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冬青
8月,是盛夏的季節,咏夏的诗歌往往离不开绿色。“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夏至后,日渐长,草木深,在野、在庭、在案,一片绿,就丰盈了整个夏天。在烈日高悬、或大雨倾盆的夏季窗边,吟一首元代白朴的《天净沙·夏》:“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绿树阴垂画檐。”便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绿色消夏图。
绿是夏的主色调,深绿、浅绿、墨绿、翠绿……都是一种生命的跃动。张爱玲曾写道:“你尽有苍绿。”而我最喜欢她笔下的苍绿,那是厚重的生命装在镜头里的颜色,只有历经世事和风雨,才能体会它的底蕴和珍贵。
在我的镜头中,我常常捕捉绿色。这种绿遍布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也不仅仅停留于夏天。跟随我的脚步,去体会世间万物里不同的绿色,你将会发现那些从未留意过的精彩与美好。
古往今来,绿色按深浅可以细化到30多种,古人眼中的绿色有着更加诗意的名字,从唐代诗人雍陶的《题君山》里就可以感受到:“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青”是一种介乎于绿色和蓝色之间的色彩,在古时取万物生长之意;“绿”是植物抽出枝叶的颜色;“翠”是翠鸟羽毛鲜亮的青绿色;“碧”本是均净的玉石,现在引申为江河湖海中的一汪绿水;“柳色”则是一种嫩黄;还有竹青、豆绿、青黛、石绿、绿沈……大自然的万物和四季流转中有着最纯粹的富有诗意的绿色。
有一年初夏,我来到了阿里河镇,这个地处大兴安岭东南麓的小镇位于阿里河下游与甘河交汇处开阔的河谷地带,四周森林环绕,环境静谧,有着林区小镇特有的风情。
清晨,云雾如玉带般在嫩绿的树梢间千绕百回;黄昏,红霞如火焰般在黛色山峦间燃烧绽放,青翠的山林间鸟语蝉鸣,水绿色的溪流潺潺。静谧、平和,远离喧嚣,我与大兴安岭,就邂逅在这初夏绿色的时光里。
彼时的大兴安岭,草如绿毯,花如潮水,一望无际的大森林满眼是流淌的绿。脚下的草地是一片葱黄,嫩黄里透着些许绿色,带着北方初夏的青涩。一条小路延伸到大兴安岭深处,色彩开始从葱黄过渡到浅绿又显微黄的葱绿,再至嫩绿,直至融入密林深处的一片青葱之中。
如果说大兴安岭的夏是磅礴的、渐变的绿,那新疆天山山脉的夏,则是另一种“绿”法。天山上漫延的雪水浇灌了山脚下辽阔的大地,打造了一个个优质的天然牧场。常年的冰雪融水,加之丰沛的降水和地下水资源,又成就了大量的沼泽和湖泊,这里的草原和森林连绵不绝,绿油油的“酥油草”养育了千万头牲畜,牛羊如珍珠般洒落在辽阔的大草原上。
步入草原深处,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油绿,这是一种光润而浓绿的颜色。阳光洒在草原上,犹如一只巨大的画笔,给浓绿的色彩再添上一抹暖色,镜头定格之处,黄绿、碧绿、青绿糅合成一幅美丽的印象派画作。我身处画中,遥望远方的山脉,那伫立了三四百年之久的雪岭云杉错落有致地铺在山坡上,形成一种偏黑的松绿色,这种颜色正如它的年龄般沉稳深邃。
而夏天最多的绿要在青海盐湖边寻找。
我惊叹于遍布青海的盐湖,因为湖水里含有丰富的硼、锂、盐、钾肥、芒硝等矿物质,让湖水随着日晒时间的不同,呈现深浅不一的色彩。无人机非常适合拍摄盐湖,因为从高空鸟瞰,不仅能看到各种梦幻的色彩,还能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湖底各种曼妙的肌理,这是站在地平面上所感受不到的震撼画面。
有人曾说过,西藏圣湖有多少种蓝,青海盐湖就有多少种绿。这里的每汪湖水,都像质地不同的绿宝石,纯净又摄人魂魄。
绿色象征着生命的存在。春,是“绿”的萌芽;夏,是“绿”的繁茂。千百年来,人类期盼着生机“萌芽”再“繁茂”的季节来临,在这样的季节里,用双手种植、耕耘绿色的田园,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绿色的希望。
古时候,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加之山区地形不利于大规模修建水田种粮,居住在山区丘陵地带的百姓面临着粮食不足的难题。为此,他们想出了一种因地制宜的变通之道——将山坡层层切割,修筑成了阶梯状农田,即梯田。梯田不仅用于耕种粮食,还被用于栽培茶叶,古代劳动人民用智慧和汗水,创造了一片片绿的奇迹。
“小桥小店沽洒,初火新烟煮茶。”梯田间的“茶绿”,在雨水的滋润下,鮮嫩油润。一年春天,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与三两友人来到广东丰顺的马图村,寻一人家、一壶自酿小酒、几道山野小菜。微醺时,冲上一盏新茶,看杯中嫩绿的茶叶如云彩般舒展翻滚,淡绿色的茶汤入口清香,回味甘远,品后仍觉齿颊余香。
品茶不忘看茶、拍茶。一日,我起了个大早来到茶园,天空下着微微细雨,视线中,一层层梯田上皆是养眼的茶绿色,云雾如玉带般袅绕在青碧色的山间,雨水把茶树叶子洗得发亮,油绿光滑。雾气中,隐隐可见绰绰身影,茶山上的茶农已开始忙着采摘第一季新茶。
茶农们头戴斗笠,身着雨衣,嫩绿的叶芽很快装满了胸前挂着的竹箩,雨水和汗珠一起挂在脸上,烟青色的云雾中,忙碌的身影亦是一道靓丽的茶山风景。
初夏,交界于贵州榕江县和从江县的月亮山梯田,进入最美的季节。上千级梯田拾级直上云端,气势磅礴,排列在大山深处。世世代代在此居住的人们以锄为笔,给大山涂上苍翠的颜色,他们劳作的身影是其间最亮丽的风光。
加榜梯田是月亮山梯田中已被世人熟知的一块地方,这里的梯田线条更为优美秀气,与点缀其间的村寨、小屋融为一体,人与自然充满和谐之美。每年的四五月,是梯田注水的季节,银光闪闪、婀娜多姿的曲线条条蜿蜒在绿色的大地上,到了夏天,则是一片青葱稻浪,如一条条绿色飘带迎风飘扬。
登高远眺云雾缭绕处,一栋栋吊脚楼散布在梯田中,这满眼的“秧色”,是对贵州夏日最美的诠释。
跨出国门,绿色不仅仅是一种风景,也是一种信仰,一种灵魂的寄宿。
有着“北非花园”美誉的摩洛哥,位于非洲的最北端。这里的艺术小镇——艾西拉,是摩洛哥北面的海滨小镇,深受地中海文化的影响。漫步其中,我发现这里除了地中海的蓝色,还有伊斯兰教的绿色。
99%的摩洛哥人都信奉伊斯兰教。由于中东地区生存环境恶劣,绿色植被少,对于这个农耕社会来说,能够生长绿色植物的环境是宝贵的,因此这里的伊斯兰教以绿色为尊。
当地的清真寺有着绿色的穹顶,象征着人们祈求上天赐予这片土地更多的绿色和生命。哈桑二世清真寺就是典型的代表。清真寺通体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绿色的琉璃瓦和形状各异的绿色饰品镶嵌其间,各种花草树木都是饰品的创作之源,色彩清丽,雕工精美,艺术气息十分浓厚。
除了清真寺,在摩洛哥,我用相机四处捕捉绿色,沙漠中的绿洲、小镇里绿色的门窗、飘逸的绿色长袍,还有各种充满艺术风情的绿色陶罐……将这象征着万物生机,世界平和的北非之绿留在镜头里。
在地跨赤道,热带雨林繁茂的东南亚,有着一年四季都绿意盎然的国家——印度尼西亚。被称为“千岛之国”的印度尼西亚拥有长长的海岸线、密布的火山群和茂密的原始森林。一座座火山被苍郁的树木所环绕,进入山区都是满眼的绿。
我曾在印尼爪洼岛的Bromo火山附近,邂逅了大片美丽的田园风光,一栋栋有着印尼特色的精致木屋散布在绿色的大地上。清早,在绿油油的乡间小道上能遇见许多牵着马的马夫,他们为上山的游客提供服务。而对于我来说,穿梭其间的马儿,是这片美丽风光最好的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