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职业教育的存与废：基于学生发展的视角

摘 要：国家出重拳推进中小学“双减”，引起社会诸多反响，波及中等职业教育，取消中职，取消中考，普及普高被认为是解决诸多教育问题的根本出路。从人的发展规律和教育规律来看，这种动议缺乏学生发展的视角，无可行性。解决这类教育“内卷”问题，不能单靠教育内部，更不能采用极端方法，而是应教育内外统筹协调，综合施策，对此国家相关政策措施也已经明朗。

关键词：中等职业教育;生存;危机;学生发展

基金项目：江苏省教育厅2018年教育改革发展战略性与政策性研究重点课题“将工匠精神培育融入基础教育的对策研究——普职融通背景下中小学职业启蒙教育的实践研究”;江苏省职业技术教育学会2018—2019年度职业教育重点课题“职业启蒙教育的实践研究”（项目编号：XHZDKT201802）

作者简介：张健，男，常州市教育局原副调研员，主要研究方向为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与管理。

中图分类号：G71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7747（2021）09-0051-09

近来有一种观点受到关注，即在国家提出中小学“双减”政策的大背景下，只有取消中职和中考，让所有学生都能够上普高，甚至取消高考，让所有学生都能够上大学，才能消除家长的焦虑，才能真正实现“双减”。凡此论点势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受到社会舆论一定程度的耦合，其共同基点是，校外学科补习屡禁不止，学生学习负担过重，以及社会形成分层，就是因为中职的存在，没有满足家长让孩子接受普高教育的需要。有观点更是直言不讳：我们现在是在“鼓吹职业教育，违背市场和家长意愿”，“现在还保留中考的理由之一，据说是要限制高中而发展职业教育，目标竟然是要让百分之五十的人去念职业学校”，等等。中等职业教育面临诸多观念挑战和舆论责备，直接关乎生亡存废。本文从学生发展的视角，就中等职业教育的存与废作初步讨论。

一、教育必须满足人的发展与滿足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相统一，充分尊重人的发展规律，遵循教育规律

教育是为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使人获得自身素质和生存发展能力的提高，接受高质量教育是人民群众的必然需求。同时，教育也要服务国家的需要，社会的需求，人的发展也是在服务国家发展中得以更好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努力让每个孩子都能享有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中等职业教育作为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功能主要涉及社会和人，兼具社会功能和育人功能[1]。一个社会，各行各业，需要各类多样人才，需要教育有针对性地开展人才培养[2]。人的发展也不可能只有一种模式，必然是多样化的，这也是教育公平的应有之意。其实，即使取消中职，所有学生都上了普高或大学，社会需求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各行各业还是要各类不同人才去从业。不是因为所有学生如愿都上了普高或大学，社会就不需要一线工人和其他岗位技能劳动者了，大家都可以坐办公室了，这看上去很诱人，实际上是反社会的。

学界在研究教育分流时，总是将西方社会的用教育民主化看待社会分层的观点，用于中国社会阶层问题的分析，也喜欢将教育看作社会阶层分层的工具。首先，教育分流或教育的成功或失败导致了职业分层;其次，职业分层又意味着社会分层。这实际上过分强调了职业的等级化，即进入低等级的职业就处于社会底层，进入高等级的职业就处于社会上层，而不考虑职业分类和社会分工的伦理价值以及不同职业本有的劳动价值和社会价值，实际上强调的是做人上人。这不免夸大了人们对社会分层的意识和社会阶层的矛盾，实际上也否定了任何劳动都是有价值的事实，却主张用教育民主化来改造教育和改造社会，使人人获得一个模式的教育，来阻止教育分层和社会分层，而不是着眼于社会价值体系和社会制度体系的改造和完善，来对不同职业的劳动给予应有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待遇，促进平等社会的建立。西方教育民主化思想并未解决过西方本国的社会分层的任何问题，以此用来作为解决中国教育问题的路径，也是不现实的。在有职业分工的社会，脱离社会实际和社会需要的所谓教育民主化永远不会到来，反而强化了教育竞争，这对社会构架的平衡和稳定其实毫无益处。相反，在中国社会主义的文化和价值观中，强调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精彩”，“崇尚一技之长，不唯学历凭能力”，褒扬的是“大国工匠”、能工巧匠，倡导的是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崇尚技能，崇尚创造，追求的是共同富裕，依靠诚实劳动获得有尊严和体面的生活，这些都体现了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内涵。

中国作为一个以制造业为国家经济支柱的发展中大国，发展职业教育是国家关乎生死存亡的战略大计，中等职业教育更处于基础地位，涉及国家需求、民生就业和学生发展[3]。如果用西方社会教育民主化的一套用于中国社会，大家都不愿意当技能岗位劳动者，国家经济社会就不可能健康发展，受害的还是每个个体，本质上违背人民群众根本利益。这就需要国家从战略高度进行总体布局和调节平衡，保证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对各类人才的需要，并使得技术工人等一线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工资收入逐步提高，促进社会公平公正，办有温度的职业教育，使技能型人才更好发挥自身才能，具有更好发展空间，实现人生价值。

有观点认为，学生都读了普高以后再接受职业教育不是更好？也就是实行高中后分流，其实，这是不可行的。有研究指出，对应于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人的秉性和能力总体上有适合于抽象思维的学科发展能力和适合于形象思维的技术技能动手能力两大类[4]。从初中到高中阶段，是学生从未成年人迈向成年人的过渡期，根据人的发展规律，这一时期，学生心智趋于成熟，并呈现多样化特质，已显现出各不相同的性向特征和天赋禀长，在语言表达、数理逻辑、动作协调、艺术表现等方面呈现不同的发展水平，自身的最佳发展方向和人生抱负开始清晰，与社会各行各业的职业领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关联或契合，如能及时把握和合理规划，学习兴趣得到激发，学习动机得到调动，学习将变得更积极有效，未来发展或将如鱼得水[5]。因此，教育绝对不是整齐划一，因材施教、人才多样才是本意，人才培养必须遵循这条基本的教育规律[6]。

具体来讲，有的学生表现出出色的学术能力;有的学生可能学业成绩不理想，却对动手操作得心应手、颇为擅长;有的学生则对艺术或运动潜质突出、格外钟情;等等。由此，不同特质的学生通过一种适合的教育进入到了社会的三百六十行。这使得个人的特质和需求与社会的需求得以更好地匹配，社会和经济得以有序运行，人的发展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得以相得益彰。如果我们的社会在高中阶段只有单一化的普通高中，或其他各类专业学校少的可怜，那么，那些在技术技能、体育艺术、传统技艺等方面有着不同需求和擅长的学生，又怎么得到相应的培养？如是这样，学生多样化的特质将被扼杀，人才培养变成一个模子，社会和家长倒可能反质为什么我们的学校制度会是这样的状况，我们的职业学校和专业学校怎么会这么少。特别是动作技能、艺术技巧、体育技能、传统技艺更适合从少小培养，与之相关的一些职业需要一定的“童子功”，这已为事实所证明。这也不妨碍学生未来在技术技能技艺这条道路上进一步深造和发展，进一步接受应用型技能型高等教育，在适合的道路上，不断取得学业成功和生涯發展。有研究证实，年少开始学习技能，未来更可能成为高技能人才。目前，众多“大国工匠”、企业能工巧匠和传统工艺大师一般都有这样的经历[3]。有研究指出，对于技术技能的学习和积累，从训练动手操作的角度，须从最适合的年龄开始，这个年龄段即是高中阶段[4]。因此，高中教育单一的普通高中是不能满足人的多样化发展需要和经济社会对技术技能技艺人才的客观需求的，高中教育单一化的普通高中只是一种理想化的设想，不具有可行性，也无可操作性。

纵观世界教育，几乎各国都是在初中毕业开始分流的，这也是基于人的发展规律的事实。不仅如此，许多国家还在中小学阶段广泛实施职业启蒙教育，重视职业体验，培养职业意识，激发职业兴趣，开展生涯规划和职业指导。欧美国家兴起的手工训练运动，进而发展为职业教育运动，也是在中小学阶段首先开始的，在高中教育达到高点。即使在高中教育体制方面独树一帜的美国，高中阶段也并非是完全的普通高中，而是综合高中，中职就包含在综合高中之中，绝大多数学生高中毕业前至少修学一门职业课程，并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高中生在综合高中是专修以就业为目的的职业课程的。所以，美国实质上也是实行的初中后分流。有人认为，美国没有中职，实行的是高中后分流，以此用于中国的高中阶段教育，完全是误解和误用。有一个现象是，面对实体经济空心化，美国正力图使制造业回流，积极将在国外的美国工厂迁回本国，却很难实现，其中一个难点就是目前美国的制造业缺乏足够数量的技术技能人才，这与美国现行的职业教育体制不无关系。在21世纪前20年，美国失业率较高，但许多专业技术性行业却有许多空缺岗位无人问津。美国实行综合高中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学生在一个屋檐下接受高中教育，而事实上学生在学术教育与职业教育还是分流的，只不过是校内分流，社会、学校、家长又普遍重视学术教育，影响了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制约了美国制造业的发展。一方面，美国综合高中因普遍传授职业课程，高中生都有机会接受职业教育而使美国对综合高中引以为豪;另一方面，美国综合高中也因学术教育与职业教育混合在一起和由此引起的教育质量滑坡而在其国内受到诸多批评。

二、教育要坚持全面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科学落实以人为本理念

需要指出的是，某些观点倒是有以满足家长需要为名，宣扬了一种个人唯上价值观的意味，片面地强调一切以个体需要为中心。根据这些观点，老百姓都要求孩子读普高，国家就应该不顾实际无条件满足，就应该取消中职，取消中考，普及普高。似乎只有这样，才叫以人民为中心，才叫以人为本，其实，结果并非如此，而是起了反作用。一些家长的“职业学校培养一线工人，为什么要我的孩子去上职业学校”的表露也颇受人感同。笔者绝无否定正当的个人利益需要之意，只是忧虑在教育领域，这波否定中职、取消中职的动议，是否会引起更多思想混乱和教育折腾。特别是一些地方受这些观点和呼声的影响，片面满足人们对普高需要，在不断扩大普高方面的动作还在持续。所以，各级地方领导和社会各界应充分认识到，国家发展包括中等职业教育在内的职业教育体系，是我国立足于国家发展和民族复兴作出的战略布局，其宗旨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同时需要指出的是，个人主义价值观往往打着人本主义的名号而被认同，然而，这种个人主义意识并未思考以人为本的实现方式。这正说明我们学校教育过去一段时间受西方教育思想影响，过度和片面强调了个性发展，更多的偏向了个性自由、个人利益，在国家意识的教育与培养方面有些忽略了，家庭教育的功利化也对孩子成长起到很大消极作用。为此已有专家尖锐指出，我们正在培养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种现象继续发展下去，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是很危险的。这也进一步说明全面贯彻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意义，社会对人们的需求应作好实事求是的引导，而不是无条件简单迎合。反映在教育领域，教育选择权是人的基本权利之一，人们想要更好的社会地位、职业工作是理所当然，家长希望孩子通过教育走得更远、飞得更高亦是人之本能，无可厚非，但是教育选择还要受到个人条件、社会资源、国家发展战略等方方面面的影响，任何国家的社会都是这样，没有绝对自由的选择[4]。比如，读普高、职业学校、大学，从事各行各业，也受到个人资质条件、教育资源、社会需求、国家战略等方面的影响和指引，国家层面则理应为人的发展最大程度地提供多样化的教育措施，推进适应个体需要的生涯指导，实行更人本化的教育公平，使人获得更有利的发展。即使被认为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盛行的美国，也没有绝对自由，只讲机会平等，学校教育也十分强调个人需要与国家需求的紧密结合，非常重视学生的国家意识和服务国家思想的培养，积极实施基于人职匹配的职业指导，促进人的生涯发展。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据笔者调研和观察，在孩子是否都是愿意读普高，还是实际上愿意上职业学校或其它专业类的学校例如艺术类学校或体育类学校方面，往往是大人或家长们的主观意愿，很少尊重孩子自身的实际愿望，或是孩子被逼无奈，使许多孩子抱有消极情绪，承受较大心理负担。家长的这种主观意愿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否真正为孩子着想，值得更深层次的考虑[6]。其实，孩子对自身情况和教育需求是最清楚的，孩子的需求究竟是什么，需要我们认真研究，这对孩子健康发展和人生幸福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而这一点我们是否真的忽略了或是视而不见。总之，全面贯彻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科学落实以人为本理念，根本地，还是要看是否真正促进了人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和国家的长远发展，使全体人民获得幸福美好的生活。

三、“取消中职，普及普高”对高中教育和学生发展的不利后果

国家提出高中教育阶段普职比大体相当，坚持发展中等职业教育，是根据人的发展需要、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社会合理人才结构，保持社会经济健康发展等客观实际采取的一项必要的战略性教育政策，而且是有一定弹性空间的，并不是有人误认和宣扬的刚性的1：1[4]。过度拿1：1来诠释，只会制造消极社会情绪，营造不必要的焦虑气氛。事实证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坚持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大体相当的基本政策，对于促进中等职业教育从无到有到强的快速发展、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以及学生就业和生涯发展，都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是符合实际的。随着高中阶段教育的发展，普通高中与中等职业教育也得到同步发展，这种同步发展基本适应了高等教育招生规模的扩大和经济社会发展对技术技能人才的需要，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大体相当发挥了很好平衡作用。目前情况下，随着高中阶段教育的普及，学生个体差异程度大大拉大，据有关调查研究的数据分析，35%—50%的初中畢业生能适应或比较适应普通高中的学习模式，因此，至少有一半的初中学生不能适应普通高中或者不愿意继续就读普通高中，需要中等职业教育的培养模式来完成高中阶段教育，主要面向各行各业进行就业。另外，目前普通高中的规模与高等学校的招生规模基本匹配，使得高等学校录取率保持在一个合理的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本身就留有一定弹性空间的职普比大体相当，就比较好地实现了促进学生合理分流和多样发展的作用。

目前情况下，高中阶段就读普高的学生的比例已达到60%以上，大城市甚至达到70%左右，从数据分析来看，这些学生中学术教育出色或适合学术教育的学生永远在前端，再增加的普高学生都处于后端，不会影响前端学生的人数，能挤入前端的学生也是微乎其微，只会增加不适应学术教育和学业困难的学生的比例。要求扩大普高的其实主要是这部分孩子的家长，因此，普及普高是否过于自信。有研究认为，这部分学生再怎么花更多时间进行课外学科补习也对提高学业成绩几乎没有帮助。事实上，在普高学生学习相同的学术课程，要求达到相同的教学标准，而学生的学术课程学习能力的差异程度已经拉的很大。实际上这个很大的学生间差异在初中阶段已经发生，相当数量的学生已经开始对课堂知识学习出现厌烦，甚至已经基本丧失了学习热情，故而初中阶段已经有相当多的学生根据自身实际，准备选择职业教育，而不再考虑普高教育。这倒不是职业教育就那么容易学，而是职业教育与普高教育的学习方式和学习目标是不同的。普高教育主要是对知识的记忆、应试训练，学习更加枯燥，也容易使人厌倦，而职业教育主要是面向实操、做中学，学习变得活泼，也容易激发兴趣，许多学生可能就是短于前者，而长于后者。艺体教育也是这样情况。根据笔者调研观察及多年与职校生家长接触交流，学生们进入到心意的职业学校，学习中意的专业，状态发生很大变化，变得阳光自信、愿意学习、关心集体和他人，家长也开始变得乐观和满意。所以，只有扬己所长和学其所当，学业更容易获得成功，未来生涯就更能够得到更好发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取消中职和中考，普及普高，那么，很多不适应普高学术课程和应试训练的学生势必沦为“差生”[5]，普通高中教学将难以进行，一批普通高中也将沦为受人诟病的差校，人们原来心目中的普高必将跌下神坛，回过头来还不如将那些普通高中改成职业学校。所以，各地实行的职普分流也好，普高限分也罢，并不是不让孩子们读书，而是让孩子应该怎样更好读书。目前，之所以人们认为普通高中好，正是因为现在的普通高中入学学生都是通过中考，达到了相应的录取分数，学生之间的差异程度相对较小。如果普及了普高，现有对普高的概念将荡然无存。其实，普通高中好不好，不是与生俱来的，还是要看生源好不好，最好的高中集聚的就是极少数成绩最拔尖的学生;相反，假如将最后端的学生给所谓最顶尖的普通高中，它也将一筹莫展。还有所谓中考比高考还难之说也是不成立的，如果让所有学生都参加高考，对于增加出来的学生还会认为高考好考吗？高考落榜生最起码一半以上。改革开放后，我国进行的中等教育结构改革，调整掉一大批没有好生源的薄弱普通高中，大力发展中等职业教育，也正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如果真到了这样的地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展起来的中等职业教育体系、通过几代人努力辛辛苦苦打造的一大批优质中等职业学校将被付之东流，我们又要从头再来发展中等职业教育，造成巨大折腾和无可估量的损失。在此还是拿美国综合高中来举例，美国综合高中根据学生能力高低进行课程等级分组，学生要选择学术教育方向及高等级学术课程，特别是选修以升入大学为目的的大学预修课程，学生学术课程也必须达到相应考试成绩才被允许，并非学生可任意选择，学术课程表现不佳的学生一般都修学以就业为目的的职业课程，只要他能很好胜任职业工作，照样得到雇主重视和重用，获得生涯的发展。

随着高中阶段教育的普及和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教育分流从初中后分流，变为初中后和高中后两次分流，实际上已经部分地延迟了教育分流时间节点。就目前情况下，接受普高教育的学生，毕业后还将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须上职业学校（高职院校），高职毕业后主要从事生产、服务一线技术技能工作。这也为完全实行高中后分流的观点提供了“依据”，殊不知这已经是近一半的学生不读普高的结果。如果学生都读普高，是否还会有今天普高的景象，那些对普高学习不擅长、没兴趣的学生能否坚持学习，这样的普高是否还是老百姓所需要的普高，学生是否能真的学到东西，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到头来，是不是又要呼唤中等职业教育快点来，再来一次中等教育结构的调整？因此，兼顾初中后分流和高中后分流，是符合人的发展规律的，是有利于人的发展和社会经济发展需要的。

四、解决教育“内卷”的对策思考

即使普及普高，过度竞争和家长焦虑依然不会缓解。目前，即使众多学生达到了大学毕业的目标，但也依然没有获得理想的工作岗位和符合自己心理定位的薪酬收入，大学名校毕业依然是“硬通货”，对大学名校的竞争依然异常激烈，不会因为普及了普高而缓解，这种竞争压力仍然为传递到中小学。因此，用取消中职、普及普高来实现中小学“减负”，过于天真或武断。推行中小学生“减负”、解决社会存在的抗拒中等职业教育等问题，需要教育内外统筹协调，综合施策，而不能靠取消中职、取消中考、普及普高得以实现。

最近，国家层面已经密集出台了包括“双减”政策、中小学课后服务实施意见、职业教育法修订征求意见稿等在内的一系列措施和文件，特别是最近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了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已经提出重大决策和政策措施，从顶层统筹设计，对逐步解决教育领域的突出问题指明了方向。紧接着，国务院又出台了《“十四五”就业促进规划》，就提升劳动者收入和权益保障水平，提出了合理增加劳动报酬、促进平等就业、畅通劳动力和人才社会性流动渠道、消除就业歧视等措施。相信老百姓所关心的教育和职业教育等问题将逐步得到解决或缓解。具体来说，笔者认为，特别需要在以下七个方面同时发力。

（一）进一步加强对中小学学校教育教学工作的管理

现在家长纠结学校减负，担心在校外学科培训中与别的孩子拉开差距，校外学科培训必然愈演愈烈，学生学习负担和家庭经济负担越来越重。因此中小学是否能履行教育教学职责，规范教育教学管理、聚焦学生全面发展、落实因材施教原则是关键。相关主管部门应进一步加强师德师风建设，强化教育督导督查，认真实施课后服务，将本应由学校开展的各种课外活动，如兴趣小组活动、课业补差活动、科技活动、体育活动、艺术活动等组织起来，培养学生兴趣特长，积极开展职业启蒙教育，完善基础教育基础性内涵，使基础教育包含必要的技术技能基础[4]，开展教育分流指导和职业指导，确保人才培养各项措施和责任落实到位，提高社会和家长对中小学学校教育的满意感，摆脱家长对社会学科培训机的依赖。

（二）进一步推进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均衡发展

政府应加大投入和师资队伍建设，大力提高所有学校办学条件和教育质量，切实落实校长和教师流动机制，避免更多资源向热点中小学倾斜;加大对薄弱学校的资源配置，取消义务教育阶段各种形式的重点学校、实验学校、示范学校和重点班、实验班，规范民办学校办学行为，杜绝任何学校和任何形式的招生考试和掐尖招生，完善普通高中招生指标分配机制;改革评价制度，取消各种形式的统考、联考、测试、排名，一学期最多进行一次期中考试、一次期末考试，大力减轻家长对孩子考试分数的片面青睐和过度纠结。另外，政府还应更多地鼓励学校特色化办学。学校均衡发展绝不是学生平均发展，特别是初中阶段学生学业成绩开始出现较大分化，表现出某些方面的喜好和擅长，发展方向开始清晰，因此，中小学必须加强对学生的生涯规划和职业指导，实施更加以人为本的教育对策。

（三）进一步提高中小学、中职学校教师的社会荣誉感和工资待遇

政府应营造全社会尊师重教良好氛围，增强教师职业的社会荣誉感，进一步减轻教师过重非教育教学工作负担，进一步提高教师工资待遇，落实中小学教师工资收入不低于当地公务员工资收入的要求，提升教师对履行教育教学职责和人才培育任务的责任感和成就感;同时，严格教师队伍管理措施，严禁中小学在岗教师在社会学科培训机构兼职任教和从事违规家教。

（四）坚持大力发展中等职业教育

各级地方党委、政府要认真学习领会和贯彻执行党和国家的战略决策部署，从提升治理能力需要出发，认真学习、研究和掌握教育规律和人才培养规律，全面贯彻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科学落实以人为本理念;从发展全局高度和人们群众真实教育需求出发，科学把握本地各类教育事业发展，进一步重视、关心、支持中等職业教育发展，进一步加大投入，提升中等职业学校办学条件和办学水平，大力提升中等职业学校教育质量，提升人民群众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同感和吸引力，切实摒弃教育的功利行为。

有观点认为，中等职业学校只是学点技能而已，这只需短期职业培训即可完成，中等职业学校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完全是误解，这种误解也造成了人们对中职教育的不接受。中等职业学校作为一类高中阶段学校，既是技术技能教育，也是高中阶段学历教育，承担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任务，绝非短期职业培训可为，所以基本学制也与普通高中一样是三年。学生从初中毕业进入中职学校，是从未成年人向成年人过渡的重要阶段，因此，实施中等职业教育既是为就业创业作好准备，也是完成基本的高中文化教育，这是一个正规的高中阶段教育过程。

中等职业教育作为整个职业教育体系的基础教育，须为学生终身发展筑牢根基，也为部分学生升入高职院校和职业本科奠定基础[7]。因此，职业学校要坚持职业教育的类型特征，完善“育人+就业+升学”的功能定位[1]，着眼于学生全面发展、生涯发展、终身发展和多样化需求，实行人才培养的多样化，切实提高人才培养的质量。职业学校要全面认真落实人才培养方案，加强文化素质教育、思想政治教育、艺术体育教育、职业素养培养，落实精细化管理，关注每个学生发展;要紧跟行业企业人才需求，加强技术技能培养，促进学生技能传承和技术创新，坚持校企合作，工学结合，学做一体，实践导向，不断优化教学模式和教学方法，让学生学得精，好就业，能升学;要根据学生差异实际，实施因材施教，让学生能留得住，学得进，能就业，适应学生多样化、个性化的需求。

（五）完善职业教育体系建设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通过调整中等教育结构，发展了中等职业教育，建设了一大批中等职业学校，这是符合我国当时的国民经济和教育发展水平的，中等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基本满足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对技术技能人才和各类劳动者的需要，中等职业教育也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中得到发展壮大，成为高中阶段教育的半壁江山，中等职业教育成为职业教育的中坚力量和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从学生的教育需求来看，由于高中阶段教育还处于短缺状态，加上就业及各种利好政策，中等职业教育具有一定的精英教育的意味，因此，中等职业教育成为学生完成义务教育后的一项重要选择。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和数字经济的兴起，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高等教育需求快速增长，各行各业一些技术技能岗位也需要提升教育层次，专科层次职业教育得到快速发展，我国不失时机地发展了一批高职院校。但长期以来，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局限于专科层次，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一直步履蹒跚，对本科层次职业教育的认识、定位模糊不清，技术本科、应用型本科、高职本科各种概念互相交叉，研究生层次更是面目羞涩。尽管近年来我国发展起了一批职业技术大学，出台了本科高职专业目录，本科高职开始露出面纱，但与技术本科、应用型本科、学术型本科的关系和异同还不清晰，需要从类型、关系和价值等方面进一步厘清，这对完善职业教育体系是十分重要的。

隨着职业教育体系的建设和完善，中等职业教育地位和功能发生了根本变化。中等职业教育的地位从职业教育的中坚转变为职业教育的基础，中等职业教育的功能定位也从“育人+就业”拓展为“育人+就业+升学”，育人是核心[1]，面向全体学生，就业和升学是出路，提供选择方向。职业教育升学主要在职业教育体系内进行[8]，主要是技术技能和创新能力的提升，一般不跨类导向学术型高等教育，这是职业教育升学的应有之意。本科职业教育主要招收中等职业教育和专科职业教育毕业生[9]，可通过升学考试的方式进行，也可实行贯通培养的方式进行，贯通培养可有中职+专科高职、专科高职+本科高职、中职+本科高职、中职+专科高职+本科高职，以及五年一贯制、七年一贯制等多种形式。可见，只有中等职业教育的基础地位稳固了，高等职业教育发展才可得到保证，整个职业教育体系才能够得到完善。因此，发展好中等职业教育对学生就业、发展仍然是必不可少的。

（六）健全中等职业学校升学考试制度

完善中等职业学校升学功能是中等职业教育存在的必要条件，也是新时期中等职业教育基础性地位的重要体现。中等职业学校升学考试是职业教育升学考试的重要一环，是中职学生提升学历、生涯发展和终身发展的重要途径。职教高考必须突出职业教育的类型属性，实行以学定考，以中职人才培养方案定学，采取“文化素质+职业技能”的方式，分专业大类对口进行，以省级考试为主。除专科高职、本科高职以外，积极引导和支持应用型本科高校更多招收中等职业学校毕业生[8]。

（七）切实提升技术技能人才社会地位和工资收入[10]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把满足人民对“更好的教育”的期盼，同满足他们对“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期盼一道，作为全党必须努力实现的工作目标[9]。老百姓对教育的纠结就是最担心阶层固化和两级分化，技术技能人才能否获得尊重，提升其社会地位和工资收入是关键。因此，我国应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进一步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坚持依靠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获得幸福生活的价值观，大力褒奖“大国工匠”和优秀技能型人才，形成全社会尊重劳动、崇尚技能的浓厚氛围，加快建设技能型社会[11]。为此，政府要切实提高技术技能人才的劳动薪酬，形成技术技能人才向上流动机制，摒弃人才使用偏见，实行技术技能人才与学术人才平等机制，在公务员、事业单位等各类招考中，与学术人才公平竞争，在资格框架中，实行技术技能人才与学术人才等值机制，从而实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等值[9];积极采纳关于恢复技术工人的“八级工制”的建议，为技术工人提供逐级提升的通道[5];更要切实限制高收入行业、垄断行业、金融行业、互联网行业、演艺行业和国企管理人员特别是高管的收入过度和自由扩张，坚决遏制两级分化，加快缩小收入差别，构建橄榄型社会结构，继续完善社会价值体系，推进和谐社会建设，走共同富裕之路。

参考文献：

[1]徐晔.中等职业教育功能定位研究[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21：11，141.

[2]庄西真.“郭台铭之问”与中等职业教育[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8（25）：14-15.

[3]姜大源.再议中等职业教育的基础地位问题[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8（25）：5-9.

[4]赵伟.我国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6-20.

[5]石伟平.新时代我国中等职业教育发展若干重大问题再思考[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8（25）：9-10.

[6]邬宪伟.教育现代化离不开中等职业教育[J].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8（25）：11-12.

[7]徐国庆.中等职业教育的基础性转向：类型教育的视角[J].教育研究，2021（4）：118-127.

[8]陈子季.优化类型定位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J]. 中国职业技术教育，2018（25）：5-11.

[9]陈子季.坚定不移实施好教育强国战略[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202-205.

[10]陈子季.坚定不移沿着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 推进我国职业教育类型发展[N].中国教育报，2021-08-04（1）.

[11]石伟平.发展高质量职业教育建设技能型社会[J].职教通讯，2021（5）：1-2.

[责任编辑    秦   涛]

The Existence and Abolition of Secondary Vocational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udents' Development

ZHANG Jian

Abstract： The state has made great efforts to promote the "double reduction" of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s， which has caused many social repercussions， affecting secondary vocational education， canceling secondary vocational education， canceling middle school entrance examination and popularizing universal high school are considered to be the fundamental way to solve many educational problem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law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law of education， this motion lacks the perspective of student development and is not feasible. To solve this kind of "involution" of education， we should not rely solely on the inside of education， let alone adopt extreme methods， but should coordinate the inside and outside of education and implement policies comprehensively. For this， the relevant national policies and measures have also been clear.

Key words： secondary vocational education; existence; crisis; student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