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与选情叠加之下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政局动荡分析*

韩彦雄 廖成梅

内容提要： 吉尔吉斯斯坦独立以来，一直在艰难地进行政治转型。在转型过程中，由于直接移植西式民主政治体制，该国出现了政治大选和政局不稳经常捆绑在一起的怪圈。2020年的议会选举引发了新一轮的政局动荡。虽然此次政局动荡最终以时任总统热恩别科夫的辞职、反对派领导人扎帕罗夫担任总统而告终，但吉尔吉斯斯坦政治体制内部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并未得到解决。未来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叠加冲击下，吉尔吉斯斯坦政治局势仍将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本文从吉尔吉斯斯坦政党政治的结构性矛盾、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和该国脆弱的经济基础三个方面分析了引起此次政局动荡的原因。此外，作为中国的邻国和“一带一路”中亚段的重要实施国家之一，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局变化势必会影响到“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推进。因此，吉尔吉斯斯坦政局的变化对中吉两国共建“一带一路”的影响，也是本文探讨的问题之一。

1991年苏联解体，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纷纷经历了“政治大地震”，开始了现代民族国家建构和政治经济转型进程。为了推动政治现代化，独立后的吉尔吉斯斯坦在政治制度上完全照搬西方民主政治模式，结果不仅未能达到西方乃至吉尔吉斯斯坦力求达到的中亚“民主岛”理想，反而埋下了导致政局混乱的隐患。在吉尔吉斯斯坦将近30年的政治发展历程中，逐步形成了政治大选和政局不稳经常联系在一起的怪圈。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在新冠肺炎疫情下举行了议会选举，面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冲击，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显现出明显的低迷态势，政府抗疫举措滞后，民众对政府的抱怨不断。在缺乏完善政党制度和选举制度的情况下，议会选举成为各政党借机煽动民众推翻现政权的手段。此次政局动荡实质是以代表部族利益的政党为主导的一次国家权力再分配过程，也是吉尔吉斯斯坦政治转型过程中的又一次制度危机。

一、吉尔吉斯斯坦议会的建立与改革历程

由于苏联解体的急剧性，吉尔吉斯斯坦很难在短时间内建构出完善的制度框架，因此，吉尔吉斯斯坦的议会建设也经历波折。表1清晰地显示了1991年至2010年“四月事件”确立议会制前的议会发展轨迹。作为独立后的过渡性议会，苏联时期成立的第十二届最高苏维埃从1990年到1994年存在了四年多。期间，热衷于西方政治模式的总统和诞生于苏联时期保守的议会之间矛盾不断，阿卡耶夫（ Akayev）总统指责议会无作为，而议会要求限制总统权力，在此背景下，阿卡耶夫和支持者开始着手改革议会，削弱其权力。1994年，吉尔吉斯斯坦通过全民公决的方式确立了两院制议会，开启了总统和议会围绕权力斗争对议会结构的重建与改革进程。

表1 2010年“四月事件”之前的议会制

2010年“四月事件”后，议会解散。2010年6月，吉尔吉斯斯坦通过了新宪法，将国家政体改为议会共和制，议会实行一院制，由120名议员组成，任期5年。2010年10月，吉尔吉斯斯坦举行议会选举，故乡党、社会民主党、共和国党、尊严党和祖国党进入议会，这5个党派签署协议组成执政联盟，开启了吉尔吉斯斯坦议会联合执政的时代。2015年10月4日，吉尔吉斯斯坦举行第六届议会选举，社会民主党、共和国—故乡党、吉尔吉斯斯坦党、进步党、共同党、祖国党进入议会。2015年10月7日，社民党、吉尔吉斯斯坦党、进步党、祖国党签署协议，组成执政联盟，第六届议会共设有9个委员会。自从2010年“四月事件”后，2015年的议会选举和平举行，为2017年总统权力的和平交接奠定了基础。经过10年的发展，吉尔吉斯斯坦的议会制度逐渐完善、宪政制度和民主意识都在发展，可2020年议会选举后政治局势的动荡，政治体制又通过全民公决变为总统制，对议会也再次进行改组，吉尔吉斯斯坦政治转型的不确定性增加，政治局势变动的条件依然存在。

二、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议会选举的基本情况

2020年的吉尔吉斯斯坦议会选举是在吉尔吉斯斯坦乃至中亚地区疫情并未得到好转的情况下进行的。在选举过程中，吉尔吉斯斯坦也实施了一些防疫措施，力求降低新冠肺炎病毒对选举造成的影响。在议会选举过程中，虽然有小范围的抗议活动和反对声音，但从整体上讲，选举遵照吉尔吉斯斯坦的宪法和选举法进行，选举进程较为平稳。出乎意料的是，选举结果公布后引发了剧烈的政局动荡。以热恩别科夫（Jeenbekov）为代表的前政权垮台，扎帕罗夫（Zhaparov）强势上任，并以全民公投的方式再次将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体制改为总统制。

（一）选举前已有动乱迹象

在选举之前，已经有迹象表明，此次选举可能会导致政局动荡。2020年9月，以反对所有参选党和举行此次议会选举为目标的“反对所有人”运动在吉尔吉斯斯坦社交媒体广泛传播，参与者公开质疑议会选举过程的公正性，甚至还有人走上街头抗议。公益事业基金会在选举前夕对吉尔吉斯斯坦全国范围内的公民进行了问卷调查，有1202人参加了调查，结果显示有14%的受访者反对所有参选政党，至少58%的民众对参选政党都不了解。①Darya Pedolskaya, “Elections 2020: about 14 Percent of Kyrgyzstan is to Vote against_all,” September 17,2020, https://24.kg/english/165460_Elections_2020_About_14_percent_of_Kyrgyzstanis_to_vote_against_al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日。“shailoo.org”网站也在投票前对议会选举结果进行了网上彩排和初步预测，结果显示受访者中选择“反对所有人”的人最多，达到了24,300人，约占总投票人数的20%。②https://shailoo.org/，吉尔吉斯斯坦一个独立的网上选举民意调查网站，为选民提供独立的选择。其宗旨为：公平的选举，不选边站，国家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2020年9月底也有迹象表明，此次选举可能会引发动乱。2020年9月20日，在奥什市阿拉旺地区发生了一场关于议会选举的暴力冲突事件，团结党和吉尔吉斯斯坦我的祖国党支持者在阿拉旺地区聚众斗殴，共有100多人参与，12人受伤送往医院，5辆汽车被砸毁。③Aida Dzhumashova, “Elections 2020.Candidates and Supporters Fight in Osh Oblast,” September 21, 2020,https://24.kg/proisshestvija/165755_vyiboryi-2020_voshskoy_oblasti_podralis_kandidatyi_istoronniki/，访问日期：2020年9月27日。新冠肺炎疫情下经济发展受阻，物价上涨，失业人数增加，加之政府对疫情控制不力和政治体制的封闭性，增加了民众参与动乱的可能性。

（二）选举过程平稳

根据2016年修改颁布的《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宪法》，吉尔吉斯斯坦议会是该国最高立法和监督机构，共设120个席位，其成员由政党按比例投票选出，任期五年。任何一个政党不得持有超过65个席位。④The Constitution of the Kyrgyz Republic, Article 70，https://www.gov.kg/ky/p/constitution，访问日期：2020年6月21日。为了赢得席位，参选党必须通过7%的全国选举门槛，并且在七个州获得不低于0.7%的选票。与2010年的议会选举规定相比，这次选举继续沿用了在全国必须超过7%的选票门槛，议会选举门槛上调并不是为了剥夺小党进入议会的权力，而是使那些真正具有参政、议政能力的政党通过竞选成为议会党。⑤王林兵、雷琳：《2015年吉尔吉斯斯坦议会选举及政党政治发展态势》，载《新疆社会科学》,2016年第4期，第72页。要求每个政党在每个州都获得0.7%的选票，是为了让各个政党在全国范围内加强影响力建设，增强政党在全国范围的认同，而不仅仅代表某一地区的部族或集团利益，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政党的部族性。政党席位不超过65席的规定，防止了议会出现一党独大或亲总统政党主导国家政权而造成的总统权力过大的局面，也防止了进入议会的大党所占席位过多而左右议会议程和立法程序，为自己所在政党谋私利的现象。

根据2017年修订颁布的《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和议会选举法》，凡是年满21周岁的公民无论其信仰、民族、社会地位、物质能力和政治地位等，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整个选举过程，包括有关选举的各种会议，不仅选举委员会的人可以参加，候选人、候选党派、公民观察员和媒体都有权参加并进行监督。整个国家被视为一个大选区，然后按7个行政单位划分，每个行政单位又是一个选区，在辖区内以2500人为单位设置投票点。①Constitutional law on Presidential and Jogorku Kenesh Elections (2011, as of June 2020)，https://www.legislationline.org/download/id/7361/file/KyrgyzstanLawPresidentialJKElections2011am2017en.pdf.与2015年相比，本次选举取消了全国65个选区的规定，改为以2500人为单位设置投票点，方便了一定区域选民的投票。考虑新冠肺炎疫情的实际情况，中央选举委员会还在大选前和大选日严格控制各个投票点的人数。在选举日，选民都必须接受温度检查，也对投票站定期进行消毒。为确保选举参与者的安全，中央选举委员会为投票站购买了2480个非接触式温度计，340万个一次性口罩和12万多个呼吸器，还购买了290万副手套和13000件工作服等。②Tatyana Kudryavtseva, “CEC of Kyrgyzstan All Polling Stations Provided with PPE,” October 4, 2020,https://24.kg/english/167351_CEC_of_Kyrgyzstan_All_Polling_Stations_Provided_with_PPE/，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日。此次选举还采用了先进的生物识别系统，不仅会识别选民指纹，而且对转移到其他地点投票的公民进行识别。这确保了一位公民只能获得一张选票，并且只能投票一次。③“Kyrgyzstan parliamentary elections set for october 4,” https://www.neweurope.eu/article/kyrgyzstanelections-set-for-october-4/，访问日期：2020年9月27日。

在选举前，在吉尔吉斯斯坦司法部注册登记的259个政党中只有44个宣布参加竞选，但经过中央选举委员会的审核和一些政党主动退出后，只有16个政党有资格参加此次选举，可以将其分为三类。④第一类，已经参加过选举，有丰富的选举经验和一定的影响力：阿塔—梅肯祖国党（АтаМекен）、吉尔吉斯斯坦党（Кыргызстан）、共和国党（Республика）、统一党（БирБол）、统一吉尔吉斯斯坦党（БутунКыргызстан）和阿富汗战争退伍军人和民兵党（Политическаяпартия Ветерановвойны в Афганистане и Участниковдругихлокальныхбоевыхконфликтов）。这些政党曾多次在议会选举中获胜，在吉尔吉斯斯坦议会实行两院制时就在议会中有席位。该分类可以包括吉尔吉斯斯坦扎曼达什现代人党（Замандаш）和祖国友谊党（МекенЫнтымагы），这些政党也参加过几次选举，但未能进入议会。第二类，团结党（Биримдик）和吉尔吉斯斯坦我的祖国党（Мекеним Кыргызстан），这些党虽然没有大选经验，但参加过一些地方选举。因为团结党是亲总统政党，很多党员都在政府任职，其“发展经济、促进国家发展”的竞选口号吸引了很多年轻人，所以选举之前就有团结党将成为最大赢家的预测。第三类，新成立并参加这次选举的新政党包括：公正发展党（ЫйманНуру）、伟大行进党（Чонказат）、改革党（Реформа）、社会民主党（Социал-демократы）、奥尔多党（Ордо）、祖国党（Мекенчил)。根据中央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数据，此次选举大约有352万名登记选民，开设了2474个投票站，其中44个设在国外。共有277位来自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独联体、日本和德国等的国际观察员监督此次选举，210个媒体组织获准对此次选举进行了报道。①Maria Orova, “277 International Observers Monitor Parliamentary Elections in Kyrgyzstan,” October 4, 2020, https://24.kg/english/167389_277_international_observers_monitor_parliamentary_elections_in_Kyrgyzstan/，访问日期：2020年9月30日。

（三）选举结果引发动乱

当地时间2020年10月4日晚，吉尔吉斯斯坦中央选举委员会公布的初步计票结果显示，共有1 960 823人进行了投票，投票率达到了55.65%。得票最多的4个政党和得票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议会选举有资格进入议会的政党得票情况② Kyrgyz Kabar, “Results of Vote Counting of 97.25 of Polling Stations 4 Parties Leading,” October 4,2020, http://en.kabar.kg/news/results-of-vote-counting-of-97.25-of-polling-stations-4-parties-leading/，访问日期：2020年10月5日。

进入议会的4个政党中除了统一吉尔吉斯斯坦党之外有3个亲总统政党，团结党和吉尔吉斯斯坦我的祖国党（简称“祖国党”）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票数多出其他两党三倍之余。团结党顺利进入议会也在意料之中。该党虽未参加过议会选举，但曾参加过一些地方性选举，有一定的参选经验。该党除了总统之弟、副议长、副总理等有实力的政治人物外，还持有进行竞选活动的大量资源。祖国党领导人马特来莫夫（Matraimov）是前商务部部长，有着广泛的政治影响力和经济影响力，和热恩别科夫都来自南方，届时两党将占到议会席位的75%，这也打破了吉尔吉斯斯坦政治系统的南北平衡，该党也被民众认为是此次选举贿选最严重的党。

表3 吉尔吉斯斯坦2020年议会选举无资格进入议会的政党得票情况

选举结果一经公布，以社会民主党为代表的未进入议会的政党便发动了游行示威活动，抗议此次选举中存在舞弊行为，并要求举行新一轮选举。2020年10月5日，社会民主党、祖国友谊党和伟大行进党等反对派政党在首都比什凯克市中心的阿拉套广场组织抗议集会，随着抗议活动的升级，抗议人员于2020年10月6日闯进吉尔吉斯斯坦“白宫”，占领了议会大楼，在议会大楼内纵火、哄抢，还有部分抗议人员前往国家安全委员会释放了被关押的前总统阿坦巴耶夫（Atambayev）和前总理伊萨科夫（Isakov）。在同一天，中央选举委员会发声，同意进行二次选举，但抗议活动持续发酵，吉尔吉斯斯坦国内多个州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游行示威活动。未进入议会的政党也开始积极组建执政联盟，推选出刚出狱的前最高议会议员萨迪尔·扎帕罗夫（Sadyr Japarov）作为吉尔吉斯斯坦代总理，原来的议会议长、总理、部分州的州长纷纷辞职。整个吉尔吉斯斯坦政局在短时间内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总统热恩别科夫于2020年10月8日表示，必须尽快使局势回到正轨，并计划在新的权力机构的合法领导人产生后且该国走上法制道路后，辞去国家元首职务。他强调：“任何职位都不应高于国家的完整、人民的团结和社会的安定。”①《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宣布准备辞去该国总统职务》，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0年10月9日，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2010091032284096/，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6日。在动乱爆发前，行使职能的总理和政府成员于2020年10月9日宣布离职，同意反对派组成新的政府成员，希望通过一系列措施平复抗议活动，防止国家进一步分裂和抗议活动升级而造成更多社会不稳定因素。这一系列措施并未达到预期效果，抗议活动还在持续。直到2020年10月15日，热恩别科夫正式辞职，扎帕罗夫代行总统职务，游行示威活动才得以平息。2021年1月10日，吉尔吉斯斯坦举行了总统选举并就国家政体举行全民公决，超过110万（约79.2%）选民支持扎帕罗夫为吉尔吉斯斯坦总统。吉尔吉斯斯坦中央选举委员会还公布了全民对政体的公投结果，结果显示，有81.49%的选民支持总统制，10.91%的人支持议会制，4.47%的人对这两种体制均不支持，多数选民倾向于总统制政体。②《吉尔吉斯斯坦选举机构确认扎帕罗夫当选总统，就职典礼月底举行》，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gj/2021/01-21/9392826.shtml，访问日期：2020年1月23日。2010年全民公投修改宪法并将总统制改为议会制后，经过10年的尝试，吉尔吉斯斯坦又将议会政体改回了总统制。

三、引起此次政局动荡的因素

自独立以来，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转型极具戏剧性。从对民主的狂热追求到“郁金香革命”，从对外来政治制度的盲目模仿到因制度“叠合”的无效性而使国家陷入“民主—专制”的怪圈。经过多次修宪，吉尔吉斯斯坦仍未厘清“总统制”与“议会制”，而塑造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脆弱政体。①焦一强：《“从民主岛”到“郁金香革命”：吉尔吉斯斯坦转型研究》，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页。原本为了实现政治系统稳定的政党，却因其结构性矛盾而成为政局动荡的罪魁祸首。除了政治转型，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转型举步维艰，加之新冠肺炎疫情阻碍了经济发展，导致失业率急剧上升，这些都是造成此次动乱的因素。

（一）吉尔吉斯斯坦政党政治的结构性矛盾

政党是现代民主政治的组成部分，它将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诉求、要求和意见输送到了政治系统中去，连接着民意和政治系统，而且肩负着社会同化的功能。亨廷顿从政治参与和政治稳定的角度出发，认为政党制度就是为了更好地组织现代化带来的政治参与的扩大，政党制度保证了政治稳定。②[美] 塞缪尔·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等译，上海世纪出版社2013 年版，第332页。然而，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党制度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依旧呈现出政党代表性低、缺乏明确的意识形态、部族认同高于国家认同等结构性矛盾，③廖成梅、杨航：《吉尔吉斯斯坦政党制度研究》，载《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第89页。这些结构性矛盾成为影响吉尔吉斯斯坦政治稳定的消极因素。

独立之初，吉尔吉斯斯坦倡导三权分立，按照西方的民主模式改造本国政体，实行多党政治。随着对苏联资产私有制改革的推进，政治精英侵吞了大量国家资源。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他们纷纷组建政党，以便求得到政治保护。一时间，吉尔吉斯斯坦政党数量迅速增加。由于国内法律对组建政党的要求相对较低，所以吉尔吉斯斯坦政党数量很多。2020年，在吉尔吉斯斯坦司法部注册的政党多达259个。①AKIpress, “283 Political Parties Registered in Kyrgyzstan by Early March,” March 6, 2020, https://akipress.com/news:636583:283_political_parties_registered_in_Kyrgyzstan_by_early_March/，访问日期：2020年5月20日。大多数政党只在选举期间活动并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宣传，然后将所得选票出售给有机会进入议会的大党派。由于政党代表性低，地区分支机构不发达，没有很明确的纲领和意识形态引领，制度化水平低，所以政党常处于解散或改组状态，凸显多党性强、制度化弱的特征。②王林兵、雷琳：《吉尔吉斯斯坦议会制政体建构面临四大困境》，载《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3期，第94页；杨莉：《吉尔吉斯斯坦：实行议会制后的政局走向》，载《当代世界》，2018年第8期，第72页。

南北部族文化一直贯穿于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生活中，历次的政局动荡和政府权力的频繁更迭背后都可以看到南北政治派别的斗争。南北部族斗争以政党竞选的形式表现出来，历史积累的南北轮流掌权的政治经验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南北矛盾，避免出现严重的政局动荡和社会动荡，但每次总统和议会大选都成了南北不同部族进行博弈的舞台，只要选举结果打破了政治系统中微妙的南北平衡，便会出现政局动荡的局面。

从表4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吉尔吉斯斯坦政党围绕议会选举所表现的南北部族政治斗争。此次选举的最大赢家——团结党，不仅在全国范围内的得票率均高于其他政党，在南方的奥什市更是获得了51.81%的选票，远高于伊塞克湖州和比什凯克等北部各州。祖国党在北方得票略高于南方，但在全国各州的得票率比较均衡，可见该党在境内都有较好的政治动员能力和影响力。统一吉尔吉斯斯坦党是进入议会的政党中唯一一个非亲总统的政党，从得票也可以看出该党在巴特肯州的得票率高达22.16%，但在伊塞克湖州和塔拉斯州的得票率都低于2%。

表4 吉尔吉斯斯坦各政党在各州得票率情况① Baktygul Osmenalieva, “Elections 2020 What Parties Win Majority of Votes in Naryn region,” October 4, 2020,https://24.kg/english/167479_Elections_2020_What_parties_win_majority_of_votes_in_Naryn_region/，访问日期：2020年10月7日。

（待续）

（续表）

在未进入议会的政党中，除了统一党，其他有北方部族背景的政党（如阿塔—梅肯祖国党、共和国党、公正发展党、扎曼达什现代人党和伟大行进党等）南北票数差距更明显，除了在比什凯克，这几个政党在北部各州的得票数均高于南部，多数代表北方部族利益的政党都没有进入议会。此次选举打破了此前议会内的南北平衡，所以结果一公布，反对派政党就发起了游行示威活动。

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党逐步沦为政治精英追逐个人利益、家庭利益和部族利益的工具，利益内卷化严重。①王林兵、雷琳：《精英、政党与制度:吉尔吉斯斯坦独立以来的政治发展逻辑》，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9年第5期，第123页。自2017年10月就任总统以来，热恩别科夫为了削弱前总统的影响力，大量精减前总统势力下的行政官员。2018年，他通过反腐手段，将总理、国家海关总署主席、比什凯克市长等一众高官几乎全部换掉。2019年8月，热恩别科夫又逮捕了前总统阿坦巴耶夫。这一系列行为加剧了政治系统内的南北矛盾。前总统阿坦巴耶夫的儿子卡迪尔是此次选举后领导抗议的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在抗议活动升级后，他带领抗议人群冲进国家安全委员会，释放了被关押的阿坦巴耶夫。部族政治对西方民主制度缺乏认同，街头政治成为其实现政权合法性的手段，由部族精英操控的政党难免会成为各部族谋利的工具。此次政变就是以南北部族为代表的政党斗争的突出表现。

（二）经济衰退的催化作用

“经济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民主品格。经济是民主制度稳定的条件，是民众信任政权的基础。”②焦一强：《“从民主岛”到“郁金香革命”：吉尔吉斯斯坦转型研究》，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00页。经济增速的放缓、失业人数的增加、通货膨胀率的上涨等因素延缓了经济转型的进程，也埋下了社会不稳定的祸根。“经济改革为中亚国家的政局稳定和社会稳定提供了坚实保障……经济发展是政治稳定的前提和基础，而经济衰退则是引起各国政治纷争的最主要原因之一。”③吴宏伟：《中亚社会稳定与安全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120页。当议会选举结果公布、反对派上街抗议时，经济持续低迷下的民众情绪被触动，政治局势陷入动荡状态，社会秩序持续混乱。

苏联解体后，中亚各国开始了艰难的经济转型过程，但由于各国的转型措施和自然禀赋不同，转型的成效也各有不同。吉尔吉斯斯坦在独立初期实行激进的“休克疗法”，破坏了原来的经济结构，使经济在独立初期遭受了严重的打击。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一直处在较低的发展水平，贫困和失业一直困扰着该国的发展，成为吉尔吉斯斯坦稳定的消极因素。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2019年吉尔吉斯斯坦仍有20.1%的民众仍生活在贫困线下。①引自世界银行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country/kyrgyz-republic,访问日期：2020年6月12日。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吉尔吉斯斯坦国家统计委员会在新闻发布会上指出，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内生产总值为5980亿索姆（约合77亿美元），同比下降了8.6%。若不计库姆托尔公司的金矿产值，则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生产总值为5300亿索姆，同比下降9%。②Tazabek, “Kyrgyz Economy Falls by 8.6% in 2020,” January 14, 2021, http://www.tazabek.kg/news:1675114/?from=k$place=date-list,访问日期：2021年2月13日。据亚洲开发银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吉尔吉斯斯坦经济部下属经济政策研究所发布的《吉尔吉斯斯坦新冠肺炎疫情：对社会经济影响评估与政策建议》的研究报告显示，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生产总值下降了8.6%。

图1 吉尔吉斯斯坦GDP增速③ Asia Development Bank,Economic indicators for the Kyrgyz Republic，https://www.adb.org/countries/Kyrgyz-republic/economy,访问日期：2021年8月1日。

疫情对吉尔吉斯斯坦经济各领域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对吉尔吉斯斯坦的旅游业、贸易、消费服务业和建筑业造成了巨大损失。2018年，旅游业和旅游服务出口收入占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生产总值的5.6%。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相关收入减少了90%。①《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生产总值将下降10%》，2020年8月17日，http://www.siluxgc.com/jejsst/kgPoliticalEconomy/20200817/22021.html，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7日。经济学家预测，与2019年相比，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州旅游业利润下降了50%。6—8月为伊塞克湖州的旅游旺季，往年大批欧美游客前往该地休假，为当地带来可观收入。但2020年受疫情影响，当地度假区门庭冷落。游客的减少导致企业经济效益下降，当地旅游业经营者不得不提高服务费，并通过银行贷款勉强维持经营。旅游业、贸易、消费服务业和建筑业，其中每个经济部门的总增加值都将减少20%，甚至更多。

此外，侨汇收入是吉尔吉斯斯坦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据世界银行统计，侨汇占到吉尔吉斯斯坦国内生产总值的31.5%。吉尔吉斯斯坦经济部副部长阿里巴耶夫（Alybayev）表示，2020年1月至7月，该国汇款总流入量为10亿美元，同比下降9.3%。②Kyrgyz Kabar, “Economy Ministry Remittances to Kyrgyzstan Decreased by 9.3,” Seprember 24, 2020,http://en.kabar.kg/news/economy-ministry-remittances-to-kyrgyzstan-decreased-by-9.3/，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6日。侨汇的大幅减少对吉尔吉斯斯坦经济造成了消极影响。据吉尔吉斯斯坦国家统计委员会公布的统计数据，2020年全年，吉尔吉斯斯坦通胀率达9.7%。③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全年通胀率达9.7%》，2021年1月25日，http://kg.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101/20210103033627.shtml，访问日期：2021年2月17日。高通胀和低迷的经济态势导致失业率不断增长。根据吉尔吉斯斯坦劳动和社会发展部数据，2020年1月至10月，吉尔吉斯斯坦登记失业人口为7.85万人，失业率为3%。截至2020年11月1日，约有10万多人在找工作。④中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20年1月至10月吉尔吉斯斯坦失业率为3%》，http://kg.mofcom.gov.cn/article/jmxw/202012/20201203023843.shtml，访问日期：2021年1月12日。高失业率是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之一，这些没有收入来源的选民不仅会在投票过程中产生贿选行为，而且会成为抗议活动的主体。

（三）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

吉尔吉斯斯坦疫情局势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国内的消极情绪上涨，伴随着民众对政府的信任降低以及对早已发生严重畸变的民主政体的失望，一些反对势力借机造势，政治精英借机争夺权力。自2020年3月18日出现首批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之后，新冠肺炎疫情在吉尔吉斯斯坦无法得到有效控制，不断出现新增确诊病例，这对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和政治生活都造成了巨大影响和冲击。

表5直观地反映了吉尔吉斯斯坦的疫情发展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2020年3月到6月，人数虽然持续增长，但增长势头较为平稳，尚未达到疫情峰值，整个疫情局势尚处于可控状态。第二阶段为2020年6月到8月，此阶段疫情迅速暴发，确诊人数从6月底的5296人飙升至8月底的43898人，其中仅6—7月，新增病例就达29927人。病毒传播速度之快，人们发病率之高，这让吉尔吉斯斯坦民众猝不及防。吉尔吉斯斯坦政府采取了宵禁措施，限制外出和文艺活动等。第三阶段从2020年8月至10月，虽然经过7个月的严格防控，但并没有完全控制住疫情。2020年8月至10月，全国仍有12356人次的新增病例。

表5 吉尔吉斯斯坦2020年3月至10月新冠肺炎疫情数据

吉尔吉斯斯坦政府为了减少疫情对国内经济的影响，在国内推动复工复产，逐渐放宽管制。随着复工复产的进行，虽然政府进行了诸如登记在不同区域流动人口的信息、限制公共区域内人数等做法，但由于技术水平的限制，自2020年6月中旬开始，吉尔吉斯斯坦疫情出现反复。随着疫情的扩散，国内出现了严重的物资短缺现象，通货膨胀率不断上涨，复工复产工作的开展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加快了疫情的扩散。这些因素都加剧了人民对政府工作的不满。

数月的严格防控措施非但没有控制住疫情，反而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回锋”。自2020年10月以来，每日新增人数更是以百为单位增长。虽然政府采取的行政命令限制了人民的出行、聚集等，但由于政府治理能力和公共卫生体系存在的先天不足，严格的措施并未完全控制住疫情。政府错误估计了本国疫情防控能力和发展趋势，过早的开展复工复产工作，反而加快了疫情传播。严格的疫情防控措施和政府无效的治理模式使得民众的“革命”热情上升，这次议会选举后的动乱更像是一次被疫情长期压制后的“人民的狂欢”。从现场的视频和新闻报道来看，很多民众将街头运动作为发泄自己情绪的方式，毁环公共建筑、攻进议会大楼、在阿拉套广场上挥舞荧光棒、吹口哨等行为像极了广场狂欢。这次以街头政治为表现形式的“狂欢”，是疫情之后被压抑的人民的情绪的宣泄。

四、此次政局动荡造成的影响

吉尔吉斯斯坦独立三十年来，在总统制和议会制之间的切换中迷失了方向，“街头政治”已经成为其难以摆脱的权力更迭方式，此次政局动荡使得其政治前景更加迷茫，对本国经济发展和中吉“一带一路”合作的推进蒙上了阴影。

（一）政治前景迷茫

2015年10月，吉尔吉斯斯坦将政治体制改为议会共和制后进行了第一次选举。上次议会选举虽然也存在一些问题，如：投票率低，有些政党认为在个别州存在舞弊现象并要求重新选举等，但各方势力都在议会和法律范围内进行了申诉。议会制政体下的议会联合执政的方式为国家认同度低、部族矛盾突出的吉尔吉斯斯坦各方势力提供了一个开放的利益诉求平台。代表各方势力的政党会在议会斗争中转变斗争思维，放弃“街头政治”。①王林兵、雷琳：《2015年吉尔吉斯斯坦议会选举及政党政治发展态势》，载《新疆社会科学》,2016年第4期，第72页。宇山智彦也认为，吉尔吉斯斯坦的议会政党制度意味着各方的竞争开始以制度化的方式公开进行，有了一定的秩序性。②宇山智彦、杨茗：《吉尔吉斯斯坦二次革命后的政党政治与总理——总统制：乱中有序》，载《俄罗斯研究》，2012年第5期，第76页。但2020年议会选举结果公布后，反对派立刻就发动了“街头政治”，推翻了热恩别科夫政权，扎帕罗夫强势上台，又通过全民修宪的方式将议会制改为总统制。议会制在吉尔吉斯斯坦也陷入了“民主的怪圈”，扎帕罗夫在多个场合提及缩小议会规模，削弱议会权力。政党在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被削弱，已经习惯采用多元竞争方式来实现自身利益的政治精英能否轻易接受自己的利益受损这一事实还有待观察。根据2005年、2010年和2020年政局动荡可以看出，如果扎帕罗夫未能实现其承诺的社会经济发展计划，政权可能在短时间内会迅速被推翻。

部族主义、地区主义等非制度性因素在吉尔吉斯斯坦将长期存在，经济基础和政治生态还不能支撑其民主政治体制。吉尔吉斯斯坦政治转型的波动性在未来还会继续。亨廷顿认为，一个现代化中的政治体系的稳定取决于政党力量是否强大，而政党力量往往依赖其制度和群众支持的程度。③[美]塞缪尔·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王冠华等译，上海世纪出版社2013 年版，第341—343页。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党利用议会选举进行政治动员，扩大了公民的政治参与力度，获得了公民的支持，但其低制度化的政党政治导致政治不稳定。作为中亚国家“民主楷模”的吉尔吉斯斯坦，完全照搬西方民主制度，并将其强行“嫁接”到本国，独立三十年以来便发生了三次非正常的权力更迭和三十多次的政府重组。各政党、利益集团利用议会和总统选举，不断发动各种形式的暴力活动，为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转型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因素。没有强有力的政治力量或适合本国的政治制度，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波动性将持续存在。

（二）经济增长前景黯淡

自从苏联解体后，吉尔吉斯斯坦一直缺少支撑本国经济快速发展的支柱性产业，经济转型和政治转型一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并与中亚其他国家的差距也在不断拉大。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发展缓慢的经济雪上加霜，人民生活水平不断下降。扎帕罗夫的首要问题是为改革获得财政支持，这对吉尔吉斯斯坦的稳定有着重要的作用。任职之前，他一直在监狱中。虽然他已经取得了政权，但在政治系统中他并没有形成可以信任的团队，执政能力的建设还需要很长时间。因此，在巨大的财政赤字压力下，指望扎帕罗夫进行有成效的改革非常不现实。随着第二波疫情来袭和劳动移民滞留等因素，国内还将出现更多的问题，而且西方国家和俄罗斯也面临着新冠肺炎防疫和国内经济增速放缓的压力。因此，吉尔吉斯斯坦希望通过国际援助得到更多的资金将变得困难，改革资金的来源对扎帕罗夫来说将是巨大的挑战。

新冠肺炎疫情和政治不稳定对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发展造成了严重打击。①Tazabek, “Arthe Beyinning of 2021, the National Debt of Kyrgyzstan Exceeded $4.93 Billion,” August 10 2021, www.tazabek.kg/news:1680 635/?f=cp，访问日期：2021年2月21日。吉尔吉斯斯坦财政部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吉尔吉斯斯坦国家债务总额为49.28亿美元。其中，外债额为42.2亿美元，占比85.6%，内债额为7.08亿美元，占比14.4%。吉尔吉斯斯坦第一副总理诺维科夫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吉尔吉斯斯坦摆脱经济危机的计划。诺维科夫称，要恢复经济首先需要恢复民众、企业和政府之间的信任，其次要恢复国际伙伴和投资者在吉尔吉斯斯坦开展业务的信心，并确保政局稳定。①Kyrgyz Kabar, “Deputy Pmnovikov Shares his Plans to Bring Country Out of Current Economic Collaps,”October 30, 2020, http://en.kabar.kg/deputy-pm-novikov-shares-his-plans-to-bring-country-out-of-currenteconomic-collaps/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6日。

（三）给“一带一路”倡议在吉尔吉斯斯坦的推进蒙上了阴影

吉尔吉斯斯坦作为中国进入中亚的门户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推进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2018年，吉尔吉斯斯坦与中国进出口总额达561.112万美元。其中，吉尔吉斯斯坦从中国进口的商品总额达555.679万美元，出口到中国的商品总额达5.43万美元。②《各国数据》，中国一带一路网，https://www.yidaiyilu.gov.cn/jcsjpc.htm，访问日期：2020年8月15日。自“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以来，中国企业对吉尔吉斯斯坦国内基础设施建设、促进吉尔吉斯斯坦经济和社会发展等方面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吉尔吉斯斯坦政治局势的变化会在短时间内影响中国在吉尔吉斯斯坦投资和贸易。

一国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等因素是对外投资的重要参考要素。吉尔吉斯斯坦政局的不稳定不仅会挫伤中国企业对吉尔吉斯斯坦的投资信心，增加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全方位合作的政治安全风险，而且与政权的频繁更迭相伴的是，不同的利益集团在吉尔吉斯斯坦掌握国家的行政资源，左右对外政策和国内经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这些因素都不利于吉尔吉斯斯坦形成对“一带一路”倡议支持的持续性。因为政权频繁更迭，中国企业或政府与吉尔吉斯斯坦制定的合作规划往往随着前政权一起被抛弃，制定一系列新的目标和发展规划往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无形中挫伤了企业的投资信心，进而影响中吉双边合作顺利开展。

政局不稳定往往伴随着暴力活动的频发，吉尔吉斯斯坦经常出现针对大型企业的暴力活动，在大规模的抗议活动中，被煽动的民众攻击中国企业的次数也大大增加。根据中新网报道，2019年，吉尔吉斯斯坦曾出现过多次针对中国企业的暴力事件，2019年8月6日，吉尔吉斯斯坦纳伦州数百人在中吉矿业投资的金矿项目附近举行集会，并殴打中方人员，造成数十人受伤。③《中企项目遭非法冲闯，中国驻吉大使紧急约见吉副总理》，2019年8月7日，http://www.chinanews.com/gj/2019/08-07/8919030.shtml，访问日期：2020年4月15日。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外商直接投资流出率比2019年增加了20.1%，流出总额达8.081亿美元。其中，中国的外商投资流出占了62.2%。①Kyrgyz Kabar, “Investment Out Flows in Kyrgyzstan Increased by 20 Last Year,” March 12, 2021, http://en.kabar.kg/news/investmentoutflowsinkyrgyzstanincreasedby20lastyear/，访问日期：2021年3月13日。虽然此次政局动荡会打击中国企业在吉尔吉斯斯坦投资企业的信心，对“一带一路”的投资产生消极影响，但从长远看，中吉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保持友好合作的大趋势不会因此次动乱而发生大的变化。

五、结语

作为中国邻国和“一带一路”向西推进的首站，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局动荡短时间会对中国企业投资和“一带一路”倡议推进产生不利影响。但从长远看，中、吉两国具有睦邻友好的传统和良好的合作基础，吉尔吉斯斯坦的政局动荡不会对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带来逆转性和长期性的影响。2021年2月，扎帕罗夫在与习近平总书记的通话中强调，中方是吉方永远可以信赖的好邻居、好朋友、好伙伴，欢迎中国企业赴吉投资，愿与中方共同努力，推进中吉乌铁路等大项目合作，共建“一带一路”。②《习近平同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通电话》，2021年02月22日，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gn/2021/02-22/9416758.shtml#zw_cyhd，访问日期：2021年2月28日。吉尔吉斯斯坦总理也在多个场合表示，吉方会保证中方投资人员和企业的安全和利益，欢迎中方企业前往吉尔吉斯斯坦进行投资。目前，吉尔吉斯斯坦疫情还未完全控制，中、吉双方还需要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下深化抗疫合作，共同推进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积极发展。在未来，中吉将继续开展务实合作，双方关系将持续稳定发展，“一带一路”的合作愿景将逐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