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印太”合作构想的缘起、演进与考量*——兼论中国的应对策略选择

李云龙 赵长峰

内容提要：由于近年来美国“印太”战略和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实施，东南亚地区成为大国竞争的要地。基于合作、包容、透明和开放的原则，印度尼西亚提出以东盟为中心，以可持续发展、海上合作和基础设施互联互通为核心内容的“印太”合作构想。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印度尼西亚的“印太”合作服务于其海上崛起的战略野心。印度尼西亚试图在中美战略竞争中维持平衡关系，确保其在地区事务的主导性和东盟话语权。从地缘经济角度来看，印度尼西亚的“印太”合作构想旨在维护其海洋经济利益，并勾勒“印太”经济合作圈，加强“印太”地区经济合作，以应对全球经济不稳定形势，使其和东盟在中美经济战略竞争中能够左右逢源。中国应积极回应印度尼西亚的“印太”合作构想，充分尊重东盟的“中心地位”，与印度尼西亚和东盟加强海上合作、区域经济合作，继续支持东盟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并在安全问题上给印度尼西亚和东盟保留一定的对冲空间。

美国“印太”战略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都将东南亚地区视为中美战略博弈的重点地区。①凌胜利：《中美战略竞争与大战略博弈》，载《和平与发展》，2020年第5期，第82页。部分学者研究了东南亚国家对中美战略竞争的认知和反应，认为中美战略竞争给东南亚各国造成了新一轮的“选边站”，加剧了东南亚地区秩序的动荡。实际上，印度尼西亚（以下简称“印尼”）从2013年就开始建构自身的“印太”概念，推动以东盟为中心的“印太”合作，并积极寻求东盟内部和域外大国的参与和支持。大卫•斯科特（David Scott）认为，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巩固了印尼作为东盟非官方领导人的地位，避免了中国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和美国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FOIP）等非东盟大国对该地区政治和经济议程的主导。②David Scott, “Indonesia Grapples with the Indo-Pacific: Outreach, Strategic Discourse, and Diplomacy,”Journal of Current Southeast Asian Affairs, Vol.38, No.2, 2019, p.201.印尼艾尔朗加大学研究员艾哈迈德•萨夫里尔•穆巴（Ahmad Safril Mubah）认为，在中美竞争日益激烈的背景下，作为一个海上强国，印尼在维护“印太”地区的稳定方面发挥了战略作用。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是佐科政府对中美在“印太”地区进行战略对抗的一种回应。在“以东盟为中心”和“独立且积极”的外交原则之上，印尼采取了经济实用主义的双重对冲战略，在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的同时，保证了美国在南海地区的参与度，目的是维持地区秩序的稳定，促进地区国家间的合作。③A Safril Mubah, “Indonesia’s Double Hedging Strategy toward the United States-China Competition:Shaping Regional Order in the Indo-Pacific?” Issues &Studies, Vol.55, No.4, 2019, p.15.张洁认为，中美在东南亚地区的战略竞争迫使东盟国家对两国的地区方案产生认知差异。印尼出台的“印太”愿景旨在巩固东盟国家对大国竞争的统一立场，维护东盟的中心地位，避免东盟在大国竞争的漩涡中走向分化。④张洁：《东盟版“印太”愿景：对地区秩序变化的认知与战略选择》，载《太平洋学报》，2019年第6期，第9页。葛腾飞指出，东盟在印尼的推动下达成的“印太”战略观体现在《东盟印太展望》中。与特朗普政府在“印太”地区的对抗战略不同，东盟在“印太”地区采取了促进对话和合作的包容性路线，将东盟打造成为“印太”地区外交、安全与经济事务的主导机制，维护东盟及其成员国的切身利益。⑤葛腾飞：《“印太”地区安全秩序纷争与中国的地区秩序愿景》，载《外交评论》，2021年第3期，第88页。尽管有学者从战略角度分析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但在尤汉尼斯•苏莱曼（Yohanes Sulaiman）看来，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更侧重于经济与发展合作，这一点与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的“印太”战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后者是基于威胁感知，核心议题是安全，尤其针对日益强大的中国。而对印尼来说，推进基于相互理解的、强有力的多边经济和发展合作，才是解决“印太”日益紧张的地区局势的关键所在。①Yohanes Sulaiman, “Whither Indonesia’s Indo-Pacific Strategy?”Asie Visions, No.105, Ifri, January 2019.斯里•尤南托（Sri Yunanto）和加尔比•里夫奇•萨姆胡迪（Galby Rifqi Samhudi）认为，印尼“印太”合作概念蕴含了包容的思想，并强调了东盟的共同利益，并且没有像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印太”战略那样强调民主的价值观，而是秉持政治价值观的开放性，允许地区国家遵循不同的意识形态。而东盟把“印太”概念发展成为一个开放的合作渠道，并确保了东盟对议程的控制，以此对冲中美之间对权力的争夺。②Sri Yunanto, Galby Rifqi Samhudi, “Different Interests Explain Different Proposals: The Contestation of Indo-Pacific Cooperation Framework between ASEAN and the US,” Global Strategis, Vol.13, No.2,2019, p.10.韦红、李颖认为，印尼推行的“印太”构想是以安全和经济为两大合作主线，强调积极合作、包容（而非对抗结盟、排他）的合作原则，依托东盟和环印度洋联盟等多边合作机制，以实现印尼在大国竞争中的自身利益，重塑地区强国身份，拓展自身经济利益。③韦红、李颖：《印尼的“印太”构想：特征、动因、影响及中国的应对》，载《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9年第4期，第92—109页。值得注意的是，从国家主张到地区主张，从印尼国家对外政策演化为东南亚地区合作框架，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并不是一蹴而就、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印尼在不同时期对国家利益和地区角色的要求不断得到发展和调整。印尼主张的“印太”合作构想拥有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特征，在地缘政治上强调竞争，而在地缘经济层面上更加强调合作。④David Scott, “Indonesia Grapples with the Indo-Pacific: Outreach, Strategic Discourse, and Diplomacy,”Journal of Current Southeast Asian Affairs, Vol.38, No.2, 2019, p.205.本文梳理了印尼“印太”合作构想形成与发展的脉络，试图探究其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考量，并就中国如何应对印尼“印太”合作构想提出对策与建议。

一、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缘起与演进

东南亚在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的“印太”战略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而印尼作为该地区的“领头羊”，一直希望自己在东南亚地区有更大的发言权。因此，印尼对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的“印太”战略保持较为谨慎的态度。自2013年印尼提出基于东盟为中心的“印太”看法以来，印尼一直关注“印太”地区日渐增长的潜力，积极推动“印太”地区各国的合作，并推动东盟达成“印太”合作共识。

（一）“印太”看法：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萌芽

“印太”一词并不是新创造的概念，其最早是作为海洋科学术语而产生，以美国、澳大利亚和印度三国为代表的“印太”国际话语体系引起了印尼的重视。印尼官方最早提及“印太”概念，始于2013年5月印尼前外长马蒂•纳塔莱加瓦（Marty Natalegawa）在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发表题为《印尼对于“印太”的看法》的主旨演讲。①Center for Strategic & International Studies, “An Indonesian Perspective on the Indo-Pacific,” May 16,2013, https://www.csis.org/events/indonesia-conference-csis,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0日。马蒂在演讲中表示，从地理上看，“印太”地区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是以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为三个点连接起来的三角形海域。处于这个三角形海域中心位置的印尼，坐拥世界上最具战略意义的海上航线（马六甲海峡），为全球贸易和人类进步提供了“高速公路”；从经济上看，在“印太”地区的30个国家中，有5个国家属于全球排名在前20的经济体。“印太”地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经济体，涵盖了全球主要的经济增长型国家，是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从国家制度上来看，“印太”地区拥有众多“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民主国家”。菲律宾、泰国、印尼和缅甸都经历了民主化改革，东盟政治安全共同体在推进东南亚地区的民主化进程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②Marty Natalegawa, “An Indonesian Perspective on the Indo-Pacific,” The Jakarta Post, May 20, 2013,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3/05/20/an-indonesian-perspective-indo-pacific.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2日。马蒂认为，“印太”地区各国和地区还面临着包括信任赤字、领土纷争以及竞争博弈在内的各种挑战，这些挑战都在影响着“印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对此，他提出发展“印太”地区国际关系的新的范式，即在东盟领导下，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和《东亚峰会互惠关系原则宣言》为合作基础，通过东盟的各项机制来促进“印太”地区的合作，进而促成“印太”地区国家签署《印太友好合作条约》（Indo-Pacific Wide Treaty of Friendship and Cooperation）。③Center for Strategic & International Studies, “An Indonesian Perspective on the Indo-Pacific,” May 16,2013, https://www.csis.org/events/indonesia-conference-csis,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2日。东盟试图通过实现该地区更为广泛的合作，将“印太”打造成一个互相信任、和平解决争端、促进共同价值观的繁荣与稳定的地区，以保障“全球增长的地区引擎”。①Marty Natalegawa, “An Indonesian Perspective on the Indo-Pacific,” The Jakarta Post, May 20, 2013,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3/05/20/an-indonesian-perspective-indo-pacific.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2日。

马蒂在演讲中初步阐明了印尼对于“印太”合作的区域范围、合作原则和构建路径的看法。第一，“印太”地区仅仅指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形成的一块三角形海域，而印尼位于“印太”地区核心位置；第二，东盟是“印太”的核心，而作为东盟最重要的领导国，印尼应该主导“印太”地区各种合作机制的建设；第三，印尼提出通过和平对话的方式解决该地区争端，并提出该地区无绝对主导国基础上的“动态平衡”（dynamic equilibrium）概念；第四，印尼的“印太”看法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提出的“印太”战略不同，无意孤立某些国家，并不局限于西方所谓的“民主国家”，包括了中国和俄罗斯；第五，印尼的“印太”看法主要是为了促进地区经济转型，和平解决领土争端，建立政治互信和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无意建立地区政治领导权并参与大国竞争。但由于印尼自身影响力有限，加之当时东南亚地区的战略重要性未能凸显，印尼抛出的这一构想并未获得该地区的相关国家的回应与支持。②Agung Citra Purnamal, “The Indonesia Idea of Indo-Pacific Treaty: Prospects and Problems,” Journal of Defense & State Defense, Vol.7, No.2, 2017, p.98.

（二）全球海洋支点：佐科对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推动

佐科上台后实施的“全球海洋支点”（Poros Maritim Dunia）战略将印尼的海洋利益扩大至印度洋地区，推动了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的发展。2014年5月，佐科在竞选期间做出承诺：第一，专注于加强印尼的海上安全；第二，扩大区域外交范围，覆盖“印太”地区；第三，将印尼海军打造成为一支强大的区域性海上力量。③Basar Muhamad Nazrul B, zulkafli Noraini bt, “The Indonesia’s Global Maritime Axis (GMA) Policy under Jokowi,”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hysical and Social Science, Vol.9, No.3, 2019, p.37.佐科上台后不久，就将国家发展的战略重心由陆地转向海洋，提出“全球海洋支点”的战略构想，并表示“印尼作为海洋国家，必须将自身打造成为印度洋和太平洋这两个海洋之间的力量”。④Rendi A.Witular, “Jokowi Launches Maritime Doctrine to the World,” The Jakarta Post, November 13,2014,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4/11/13/jokowi-launches-maritime-doctrine-world.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0日。该战略旨在重振印尼作为海洋国家的身份，更好地维护印尼的海上利益，使印尼成为“印太”地区的一个重要力量。①A Safril Mubah, “Indonesia’s Double Hedging Strategy toward the United States-China Competition:Shaping Regional Order in the Indo-Pacific?” Issues & Studies, Vol.55, No.4, 2019, p.5.该战略构想以海洋基础设施和捍卫海洋主权为两大主线，以在“印太”地区树立海洋文化理念、发展海洋渔业、建设海洋连通性、加强海上外交与海上安全合作、提高海洋防御力量为具体合作领域，欲将印尼打造成为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东南亚最大的全球枢纽中心。②Natalie Sambhi, “Jokowi’s ‘Global Maritime Axis’: Smooth Sailing or Rocky Seas Ahead?” Security Challenges, Vol.11, No.2, 2015, p.46.

与马蒂提出的“印太”看法相比，佐科提出的“全球海洋支点”在地区范围、合作原则、合作内容以及印尼发挥的作用等方面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佐科认为，印尼地处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交汇处，在联系太平洋与印度洋的作用上有着重要意义。③Rendi A.Witular, “Presenting Maritime Doctrine,” The Jakarta Post, November 14, 2014,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4/11/14/presenting-maritime-doctrine.html,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5日。佐科将印度洋纳入合作范围，视“印太”地区为印度洋和太平洋海洋系统在内的综合海洋世界，重振了哈达（Mohammad Hatta）“两大洲和两洋之间”（between the two continents and two oceans）的世界观，为“印太”合作提供了更为广泛的地缘政治背景。④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Indonesia as a Maritime Power: Jokowi’s Vision, Strategies, and Obstacles Ahead,” November 7, 2014,https://www.brookings.edu/articles/indonesia-as-a-maritime-power-jokowis-visionstrategies-and-obstacles-ahead/,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12日。这一时期，在佐科海洋强国战略的驱使下，印尼开始强调其在“印太”地区安全治理以及经济发展方面的主张。印尼在多个场合不断为“印太”发声，并称印尼决心将印度洋打造成非洲与太平洋地区的黏合剂，用环印度洋联盟（IORA）填补印度洋地区的机制空白，以维护全球经济发展、安全与稳定。⑤Luhut B.Pandjaitan, “Indonesia Ready to Take on Bigger Role in Indo-Pacific,” The Straits Times,February 15, 2018, https: //www.straitstimes.com/opinion/indonesia-ready-to-takeon-bigger-role-in-indo-pacific,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1日。印尼重申“印太”合作以东盟为中心的原则，并多次强调，印尼主张的“印太”合作有别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倡议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概念。印尼并不孤立某些国家，并主动寻求与中国在东盟框架下进行“印太”合作。⑥Sonya Michaella, “Jokowi Ajak Tiongkok Berkolaborasi dalam Konsep Indo Pasifik,”（《佐科邀请中国就“印太”概念展开合作》）Medcom.id, November 14, 2018, https://www.medcom.id/internasional/asia/5b2qjweNjokowi-ajak-tiongkok-berkolaborasi-dalam-konsep-indo-pasifik,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3日。印尼要求自身参与“印太”地区治理，发挥其区域大国应有的作用，并在海上安全、海洋基础设施建设、海上渔业合作等领域寻求与东盟国家和域外大国的合作，以达到“包容和透明的‘印太’合作与印尼作为‘全球海洋支点’的愿景完美契合”。①Sonya Michaella, “VP Kalla Opens High Level Discussion on Indo-Pacific Cooperation,”Medcom.id,March 20, 2019,https://www.medcom.id/english/world/GKdw5Mrk-vp-kalla-opens-high-level-discussion-on-indopacific-cooperation,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5日。

（三）“印太合作伞”：印尼“印太”合作框架的确立

2018年1月，印尼外长蕾特诺（Retno Marsudi）宣布：“在区域地缘政治变化中，印尼与处于印度洋和太平洋十字路口的东南亚国家必须继续在该区域发挥突出作用”，并提出了旨在增进互信、促进对话的“印太合作伞”概念（Indo-Pacific Cooperation Umbrella），以便进一步推进“印太”地区强有力的合作。②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2018 Annual Press Statement of the Minister for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January 9, 2018, https: //www.kemlu.go.id/id/pidato/menlu/Pages/PPTM2018%20MENLU%20RI%20ENG.pdf,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6日。“印太合作伞”标志着印尼“印太”合作框架的正式确立，其名称中的“伞”寓意印尼对东盟主导的多边机制的偏好。③Evan Laksmana, “An Indo-Pacific Construct with ‘Indonesian Characteristics’,” The Strategist, February 6,2018，https://www.aspistrategist.org.au/indo-pacific-construct-indonesian-characteristics/, 访问日期：2020年10月25日。“印太合作伞”概念强调环印度洋联盟（IORA）、东盟—印度关系以及东亚峰会（EAS）发挥的作用。印尼将IORA视为印尼实施“印太”合作的重点伙伴，试图通过IORA来提升印尼在印度洋的影响力，并将其作为印尼“印太”合作西向延伸的重要合作平台，以加强自身与印度的战略伙伴关系。印度作为新兴的地区秩序中心，其经济潜力和战略意义对印尼和东盟的利益来说有着重要作用。④Nusa Dua,“Indonesia Seeks IORA Support in Indo-Pacific Agenda,” The Jakarta Post, December 9, 2018,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8/12/09/indonesia-seeks-iora-support-in-indo-pacific-agenda.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5日。作为印尼对美国“印太”战略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东南亚地区竞争的回应，“印太合作伞”概念利用其开放、包容和基于国际法的合作理念，在容纳美国“印太”战略的同时，也包容了“一带一路”倡议，避免了域外大国主导地区政治和经济合作的议程。⑤David Scott, “Indonesia Seeks to Maintain Balance in Tense Indo-Pacific Crossroads,” Strategic Vision,Vol.8, No.40, 2019, p.5.

（四）“印太”展望：印尼推动东盟达成“印太”合作共识

印尼主张的“印太”合作构想在第34届东盟峰会上与东盟国家达成了共识。会议通过了《东盟印度洋—太平洋展望》（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以下简称《印太展望》 ），正式在东盟内部确立了“印太”合作的愿景与框架，以此推动东盟成为“印太”合作的主导机制，从而减少中美战略竞争对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印尼意欲以东盟为主体来推进区域经济和安全合作，以便在中美紧张关系不断升温之际强化东盟的地位与应对能力。①《东盟推出“印太展望”，外媒：欲在印太地区发挥主导作用》，参考消息网，http://www.cankaoxiaoxi.com/world/20190625/2383673.s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5日。《印太展望》以提供合作指导原则、创造合作环境、加强东盟主导机制以及拓展东盟合作领域为基本内容，确立在“印太”合作中东盟的核心地位。《印太展望》强调，相关国家利用东盟现有机制，在海上合作、互联互通、可持续发展、经济和其他领域展开合作。②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 June 23, 2019, https://asean.org/storage/2019/06/ASEAN-Outlook-on-the-Indo-Pacific_FINAL_22062019.pdf,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6日。《印太展望》的出台，标志着印尼主导的以东盟为核心的“印太”合作构想赢得了东盟国家的认同。《印太展望》描绘了东盟对“印太”地区的合作愿景，即东盟将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视为高度一体化和相互联系的地区，东盟在其中发挥着核心的作用。③周士新：《<东盟印太展望>及其战略启示》，载《和平与发展》，2020年第1期，第74页。东盟希望在该地区构建一个对话合作、共享发展和繁荣的“印太”，而非“零和竞争”的“印太”。④袁波、王蕊、潘怡辰：《中美战略竞争背景下的<东盟印太展望>及合作建议》，载《国际经济合作》，2019年第5期，第79页。

二、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地缘政治考量

中美战略竞争的日益加剧增加了“印太”地区的体系结构压力，导致该地区的国家面临的结构性风险增加。在风险视角下，东盟国家普遍关切地区挑战，包括中国的崛起，大国竞争以及东盟地位的弱化、分化与边缘化等。⑤史田一：《地区风险与东盟国家对冲战略》，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6年第5期，第74页。“印太”合作构想有助于维护印尼在东盟的主导国地位，有利于提升东盟的地缘政治重要性。“印太”合作构想对中美之间的战略竞争进行对冲，消解中美战略竞争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以免使包括印尼在内的东南亚国家陷入大国战略竞争的漩涡，以便维持印尼在东盟的核心领导地位与东盟话语权。

（一）防范域外大国主导地区事务，维护印尼、东盟主导地位

2019年，中国经济总量达14.4万亿美元，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位置。①《中华人民共和国201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国家统计局网站，http://www.stats.gov.cn/statsinfo/auto2074/202003/t20200302_1729215.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5日。在新冠肺炎疫情重创全球经济的背景下，中国依靠自身强大的经济发展韧性，在2020年实现经济逆势增长2.3%，是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国家。②《2.3%！2020年中国经济逆势增长》，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2021-01/18/c_1126995039.htm,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20日。伴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中国的政治影响力、文化自信、海洋强国战略、全球话语权等也随之提升。印尼是东南亚第一大经济体，也是唯一一个加入二十国集团（G20）的东南亚国家，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地区大国。作为同处“印太”地区的两个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中国与印尼的关系远远超出双边关系的范畴，对整个“印太”地区乃至全球都会产生重要影响。在东南亚国家看来，中国的崛起是一把双刃剑，既是一种机遇，也是一项挑战。机遇主要体现在经济层面，中国是多数东南亚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彼此互为主要出口市场和外资提供者。③史田一：《地区风险与东盟国家对冲战略》，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6年第5期，第87页。中国提出的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将东南亚视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实施地区，重视与该地区各国的经济合作与基础设施建设，给东南亚国家带来了切切实实的益处。挑战主要表现在安全层面，中国与部分东盟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的纷争不断消耗双方的政治互信。部分东盟国家担忧不断强大的中国可能会凭借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以及与日俱增的话语权，在处理南海问题上态度趋于强硬。中国与印尼在纳土纳群岛水域专属经济区划界问题上的争端，不仅给两国渔民及海洋资源开发带来不便，而且成为横亘在两国关系发展中的一个“阴影”，给本来就存在信任不足的两国政治关系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

在这种背景下，印尼通过开展海上安全合作，加强应对来自中国安全威胁的能力，以东盟集体力量来防止中国对单个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的逐一化解。一方面，印尼“印太”合作构想在一定程度上容纳了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的“印太”战略，使这些域外国家能够参与到该地区的安全事务中来。实际上，印尼意欲通过“印太”合作对中国实施一种“软遏制”，试图维护东盟在南海的声望和利益的同时，不影响与中国在各领域的合作以及东盟与中国外交关系的大局。①A Safril Mubah, “Indonesia’s Double Hedging Strategy toward the United States-China Competition:Shaping Regional Order in the Indo-Pacific?” Issues & studies, Vol.55, No.4, 2019, p.9.另一方面，由于美国的“长臂管辖”思维会触犯到东盟国家的独立自主权利，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意图强调东盟的中心地位，对美国在该地区的霸权主义也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2017年自缅甸爆发罗兴亚难民问题以来，美国多次借人权问题批评缅甸政府，要求昂山素季“赦免”被逮捕的2位路透社记者，试图干涉缅甸的司法独立。②Marcheilla Ariesta, “Wa Lone and Kyaw Soe Oo: Reuters Journalists Freed in Myanmar,” Medcom.id, November 14, 2018, https://www.medcom.id/internasional/asia/akWG81Xk-wapres-as-kritik-myanmar-soalrohingya,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5日。此外，美国还在东帝汶问题、柬埔寨选举问题、泰国军政府执政、菲律宾扫毒行动中的人权问题、东盟与中国关系发展等问题上对东盟“内政”横加指责或干涉。因此，印尼“印太”合作构想除了“软遏制”，意在防范美国干涉东盟的一体化进程，强化印尼在地区事务的中心地位。

（二）对冲中美地缘政治秩序博弈风险，确保东盟话语权

中美地缘政治博弈加剧了全球政治、经济秩序的动荡。中国于2013年正式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共商、共建、共享为原则，围绕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展开合作，试图带动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与中国实现互利互惠，从而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带一路”倡议是21世纪以来中国向国际社会提交的最具建设性的经济发展和全球治理方案之一，为全球的和平发展、稳定繁荣贡献了“中国智慧”。“一带一路”倡议提出的背后是中国强大的经济、政治实力的支撑，也是中国外交战略从“韬光养晦”到“有所作为”的重要转变。尽管中国政府多次重申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无意与美国争夺全球霸权，但“中国威胁论”“修昔底德陷阱”之说仍然不绝于耳。特朗普政府在陆续发布的《美国国家战略报告》《国防战略报告》以及《核态势评估报告》等一系列重要的官方文件中，将中国定义为“战略竞争对手”“修正主义大国”，大肆鼓吹中美大国竞争，并在多个领域与中国展开直接的冲突，破坏了全球政治、经济秩序的稳定性。①The Brookings Institute, “Can the US-China Crisis Be Stabilized? As US-China Relations Reach a Crisis Point, Strategic Thinking is Dangerously Absent,” June 26, 2019, https://www.brookings.edu/blog/order-fromchaos/2019/06/26/can-the-u-s-china-crisis-be-stabilized/,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6日。

印尼意识到，当前世界的地缘政治状况对该地区的和平、稳定与繁荣构成了挑战，“印太”地区有可能成为世界强国的新的“角力场”，从而动摇东盟的“印太”地区的核心地位。②Minister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Introducing the Indo-Pacific Concept, Indonesia Set the Tone at the East Asia Summit,” August 4, 2018，https://www.kemlu.go.id/en/berita/Pages/Introducing-the-Indo-Pacific-Concept,-Indonesia-Set-the-Tone-at-the-East-Asia-Summit.aspx,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6日。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符合印尼长久以来的旨在维持地区和平、防止印尼卷入冲突的外交政策方针。因此，印尼继续推动“印太”地区走向合作，同时使东盟在维持地区和平秩序方面发挥核心作用。③Yohanes Sulaiman, “Whither Indonesia’s Indo-Pacific Strategy?” Asie Visions, No.105, Ifri, January 2019.东盟的“中心地位”是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重要原则，该原则意在争取东盟成员国达成某种统一意见，以便防止东盟被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组建的“四方机制”（QUAD）排挤或颠覆。④Bhagyashree Garekar, “Quad Leaders Stress ASEAN’s Centrality in their Indo-Pacific Vision,” The Strait Times, November 17, 2018, https://www.straitstimes.com/singapore/quad-leaders-stress-aseans-centrality-in-theirindo-pacific-visions,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7日。东盟为中心的多边主义合作利用与域外大国制度化的“合作安全”，既防范了任何区域霸权国家的出现，又降低了政治与安全风险，是维持地区和平与稳定的重要保证。⑤韦民：《小国与国际安全》，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86页。印尼以东亚峰会机制为主要平台，继续保持东盟在“印太”地区的中心地位，使“印太”成为一个开放、透明、包容和尊重国际法、善于合作的地区。⑥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Introducing the Indo-Pacific Concept, Indonesia Set the Tone at the East Asia Summit,” August 4, 2018，https://www.kemlu.go.id/en/berita/Pages/Introducing-the-Indo-Pacific-Concept,-Indonesia-Set-the-Tone-at-the-East-Asia-Summit.aspx,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7日。因此，印尼“印太”合作构想实际上是对中美战略竞争的一种对冲，避免了东盟陷入中美战略竞争带来的动荡、混乱的秩序中。印尼推动东盟达成的《印太展望》中的诸如“开放”“透明”“基于规则”“良治”等原则，对海上安全与海上合作的关注，以及利用公私伙伴关系推进联通性建设等方面，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美国的“印太战略”存在一定的相似性，这表明印尼“印太”合作构想是有意识、有选择、有限度地吸纳中美战略的某些要素和理念，寻找与中美进行战略对接的可能性，进而从中美战略中受益。然而，它又与中美的战略保持一定的差异性，意在留给印尼和东盟实施对冲的空间，防止东盟被中国或美国的战略所牵制，以确保东盟的“中心地位”和话语权。①刘琳：《东盟“印太展望”及其对美日等国“印太战略”的消解》，载《东南亚研究》，2019年第4期，第86页。

三、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地缘经济考量

作为全球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引擎，“印太”地区包含了中国、印度、印尼、越南和柬埔寨等经济增速较快的发展中国家，同时涵盖了美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等发达经济体，地区各国为全球的经济发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从国家层面上看，一方面，“印太”合作构想有助于印尼与相关国家加强合作，维护印尼的海洋经济利益，助力印尼恢复海洋国家身份；另一方面，“印太”合作构想帮助印尼对冲中美经济战略竞争，在加强与中国经济合作的同时，保持美国对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参与，实现印尼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从地区层面上看，印尼“印太”合作构想试图勾勒“印太”经济合作圈，坚持东盟在地区经济活动中的中心原则，加强地区经济合作，以便提升东盟的地缘经济实力，应对全球经济的不稳定形势。

（一）维护印尼的海洋经济利益，帮助印尼恢复海洋国家身份

印尼拥有全球最多的海洋地形，海洋覆盖其领土的三分之二。印尼海域涵盖了全球最大的海洋生物多样性地区，包括8500种鱼类、555种海藻和950个珊瑚礁种类。印尼海域面积大，海洋资源丰富，巨大的渔业资源已成为印尼主要的经济增长来源。②Hanuring Ayu, “Government Policy Directions on Illegal Unreported Unregulated (IUU) Fishing in Indonesia,” paper presented at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Islamic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Toward Global Competitiveness, Proceedings of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Semarang, Indonesia, September 20-21, 2018, p.106.根据联合国粮食农业组织的数据，印尼是世界海洋产品的第二大贡献国，占全球渔业就业的20%，印尼的海洋经济对全球的海洋经济发展同样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③Luhut Binsar Pandjaitan, “Indonesia to play leadership role in sustainable maritime economy,” The Jakarta Post, October 30, 2019,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academia/2019/10/30/indonesia-to-play-leadership-role-insustainable-maritime-economy.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8日。佐科强调了印尼作为“全球海洋支点”的重要性，并多次呼吁，“把印尼再次变成一个海洋国家”。①“Jokowi’s Inaugural Speech as Nation’s Seventh President,” USINDO, October 20, 2014, https://usindo.org/_mailpress_mailing_list_uncategorized/joko-widodo-indonesias-seventh-president/,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8日。作为印尼“印太”合作的核心领域之一，海洋经济建设事关印尼恢复“海洋国家”身份、促进国内经济发展以及地区影响力的提高。印尼的海洋经济涉及海洋渔业、海洋能源、海洋旅游、海上运输、岛屿资源以及海事服务等方面。其中，非法、不报告和无管制捕鱼（IUU）等给印尼的海洋渔业造成了巨大的困扰。作为一种海洋跨国犯罪活动，IUU不仅挑战了印尼的海洋主权，破坏了印尼海域生态环境，引发了社会问题，极大地破坏了印尼的海洋经济建设。②Ioannis Chapsos, Steve Hamilton, “Illegal Fishing and Fisheries Crime as a Transnational Organized Crime in Indonesia,” Trends in Organized Crime, Vol.22, No.3, 2019, p.265.IUU影响了印尼海域正常的捕鱼作业，导致渔业资源的流失，每年造成约3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影响了渔业对于国民经济的发展。③Maulana Iberahim, “Combating Illegal Fishing in Indonesia: An International Law Perspective,” Research Gate, December 10, 2019, 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37856993_Combating_Illegal_Fishing_in_Indonesia_An_International_Law_Perspective,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5日。印尼遵循“独立且积极”（bebas dan aktif）的外交传统，成立了多个专门解决IUU的机构，坚决捍卫印尼的海洋权益。④潘玥：《结构现实主义视角下的印尼佐科政府的外交政策》，载《南亚东南亚研究》，2018年第4期，第40页。印尼希望通过“印太”合作，与环印度洋地区合作联盟（IORA）国家（尤其是印度）加强合作，推动与印度洋和太平洋沿岸国家在渔业资源管理和打击IUU等方面的合作，以维护印尼的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展示印尼在“印太”地区海洋事务的领导力。⑤Arief Subhan, “India and Indonesia Are Growing the Blue Economy,” The ASEAN Post, May 31, 2018,https://theaseanpost.com/article/india-and-indonesia-are-growing-blue-economy,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8日。

（二）对冲中美经济战略对抗，实现印尼经济利益最大化

自2013年印尼和中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来，中国已取代日本，成为印尼最大的贸易伙伴。⑥Riski Raisa Putra, “Quick Strategies Needed to Shift Dependency on China,” The Jakarta Post, February 14, 2020,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academia/2020/02/14/quick-strategies-needed-to-shift-dependency-onchina.html,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8日。2013—2019年，中国和印尼的双边贸易额从525亿美元上升到728.3亿美元。值得一提的是，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印尼两国的贸易影响有限。2020年，两国双边贸易额达714亿美元，中国继续稳居印尼第一大

贸易伙伴地位。①Portal Statistik Perdagangan（印尼贸易部贸易统计网站）, “Neraca Perdagangan Indonesia dengan Rep.Rakyat Cina, Periode: 2016—2021（ 《印尼与中国贸易统计数据：2016—2021年》 ）,” https://statistik.kemendag.go.id/balance-of-trade-with-trade-partner-country, 访问日期：2021年2月11日。佐科于2015年10月首次访美，将两国的全面伙伴关系提升为战略伙伴关系，以显示“加强经济合作的巨大的可能性”。②“Joint Statement by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Indonesia,” USINDO, October 26,2015, https://usindo.org/assets/up/2017/07/Strategic-Partnership-Joint-Statement.pdf,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6日。然而，印尼和美国的战略伙伴关系并未明显改善双方的贸易关系。2015—2020年，印尼和美国的双边贸易额维持在238亿—290亿美元的水平，增长幅度不明显。③Portal Statistik Perdagangan（印尼贸易部贸易统计网站）, “Neraca Perdagangan Indonesia dengan Rep.Rakyat Cina, Periode: 2016-2021（ 《印尼与中国贸易统计数据：2016—2021年》 ）,” https://statistik.kemendag.go.id/balance-of-trade-with-trade-partner-country, 访问日期：2021年2月11日。在投资方面，美国虽然在2015—2017年对印尼的投资持续增长，但远不及同期中国对印尼的投资的增长的幅度。2018—2019年，美国对印尼投资持续下降。2019年，美国对印尼的投资为9.9亿美元，同比下降了18.7%。④BKPM, “Domestic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Realization in Quarter IV and January-December 2019,” January 2020, https://www.bkpm.go.id/en/publication/press-release/readmore/2378701/45501,访 问 日 期：2020年11月5日。相比之下，中国对印尼的投资势头强劲。2019年，中国对印尼投资总额达47.4亿美元，投资项目达2130个，超越日本成为印尼第二大投资国。⑤BKPM, “Domestic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Realization in Quarter IV and January-December 2019,” January 2020,https://www.bkpm.go.id/en/publication/press-release/readmore/2378701/45501,访 问 日 期：2020年11月5日。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印尼2020年共吸引外国直接投资412亿美元，同比下降了2.4%。其中，中国对印尼的投资约48.4亿美元，同比增长了2.1%；美国对印尼的投资约7.5亿美元，与2019年相比，下降了24.2%。⑥BKPM, “Domestic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Realization in Quarter IV and January-December 2020,” January 2021,https://www.bkpm.go.id/images/uploads/file_siaran_pers/Investment_Realization_2020.pdf,访问日期：2021年2月11日。随着美国和印尼经贸关系的相对衰退，以及“一带一路”合作框架下中国与印尼双边贸易和投资的增长，中国对印尼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图1 中国、美国与印尼的贸易和投资关系（2013—2020年）

2018年，中、美两国贸易总额高达6598亿美元，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和第三大出口市场，而美国是中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和最大的出口市场，中美的贸易关系也变得空前紧密。①《2018年中美贸易投资简况》，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dxfw/nbgz/201905/20190502859509.shtml,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1日。但特朗普政府发动的中美贸易战使中美贸易总额在2019年下滑至5581亿美元，同比下降了约16.2%。②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 “Trade in Goods with China,” July 2, 2020, https://www.census.gov/foreigntrade/balance/c5700.html,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2日。中美经贸关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全球的经济秩序也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受中美贸易摩擦的牵连，印尼对中国的原材料的出口也受到了限制。③Keegan Elmer, “Indonesia Looks to China as It Tries to Deal with Trade Pressure from US,”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July 21, 2018,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diplomacy-defence/article/2156284/indonesialooks-china-it-tries-dealtrade-pressure-us, 访问日期：2020年11月8日。随着贸易战在全球的扩大，印尼也被美国政府标注为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国。美国审查了印尼的普惠制（GSP）资格，评估了124种印尼出口产品，包括纺织品、棉花、渔业产品等，以确定何种产品有资格进入美国市场。①“Minister Reports Progress on GSP Negotiations with US to Kalla,” The Jakarta Post, March 29, 2019,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19/03/29/minister-reports-progress-on-gsp-negotiations-with-us-to-kalla.html,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0日。美国贸易代表处（USTR）取消了印尼的发展中国家地位，这一政策使印尼不再享受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补贴与反补贴措施协定》的特殊差别待遇（SDT）条件。②Made Anthony Iswara, “Revocation of Indonesia’s Developing Country Status Will Not Affect GSP:Government,” The Jakarta Post, February 25, 2020, https://www.thejakartapost.com/news/2020/02/25/revocationof-indonesias-developing-country-status-will-not-affect-gsp-government.html,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5日。美国的这一政策将使印尼数千种产品失去了竞争力，并进一步扩大贸易逆差。③“INDEF: Without GSP facility from the US, Indonesia’s Trade Balance Deficit may Widen,” IDNFinancials,February 24, 2020, https://www.idnfinancials.com/news/32192/indef-gsp-facility-us-indonesia-trade-balancedeficit-widen,访问日期：2020年11月11日。印尼认识到了中美经贸关系的动荡对国家经济和地区秩序稳定的影响。考虑到中美对东南亚地区都拥有着极大的战略兴趣，对印尼来说，处理中美之间的经济战略对抗的最佳选择是管理他们的战略对抗，并试图通过与双方保持平等的距离来管理与大国的关系。④Timothy Heath, William Thompson, “Avoiding U.S.-China Competition is Futile: Why the Best Option is to Manage Srategic Rivalry,” Asia Policy, Vol.13, No.2, 2018, p.109.因此，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实际上是一种对于中、美双方的经济对冲战略，它采取经济实用主义方法，一方面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同时保持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经济活动的参与，通过对中、美两国经济发展战略的预期进行“两面下注”，来实现印尼经济利益的最大化。⑤陈翔：《印尼对华政策中的美国因素分析——基于不对称关系的视角》，载《区域与全球发展》，2018年第4 期，第152页。

（三）勾勒东盟为中心的“印太”经济合作圈，应对全球经济不稳定形势

根据亚洲开发银行（ADB）的数据，东盟经济体2019年GDP总量达3.08万亿美元，⑥Asia Development Bank, “Asian Development Outlook (ADO) 2019 Update: Fostering Growth and Inclusion in Asia’s Cities,” September 2019, https://www.adb.org/publications/asian-development-outlook-2019-update,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0日。是全球第五大经济体，东盟经济体在全球的地缘经济重要性日益凸显。虽然宗教差异、发展鸿沟、基础设施及信息技术水平差距等问题仍然存在，但东盟各国始终互帮互助、共谋发展。东盟的发展愿景及内部紧密关系为推动东盟的经济合作与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奠定了基础。印尼通过持续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

伴关系协定（RCEP）①该协定由东盟十国发起，以东盟“10+6”为协商机制，通过削减关税及非关税壁垒，建立16国统一市场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进程，寻求建立“印太”经济合作圈。RCEP包括东盟十国和中国、印度（之后退出）、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是第一个具有“印太”地理范围的区域经济合作协定。RCEP涵盖了全球近一半人口，占全球GDP的32.2%，外贸总额占全球四分之一，在全球贸易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RCEP承认东盟中心的原则，是一项旨在加强东盟在东南亚和“印太”地区中心地位的经济合作协定。②Blake Berger, “What RCEP Means for the Indo-Pacific,” The Diplomat, January 1, 2020, https://thediplomat.com/2019/12/what-rcep-means-for-the-indo-pacific/,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7日。印尼鼓励东盟其他成员国继续加强区域内经济合作，以免受到美国与中国、日本和韩国之间紧张的双边贸易关系的影响。印尼贸易部长卢基塔（Enggartiasto Lukita）强调：“东盟的稳固性非常明显，东盟不参与紧张的双边贸易局势，始终将东盟的利益视为核心内容，同时东盟也将扮演弥合分歧的调解人的角色”。③Indra Arief Pribadi, Yuni Ari, “RI Urges ASEAN to Increase Solidity to Tackle Global Uncertainty,”Antaranews, September 6, 2019，https://en.antaranews.com/news/132310/ri-urges-asean-to-increase-solidity-totackle-global-uncertainty,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0日。2020年11月15日，RCEP在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期间正式签署，全球规模最大、涉及人口最多、成员结构最多元、发展潜力最大的自贸区就此形成。④《RCEP签署，为世界经济复苏注入新动力》，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fortune/2020-11/16/c_1126743240.htm,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2日。由于担心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冲击国家经济发展，国内反对势力的叫嚣以及对中国主导RCEP的担忧等诸多因素，印度选择退出RCEP。⑤陈利君等：《印度在RCEP中的博弈及其加入前景分析》，载《南亚东南亚研究》，2020年第4期，第54页。尽管印度退出了RCEP谈判，但从长远来看，该协议预计仍然会为地区带来约1370亿美元的经济增长。⑥Blake Berger，“What RCEP Means for the Indo-Pacific,” The Diplomat, January 1, 2020, https://thediplomat.com/2019/12/what-rcep-means-for-the-indo-pacific/,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1日。在中美贸易摩擦加剧的背景下，印尼在推动RCEP促进“印太”地区经济合作的同时，也意在促进成员国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加强东盟内部的经济联系，从整体上提升东盟作为地区重要经济体的地缘经济实力，从而在与大国进行经济、贸易的合作或规则制定的谈判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同时抵御全球经济秩序不稳定带来的风险。

四、中国应对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策略选择

印尼推行的“印太”合作意在为印尼和东盟争取到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既有利于维护印尼的领导地位，也有助于促进东盟的团结，提升自主性和话语权。为避免中国和印尼在战略上产生误判，维护和增进中国与印尼和东盟之间的政治互信，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在东南亚的有序实施，针对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建议采取如下策略：

（一）积极回应《印太展望》，支持印尼“印太”合作构想

《印太展望》的出台标志着印尼“印太”合作构想的地区化和机制化，表达了印尼和东盟对于“印太”地区合作的主张，得到了一些域外合作伙伴的认可与支持。①Simon Tay, Jessica Wau, “The Indo-Pacific Outlook: a New Lens for ASEAN,” East Asia Forum, April 20,2020, https://www.eastasiaforum.org/2020/04/20/the-indo-pacific-outlook-a-new-lens-for-asean/, 访问日期：2021年2月11日。《印太展望》强调“发展与繁荣”，主张“对话与合作，而不是竞争”，并未提及中国。这可以理解为印尼有意维持东盟在“印太”合作中的中心地位，并与任何直接或间接针对中国的倡议保持距离。②William Choong, “Targeting China, Japan’s Indo-Pacific Strategy in Southeast Asia Runs into Headwinds?” Think China, May 12, 2020, https://www.thinkchina.sg/targeting-china-japans-indo-pacific-strategysoutheast-asia-runs-headwinds,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1日。中国对《印太展望》的态度较为谨慎，虽然战略界和学界已有研究，但官方目前还未以文件的形式明确表态。究其原因，一方面，“印太”一词可能更多停留在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主导的“印太”战略语境中，带有明显的遏制中国崛起的意图，中国政府对此较为警觉；另一方面，印尼推崇的“印太”合作的实际效果和真实的战略意图仍需要时间来检验。但不可否认，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蕴含的很多原则和理念与中方的想法是一致的，比如：坚持东盟的中心地位，坚持开放、包容、透明的原则，坚持对话而非对抗，强调开展经济合作、加强互联互通、实现共同繁荣等，表达了对中国合作的强烈愿望，蕴含了“对中国的善意”。③《王毅谈对“印太”概念的看法》，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7/31/c_1124822580.htm,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5日。对此，中国应审时度势，积极回应《印太展望》所蕴含的“对中国的善意”，与印尼和东盟就此保持沟通协调，推动双方的政治互信建设，并加强经济和社会合作。中国邀请东盟国家共建“一带一路”的同时，应积极参与到东盟的“印太蓝图”中，共同珍惜和维护好地区合作的良好局面，实现双方的互利共赢。

（二）以海洋事务为优先合作领域，深化与印尼和东盟的关系

海洋问题是“印太”地区各国面临的地缘政治挑战之一，若未能妥善解决海上争端，这些问题可能会引发公开冲突。此外，对海洋资源的不可持续开发和海洋污染日益严重。海洋合作是印尼“印太”合作最为重要的合作领域之一，也是佐科提出的“全球海洋支点”战略的主要抓手。因此，印尼呼吁“印太”地区各国和平解决海上争端，并重点在海上安全与保障、打击海盗、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开发、海上连通性、蓝色经济、海洋灾害管理等方面展开合作。①Achmad Zulfikar Fazli, “Banyak Keuntungan dari Konferensi Laut Dunia（ 《世界海洋大会的诸多优势》 ）,” Medcom.id, October 22, 2018, https://www.medcom.id/nasional/politik/9K5Eqz3K-banyak-keuntungan-darikonferensi-laut-dunia,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佐科认为，“中国是东盟加强‘印太’合作的潜在伙伴，东盟和中国至少可以在海事领域加强合作，包括克服‘印太’地区海上安全、解决海洋污染问题以及发展海上搜救能力”。②Sonya Michaella, “Jokowi Ajak Tiongkok Berkolaborasi dalam Konsep Indo Pasifik（ 《佐科邀请中国就“印太”概念展开合作》 ）,” Medcom.id, November 14, 2019, https://www.medcom.id/internasional/asia/5b2qjweNjokowi-ajak-tiongkok-berkolaborasi-dalam-konsep-indo-pasifik,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6日。习近平主席于2019年4月提出了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的构想，中国在海上安全合作、海洋救灾、海洋污染治理、海洋搜救、海洋科考等方面，拥有较大的技术、资金和人员优势。中国应抓住印尼和东盟的这一重要合作需求，以海上合作为切入点，推进海洋事务的务实合作，借此带动双方在各领域的深入合作，深化中国与印尼和东盟的关系。

（三）充分尊重东盟的中心地位，在安全问题上给东盟保留一定的对冲空间

无论“一带一路”倡议，还是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的“印太”战略，对于印尼和东盟，都意味着在“印太”地区政治、经济秩序的重构。③Mie Oba, “ASEAN’s Indo-Pacific Concept and the Great Power Challenge,” The Diplomat, July 17, 2019,https://thediplomat.com/2019/07/aseans-indo-pacific-concept-and-the-great-power-challenge/, 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8日。东盟的中心主义表明，东盟不愿在“印太”地区重新建构一套规则或秩序，东盟担心任何域外大国建构的规则或秩序，都将给东盟现有合作机制造成一定的冲击，可能会分散、弱化东盟机制效用的发挥。印尼坚持在“印太”地区以东盟主导的机制为基础开展“印太”合作，以确保东盟在“印太”地区的核心位置。因此，中国要准确认识并理解印尼的战略意图，理解印尼的“印太”合作构想实际上是为了应对新时期中美战略竞争加剧，通过加强地区合作来应对中美战略竞争在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两个层面上对东盟国家造成的影响，避免东盟国家在政治上面临“选边站”的困境，在经济上面临“左右为难”的局面。中国应该认识到，印尼有意借助美国力量“软遏制”中国权力增长的同时，也有借助东盟的中心主义牵制美国主导东盟的企图，同时在经济上积极“接触”中国以弥补美国优势相对退缩的情况。中国与东盟部分国家在南海问题上存在纷争，鉴于安全问题是中国参与地区合作的一项主要障碍，中国应坚持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以制定《南海各方行为准则》（COC）为契机，和平解决与东盟国家的领土纷争。在安全问题上保持克制，不宜激化矛盾，给东盟在安全方面留有一定的对冲空间。

（四）深化与印尼和东盟的经济合作，继续支持东盟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

中印尼战略伙伴关系有力推动了双方经济合作，经贸合作区建设、电力设施、雅万高铁、数字经济等一系列的经济合作成果正在不断呈现。自2009年以来，中国连续多年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2019年，中国—东盟贸易额达6416亿美元，东盟取代美国，成为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①《海关总署：2019年东盟成为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中新网，http://www.gov.cn/xinwen/2020-03/23/content_5494368.htm,访问日期：2020年12月19日。在投资方面，截至2019年底，中国对东盟累计投资额突破1000亿美元。②《东盟成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http://www.gov.cn/xinwen/2020-03/23/content_5494368.htm,访问日期：2020年12月20日。2020年，中国与东盟国家克服新冠肺炎疫情的负面影响，经贸合作逆势而上，双边贸易额再创新高，达到6846亿美元，东盟历史性地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③《商务部：2020年东盟首次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财经网，https://www.yicai.com/video/100914847.html,访问日期：2021年2月15日。东盟是区域经济一体化最为积极的行为体之一，也是自由贸易的倡导者，RCEP是东盟努力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重要协定。在经济下行和保护主义抬头的背景下，RCEP有利于加快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提振各国携手抵御风险挑战的预期。中国应继续积极推进与印尼和其他东盟国家在RCEP框架下达成各项经济和贸易合作，以促进“印太”地区的贸易和投资。同时，由于经济发展整体水平较为落后，东盟国家的基础设施发展不完善，联通性建设在印尼“印太”合作构想中是一个优先合作事项。“一带一路”倡议重视与沿线国家开展互联互通领域的基础设施建设，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为重要的融资平台，致力于完善沿线国家的国内基础设施建设，打造“一带一路”海、陆、空互联互通网络，提升经济合作和贸易往来的“硬件”基础，这符合东盟“印太”合作构想中有关联通性建设的范畴。中国与东盟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围绕互联互通建设方面展开合作，已经帮助东盟国家取得大量急需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①截至2021年1月30日，亚投行共批准108个投资项目，涉及投资资金220.3亿美元，东南亚国家受益颇多。2016年6月，亚投行董事会批准了用于孟加拉国、印尼、巴基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基础设施建设的首批贷款，总计5.09亿美元；2016年9月，首批来自私营企业的2000万美元贷款用于缅甸的电厂项目；2017年3月，亚投行再次批准1亿美元，贷款用于印尼区域的基础设施发展，改善印尼城市交通、供水排水、固体废物管理、贫民窟改造和洪水风险防范；2016年10月，亚投行批准约2亿美元用于菲律宾马尼拉的洪水灾害管理项目；2018年12月，亚投行批准了约2.48亿美元资金用于支持印尼发展旅游业；2019年4月，亚投行批准4000万美元资金用于升级老挝国家公路；2019年6月，亚投行批准7500万美元用于发展柬埔寨光纤网络；2020年9月，亚投行批准1.5亿美元用于印尼多功能通信卫星的研发项目。中国与东盟在联通性建设合作方面仍存在非常大的合作空间。中国应继续以亚投行、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等为主要融资平台，在竞争中立的基础上与东盟国家加强私营部门及相关规则领域的合作，加大对东盟地区的基础设施资金投入，帮助东盟实现《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