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水
腊月的一个夜晚
我对一句戏言耿耿于怀
我思索了一夜,翻看着书
书里凹凸不平的文字
像一颗颗石子硌疼了我
疼,让我短暂清醒
“万物同源”,我怎么从失去的时间里
重新审视记忆带给我的爱
間或,怎么溯源生命
在我的脚下留下真相
填补我对爱的清贫
人一旦在黄昏的夕阳下
就容易想到自己的归宿
想到了灵魂安息之所
人一旦在梧桐树下久了,就
喜欢带走落叶,卷入孤单的风景里
伸出手希望有人拯救自己
黄昏以后,喇叭花是肉身家园,荨麻
则是灵魂的栖所
我们在时间的归途中
已经荒凉许久。身后山坡上的植被
还在选择夕阳的余温
毕竟所有有趣的灵魂,都来自那里
在陈旧的时间里
我喜欢死去又重生
像一棵植物,寒冬被雪覆盖
立春之后和春风拥抱
我没有最后的结局
在生死场上的逃遁和赴约
是对时间弥合之外的跪拜
抑或,只是站在镜子前
反复摩擦出这一生的虚无和存在
偶尔,也有惊喜
像你清早给我煮的荷包蛋
饱满。碰一下,就有
一种生活的气息
偶尔,会有争吵
犹如蜂蜜里加了柚子
苦涩中,也多少有甜蜜的影子
偶尔把罐子打翻,给彼此
一些不轻不重的疼痛
偶尔在夜里相拥,流泪
生命不能只有欢声笑语,不能
平静如死水
我珍惜每一个文字的形成
珍惜每一颗星星的夜
如水般的夜色,我的情话也是温柔的
朴树在夜里也会迷路
我和那些植物争先追逐月光
先到达的这座城,这盏灯
我总会给它听见心脏蹦跳的声音
那些不能变成文字的语言
我不会在夜色里,让一个少年听见
喇叭花在清晨传达风的消息
在每个傍晚时分合上花瓣
一次轮回,一次重生
回家的路上,一只蟋蟀
正在裹挟夏季的炎热
用来抵御寒冬的到来
那时夕阳西沉,拖着一条橘黄色的
梦,平铺在海面上
以一艘船为界限
分清故乡和他乡,分清
今日和明日
是否,依然有着海风的味道
在每个被火烧云侵害的地方
喇叭花无比冶艳地绽放
像是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
一寸一寸地
接待新生的婴儿
和老去的灵魂
灵魂选择了寂寞,就势必
在黑夜里耗尽最后一滴眼泪
在众生中,守望和寻找
懂得原谅自己缺点的知音
这人世多艰啊,我们放弃了
怎么回到时间的源头上
给它敬一杯醇厚的酒
土地是生命最初的信仰
世上的风景到最后都是一场孤独的旅行
也许自始至终,我们都未能
结伴而行。都未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后来我们保持沉默,保持
一种孤独的姿态
后来我们喜欢去海边祈祷
用一只纸船告诉未来的日子
后来,我们不再固执己见,不再
给茫茫的人海添堵
后来我们活在自己的日记里,每一次的伤痛
都用文字去慰藉和抚摸
后来,对世界没有半分怨恨和失落
也不再妄自菲薄灰暗的时光
想起外婆最后的日子,她抖动着嘴唇
却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代
但她用自己的态度,在告诉这个世界什么
我猜不到,只是每每想起外婆
总是想到沉默,想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