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昀晓
摘 要:简单介绍声音景观概念的演变及理论成果,并基于辽宁省锦州市区的特色声音的实地录音和对锦州市民的访谈,询问受访者心中能够代表锦州的城市声音,并思考这些声音受何种条件的影响被听者纳入代表锦州的范围,最终勾勒出锦州的城市空间意象,找寻锦州市民在时空的变化中形成的集体记忆。
关键词:声音景观;集体记忆;空间意象
一、声音景观的概念及理论成果
20世纪 60 年代,加拿大音乐家谢弗将声音景观定义为“一种强调个体或社会感知和理解方式的声音环境”。声音景观概念出现前的传统声学主要关注声音的物理属性,研究目的在于消除噪声,研究对象是环境中所有声音的总和。而声景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消除噪音,更强调人的感知,它并不局限于声音物理属性的特点,而是发掘声音中所蕴含的各种意义,并最终赋予声景以情感维度。
現今,国内现有的声音景观按照研究视野划分,大致包括用声音、建筑方面的技术手段留存声音的声音生态学,将声音景观纳入具体音乐创作的电子音乐创作视角,重视声音元素在景观中的运用的景观设计学视角,以及发掘声音景观背后的历史文化意义的音乐人类学及音乐地理学视角。在景观设计层面,声景研究的热门领域多数为城市公园、景观园林的声音景观研究,采用声音设计、环境工程角度的声音标准对这些具体空间的声音进行测量并研究。结论可以分成三类:其一,通过测量声音的数据结果得出对城市声音设计的新设想;其二,将声音景观视为文化遗产呼吁城市建设者重视声音设计及保护;其三,对国内外声景理论的总结与汇总。相对来说,使用物理测量声音,以声学指标(声压级、心理声学指标等)研究声景关系的研究较为普遍,论述声景的文化构成与背景关系的论述相对较少。
按照对声音景观的构成要素(声音、听者与空间环境)划分,许多研究都采用了实地录音和多种测量方法,针对其中的某个要素分析其与声音景观的具体关系。这里的声音元素主要是指声景中声音的物理信息,包括了声源类型、声级、频谱、出现频率、持续时间、运动特征、位置等。而听者则是人的个体特征,其中不仅包含了个体的生理特征,也包括各种文化社会特征。同样的,空间不仅包含声景所发生地点的物理空间环境,也包括了该空间所携带的功能、行为等信息。其中,音乐人类学中声音景观的研究体现了人类学的声音景观内涵,具有更加理论性的进展,并运用了一些音乐人类学的理论研究模式,如谢勒梅提出的“背景、声音与意义”、梅里亚姆提出的“乐音—概念—行为”三分模式和赖斯关于“历史建构—社会维持—个人创造与体验”的新模式。这类研究是一种更加宏观且有关更深层次的人、地理、声音、环境、流动等多因素的综合理论研究,相比以声音为本体的研究来说,理论研究意义较深。
二、时空双维度下的锦州城市声音景观变迁
特色声音,尤其是富含历史、文化、区域地理属性的声音,对于了解和熟悉这些声音的人来讲,会勾连起其个体的主观经历、相关历史以及其他社会文化因素,使得声音与特定地理空间产生某种文化关联,形成文化共生现象,从而使声音具有典型的地域文化价值和意义,也使得文化现象和文化景观得以存在的“空间”具有了情绪和情感维度。
(一)锦州城区声音景观的两种想象形态
经过采访,统计出的锦州城市的代表性声音包括锦州方言、自然声音(“海浪的声音”“锦凌水库流水的声音”)、城市交通系统声音(“走在路上堵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总是骂骂咧咧”“以前在中央大街和南宁路的十字路口总是聚集很多喊着‘笔架山差两位走不走的出租车司机”)、信号声(“交广早班车,每天早上七点的锦州交通广播”“南桥那个中国联通大楼上边的钟整点了就响”)、集市声音(“市场到点了城管拿个大喇叭喊‘到点了收摊了”“晚上的时候会听到夜市的小摊们散了收摊位的声音,大多是小三轮车和木板叮咣的碰撞”“石桥子早市卖菜和卖早点的吆喝声。时不时夹杂着由于人太多,道路拥挤,过往车辆想通行按的喇叭声”“晚上会出夜市,以前家里走出来有一家两元店,‘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真正的物有所值……”)、休闲空间中的声音(“古塔公园门口抽陀螺和扭秧歌时唢呐的声音”“东湖的大坝晚上七八点钟总能听到老年健走队放的音乐”“七点的时候广场舞音乐响起,小区的广场舞永远准时开始‘第七套广播体操……”)、住宅区中的声音(“楼下有阿姨们坐在一起晒太阳聊天,六楼也听得很清楚”“‘收废品~收冰箱彩电洗衣机~的吆喝声,还记得小时候,家里还普遍用煤气罐的时候,还会经常听到‘换罐儿~的声音”“还有来往带着录音喇叭的小贩,骑自行车喊着‘擦玻璃嘞的阿姨,总是带着外地的口音,格外悠扬。和他们在一起吆喝的还有自行车后面放着一个保温箱的阿姨们,大喇叭的录音里放着‘苞米,新出锅的大苞米”)和寺庙声音(“古塔公园寺庙香火的声音”)。从空间上看受访者的回答基本涉及锦州全部的城市功能结构,并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在这些由声音构筑的听觉想象中,不存在任何由媒体或他人加工过的声音,而是具有极强的亲历性质。其中一位受访者提到锦州方言经过媒体传播,被大众定义为锦州的“官方语言”,而当下锦州口音却正因外来人口的进入经历稀释的过程。这种想象与实际的声音景观的反差,提供了看待地方声音的不同视角:本地居民的日常听觉体验构成的声音形象与非本地居民在经过媒介等一系列传播过程的二次甚至多次表达后,所接收的结合了视觉的、扁平化的锦州声音,进而影响到对锦州的认知。
(二)住宅区的叫卖声成为历史声景
根据实地录音在开放式小区录制到的全部声音,锦州住宅区出现的叫卖声按需求分类,有回收物品(家电、长头发、旧手机等)、上门服务修理(修理热水器、换纱窗、擦玻璃等)、售卖小件食品商品(“热乎的粘苞米”“豆腐”“螃蟹籽、虾皮”等)等种类。这些声音在一定程度上锚定了锦州处于东北沿海的地域信息,而声音信息中呈现出的由近及远反映了声音的运动状态。这些吆喝显示着尚未被工业化取代的部分生产痕迹,并与锦州居民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向外以城市为单位进行横向对比,叫卖的声音在城市现代化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存在消失的可能。向内以住宅小区为单位观察,这种声景也并非全体锦州城市居民的共同景观:与建造较久的开放式小区相比,叫卖声被近年新建成的封闭管理小区一并关在了小区外部。一位受访者表示,其所居住的封闭小区被废品回收人员“承包”,每日在小区门口蹲守并进行废品交易,不再用声音和在小区内穿行的方式招揽生意。这种中间状态,或许在向北京、上海等城市小区内设立的垃圾处理点过渡。废品回收这一职业仍然存在,但原有的行动方式和发声受到了明显的限制。小区里的吆喝声在时空上具有流动性。半数受访者表示,吆喝声是属于“锦州过去的声音”,“在封闭小区后感觉这种声音已经消失了”。吆喝声由于逐渐被限制了产生的空间,因此不再是当下的共同听觉感受,于是被部分锦州人归纳进了属于锦州的声音记忆。而吆喝声在锦州相对高档的封闭小区內的消逝,也在声音层面上展示了锦州市区内对“高质量”的现代性居住区域的声音环境的价值取向。
(三)声环境标准规划下的锦州声景变化
当访谈涉及锦州的声音变化时,多位受访者提到近年锦州交通系统和住宅区施工的声音的出现频率变高,个别受访者指出叫卖声和家附近桥下的蛙声逐渐消逝。从采访回答出发,可以印证英国学者家彼得·科萨克的观点:全球化背景下城市声音的趋同以及面临挑战的濒危声响的现状。自然声与具有文化遗产色彩的叫卖声在当下与机器钻孔声同时存在,但后者在响度等声音等级上远大于前者,造成了锦州市民记忆前者声音被覆盖的现象。城市现代化进程不可避免,在城市被改造的过程中,居民的日常生活也被分类为不同的组成部分,并被施加可供管理的标准。锦州市人民政府印发的《锦州市声环境质量标准适用区域划分方案》中显示,市内建成区由于部分企业搬迁,将工业用地调整为居民区,区划也相应地由3类调整为2类。锦州市区将工业设施从市区内迁出,是在声音设计方面对居民福祉进行的考量,但现代化带来的城市声音肌理的改变(汽车数量增多导致交通噪音的不可避免、翻新老旧小区带来的噪音等),仍然通过听觉传递给锦州市民关于城市变化的诸多信息。
三、锦州的声音意象和集体记忆
声音景观理论将声音的空间性提到台前,在时空的双重属性下探究声音的听觉意涵和听者在声环境中构建的空间意象,由于听者所处的社会地位、角色、身份等的不同,这种空间意象包含社会、人文和历史、地理等多个可供分析的指向,而其中的地域空间和地方特色赋予了声音景观概念重要的意义。在时空的流动中分析声音景观,通过对市民的采访能够分析出重要的变化节点和集体情感连接。在对锦州过去与当下的声音景观的想象中,受访者的回答都指向了自然与人发声的消退与机械声音的增加,这种想象并非完全基于声音环境,影响锦州市民的声音记忆因素也并非完全由声音本身主宰。以动态观去观察声音景观,以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双重变化的视角去审视历史过程和地理分布中流动变化着的声音景观的真实面貌和真正意义,能够对声音景观的文化意义进行最大程度的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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