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我国检测业已从增速发展跨越到质量发展阶段

文/本刊记者 许欢

在6月24日举办的“云数赋智 共建共赢”——检验检测认证数字化发展论坛上，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认可与检验检测监管司行业监测处处长谢澄，对“十四五”期间我国检验检测行业发展进行了详实的分析与预测。

未来检测机构数量增长会逐渐回归理性

2021年3月11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通过了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决议，其中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以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改革创新为根本动力，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根本目的等表述，为我国未来5年发展规划出具体路线。

谢澄表示，在“十四五”规划中，对我国未来5年发展环境有如下判断：一是国外新冠肺炎疫情仍然严重，疫情产生的影响长期且难以预测。二是全球经济低迷，各国开始封闭边境，贸易往来受到制约，经济萎靡不振，全球经济增长率持续下降。三是逆全球化思潮在多国不断盛行，世界经济政治复杂多变，而我国总体经济形势向好，市场空间广阔，社会大局稳定，但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也比较严重。

过去8年（2013年至2020年），我国检验检测机构数量年均增速超过10%。截止到2020年底，全国检验检测机构数量已达到48919家。尽管去年我国遇到疫情阻击，经济受到重大影响，但检测机构数量增长并未因此放缓，说明我国检验检测行业已从增速发展跨越到质量发展阶段，进入到历史发展重要机遇期。

预计到“十四五”末，我国检验检测机构数量或将接近6万家，但检测机构数量年增长率会逐渐下降，逐步回落到2%左右；年度新增机构为1000至1200家，机构数量增长逐步趋缓。主要原因：一是市场趋于饱和，竞争激烈。由于我国新增检测机构数量众多，在激烈竞争之下，价格战更加惨烈，这也说明，很多领域市场趋于饱和，检测机构要有大幅增长会愈发困难。二是投资逐步理性，预期投资回报率回落。近几年，我国宏观经济形势受多种因素影响多不景气，但检验检测行业却保持较好增长态势，吸引诸多资本关注并进入，数据回报率也较为可观。预计未来5年，投资会渐归理性，投资热度降低，机构数量增长也将逐渐放缓。三是改革与整合成效逐步显现。我国推动检验检测机构整合是2012年党的十八大之前中央提出的深化改革任务，多年来不断努力推进，当然，也少不了市场自身对检测机构整合的推动。四是市场淘汰比例增大。很多检测机构盲目进入检测市场，却经受不住激烈竞争及资本断裂，最终难以为继而被淘汰。虽然我国每年新增机构数量众多，但倒闭的机构也为数不少，其中不乏“死而不僵”仍在填报统计数据，并按期进行资质认定、评审的机构，而未来这类机构或许越来越多，最后被淘汰。

谢澄认为，在检测机构数量绝对值保持增长、增长率下降的情况下，可能会迎来一些机遇。目前，检验检测领域开放度越来越高，除少数有准入限制，各领域都有机构介入，无人染指的领域几乎没有。在此情况下，品质、服务、口碑、创新以及体量，都成为检测机构竞争和生存的基础。此外，检测机构数量增速将逐步与我国经济增速形成合理对应关系，局部过热领域机构数量会下降，大型机构数量会增多，检验检测体系总体结构会逐步优化。

不过，未来检验检测机构数量不会盲目增长，会逐渐回归理性，增速会与国家经济发展保持一致。另外，检测机构绝对数量增长，可使就业人数增多、检测能力不断扩张，而围绕着检验检测行业服务发展的仪器设备、试剂耗材、咨询培训、人才交流、数字转型、技术服务等上下游产业，也势必进一步壮大，逐步趋向稳定。

随着检验检测行业数字化转型，新兴业态也随之出现，这是发展带来的机遇。但目前检验检测机构积累的海量数据还相对分散、未形成结构化，如果能进行深度挖掘和分析，或可成为宝藏，使机构实现错位竞争，获得新的发展空间。当然，也会有相当数量的投机型机构被市场淘汰，尤其扎堆过多的低水平机构，也会给监管带来压力，未来国家会根据情况调整监管方式。

我国检测业人均年产值仍未达温饱线

据介绍，2013年，我国检验检测行业营收为1398.51亿元，到2020年，我国检验检测行业营收增长至3585.92亿元。表明我国检验检测行业经营能力越来越强，绝对数值在不断增长，不过，增长率也偶见波动。但即便如此，检验检测行业营收同比增速仍远高于国家GDP增速。预计“十四五”末，检验检测年度营业收入同比增长率在6%～10%波动，全行业年度营业收入超过5300亿元人民币，全球市场份额占比从20%逐步增长至24%左右；预计检验检测机构户均年度营收会从目前725万元增长至900万元左右。

对于检验检测行业年度营收增幅波动的原因，谢澄透露：一是检验检测行业快速扩张时代逐渐过去，后续会从数量增长变为质量提升；二是充分竞争致使价格愈发透明，进一步压低利润空间，形成垄断与更高定价权的可能性逐步降低；三是短期内企业运行效率和成本控制水平难以大幅提升，利润率大幅提升的可能性并不大；四是新兴服务业态（平台化、虚拟化、共享化）会冲击检验检测业务，使部分客户需求被分解，不再由检验检测提供服务；五是国际市场拓展仍然乏力。由于中国检测业属本土化产业，迈出国门的机构仅441家。虽然我国检测机构数量庞大，但国际影响力微乎其微，拓展国际市场乏力，加之疫情影响，未来5年内难有较大突破。

但总的来说，产业总体仍处于增长区间，能够吸引较多投资，资金流动性及回报率仍较为可观。不过，因行业营收增幅下降，资本可能会因回报率下降，投资逐步回归理性，资金更多向大型机构和有创新能力的机构倾斜。也就是说，今后资本投入会选择高附加值、高增长潜力的产业和机构，且投入更加谨慎。另外，部分低水平、同质化、缺乏创新能力和主动服务能力的机构会失去市场，难以为继。同时，利润率逐步下降，会促使检验检测机构加快业务及服务创新，提升自身竞争力。

目前，我国检验检测行业人均年产值仍未达到温饱线（人均年产值30万元），多年来增长速度缓慢。2020年，全国只有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浙江、江苏、湖北、安徽以及广东能达到或超过全国平均线，其余20多个省市，都低于25.39万元全国平均线。说明大多数检测机构仍处于贫困线、未达温饱。某些检测机构虽规模大、人均年产值高，但从全国来看，大多数检测机构仍属于低收入、低利益、低效率和低附加值的经营状态，生存和竞争能力都较为薄弱。

不过，未来5年检测机构人均年产值仍会缓慢提升，但5年内人均年产值达到30万元，仍较为困难。主要原因：一是缺乏突破性技术，形成垄断地位机会比较缺乏，人均年产值大幅增长可能性不大；二是因质量管理水平和成本控制等因素，短期内无法大幅提高。但如果通过数字化转型、人工智能、AI辅助技术，可能会实现生产率提升；机构做大以后，规模化、流水线化也会降低运行成本，从而提升劳动生产率；而差异化发展策略，上下游服务的延伸，也会促进生产率提升。另外，现阶段检验检测机构因增速过快，人才竞争仍趋激烈，而高校中设置检验检测专业的较少，人才来源不足。预计“十四五”末，拥有职称的检验检测从业人员比例会降低至50%左右，人才结构弱化趋势不会改变，竞争更趋激烈。

过去3年，我国检验检测行业科研经费投入也开始停滞甚至下降。其实早在2014年，检验检测行业科研经费投入已开始增长缓慢，表明检验检测行业科研氛围正在变淡，生存竞争压力致使很多机构，尤其新机构因忙于生存及业务拓展，没有精力和能力开展研究，因此科研投入出现下降态势。总之，由于市场竞争激烈以及科研产出不确定性，中短期内检验检测机构开展科研积极性不高，但从中长期战略来说，缺乏科研创新能力和自有知识产权技术，会使机构逐步被市场淘汰。

我国检测体系已变成以企业制为主体的结构

目前，我国检验检测体系已从事业制为主体变成以企业制为主体的结构。15年前，我国事业制检验检测机构占比高达65%、现在仅占23%，企业制检验检测机构数量直线上升，能明显看到结构性的根本改变。谢澄坦言，尽管党的十八大以后，中央在推进事业单位改革，但改革却相当不易，不过，我国检验检测体系仍有变化，主要是企业制机构在迅速增长。预计“十四五”末，事业制检测机构数量比例将下降至12%左右，在检验检测市场中存在感逐渐降低。但事业单位改革难度仍然很大，事业制机构绝对数量也很难大幅下降。

不过，民营检测机构数量增长极大地影响我国检测体系变化。预计“十四五”末，我国民营检测机构比例将接近70%、国有检测机构将下降至30%，成为以民营机构为主体的检验检测体系；国有检测机构也多以混合所有制形态存在，但“国退民进”现象，是否影响国家经济安全会引起广泛关注，某些领域可能还会强化以国有制机构为核心地位的诉求。另外，预计民营检测机构收益若干年后将超过国有检测机构，且具有影响力及话语权；而国有检测机构因体制及机制影响，虽过去有国家投入和技术储备，但此消彼长之下，仍会逐渐下降。

外资检测机构则会因中国机构逐渐强大的竞争力及民营机构迅速成长，加之国际经济形势变化，使其在中国发展受到较大影响。目前，我国取得资质认定的外资检测机构456家，其在华营业收入增幅呈波动式下降，却也能保持相对稳定态势。预计“十四五”末，在华外资检测机构数量会保持在500家左右，营业收入保持在250亿元左右，总体呈现较为平稳发展态势。

随着我国头部检测机构市场竞争力逐渐强大，小微机构将在低端市场进行激烈竞争。预计“十四五”末，规模以上（指年收入1000万元以上）的检验检测机构数量接近9000家，营业收入总额占比将超过80%，一批年收入10亿元以上巨型检测集团涌现，检验检测行业集中度有所提升。未来5年，我国检验检测行业仍处于高速发展、高质量发展的黄金岁月，机遇众多，主要有几方面原因：一是我国宏观经济稳定，存在可预期的经济增长；二是政策稳定，深化改革、促进发展各方面政策导向不变；三是需求增长，高质量发展、高标准市场催生更多检验检测需求；四是技术进步，新技术、新理念不断衍生新的市场空间。

但挑战也会有，主要表现为：一是竞争趋于白热化，如何赢得竞争、求得生存和发展，是检测机构不变的主题。二是服务越来越复杂化、多元化，检测机构需提升服务质量、挖掘服务能力、延伸服务内容、延长服务时间。三是为保证市场公平贸易、促进质量提升，需建立高质量和高标准的市场，政府部门更会加大监管力度。四是新冠肺炎疫情可能长期存在，对贸易往来、社会经济生活方式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五是科学技术迭代速度将进一步加快，传统技术和传统模式会加快淘汰。

另外，检验检测认证产业数字化是大势所趋，应加以重视。检测机构通过数字化转型会提升工作效率、降低管理成本，且数字化能为今后信用监管提供数据支撑，更好地进行监管；检测机构则可通过数字化转型，形成新竞争优势。但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挑战也不容忽视，具体为：一是数字化转型前期需大量资金投入，对机构挑战很大；二是数字化与检测行业契合难度大，因属跨行业连接，双方磨合较为艰难；三是数据互通尚末形成气候，容易成为信息孤岛；四是大数据挖掘与利用门槛较高，或出现数据无用现象；五是信息安全风险不容忽视，可能会泄露或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