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中谍

马剑

一

明隆庆元年，明穆宗继位不久即宣布解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史称“隆庆开关”。

福建漳州府月港，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站在码头上，感受着“人烟辐辏、商贾咸聚”的繁华，其中一高大英挺者赞道：“怪不得这月港有‘小苏杭之称，果然不逊江南啊！”

另一个瘦削精悍的男子却叹道：“如此大好局面，却要毁在苏荇那贪官手里。圣上力排众议重开海外贸易，若苏荇真为了个人利益走私通倭，可就落给反对派口实了！”

站在二人身后的年轻人接言道：“所以指挥使大人才亲自点将，派咱们来调查此案，却不知要从哪里入手呢？”

这三人，便是锦衣卫北司百户段锋芒、南司副千户裴佳和经历司译官张询，只因朝中有御史参劾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苏荇，他们便被派来调查取证。

裴佳官阶高，此次行动以其为首。他想了想：“既然要查走私，就先去一趟商会吧。”

段锋芒对张询道：“你虽是锦衣卫中的‘第一译，不过得暂时藏拙，咱们要另请通译。”

三个人商议停当，就一路打听着往漳州府商业总会走去。

都说“无商不奸”，这商会的汪会长更是老奸巨猾。他见段锋芒出示的路引上身份是顺天府商人，态度倒是十分热情，但有关海贸的实质性话语却一句也没有。

段锋芒三人不想再跟汪会长闲扯耽误工夫，便郁闷地告辞了。他们找到一间客栈下榻，正在屋中商讨下一步行动，就听得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店老板点头哈腰笑道：“原来三位竟是贵客，布政使司的苏大人现正在楼下大堂相候呢。”

打发走了店老板，段锋芒皱眉道：“奇怪，咱们路引上写的都是假身份假名字，苏荇怎地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们下楼来到大堂，身着正三品官服的右布政使苏荇含笑迎了过来：“三位锦衣卫大人莅临，苏某未曾远迎，实在失礼啊！不知裴大人一向可好？”他这最后一句，却是朝着裴佳说的。

本来裴佳已和段锋芒、张询商量好，见了苏荇就坚持自称只是普通客商，不料对方竟然认得他，不由得尴尬道：“苏大人，咱们以前见过？”

苏荇笑道：“前年年底，苏某赴京述职，曾与裴大人在指挥使衙门有一面之缘，想来是您贵人事多，不记得了。”

裴佳只得承认了身份：“月港海关新开，我们三人奉命来看看。这位是段百户，这位……张小旗。”他还是留了一手，没直说张询是个精通多种语言的译官。

苏荇对裴佳道：“客栈龙蛇混杂，住着多有不便……”

张询接口道：“那我们去驿馆暂住。”

苏荇摇摇头：“如今月港海外贸易正如火如荼，内地官商蜂拥而至，驿馆已是人满为患，还是委屈三位大人去寒舍小住吧。”

裴佳一愣：“苏大人在此地有家宅？”

苏荇笑道：“苏某祖籍便是这漳州府，原本家中世代经商，只是到了我这一代，才转考科举、报效朝廷。”

段锋芒一见这情形，去苏府住是推脱不掉了，索性装作欢愉道：“客栈太杂乱，驿馆太喧闹，还是住私宅清净舒服，那就叨扰苏大人了。”

苏荇连忙命手下人去柜上结了这半日房钱，然后请三位大人出门坐上马车，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请”进了自己位于城东的府邸。

要说这苏府还真不一般，屋宇楼台雕梁画栋，花园中奇花异草招蜂引蝶。段锋芒和裴佳可是连皇宫大内都进去过的，但此刻也不禁对着眼前美景暗暗赞叹。

苏荇正兴致勃勃地给“贵客”介绍着一些不常见的花草，忽地从桂树后闪出个青年男子，差点撞到裴佳身上。

苏荇脸色一沉，呵斥道：“阿武，你走路怎地不带眼！”

裴佳大度道：“无妨……呦，你这笼中的蝴蝶可真漂亮！”

阿武低着头没吭声，这时一个轻柔悦耳的女声道：“那是自然，我们漳州府的蝴蝶，天下闻名。”

段锋芒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从芙蓉花丛中走来一位清丽的少女。少女接过阿武手中的竹笼，阿武就匆匆离开了。

苏荇笑道：“这是小女解语，这园中的花草蜂蝶，平日里都是她在打理。”

段锋芒看着苏解语有点出神，对方面色微红，向客人们浅施一礼后便提着笼子转身离去。

裴佳眉头微皱，对段锋芒低语道：“你太失礼，都把美女吓跑了。”

段锋芒望着苏解语的纤秀背影，若有所思。

二

苏荇特地在花厅中举行接风宴，裴佳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摇头道：“苏大人，这也太过丰盛了！”

苏荇笑道：“三位大人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怎可怠慢？办这酒席是蘇某私人花费，并非公帑，敬请放心。”

三人心里都清楚，就算苏荇的日子过得再豪奢，那也是人家祖上世代经商积累下的财富，做不了他走私贪污的明证。

段锋芒晃着手中的酒杯，装作随意地问道：“苏大人，布政使司衙门驻于福州府，您身为右布政使，怎会在漳州老家？”

苏荇微微一笑：“自从朝廷在月港开关，设立了督饷馆，我便被左布政使萧大人派来监管私人海贸和征税事宜了。”

张询实在忍不住了：“那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此地而找去客栈的？”

“这个……”苏荇顿了一下，“这不是刚巧我在大街上看见裴大人了，就立即吩咐下人驾车跟去了嘛！”

这句解释实在牵强，明显是朝中早有人通风报信，不过裴佳准备先放对方一马，就转过了话头：“我们三人来得匆忙，忽略了言语不通这个大问题，贵地的河洛话（闽南语）听在耳中，实在有如天书啊！”

张询立即道：“不如咱们将商会汪会长身边的刘通译临时雇佣来……”

“哎，何必花那个冤枉钱！”苏荇指了指侍立在旁的一个中年人，“这是我府里的管家庄福，跟着我久了，也练了一口好官话，就让他给三位大人做通译吧，分文不取！”

裴佳不好推脱，看向段锋芒，段锋芒也没辙，如果硬要拒绝免费的通译而另花钱去雇，苏荇一定会起疑心的。

“锦衣三人组”很是郁闷，自打来到漳州府就处处不顺，席上的美酒珍馐送入口中，也是味同嚼蜡……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庄福就随同裴佳和张询出门了，段锋芒却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府中。

直等到过了辰时，段锋芒才悠然地溜达进了花园，一眼就瞧见了他要找的人，走过去笑道：“苏小姐，真巧啊。”

苏解语秀眉微蹙：“段大人没出去办公事？”

段锋芒故作轻浮地笑道：“其实我们这一趟出公差很轻松，就是替圣上来看看月港的海贸搞得是否兴隆，有那二位去应付差事就行了，我还是喜欢在这园中赏名花伴美人！”

苏解语俏脸一沉，转身要走，段锋芒淡淡地道：“停在这芙蓉花上吸食花蜜的，就是昨日阿虎送來的金斑喙凤蝶吧？”

苏解语一怔：“段大人也懂蝴蝶？”

段锋芒微微一笑：“只是略知一二，不过这‘蝶中皇后我还是认得的。苏小姐，那个阿虎从哪里弄来的这珍稀蝶种？”

苏解语神色略缓：“他是专门的养蝶人，在云洞岩有一处蝶园呢！”

“哦？”段锋芒显得很感兴趣，“能不能劳烦苏小姐带我去观赏一番？路上还可以聊聊谢逸的蝴蝶诗。”

北宋谢逸，临川四才子之一，因写过三百余首咏蝶诗，人称“谢蝴蝶”。苏解语很是意外，从来没人跟她深聊过关于蝴蝶的话题，就算是阿虎，每次送蝶过来，也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苏解语心里对段锋芒的反感大减，又想到对方毕竟是锦衣卫，也不好得罪，便点了点头：“我这就吩咐下人备车，陪段大人去一趟！”

云洞岩在漳州府以东二十里，山路逶迤、洞壑幽邃、烟云卷舒，被誉为“丹霞第一洞天”。

苏解语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山下等候，就与段锋芒来到了瑶台附近的一道狭小山谷，指着蹁跹起舞的各种蝴蝶道：“这里就是阿武捕蝶、养蝶之所了。”

她走到了用篱笆围成高墙的小院外，门上却挂着锁。她想了一下道：“今日是十五，我倒忘了，阿武每月逢五日要去城里摆摊卖蝶的。”

段锋芒看了看院门上的锁，从袖口里摸出一根小铁丝，捅进锁眼里转了两下，锁就开了。

苏解语一惊，责问道：“你怎能……”看到对方目中的湛湛寒光，竟不敢再说下去。

段锋芒冷然道：“这事儿你不要跟任何人说，事关公务，别牵累了令尊。”

苏解语恍然大悟：搜查蝶园才是对方来云洞岩的真正目的！

三

“什么，裴佳和张询竟然会在大街上走散了？”苏荇听了庄福的汇报，眉头一皱。

庄福点点头：“他俩先去商会表明身份，向汪会长询问了最近的海贸情况，又到月港码头看了看，然后在大街上闲逛，走着走着裴大人就不见了，张大人也不以为意，还拉着我继续逛街……”

苏荇冷笑一声：“今天解语还带着段锋芒去了一趟云洞岩。锦衣卫果然都不简单啊！”

客房中，段锋芒、裴佳和张询聚头“交流”这一天的收获。

裴佳神色凝重道：“在街上甩开庄福之后，我就去中左所见了俞千户，请他在必要时带兵相助，却得知虽然现今漳州附近倭寇绝迹，但在澎湖屿海域内却出现了一股实力雄厚的海盗，从月港进出的商船屡次遭劫。”

张询道：“说起倭寇，我今天拉着庄福逛大街，正好看见阿虎摆在街边的蝴蝶摊儿，听段大人说过此人可疑，我就上前试探，竟然被我发现，这小子是东洋倭人！”

段锋芒一愣：“我只看出他步法沉稳、身具武功，你怎么知道他是倭人的？”

张询微露得意之色：“口音啊。我也会倭国话，一听就听出来了，他说的河洛话中带着倭语腔调。”

张询边说边拿出一件很稀奇的物什：“你们看，阿武的摊子上除了卖活蝴蝶，还有这个东西！”

裴佳接过来细瞧，这是一块较薄的软木板，中间开有约深半寸、宽一寸的沟槽，一只蝴蝶的躯体置于其中，银针从胸背部正中插入，通过两足之间穿出，固定稳当。

段锋芒瞟了一眼：“这是鹤顶粉蝶，我今天在云洞岩还看见了。他应该是将死蝶放在通风处脱水干燥后制成的。”

张询说这玩意很受欢迎，一会儿工夫就卖出了不少，还有番商一下子就买了十几个，说是往海外带的。

裴佳对段锋芒道：“生意这么好，看来阿虎肯定挺有钱的，你在他的蝶园有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得可多了。”段锋芒拿出一根金灿灿的长针，“这是纯金的，和那些稳固干蝶的银针放在一起，用途应该是一样的。”

张询眼睛一亮：“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阿虎卖给番商的干蝴蝶中，就有一只是用金针固定的，其他的都是银针。”

段锋芒目光闪动：“看来秘密就藏在那插着金针的木板中！”

永福楼是漳州有名的大酒楼，这天晌午，商会的刘通译走上二楼，刚推开订好的包间门，就听得有人喊他，回头一看，竟是张询。张询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这不是刘先生吗？太好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通译一愣：“不知张大人有何事？”

张询说他慕名而来永福楼，不料现在食客爆满，他找不到位子，想和刘通译拼个桌。

刘通译为难道：“可是我约了吕宋客商谈生意……”

张询笑道：“你们谈你们的，我就借地儿吃个饭。再说我又不经商，不会探听啥商业秘密的。”

刘通译顾忌对方是锦衣卫，不敢严拒，只得将其请进了包间。张询果然自行点了酒菜吃喝起来，刘通译则跟约来的吕宋商人在桌子另一边低声倾谈。

吃完了饭谈完了生意，那商人就先告辞了。刘通译对张询道：“张大人，您的账我也给结了吧，算在下请客。日后漳州商家在京城做生意，还要请您多关照。”

张询淡淡地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单凭方才你背着汪会长，私下吃进的这笔生意回扣，就算天上的龙肉，也请得起！”

刘通译面色骤变：“张大人，你……听得懂吕宋的塔加洛语？”

张询微微一笑：“在下是锦衣卫经历司的译官，虽然不才，但也会那么几种番邦语言。”

刘通译脸色很难看：“刘某这是着了道了，不知张大人想怎样？”

张询神色冷然：“我想要知道汪会长和苏荇勾结，走私通倭的每一笔交易，他们不会倭语，当中必然少不了你这个通译。”

刘通译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好吧，可能这就是天意，他们的劫数到了！”

四

这一日，明媚的阳光照在苏府的花园中，苏解语独坐小亭，望着飞舞的彩蝶心事重重。

段锋芒走入亭中，微笑道：“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苏小姐的姿容风采，真是國色牡丹也难相比。”

苏解语冷冷地道：“段大人真是好兴致，可我今天没心情听阁下吟诗。”

段锋芒走到苏解语身旁坐下：“可惜了，我还想继续和苏小姐聊聊谢逸的蝴蝶诗的……”

苏解语起身就走，段锋芒一把拉住她倚靠在柱子上，对她耳语道：“别动，请你看场好戏！”

苏解语一愣，突然听得一人暴喝道：“放开她！”却是阿武挥着软刀冲了过来。

阿武还没冲进亭子，假山后便冒出一人，正是裴佳，绣春刀直砍向阿武，两人斗得难解难分。

段锋芒冷笑道：“阿武使的是东洋刀法啊！苏小姐，这场全武行精彩不？”

苏解语急得大喊：“阿武，你上当了，他们这是故意逼你出手的，快走！”

阿武大叫道：“我不能让你受欺负！”

段锋芒对苏解语冷冷道：“你倒是蛮关心他，可惜，今天他是走不了了！”

这时花园中冲进一队官兵，竟是中左所的俞千户亲自领头，他一挥手，喝道：“将这个倭寇密探给我拿下！”

双拳难敌四手，阿武很快被蜂拥而上的兵士一举擒获。苏荇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俞千户，你们竟然不知会一声就闯入我府中……”

俞千户一拱手：“苏大人，捉拿倭寇事关重大，冒犯之处尚请担待。”

苏荇一指阿武：“他确实是倭人，但并非贼寇，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养蝶人。”

“苏大人这么维护阿武，是因为你和商会汪会长勾结，走私商船到日本全靠他居中联系调度吧？”张询也走入了园中，将手中的护书一扬，“这里面可都是你们走私通倭的交易记录！”

苏荇淡淡一笑：“这是刘通译偷出来的吧？可惜全是废纸一堆！”

段锋芒见苏荇如此笃定，觉得不太对劲，他走到张询身边，打开护书一看，每张纸上的墨色都很浅淡，有的文字已经识别不清。

张询一愣：“怎会这样？刘通译前几天给我的时候，字迹都很清晰啊！”

段锋芒鼻翼翕动两下，闻到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心中了然：一定是苏荇和汪会长为防万一早做了准备，将走私的暗底儿又用墨鱼汁誊抄了一遍，待得有一天这些证据被送到顺天府，墨鱼汁写成的字迹早就氧化消失了。

段锋芒冷笑道：“市井中的无赖经常用墨鱼汁写借据骗钱，想不到苏大人堂堂朝廷命官也会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苏荇淡然道：“苏某问心无愧。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如今这福建沿海之地还哪里见得到倭寇？！”

段锋芒对俞千户道：“俞大人，卷宗带来了没？”

俞千户也拿出一个护书递给苏荇：“苏大人，你看看吧，这是最近几个月来澎湖、琉球海域发生的海盗案，他们所劫持的商船都是由月港进出的，时间之精准、目标之明确，令人不得不怀疑在漳州府潜伏有这群海盗的密谍暗探！”

苏荇捧着护书的手微微颤抖：“你是说阿武他……”

“不错，这就是阿武给海盗们传递消息的工具！”段锋芒拿出一个有干蝴蝶的木板，将插在金斑喙凤蝶胸背部的金针缓缓拔出，从中空的躯壳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条，“苏大人，这上面写的就是吕宋商船今日从月港出关的时间，是他在督饷馆和你商议走私事宜时，借机翻阅各国商船的船引底联速记下来的！”

阿武大惊：“这蝶板怎会在你手里？”

段锋芒冷笑道：“我们怀疑每次买十几个干蝴蝶的番商，就是你和海盗的联络员，情报就藏在插着金针的干蝶木板上。于是昨天你们交接后，我就使了一招移花接木，用暗藏假情报的蝶板换出来了这个。”

阿虎脸色惨白：“假情报……”

俞千户冷笑道：“不错，来此之前我接到报告，那些海盗已经在我们的部署下被一网打尽了！”

段锋芒将墨鱼汁写成的记录往地上一扔：“苏大人，走私这事儿能不能定罪已不重要了，或许你的本意是好的，想通过与日本通商杜绝倭寇，可惜被一群海盗给利用了，做了他们打劫商船、毁坏我大明海贸信誉的帮凶，这才是致命的啊！”

尾 声

“锦衣卫三人组”就要回京了，苏荇的案子怎么判，已与他们无关。

三个人又来到了月港码头，看着商船如织的繁茂景象，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是值得的。

裴佳笑道：“此行结局还算完美，只可惜锋芒你没机会再和苏小姐吟诵唱和什么蝴蝶诗了。”

段锋芒轻叹一声：“在苏府花园初见时，我只是因为阿武看苏解语时眼神暧昧，才关注她的……庄周梦蝶终虚幻，缘来缘去一场空。咱们走吧！”

裴佳大笑道：“我还是喜欢戚总兵的诗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三人登鞍纵马，踏尘而去。身后，巨浪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