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晔旻
在汉语的众多方言里,以厦门话为代表的闽南话往往被看作“存古”比较多的一种,甚至将其称为“活化石”。这虽然有夸张嫌疑,但也不是没有依据。比如日语里把在南北朝时期从中国学去的汉字读音叫做“吴音”,其中就有好些流传至今的读法与闽南话相近。比如,“家”在日语里有个“吴音”的音读作“け(ke)”,正和当代厦门话里的说法差不多。
汉字读音之外,在日常词汇方面,闽南话里的有些词汇也显得很古老。比如“丈夫”这个词,在闽南话里,除了通常的“老公”之外,还有一个意思指“男子”。汉代的许慎在《说文解字》里就说:“男,丈夫也。”就是这个道理。至于俗语“男子汉大丈夫”也流传至今。
在这些古意盎然的词汇里,同样值得一提的是,闽南话把吃饭用的“筷子”叫做“箸”,和古代人的说法一样。“箸”是一个形声字。《说文解字》里就说,“箸,从竹者声。” 说明“箸”最初就是用竹木制成的,因而形成“箸”字时,就缘其最初所用材质,故从“竹”,以象征其本质。《说文解字》上对于“箸”的解释只有一个,即“饭欹也”,说明是一种取食用具。
但在明代以后,历史悠久的“箸”却被“筷子”代替了。究其原因,水乡的船家特别忌讳“(停)住”,因而忌讳与之谐音的“箸”。故反其道而用之,用特好的字眼来替代坏字眼,将“箸”唤作“快”,寄托了人们对“行船畅快无阻”的美好愿望。明代的陆容在《菽园杂记》就记载,“民间俗讳……如舟行讳住、讳翻,以箸为快儿。”再后来,又因为“快”是使用频率较高的常用字,而“箸”一般也是用竹子做,故而才在“快”上加“竹”头,成为形声字“筷”,可以让人家一看就知道指的就是原本的“箸”。
不过,直到今天,在汉语方言里,“筷子”还没有完全替代“箸”。尽管《现代汉语词典》在“箸”字后注有“(方)”。说明它本是古字词,到现代汉语里却蜕变成了一个方言词汇。从地图上看,江西省的南昌(属赣方言区)只有“筷子”这一种说法了,往南到了广东省的梅州(说客家话)出现了“筷”“箸”并用的情况,再往南,到了同属广东省的潮州(属于广义的闽南话区)就只说“箸”不用“筷子”了。
实际上,不光潮州如此,从福建省的漳州、厦门、泉州,再跨海到台湾省,闽南方言区的居民都说“箸”,而不说“筷”。究其原因,除了闽南方言区偏居一隅容易保留古词之外,还有语音上的原因。就拿厦门话来说,“箸”念“di”,而“住”念“zu”,两个读音差得非常远,故而自然也就不需要避諱改说“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