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小倩
我如此爱你,你却不知,我绝不会让那女人奸计得逞,纵使双手染满鲜血,也要等你回归……我的怀抱!
楔子
皎洁如玉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像是凝了薄薄的一层霜。海浪轻轻地拍打着沙滩,微风夹杂着淡淡的海水味飘进临海的小镇,似乎隐隐带来了歌声,女子的低吟浅唱,既婉转又哀伤。可是这样的歌曲不是人人都听得到,因为现在的时辰,大多数人早已沉睡。一道淡蓝色的荧光从半空中闪过,转瞬又重新落入海中,与幽深的大海融为一体。
01初现端倪
“这是本月的第二起命案。死者是苏府三夫人的丫鬟翠儿,和月初死去的四夫人一样,翠儿今早被发现溺毙于房中,全身湿透。”宁少白静立于翠儿的房间里,耳边响起仵作验尸的话。与苏府四夫人的死毫无差别。
这间房因为没有得到衙门的允许,现在还不能整理。可是地上的那摊水也随着时间渐渐蒸发干净。宁少白围着这间陈设简单的房子看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门窗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地上也没有拖拽的痕迹,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自己跑出去跳进湖里溺死然后自己又跑回来吧?宁少白看着那隐隐的一摊水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看来这里是没有什么线索了。
打定主意,宁少白让在门外等候的管家带着去见苏家的正主,苏浩然。
经过花园的时候,突然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吼声,宁少白闻声而望,是夫人住的那个院子传来的。管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那是苏家的三夫人。半年前老爷娶四夫人时,三夫人脾气就有点变了,现在四夫人死了,翠儿也死了,府里人心惶惶,三夫人估计是受不住,疯了。”
宁少白点点头,女子隐约的哭喊萦绕在苏府的上空,更显得凄凉而诡异。
到了大厅,苏浩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到齐了。
苏浩然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是依旧气宇轩昂,显然两起命案让他非常伤神,半月不见,气度还在,神态却有些疲惫了。大夫人神色哀伤撑着头倚在椅子上,二夫人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静静地品着茶。
宁少白说明了来意,苏浩然让人看了坐,长叹一声说道:“宁捕头这次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情况和上次一样,就是突然发现人死了,在房间里。”
“其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苏浩然摇摇头,二位夫人也没做声。宁少白沉吟了一下,问道:“听说三夫人疯了?”
这个问题显然苏浩然等人是不打算说的,现在被宁少白说了出来,怔了怔也只得点头。大夫人悲痛地说道:“突然就疯了,这本来是家丑,不打算对外人说的。宁捕头见笑了。”
宁少白点点头,表示理解,大夫人接着说道:“依我看来,是水鬼来索命了。无缘无故死在房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爷,我们该请人来做做法才是。”
苏浩然点点头,表示同意。二夫人却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那三夫人的疯也是水鬼使的?怎么不一并拖了去?”
大夫人一时哑然。宁少白知道,二夫人向来与大夫人是不和的,这样说话也是情有可原。为了缓解尴尬,宁少白转向二夫人:“二夫人似乎知道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有些事,还是问老爷的好。我这种吃闲饭的人可不敢多说话。”二夫人嘲讽地看了一眼苏浩然,便起身离开。
苏浩然看着二夫人的背影,怒而不言,最终对大夫人说了句这里交给你便拂袖走了。剩下宁少白和大夫人四目相对,大夫人叹着气说道:“二妹就是这个样子。她原不是要嫁给老爷的,最后嫁给了老爷心里一直存着怨气,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宁少白继续问道,“可是二夫人所指的一定另有隐情吧?还望夫人告知,案件早日查个水落石出,对衙门对苏府都是好的。”
“也没什么,二妹说的就是老爷在四妹死了之后,又想纳翠儿的为妾之事。本是家中之事,老爷和我都觉得和翠儿的死是没有关系的,所以便没说。”
“苏老爷在四夫人死后半个月内就又想娶妻?”
“老爷娶四妹也是因为在外惹的风流债,四妹是带着身孕进门的,不到这一步,老爷是不会娶她的。而翠儿,老爷没有多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一个下人而已。”
“四夫人是怀着身孕进门的?那孩子呢?上次怎么没人说起此事?”
“孩子给了三妹照顾,如今三妹疯了,孩子就交给奶娘了。四妹本是风尘女子,这样的往事,相信四妹自己也不愿意再提。”大夫人惋惜地说道。
宁少白想了想,看着大夫人一脸疲倦,还是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起身告辞。
管家将宁少白送到门外,宁少白想到什么对管家说:“您是否知道翠儿的事?”
“翠儿原是三夫人的丫鬟,老爷要娶她做妾也是某一晚和三夫人争吵时说的话,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今日听大夫人和您一说,才知道是真的。”
“吵架?”宁少白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追问道,“因何事吵架?”
“我这种下人怎么会知道呢?这件事只有三夫人才会知道,可是现在三夫人疯了,您也问不出什么。”
管家的话让宁少白眼中的亮起的光暗了下去。的确如此,主人吵架下人是没道理知道的,问苏浩然,吵架这么隐秘的事又怎么会告诉自己,三夫人又疯了。
“不过我听到隐约提到了孩子,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三夫人一直不能生育,以前也因为这个吵过。”管家推测着说,“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今日辛苦您了,宁大人。”
管家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不过刚才说到的不能生育,隐约给了宁少白一些启示,宁少白对管家说完下次还会来叨扰,希望不要介意,便转身走向另一个地方。
02听风解语
宁少白要来的地方便是听风阁。
听风阁的主人解语也早早地在庭院中摆好了桌椅茶具,泡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等着宁少白的到来。解语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往空气中嗅了嗅,莞尔一笑:“鱼儿上钩了,味道都能闻到了呢!”
果然,不一会儿,宁少白便来到了听风阁的庭院中,看见着浅绿色纱裙的少女坐在院中间的桃花树下对着自己微笑,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然而每次见到解语,这种感觉都是无法逃避的,因为自从发现了解语的特别之处,每次自己来找她都是有所求的,求人家,当然要任人宰割了。这是解语说的话。如果抛开解语的调皮淘气和那藏着阴谋的笑容,此刻的解语还是蛮可爱的。宁少白发现自己想歪了,咳了两声让自己清醒过来,心内祈祷着今日的要求千万不要太难,一边走了过去。
解语等宁少白坐下,给他沏好一杯碧螺春,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宁少白笑。
宁少白被这样盯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开口说道:“解语姑娘,在下又来叨扰了。”
解语看着宁少白不自然的开场白不禁笑出声,说道:“宁大侠,又遇上什么解不开的疑惑,来找我这朵解语花了啊?”
“呵呵……姑娘猜得不错,在下有要事要请教姑娘。”宁少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抛开事情,问道,“还是先请姑娘说出这次要在下做什么事吧?”
“哈,宁大侠,你也变狡猾了啊!不过,这次姑娘我也不介意。”解语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宁少白,说道,“打开看看。”
宁少白拆开来,纸上写的是一首诗。娟秀的字体,应该是解语早就准备好的,难道她早就猜到我会来,还知道是因何事而来所以准备好的?宁少白狐疑地看着解语,解语一脸无所谓地自斟自饮,完全无视宁少白探究的目光。宁少白试探地问道:“解语姑娘是让我读这首诗给你听?”
解语被刚刚喝下的茶水呛了出来,顿了顿才说道:“姑娘我不识字,要劳烦宁大侠读出来啊?这可是我写的!这是要你唱,唱出来!”
宁少白脸色白了又红,说道:“在下五音不全不敢献丑。”
“要听好听的我不知道去花钱请个花魁来唱啊,你随便唱,不唱就从我这听风阁出去,不要问我你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解语一脸无赖的样子让宁少白也无可奈何,张了张嘴,看到解语脸上窃喜的笑容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还想再推脱,解语已经背过身去不看他,表示无话可说。宁少白狠了狠心,终于是开口随意唱了起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五音不全,音不着调的一首歌逗得解语哈哈大笑,唱得宁少白满脸通红。解语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着说道:“宁大侠,以后你遇上什么罪犯就不用出手了,你一唱歌估计都会趴下的。”
宁少白将纸重重地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大饮一口,待到解语稍稍安静了些,开口说道:“现在解语姑娘可否听在下一言了。”
解语点点头。宁少白将事情经过说了一次,解语听完后问道:“宁大侠有没有想过大夫人的话可能是对的?”
“你是说水鬼犯案?”
解语点点头,说道:“宁大侠没有听到最近城中一到深夜就有隐隐的歌声传来吗?”
宁少白摇摇头,继而说道:“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比如我,宁大侠不是一开始也不相信我能控制声音吗?”解语打趣地看着宁少白。
宁少白听了解语的话,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的确是不知道的。解语就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偶然的相遇却让他们从此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解语能从风中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闻到味道,更重要的是解语能控制人的声音,让他们说实话。这一点,是他们之间共同的秘密,解语的这个独特之处,为身为捕快的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但是每次取得消息,都像刚刚那样要按解语的要求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宁少白想了想,说道:“解语姑娘所言并不无道理,只是这鬼为何要索命?鬼乃虚体,又如何使人溺毙之后自己回来呢?附身?”
解语淡淡一笑,说道:“鬼怪之事做饭后闲谈尚可,当不得真。我说一样东西,你听听知不知道。”
“请说。”
“龙。”
“此乃神物,怎么会杀人?”
解语莞尔一笑,说道:“此神物确实不会杀人,但水中还有一物,与龙相似,能畅游于水中,化成人形到陆地,只是体态与人无异。”
“何物?”
“鲛人。”
03鲛人之谜
鲛人又称人鱼,生活在海中,少数与海相通的大河大湖包括地下湖中也有少量鲛人。流线修长,身材好,近似人类,略为瘦高。但上肢与身体两侧间连有半透明皮质翼和飘须,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条长于腿的裙状透明薄带,游动时双腿被裹入其中。鲛人在海中待久了便能上岸化作人形,通人语,音色圆润体态姣好,喜音律。
“这么说,是有鲛人犯案?”宁少白听完解语的话伤神了,若是人犯案,自然好说,抓起来便是,鲛人该谁管?
解语对着发呆的宁少白挥了挥手,说道:“如今鲛人在何处都不知道,你就想到破案后如何,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宁少白怔了怔说道:“说的是。那鲛人要如何辨别呢?”
解语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半夜闻得歌声,音色之美不是常人能及。唱的便是刚才给你的诗,若是鲛人,那还是一个痴情鲛人呢!”
“若真是鲛人所为,加上你说的它夜半而歌,那就是和苏府有情了。”宁少白打定主意,对着解语拱手说道,“多谢解语姑娘,在下还要回去向大人回复,今日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解语把玩着手中杯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宁大侠明日要去苏府吧?”
宁少白停下来回身答是,解语跳起来走到宁少白面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半月前问了,今日又去问,能说的想说的早就告诉你了,难道你明日要去和他们说鲛人的故事?保不齐人家还要告诉你水鬼的故事呢!今日不求我一同过去,日后再说我都不答应了。”
说完便又回到桃花树下的木椅上,背身而坐。宁少白看着因为自己疏忽而生气的解语,不禁笑了,说道:“原来解语姑娘是这般好意。在下求你了,明日在下过来接姑娘一同过去可好?”
解语冷声答道:“不去。”
宁少白走到解语身前,拱手躬身说道:“在下求姑娘了。”
解语不禁一笑,强自忍住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说。”
“以后不准叫我姑娘,叫我解语。我叫你什么你都得答应。”
“……是。”宁少白看着恢复一脸阴谋笑容的解语心底某一处竟然顿感亲近而温暖,眼神不知不觉也温柔起来。
解语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那你回去吧。”
待宁少白转身走至门处,解语叫道:“宁大哥、少白、小白……”
看着宁少白怔住的背影,解语得意而清澈的笑声轻轻在院中回荡。
第二日,宁少白带着解语来到了苏府门前。宁少白对解语说道:“解语姑娘?”
“嗯?”解语睨着他。
宁少白突然想起昨晚答应的事,继而改口说道:“解……解语……,我们在这儿稍候一会儿,门丁通报了管家,等管家领着我们进去就可以了。”
解语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这苏府的门面还真够大气的,规矩也多。”
“苏老爷近几年的珍珠生意越做越好,这栋宅子也是新置办的。”
“卖珍珠的?”解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有意思。我们要找鲛人,他就卖珍珠发迹。”
宁少白恍然大悟,鲛人善水,长居于海底,自然知道哪里有珍珠。而苏浩然的珍珠生意这几年里陡然好转,有了很大的起色说不定是得到了贵人相助,而这个贵人,很有可能就是善水的鲛人。可是,既然鲛人要帮苏家,为何现在却又造成命案呢?苏老爷究竟知不知道鲛人的存在呢?
正想着,管家已到门外迎接,看着宁少白身边的解语,管家问道:“这位姑娘是?”
“哦,我是陈大人的女儿,我爹让我和他一起来看看。”解语暗暗捅了捅宁少白,宁少白心领神会地对管家点点头,暗赞解语的反应之快,知道借知县大人女儿的名义。
果然,管家马上放了心,领了两人进去。解语对管家说:“烦劳您到时只请你家老爷便是,要问的宁捕头也问过了,实在不必劳烦其他夫人了。”
“如此甚好。”这一句正合了苏府上下的心意,这样频繁而没有突破的造访也的确让人厌烦了。
在偏厅等了一会儿,管家领着两人到了书房,苏浩然背手而立于窗前,听到人声才转过身来淡淡地打了招呼。听到管家介绍说解语是知县的千金,脸上才有了些神色,请两人坐下。
管家退出去,宁少白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苏老爷,这位并不是知县的千金,而是在下请来的一位奇人,来帮忙的。”
苏浩然听完神色大变,有些发怒地说道:“闲杂人等能随意出入苏府吗?宁捕头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解语轻按宁少白的手,接着他的话说道:“苏老爷要想了解此事的真相,少了我,还真不行!”
苏浩然一脸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你会什么?”
解语站起身,缓步走向苏老爷,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我会,让人说真话。”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连苏老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对上那双眼睛,便移不开。只觉得那双眼睛有致命的吸引力,像一个无底洞,人只想将心里所有的话讲出来,讲出来才能填满那个洞。解语问道:“你的珍珠生意是你自己打理的吗?”
“不是。原本是玉姚在打理,后来玉姚疯了,便交给了如清。”
“怎么会越做越好?”
“我也不知道。原来只是一时兴起做了这个生意,在遇见玉姚前也是平平无奇,后来玉姚偶然间发现了一片海域有上好的珍珠,接二连三的好运就来了。玉姚疯了以后,我也以为好日子到头了,但是如清主动说要接手这个事,好运又在她手中延续了下去。”
解语看看宁少白,宁少白点点头,示意可以了。解语眼中重眸一闪,苏浩然便恢复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连生意上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后悔不已的同时也不敢再小瞧眼前的两个人。解语笑着问道:“苏老爷现在不会觉得我是闲杂人等了吧?”
“不会,不会。”苏浩然连连摆手。
解语转头,正好碰上宁少白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宁少白说道:“苏老爷一定奇怪,为何我们所问之事与案件毫无关系,现在由在下向苏老爷解释清楚。”
苏浩然点点头,示意宁少白继续讲下去。
04设计
现在最值得怀疑的便是二夫人如清和三夫人玉姚。两人都曾经帮苏老爷找到了质量上成的珍珠,一个是以前,一个是现在。究竟是运气,还是其他?得到苏浩然的允许后,宁少白和解语由管家带着来到了二夫人如清的住处。
二夫人端坐着对镜描妆。听见宁少白和解语的到来,显得波澜不惊,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说道:“不错,还有点本事嘛!能让那个老家伙放你们过来问我。”
想起先前大夫人所说二夫人向来与苏浩然不和的话,此刻显然得到了印证。解语了然于心地对宁浩然笑笑,让他放心。转而毫不客气地坐在圆凳上,对二夫人说道:“二夫人的厢房布置得好阔气啊!其他夫人的厢房也是如此精致吗?”
二夫人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其他人的我不知道,可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帮苏浩然找到了珍珠,让他发了大财,自己拿一小部分,理所当然。”
“确实,夫人又不在乎苏老爷的情,那只有为自己敛财了。”解语点头表示理解。
二夫人侧头看了一眼解语,又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宁少白,说道:“你比那个木头懂事。”
解语笑笑,说道:“那夫人是怎么找到那些珍珠的呢?”
宁少白这才知晓了解语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敛财这话是二夫人自己说出来的,如今也无法辩解,既有财,财从何出?果然,描眉的手抖了抖,二夫人顿了顿,拿起丝帕擦画差了的眉线,回道:“自然是我的运气和造化。”
宁少白说道:“若毫不通晓海上的知识,全凭着运气和造化就能找到这么多珍珠,夫人的命也太好了些!难道夫人是海神?现在府中出了两条人命,还望夫人如实相告。”
“呵呵,我要是海神就好了!我就不会被这个老家伙关在这里一辈子!”二夫人持镜的手猛然握紧,随即又松开,还是那种冷漠的口气说道,“我在三夫人院子附近捡到的一张纸上写了几个方位,三夫人疯了,这纸估计是从她院中飘出来的。以前苏家的珍珠生意能如此蒸蒸日上,可是多亏了三夫人那双能看见珍珠的眼睛。那张纸上写的就是珍珠生长的方位,这也就是我能找到珍珠的原因。”
解释完这些,二夫人冷笑着说:“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可偏偏让我捡到了这样的好事。这三夫人,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
宁少白和解语心中都是一惊,若是二夫人说的话是真的,那张写有珍珠生长地点的纸出现得也未免太巧了些。然而,若二夫人说的是假话,那一切又陷入了谜团。宁少白和解语交换了一下眼神,解语心领神会地走到二夫人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在二夫人转头之际迅速对上二夫人的眼睛说道:“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讲出来。”
“我……”二夫人怔了一下,但随即神情木讷地将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解语待她说完问道:“还有何事未说的?”
二夫人眉头轻皱,似是在抵抗眼睛里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但终究还是说道:“有一晚,我看见一道幽光从三夫人的院中闪过,但只是转眼间的事情。”
宁少白追问道:“为何刚才不说?”
“若是真有水鬼,知道我看见了它,下一个死的人便是我了。”
解语眼中重眸一闪,二夫人恢复了神志,随即脸涨得紫红,虽然平日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却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说出了自己怕水鬼索命的话,恼羞成怒地挥手呵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给我出去!滚出去!”
二人只得自二夫人处离开。
宁少白对解语说道:“她的反应会是装出来的吗?”
解语摇头说道:“若是普通人,那反应自然是真的;可若是鲛人,我无法确定它是否能躲过我的重眸。不过二夫人轰我们走的表情,我看不出端倪。”
“那只有到三夫人处看看,不过那纸张的事情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宁少白接着说道。
解语沉思了一会儿说:“纸张之事要去问问能看到珍珠的三夫人才能有结果。若是三夫人处还是无功而返,那就只有……”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先问过三夫人再说。”宁少白似是不愿再听解语讲下去,打断了她的话。
站在三夫人的院外,便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吼叫:“苏浩然,我不能生孩子你就不要我!你这个负心汉!魔鬼!”
管家和大夫人早已等候在门外。见宁少白、解语二人过来,大夫人解释道:“三妹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老爷吩咐我来看着点,不要伤着了你们。”
宁少白和解语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于是,管家打开了门。房中的三夫人跌坐在地上,满头黑发披散着,胡乱地披着件大红衣衫。门打开透进的光线让她不适应,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了头发里。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人,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解语面前,掐住解语的脖子,苍白的面容因为激动而显得狰狞:“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勾引到老爷就能做夫人吗?妄想!我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原来一直都想勾引老爷!现在你高兴了,老爷要娶你给他生孩子,他嫌弃我不能给他生孩子……”
说到最后,渐渐地变成了呜咽的哭声,宁少白看准机会一把将解语拉到自己的身后。大夫人也将三夫人拉开,劝慰道:“三妹,那不是翠儿,不是翠儿!”三夫人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大夫人,突然又惊声尖叫起来,叫了几声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了下去。众人都松了口气,宁少白想不到这个三夫人疯成了这样。大夫人叫人将三夫人抬到床上去,宁少白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解语的手,将解语挡在身后。看着解语一脸窃喜的表情,宁少白脸上闪过一丝绯红,随即立刻放开。
三夫人晕了过去,解语也无法从她口中得知什么消息。两人自然只得返回去找苏浩然。大夫人将二人送出三夫人的院子便止了步,对二人说道:“让你们两位受惊了实在过意不去。二位还要去老爷那里谈事情,我这个妇道人家不便一同前往,就不送了。”
“夫人留步。只是在下还想问问夫人,三夫人究竟是怎么疯的?”解语说道。
“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三妹因为不能生育而脾气大变,老爷娶了四夫人后又想娶小翠,三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便疯了。唉……”大夫人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似是不想再提。解语也只好同宁少白一同告辞,前往苏浩然的书房。
05圈套
苏浩然得知没问到什么,心中自然焦急。若不知道鲛人之事,还可以安睡。现在得知有鲛人化作人形进入府中还很有可能是两位夫人中的一个,苏浩然自然坐立不安了。宁少白看了解语一眼,知道解语接下来想做什么,抢先一步对苏浩然说道:“今日虽说收获不大,但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我们知道若真是鲛人犯案,那极有可能就是两位夫人中的一位。现在请苏老爷务必保持镇定,若是打草惊蛇,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苏浩然只好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两位可有办法确定哪个才是鲛人?我现在实在无法安心啊!”
解语刚要张口说话,便被宁少白抢先了:“方法要等我们回去之后才有定论,毕竟对方是何等实力也不容小觑,还是慎重点好。明日定给您一个答复。”
离开苏府后,解语瞪着宁少白问道:“我们不是商议好了吗?若是我确定不了,那就按计划来。让苏老爷迎娶我,我作饵引鲛人出来。”
“你连一个疯子都对付不了,还要对付鲛人。我觉得不妥当。”
“总不能让你扮成女的去吧?你不是会保护我吗?还有衙门的其他人,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宁少白看着解语说道:“我不敢拿你冒险。”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是一怔。一向嬉笑无常的解语也红了脸,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少白支吾道。
“我可是有重瞳的人,我想让你说真话简单得很。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解语抓着宁少白的衣袖问道。
宁少白看了看解语,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解语郑重地点了点头,宁少白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说道:“我对你和我都有信心。我答应你,我一定拼死护你周全。”
五日后。宁少白与解语一同坐于听风阁的桃树下饮酒。
“和苏老爷、知县大人都说好了,明日,计划便要开始,苏老爷明早就会派花轿来迎娶你。你,真的准备妥当了?”宁少白不放心地看着对面依旧漫不经心的解语问道。
解语白了他一眼,说道:“妥当了,妥当了,凤冠霞帔都送来了,喜娘明日一早就会来梳妆,都准备好了。”
宁少白顿了顿,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要问什么?”解语好奇地问道,不待他回答又接着说道,“我只有一个心愿。是心愿,不是条件,你可以拒绝的。”
“你先说。”
“我要你那天骑着枣红大马陪着迎我过去。”
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秒钟,四目相对,宁少白看着一脸认真的解语,心底的柔软似海水般蔓延到各处。他静静地看着解语,握住解语在桌上持杯的手,说道:“好。”
解语轻柔一笑,脸上浮起一团红霞,眸子里却是盛满了喜悦。宁少白回以温柔一笑。
夜风夹着若有似无的歌声传入解语的耳中,解语仍旧笑着说:“鲛人必会出现的。今夜,它又在唱歌了。”
宁少白眉头微皱,解语便伸手抚平,轻声说道:“有你在,一切都妥当了。我不怕,你也要信自己。”
看着解语脸上淡淡的笑容,宁少白觉得心中有一处被填满了。两人在鲛人的歌声中相视一笑,歌声似乎不再那么哀婉,反而动听了起来。
第二日,苏府一扫前几日的晦暗气氛,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窗户门上也贴满了“喜”字。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地走在街上,然后骑在马上的宁少白却是一脸严肃。今日要抓的可不是江洋大盗,而是见都没有见过的鲛人。此事能不能顺利进行,自己也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
解语掀起轿帘的一角,看见旁边骑着枣红大马的宁少白一脸忧虑,不禁一笑:“喂,今日可是娶亲,你一个板着脸的人骑着马在喜轿旁边很杀风景的。”
宁少白低头看了眼解语,头上的珠帘凤冠隐约挡住了她的容颜,但是那轻轻上扬的红唇,和珠帘后面那双乌黑的剪水秋眸让人不禁想象珠帘后的容颜是如何明艳动人。看见宁少白对着自己发呆,解语脸上晕染的胭脂似又更深了,顿了顿,解语故作镇静地说道:“看什么看,姑娘我现在一定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吧?”
宁少白尴尬地转过头去,没有答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今日,你很美。”
想不到宁少白会如此回答,解语一时反应不过来,那打趣的笑容停滞了一下,接着轻轻地放下轿帘,温声说道:“若今日你穿的不是这身蓝色衣袍,你说旁人会不会以为是你在娶亲呢?”
“会的。”宁少白轻声答道。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喧闹的喜乐和鞭炮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这若真的是支迎亲的队伍该有多好。
一切都按照程序进行。新娘在拜堂后被送入了后院的新房。外面人声鼎沸,里院的安静越发衬出外面的热闹。拜堂时,二夫人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受完新娘一拜便挂着一丝冷笑回房了。三夫人因那日昏厥这两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今日也没让她出来,听说喂了药,在自己的房中安睡。解语百无聊赖地坐在大红色弥漫的喜房中,隐隐听到外面不时传来喝一杯的声音,更加觉得没意思。对着身后说道:“不知道那个鲛人什么时候出现,我都快饿死了。难道真的要洞房?”
躲在床帏后面的宁少白被“洞房”两个字戗了一下,轻咳几声说道:“和苏老爷说好了,到时他去大夫人那里。”
“那这里今晚只有我们?”
“嗯?”
“没什么。”解语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好开口,本想带过去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说将来要是那些公子听说我和一个老头子拜过堂,还和一个捕快共度一夜,会不会不敢娶我?那我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会娶你。”宁少白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字说道。
解语怔了怔,庆幸还好现在宁少白看不到此刻自己红透的双脸,但还是故作不在乎地说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对于解语的这一回答,宁少白不知该如何应对,在心中只能感叹女子心思的古灵精怪,捉摸不透。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解语窃喜的笑声传入宁少白的耳中,宁少白脸上也泛起笑容,回道:“你说。”
“你再唱一首曲子给我听,然后求我嫁给你做妻。要娶个娘子回家哪有那么容易!”
宁少白听到“曲子”二字,脸色瞬息万变,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解语笑成那个样子他如何敢开口唱第二次。宁少白觉得被戗到了,轻咳了几声。
“嘘!”解语打断了宁少白的咳嗽声,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鲛人出来了,它在唱歌了……四夫人、翠儿死的那晚,便有这样凄婉的歌声夹在风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歌声传入解语的耳中加倍的清晰,是女子的歌声。悠扬婉转,又无限哀怨和凄凉。宁少白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只能调慢自己的呼吸,让解语听得更加清楚,同时,右手也附上了搭在腰中的剑。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近得能听见歌声中夹杂着水滴滴落在地的响声。解语低声对宁少白说道:“它来了。”
06真相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伴随着低婉的歌声,新房的门槛慢慢地渗出一些水来。门无声地从里面打开,似是有人迎接它的到来。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闪入房中,门似乎没被打开过一般迅速而无声地关上。解语看到了一个似是被淡蓝色绸缎包裹的女子,一头齐腰的秀发同身上的淡蓝色绸状物闪着幽光,颗颗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滴落,不一会儿便淋湿了脚下的地面。女子肤若凝脂,颜如舜英,灼如芙蕖,只是眉眼间的戾气与这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十分不匹,显得狰狞。解语撩起眼前的珠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惊呼道:“大夫人。”
大夫人显然没想到说好的新娘子原来是那日的解语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带过,冷声说道:“没想到是你。呵呵,不过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再让她进苏家的门!”
说完,大夫人瞬间逼近解语,双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身上冒出的水越来越急越来越多,却不再滴落和散开,而是被解语身体中的什么吸引了,朝解语身上,嘴里耳中飞去。这种感觉就像人溺在水中一样。解语憋住一口气,与大夫人瞪大的双眼对视,重眸一闪却是没有效果。但也让大夫人的动作有了停滞,就在停下的这一秒,宁少白飞身而出,持剑向大夫人刺去,大夫人躲闪不及,胸口被刺伤了,不得不后退几步。宁少白伸手将喘息不已的解语揽入怀中,一手持剑指向大夫人,大声叫道:“鲛人已出现,大家出来。”
门外便传来无数脚步声,手持刀剑的衙役将新房的门推开,门窗各路出口层层堵住。苏浩然也在知县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看见闪着蓝光的大夫人,霎时间面色惨白,似是不敢相信。
大夫人在看到苏浩然的一刻,瞬间变成了人形。跌坐在地上,不再管手臂上不断涌出的蓝色血液,而是痴望着苏浩然,喃喃说道:“还是让你看见了我这副样子。”
解语咳出几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大夫人,凶手是你?!”
“莲心啊,你这是为何啊……唉……”苏浩然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夫人惨淡地笑笑,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吗?你一定会说是在桥上遇见的我。其实不是。更早以前,早到你第一次和你爹一同出海游玩时,我们便见过了。那一日,你从海里救了一位女子,可那位女子第二天早上便不见了。众人都说是水鬼,你不信,说如此美丽的女子只会是仙子,还说要是再遇见那位女子,便问问愿不愿做你的妻子。稚嫩的言语自然惹来一番嘲笑之声,可是在水底的女子却记住了。等你长大,她修得了人形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岸寻你。得偿所愿,她嫁给了你为妻。那个女子便是我。”
听到这里,苏浩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大夫人,如今他和她都已步入中年,想不到二人的相遇却是在自己早已淡忘的少年时期。
“我看你很羡慕那种富贵人家的生活,便想凭着自己的本领帮忙找珍珠,让你能顺利经营珍珠生意。果然,珍珠让我们两人的生活虽不能成为首富,但也不算宽裕。可是鲛人却不能生育,几年以后,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孩子,不得已才同意你娶如清过门。上天怜悯我,如清对你毫无感情,宁死不从,你们二人是个只有虚名的夫妻。可是想不到你的一次出海,却带回来另一个女人——玉姚。她爱你,愿意给你生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帮你找到了更好的珍珠,让你的生意又更上了一个层次。你很宠爱她,说她给你带来了幸运。可是玉姚也没能给你带来一个孩子。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更早。所以我选择帮助玉姚找寻更好的珍珠,希望她能绑住你,却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你无数次在我面前抱怨玉姚不能生孩子,却又舍不得放弃玉姚,因为她可是看得到珍珠的人啊。如此甚好,二夫人的淡漠,三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只有我依旧对你情深一片,所以,你总愿意来找我,最多的时间也是待在我这里。”
说道此处,大夫人似是回想起那段二人恩爱的时光,脸上也泛出淡淡的光芒。
“想不到你心计如此之深!”苏浩然听到此处愤然指责道。
“哼……”大夫人冷笑着说道,“我的心计哪一处不是为了你?若不是我,你可知道将来你的珍珠生意要交给的是谁?一个风尘女子不知道跟谁所生的孩子!孩子在你眼中便是那么重要,所以就算是个风尘女子也可以明媒正娶地迎进家门?可是你万万想不到吧,那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个女人只是爱你的钱!”
“你……”苏浩然显然没有想到四夫人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想反驳大夫人的话却说不出一句。
大夫人脸上有着深深的落寞,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说道:“我如此爱你,你却不知。我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奸计得逞,所以,在生下孩子之后我便杀了她。可是稚子无辜,我想将来不让他接手你的生意便是。可是,你娶了一个又一个还不满足!你居然对玉姚说要娶她的丫鬟小翠!我受够了!这么多年,我和你这么多年,你却不曾想到过我!一个又一个,娶了一个又一个你还不满意!我对你下不了手,可是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子嫁入苏家,成为五夫人、六夫人……”
苏浩然此刻哽咽了,看着大夫人半晌说道:“是我错了……对不起,莲心。”
“呵呵……”大夫人惨笑一声,胸口滴出淡蓝色的血液,眼中的泪水凝成了珍珠滴落在地上,“我送你的那颗东珠还在吗?”
“在这儿……”苏浩然掏出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珍珠泛着粉色的柔光,渐渐从苏浩然的手心飘入大夫人的手心。大夫人看着这颗东珠笑了:“你一直带着?这是我们鲛人的命丹,鲛人定情便是交换命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将东珠赠与你,便是将命给了你,从此不再千年不死,而愿意与你白头偕老。可是,如今我等不到那日了。”
大夫人对着解语说:“你将这颗东珠研碎,将粉末分为两份,一份倒入玉姚口中,一份给翠儿。我种下的罪孽还要我自己来解决。”
“三夫人是真的疯了?”
“那晚我准备杀翠儿之时,她正巧跑来找翠儿问罪,看见了那一幕,醒来便疯了。只是记得和老爷吵架之事。”
“于是你将计就计,让三夫人回到房中,让二夫人在三夫人院子附近拾到那张写了方位的纸,那日二夫人能看到一缕幽光自三夫人院中闪过,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吧?”解语接着说道,“这样便可以让二夫人怀疑三夫人,让众人以为三夫人是在装疯。而三夫人却是真的疯了。那日我们要去问话,你在那里恐怕是为了防止我们问出什么,知道三夫人见到你便会发狂,所以才陪着的。”
“你有重眸,果然聪明。”大夫人说道,“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报恩只是想和浩然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却不料这人世间的人是可以娶了一个又一个的。我想翠儿的死正好可以加深水鬼索命的猜测,或许浩然从此不敢再娶了。我也想到了,今日之事会是个局,可是我厌倦了。无论是与不是,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苏浩然走上前,看着已经无力再变成人样的大夫人,哽咽着说道:“莲心,是我对不起你。”
大夫人伸手摸着苏浩然的脸,问道:“你不怕我这个样子吗?我一直担心你见了会害怕的。不关你的事,如今我只想回家,回到属于我的大海里。你愿意像当年那样再救我一次吗?”
苏浩然含泪点头,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大夫人,说道:“我送你回家。”
大夫人转头对宁少白说:“我的命丹只能救玉姚和翠儿,四夫人已死半个月,不能复生了。这份罪孽只能让我的家人替我赎罪了。”
宁少白点点头。
大夫人唱着那首熟悉的曲调随着苏浩然离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解语走上前握住宁少白的手,对着他粲然一笑:“一切都结束了。”
宁少白回握住解语的手,重复道:“结束了。”
07尾声
解语和宁少白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凝望着这片海。
“前两日,我看见翠儿了。”宁少白说道。
解语浅浅一笑,说道:“这几日晚上传来的歌声是超度亡灵的梵音,鲛人的歌声是有魔力的。亡灵能够安息,早日往生。大夫人已经回家了。”
“这样的歌声,我这样的俗人是欣赏不到了。”宁少白也浅浅一笑。
“你听不到,我可以唱给你听啊!”解语狡黠一笑,说道,“不过肯定没有宁大侠唱的好听!您的歌声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宁少白被解语说得满脸通红,解语笑得更欢了。
突然,解语想到一件事,笑着看着宁少白:“你说要娶我的,要娶我的条件就是唱歌!”
宁少白显然没想到当日的话解语现在会提起,顿了顿,也笑着说道:“我如今可没说要娶你!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要人娶的!”
“你!宁少白!你学坏了!”解语气急败坏地说道。
宁少白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揽过解语,低声说道:“我记得还有一事。”
“何事?”解语抬头问道。
“解语姑娘,嫁与我做妻可好,在下求你了!”
“哈哈……”
“只笑可不行,若是不答应,在下便要唱歌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五音不全的歌声和少女清脆的笑声随着风越飘越远,却是说不出来的契合,连空气都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