算着未来。
此后的岁月中,巴丁奔波在州县、乡村的路上。再后来,巴丁从村里搬到了县里,又从县上搬到了州上。
巴丁娶了扎哇家的女儿,扎哇的女儿毕业后分配到了县上的医院工作,本来是扎哇让巴丁在贩卖东西的时候,给女儿带点家里的糌粑之类的食物。顺便多多照顾她,没有想到照顾成妻子了,这事让扎哇愤怒了很久。
巴丁的生意越做越大了,随着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政策实施,巴丁很早就放弃了打猎。他打鱼的湖也被寺院保护了起来。他开始倒腾虫草和雪莲、大黄等。巴丁在县上开了一个很大的餐馆,不久就成为了县上为数不多的万元户,受到了表彰。
古老的乡村逐渐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乡村通上了柏油路,村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乡政府也初具规模,供销社撤销了,老张也回了老家,把大瓷缸留给了巴丁。扎哇当上了副乡长。有一年,乡里洪灾泛滥,扎哇指挥乡上的干部和民兵抗洪的时候,不幸被石头砸到头部去世了。
搬到州上,开宾馆、开虫草专卖店、开酒店的巴丁,心里还有一件事一直都放不下,在他家的保险柜里一直放着一件珍貴的物品,那就是象神金像。随着东主老人的圆寂,寺院里在寺管会主任和活佛的人选上一直都争执不休。巴丁作为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被请去主持调解好几次了,但一直也没有结果。所以象神像一直都保存在自己的保险柜里。
随后的日子里,巴丁的事业越做越大,成为了州上家喻户晓的人物,巴丁的两个儿子也上了大学。岁月就在不经意间流逝,巴丁已经成为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巴丁每年都要开着自己的陆地巡洋舰,去寺院供养,然后就在隆庆山下独自待上很长时间。
这些年,村上开设了各类的度假村,寺院门口也是各种车辆和照相的游客。
巴丁觉得自己的时代过去了。就把事业交给自己的大儿子。
精准扶贫,这个新鲜的词语对于63岁的巴丁老人来说真的是很稀奇的事,刚开始他是怀着一颗质疑的心看着村里的人忙忙碌碌,毕竟巴丁一般都在成都安享着晚年,每年也只是七八月才去村上看看。虽然村里发展很快,但是比起周边的村,由于地理位置偏僻,村里也没有什么大的产业,依旧是州上的贫困村。
巴丁老人这一年从7月到10月一直都在村里,白天坐在村口和老人们谈话,时不时找村委会的干部和驻村的干部聊天,然后就是打开手机看新闻,查资料。
那天,巴丁老人的两个儿子带着孩子来接他回去,他问大儿子:“你们也应该出出力,带动一下村上的经济。”大儿子敷衍着说:“好的,阿爸,改天我让公司的人带上米面分给乡亲们,天越来越冷了,你还是回成都吧?”巴丁老人很不情愿,就说:“你们先回去,让司机留下来陪我。”小儿子这时候已经是州上某局的局长,他说:“老爸,就回去吧?现在全社会都在进行脱贫攻坚,要相信党,相信政府,您老安度晚年,陪好孙子孙女。”巴丁很不耐烦,生气地说:“你们回去,我还要在这里调研,还要去村情相同的合作社看看,学习人家精准扶贫工作的经验和方法。”大儿子感到很惊讶,说:“您老不会是要第二次创业吧?”“老子就要创业,这次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些父老乡亲。”
那年冬季巴丁没有回州上,也没有回成都。他成为了驻村干部的顾问,自己也计划着投资建设家乡。
之后,巴丁又带着村里的人开设了农家乐,在隆庆沟里开办了摄影基地,还入股了当地畜牧特色产业合作社。巴丁老人把自己的几千万资金都投入到了村里。村子也成为了全省的精准脱贫模范村,巴丁老人也被评为了精准脱贫攻坚先进个人,在表彰大会上作为代表他说:“很多年前,我被评为万元户受到了表彰,但是那个奖和这个奖是不一样的,以前的那个奖是个人的,说明我个人走向了小康生活,这次是我带着全村的乡亲走上了小康,利益了众生。”
隆庆沟的山更青了,水也更绿了,山上也多了很多野生动物,生态环境越来越好。巴丁老人坐在度假村的办公室,欣赏着漫山遍野的鲜花,听着各种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声,甚至可以看见黄羊在山坡悠闲地吃草,没有人再打猎了。湖水里的鱼儿越来越多了,它们被称为湟鱼也被保护了。
这一天,一个似曾见过的中年人来到了跟前。那个人看着巴丁老人,热情地问:“您老就是巴丁爷爷吧?”巴丁老人起身说:“就是我,您是?”那个中年汉族男人说:“我是供销社老张的儿子,您有印象吗?”巴丁老人这才看着眼前的人,确实很像老张。喃喃自语:“太像了,太像了。”然后就抓住那个人的手说:“您父亲还好吗?”中年男人说:“父亲已经九十七了,很多事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他每次都说隆庆村,巴丁、扎哇。”说完,中年男人就取出手机,用微信视频接通了老家,那边他的媳妇让老张看着视频,本来神志不清的老张,一看见巴丁,就说:“我知道,我知道。”巴丁看着老张,也老泪纵横。就这样在老张最后的日子,他的儿子替他踏上了日夜想念的隆庆村。老张的儿子在村上待了很长时间,拍了很多照片,说要带给他的父亲。
“阿爸,您老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还是赶紧回来吧?那边已经很好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大儿子每天都在电话里催巴丁回到成都。“我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圆满。”还没有等大儿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天寺院里的僧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村里的村民也在义务打扫着几十公里的柏油路,各家各户都点燃了桑柏树枝,因为在北京佛学院学习深造八年的隆庆活佛要回到寺院了。那天,人们等了很久,可就是没有见到活佛的影子。正当人们争相议论的时候,寺院的管事告诉大家,活佛已经到寺院了,明天开始就可以接见大家了。
原来,隆庆活佛一直都对身边的人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佛门弟子,不愿意讲排场,不喜欢有人伺候。
第二天,巴丁老人早早就到了隆庆活佛的房子,活佛的屋子很小,两间屋子都是各类书籍,有藏文的经文、有汉语的、有英文的,有宗教哲学的,有文学诗歌的,涉猎范围很广。看到巴丁老人,活佛赶紧站了起来。
“尊敬的活佛,很荣幸能够拜见您。”巴丁老人献上了黄色的哈达。
“您老人家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对于村里的百姓来说,您是致富带头人,对于我们寺院来说,您是归还宝物的大施主,一切都是功德无量的大善。”
“感谢活佛的夸赞,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要圆一件我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一辈子都挂念的一件事。”说完就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象神金像。双手献给了隆亲活佛。然后就把事情的原委都一一告诉了隆庆活佛,旁边很多僧人们惊叹不已,有些年老的掉下了眼泪。
隆庆活佛端详着神像,慈祥地说:“盛世呈吉祥,寺院越来越宏伟,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隆庆沟青山绿水,人类、大自然、有情众生生活在和谐的隆庆沟,今天,您又把殊胜的象神金像归还到寺院,这一切都是盛世和谐的吉缘啊!”
注释:
英雄结:康巴地区的藏族男子蓄长发、盘辫子并缠上大捆红色丝线,套以象牙圈、珊瑚、银戒指做装饰的独特民俗,人们形象地称其为“康巴红”,也叫“英雄结”。
觉悟任波:流传在康巴地区的一种口头禅或者誓言,其意为突出所讲内容的真实性或者一种无法言喻的赞叹语。
秋加才仁 藏族,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康巴文学》执行副主编。出版诗集《秋加的诗》、小说集《秋加的小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