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公共服务支出与城乡居民消费升级
——基于中国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检验

2021-10-16 01:53郑美华李鑫淼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年5期
关键词:农村居民城乡居民差距

郑美华, 李鑫淼

(安徽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00)

新发展格局强调要更好地发挥国内超大市场规模的潜力和优势,实施扩大内需战略,为中国经济发展提供动力支撑。分析现实情况不难发现,中国仍然存在明显的城乡二元经济差异,仍然处于整体上国内消费不足的状态。居民偏向储蓄而消费需求不足的现实根源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预期。居民出于多方面需求的考虑,选择减少当前消费支出中非必需品消费的占比,增加预防性储蓄的行为,并因此形成总体上国内消费不足、城乡居民消费存在较大差异的现状。根据对现有文献的归纳不难发现,政府公共服务支出可能通过多种机制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影响,其中之一是收入机制[1-3]。此外,政府公共服务支出的均等化程度也会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影响[4-5]。另外,还可能存在其他机制[6-7]。

现有文献中关于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研究较少;政府公共服务支出中具体某类财政支出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影响的研究也相对不足。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研究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的影响,致力于探索基础公共服务和城乡居民消费升级的关系;第二,对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的关系进行异质性分析,并给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一、理论假说

据《中国统计年鉴》数据,2019年全国合计一般公共预算收入101 080.61亿元,其中税收收入76 980.13亿元,占比约为76.16%;从全国层面来看,该比重在60%~90%间浮动。政府用于基础公共服务支出的资金来源于一般公共服务收入,因此,政府的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可以视为社会财富的又一次分配。根据胡书东的研究,公共福利支出和居民消费间的关系表示为:

Ct=b0+b1Gt+b2Ct-1,t=1,2,…,T。

式中:Ct和Ct-1分别表示居民在第t期和t-1期的消费;Gt表示政府第t期的公共福利支出;b0表示常数项;b1、b2表示回归系数[8]。本文实证模型的建立就以此为依据。

在以往的研究中,多数学者将目光集中在边际消费倾向的影响因素或者居民最终消费率的研究上。立足于中国的现状不难发现,中国的实际情况是大多数居民,特别是农村居民处在固定消费在其消费构成上占主导地位或者需要将收入的绝大多数进行预防性储蓄的阶段,教育、养老、医疗等方面的负担一直是影响国内居民消费需求的最大障碍。因此,提高涵盖教育、卫生医疗、社会保障等方面的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居民消费增长就具有了现实意义。本文将立足于绝对收入假说和福利经济学有关理论,从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两个方面阐释基础公共服务对城乡居民消费升级的影响和假设。

1.基础公共服务供给影响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差距

农村地区存在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水平不足的情况, 极大地影响了农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首先,农村居民使用新农合医疗保险, 医疗保障有限。一方面减少了农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 另一方面使农村地区更倾向于储蓄。其次,教育这一公共品在农村的供给也明显低于城镇, 城乡居民间存在人力资本积累差距, 并因此造成城乡居民在工作获取、工资待遇等方面的不均等, 拉大了城乡居民的收入差距, 并且会继续对其后代产生影响, 进一步扩大城乡差距。福利经济学理论认为, 社会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有益于增加国民收入总量和提高国民收入均等化程度, 并由此提升社会整体福利水平, 促进经济增长, 所以提出假设H1。

H1: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有益于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的缩减。

2.基础公共服务供给影响城乡居民消费

由绝对收入假设可知,收入与消费成正向关系,而居民的收入受到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影响。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理论认为,高收入者边际消费倾向更低,在收入的分配上更倾向于储蓄,而中低收入人群的边际消费倾向更高,在收入的分配上更倾向于消费,所以收入分配情况的改善将起到扩大消费的作用。此外,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还有提高居民消费意愿的作用。居民进行储蓄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预期,而当消除了部分不确定性后,居民得以将更多的收入用于享受和自身发展的消费。由此提出假设H2、H3。

H2: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有利于增加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

H3: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和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减将有利于减小城乡消费差距。

二、实证分析

1.模型构建

居民的上一期消费必然会对其当期消费产生影响,本文在被解释变量为消费的模型中加入滞后一期的变量进行回归分析,根据假设的顺序建立以下4个模型:

式中:t表示时间;i表示地区;cp表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ip表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lnpb表示各省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水平的对数;lnur表示城镇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水平的对数;lnru表示农村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水平的对数;xi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α、β、γ、δ分别表示各系数;εit、μit、θit、ωit为随机干扰项。

2.变量选择

(1)被解释变量。选取城乡居民消费差距(cp)为被解释变量。在如何度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问题上有两种主流的方法:一种是用城乡居民人均消费的绝对差表示,另一种是用城乡居民人均消费支出比表示。本文选择更为常见的后一种方式作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衡量指标,cpit表示各省不同时期的城乡居民消费差距。

(2)核心解释变量。将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水平(lnpb)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以往大多数文献一般只将政府的教育、医疗卫生和社会保障财政支出作为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的度量指标。本文将地方一般公共服务支出、科学技术支出、城乡社区事务支出纳入统计。从定义来看,一般公共服务支出保障了机关事业单位的正常运行,这一支出和城乡事务支出一起确保了社会事务能被及时有效地处理,提高了整个社会运行的效率,而政府科学技术支出有益于科技进步、提高居民的生活质量,最终促进消费。

(3)控制变量。根据已有的研究经验,可能还存在除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外会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影响的因素,本文选取了以下几种控制变量以避免计量检验的遗漏偏差,包括基础设施、开放程度、房价负担、人口密度、城镇化率和产业结构。第一,基础设施(lnin)。指标用各省每1 000平方公里的光缆长度的对数表示。基础设施的完善水平对当地的消费环境具有重要的影响,农村地区往往存在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不足的情况,这大大降低了农村居民的消费便利性,影响了农村居民的消费热情。因此,提高基础设施水平尤其是农村地区基础设施水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不理想的消费环境对消费的抑制作用,促进消费。第二,开放程度(op)。指标用各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当年美元对人民币年平均价格折算后的地区进出口总额和当年地区GDP的比重来衡量。开放程度较高的地区,经济增长的速度较快,居民的收入也会相应增加,并由此可能引起城乡居民消费差距扩大。第三,房价负担(ho)。指标用各地区商品房的年平均销售价格和人均GDP的比来表示。房价一直是影响中国人消费的一大因素,房价负担越高,居民越不敢消费。第四,人口密度(lnde)。指标用各省每平方公里的年末常住人口的对数表示。人口密度反映了地区经济状况,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人口密度越大,高密度人口聚集地将引发诸多需求,特别是中低端的服务需求,能够促进消费。第五,城镇化率(ci)。指标用各省城镇人口和年末常住人口的比表示。城乡居民消费的差别很大程度上源于中国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因此也将该指标加入模型。第六,产业结构(du)。指标用各省二、三产业对GDP的贡献率表示。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反映了当地的经济结构,二、三产业占比更高的地区居民收入更高,也会影响消费。

3.数据来源和统计性描述

2007年以后,中国基本公共服务支出的统计口径发生了变化,为了保证所用数据的真实有效,本文使用2007—2019年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所使用的全部数据均来自2007—2019年的《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数据,部分指标通过相应的计算得到,并对一些数据取对数处理,结果见表1。实证所用数据都通过了滞后一阶的LLC和ADF单位根检验和协整检验,具体模型设定通过hausman检验。操作软件为stata 16。各变量观察值均为403。

表1 数据的统计性描述

4.实证检验

(1)通过hausman检验的结果,4个模型均为固定效应模型,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从模型一中可以看出,基础公共服务支出与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间存在着显著的负向关系。当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增加1%,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就会减少0.297%。这一结论证明了假设H1。究其原因可能是随着政府基础公共服务的增加,农村居民获得的社会福利增加了。一方面是农村居民获得了更好的工作条件,其货币收入随之增加; 另一方面是原本用于医疗、教育等方面的支出得以减少。这两方面的共同作用就使得农村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增加。城镇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也会增加,但是由于城市一直处在政府财政支出分配的优势地位,城镇居民的增幅较农村少, 因此城乡收入差距减少。从变量的显著性上看, 地区的开放程度和城镇化率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有明显的负相关关系,开放程度提高1%会带来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减少0.610%的效果, 城镇化率提高1%会使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减少0.417%,这一结果符合中国发展的现实。开放程度和城镇化率的提高将有利于吸收外来投资,带来更多的工作岗位, 并由此配套出一系列劳动力需求, 这就使得许多农村居民得到了工作机会, 提高了收入。与之相反的,房价负担和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表现出强烈正向关系。房价和租房价格成正比, 这一事实不仅使得拥有房产的城镇居民收入增加, 而且会打击农村居民进城务工及未来在城镇定居的积极性, 农村居民往往会因为当地生活成本较高而放弃可能获得更好工作的机会, 因此房价负担越高就使得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越大。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2)从模型二和模型三中可以看出,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与政府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水平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公共服务支出每增加1%,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分别增加0.456%和0.259%,这说明政府基础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能刺激居民的消费信心,使居民更敢于消费,假设H2得到了证明。虽然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城乡居民都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作用的大小并不相同。城镇居民消费扩张的幅度更大一些,这可能是因为城镇原本的公共服务供给已有一定水平,因此居民相信未来仍能获得稳定的社会福利供给,所以敢于消费更多;而农村地区的基础公共服务水平相对于城镇仍然处于供给不足的状态,因此增长量较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政府的基础公共服务财政支出更多地偏向城镇而忽略农村地区。城镇和农村的上一期消费对本期消费的影响都是显著的正相关,上一期消费增加1%分别会增加本期0.118%和0.768%的消费,这与事实和前文理论推导相符。开放程度对城乡居民消费都起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说明地区开放程度越高,居民越能接受发展型消费和消费型消费。此外,公共设施、房价负担、城镇化率对城镇居民消费提升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而对农村居民消费的影响不显著,回归系数分别为0.107、1.237、1.225。

(3)从模型四可以看出,基础公共服务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呈现显著的负向关系,假设H3得到了证明。回归系数为-0.188,这说明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每增加1%,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减少0.188%。城乡收入差距和城乡消费差距成显著正相关关系,回归系数为0.378。房价负担和消费差距显著正相关,回归系数为0.792。房价升高说明城镇有房居民实际财富的增长,有利于城镇居民消费的扩大,但农村居民无法分享房价上涨的红利,导致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扩大。城镇化率回归系数为1.156,说明城镇化率的提高会显著扩大城乡消费差距。

5.稳健性检验

用各省的税收收入(tax)代替政府基础公共服务供给作为核心解释变量来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的显著性和方向与替换前结果一致,表明本文构建的模型具有稳健性。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水平的增长能起到缩减城乡居民的收入和消费差距,扩大城乡居民发展和享受型消费的作用。

6.进一步分析

进一步地探讨不同政府财政支出对城乡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作用的异质性和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作用的区域异质性,以期提出更加有效的政策意见。

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lnge、lneu、lnme、lnsc、lnso、lnco分别是政府财政的一般公共服务支出、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科学技术支出、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城乡社区事务支出取自然对数后的值,ip和cp分别表示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结果显示,6类指标对不同被解释变量存在异质性。在对收入差距的固定效应回归模型中,一般公共服务支出、教育支出、医疗支出和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表现出显著的负相关,其他指标不显著。在对消费差距的固定效应回归模型中,医疗卫生支出和科学技术支出的回归系数显著正相关。

表3 分项回归结果

三、基本结论与政策建议

1.基本结论

将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和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等指标纳入实证研究,利用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13年的面板数据,通过实证分析得到以下结论:第一,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的增加有利于缩小城乡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第二,在分析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城乡居民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的回归模型中,基础公共服务与两者均正向显著,说明政府公共服务的支出有利于提高城乡居民的发展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促进消费升级;第三,通过细分解释变量的作用发现,一般公共服务支出和教育、医疗支出与对收入差距负相关关系显著,医疗与社会科学支出对缩减消费差距效果显著,不同的指标之间存在异质性。

2.政策建议

(1)提高基础公共服务的总体支出水平。基础公共服务财政支出有益于社会财富的合理分配,政府应增加国家财政支出中基础公共服务支出的比重,提高社会总体福利水平。根据实证结果,政府的一般公共服务支出、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科学技术支出对城乡居民可支配收入差距和消费差距的缩减效果显著。因此,在提高总体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水平的过程中,应更加偏向于加大这几方面的财政支出水平。

(2)优化基础公共服务的城乡分配。优先将财政预算投入到农村医疗、教育、社会保障等关乎居民日常生活的领域,补齐现实中存在的短板。第一,考虑到农村居民极易因病返贫、丧失劳动力后缺乏社会保障返贫等情况,应该加大农村医疗补助总体水平。推进健全农村医疗服务体系,推进医疗保障、医疗服务等方面的改革,提供福利性的医疗供给,减少农村居民的看病负担。第二,加大农村教育基础设施的投资,改善城乡间教育水平不合理现状,提高优秀教育公共品的农村供给力度。针对教育的投资大体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未成年人的教育,可以采用增加义务教育年限或提高贫困生资助金额的方式;另一方面是对劳动力的教育,可以采取开展职业技术培训的方式进行。第三,优化社会保障制度。政府可以通过提高政府基础公共服务支出来建立覆盖人群更广,保障力度更大的生活保障体系,进一步完善农村地区失业和养老保险制度,使农村居民享受到和城镇职工相似的失业保险和养老保险,解决其后顾之忧。

(3)重视基础公共服务支出对消费的带动作用。基础公共服务支出的增加削减了阻碍居民消费的因素,为扩大内需消费提供了支撑。政府应该重视公共服务的带动作用,把基础公共服务供给水平和监测贫困人口返贫的机制结合起来,使基础公共服务成为中国实现全面脱贫后预防贫困人口返贫的手段,并结合“乡村振兴”战略,加大农村地区基础公共服务财政支出,建设现代化农村,逐步缩小城乡间的发展差距,为中国新发展阶段提供动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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