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副教授) 吕梦梦(南京理工大学紫金学院 江苏南京 210046)
随着我国经济增速的放缓和世界一体化的形成,阻碍我国企业发展的潜在问题和矛盾逐渐凸显。传统产业产能过剩,导致市场饱和。从整个市场上来看,规模扩张型、要素投入型企业占比过多,而创新驱动型企业占比过少。国有企业性质使其具有产能过度扩张的内在激励,而信贷扭曲和一定时期政府的经济刺激政策也对国有企业产能过度扩张产生了影响,加重了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问题。因此,如何降本增效,实现高质量发展成为中央及地方国有企业改革的重要课题。
本文将从国有企业上市公司“三去一降一补”实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前后固定资产周转率、存货周转率、资产负债率、财务费用、研发费用的变化为出发点,研究其对公司绩效的影响,利用国有企业上市公司披露的报表数据,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实证研究“三去一降一补”与国有企业公司绩效的相关性。并进一步剖析“三去一降一补”对上市公司绩效的影响程度,进而进一步完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相关对策,以不断改进公司绩效。
自2015年中央经济会议提出“三去一降一补”以来,国内学者从政策角度及“三去一降一补”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等方面对国有企业降本增效展开定性及定量研究。主要研究结果归纳如下:
在“三去一降一补”政策方面:王义娜、臧德先(2019)通过对供需改革理论基础进行分析和对近代经济实践进行总结,发现了供需改革的发展逻辑,阐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供需改革的政策变迁,强调了2015年中央经济会议上提出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标志着我国对供给侧改革的认识和实践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对供给侧改革未来的政策制定也提出了建议[1]。张进(2017)从政府部门角度出发,分析了落实“三去一降一补”工作的有效措施,列举出“双创”常见问题及解决对策,发现在落实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过程中,相关部门应该充分了解“三去一降一补”和“双创”的主要内容,在掌握“双创”问题的基础上,给出合理化意见,以促进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完成[2]。
关于企业绩效评价体系方面:谷慧玲、马莎等(2019)运用拓展平衡计分卡的方法,从财务、内部流程、学习与成长、价值链运作、社会效益角度设计河北省钢铁企业绩效评价一级指标,并采用结构方程模型确定绩效评价二级指标及其权重,构建出一套科学的绩效评价指标体系[3]。周宇倩、朱芬芬(2019)从绿色价值链这一新视角入手,采用层次分析法划定评价指标,构建企业绩效评价模型,并认为企业绩效评价不仅应该从营运能力、盈利能力和偿债能力三个角度构建财务绩效指标来反映经济价值,还应从人员、社会和国家两个角度构建社会绩效指标来反映企业的社会价值,从环境与资源、环保投资和绿色公益三个角度构建绿色绩效指标来反映企业的生态价值[4]。张瑜、李红(2018)通过调研某单位2013—2016年绩效考核实施情况和结果,认为企业绩效既不能过分依赖薪酬刺激,也不能不给恰当的激励。绩效一定是从人性出发,在合适的环境里做出适合的绩效,这才是一个绩效管理完整的闭环[5]。
关于“三去一降一补”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盛真(2018)选取制造业2004—2015年相关数据为样本,测算我国行业和地区的产能利用率高低,分析产能过剩对产业绩效的作用,通过定性分析得出产能过剩对产业绩效产生负向作用。结合分析,从提升产业绩效和改进政策与监管两方面提出政策建议[6]。刘玉斌、葛健等(2019)通过对工业企业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探究了上游产能过剩对下游企业绩效的作用关系,认为上游产能过剩的当期和滞后一期对下游企业的绩效都表现出显著的抑制影响[7]。张桂杰(2019)以鞍山股份为例进行分析,认为“去杠杆”能够降低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优化股权结构,提高现金负债比率,降低财务风险,最终带来企业经济效益的提升[8]。陈志超(2018)利用2007—2016年1 052家中国非金融上市公司数据,结合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结果得出,我国非金融上市公司债务杠杆与企业绩效整体呈倒U型关系,存在一个最优的资产负债率。认为由于金融资源在不同所有制企业之间利用效率存在差异,我国应加快供给侧改革,提高企业绩效[9]。符颖莹(2019)认为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是企业降低成本工作的重点,通过构建制度性交易成本和企业绩效关系的多元回归模型以及企业性质对制度性交易成本和企业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回归模型,发现综合税收率、融资成本率和企业绩效为倒U型的关系,社会保险费用率和企业绩效负相关,为制造业企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同时为政府控制其他行业企业的制度性交易成本提供思路,并进一步拓宽制度性交易成本理论研究的广度与深度[10]。
总结以上学者的研究,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供需改革是我国建国以来一直在实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则将改革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供给侧改革不能只单纯靠政府的政策支持,还应该考虑各种变化的要素,发挥企业自身特点。对于企业绩效的评价在重视财务绩效指标的同时还应该评价企业的社会绩效指标和绿色绩效指标。去产能、去杠杆、降成本对企业绩效都有一定影响,产能过剩与企业绩效负相关,债务杠杆与企业绩效整体呈倒U型关系,综合税收率、融资成本率和企业绩效为倒U型的关系(张海亮等,2018)[11],社会保险费用率和企业绩效负相关。
1.产能过剩。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供求关系的改革一直以刺激内需为主,然而近年来单纯刺激内需已无法解决供求关系不平衡的问题,特别是投资出现了“潮涌现象”,企业投资过度,从而导致产能过剩,产能过剩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因此,去产能是我国经济重点任务。“去产能”既能化解产能过剩,又能对产业进行治理,势必会对落后产业、僵尸企业产生冲击(崔艳,2018)[12]。
2.企业库存。胡森和南达(Huson & Nanda,1995)在研究企业生产方式和企业绩效之间的关联性时发现,存货周转率与企业绩效存在正相关。“去库存”旨在抑制企业经济泡沫,使企业发展回归理性,提高企业存货周转率,抑制企业盲目扩张。
3.企业杠杆率。近年来,我国大型、国有、上市企业负债率不断上升,杠杆率显著升高,高杠杆率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隐患。弗苏( Fosu,2013) 利用 1998—2009 年南非257家公司的面板数据研究发现,财务杠杆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产品市场竞争增强了杠杆的绩效效应。“去杠杆”会约束企业的融资行为,降低企业负债。
4.企业融资成本。拉詹(Rajan,1992) 认为企业上市有助于形成合理的资本结构,降低融资成本,从而提升企业绩效。“降成本”主要是要求企业采取有效措施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提高企业效率。
5.企业创新能力。巴尼( Barney,1996) 的研究表明,企业组织创新有利于技术创新能力的发展,组织创新与产品和过程的技术能力都能导致企业绩效的提高。“补短板”对于企业来说最根本的是将规模扩张型和要素投入型驱动向创新型驱动转变。
经过上述分析,可以总结出实施“三去一降一补”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理,详见下图。
根据上述依据,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三去一降一补”单项任务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去产能”意在化解产能过剩,优化产业结构,主要通过去除落后产能来优化资源配置,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而可以为新产能提供发展空间。同样,“去库存”与“去产能”虽为“三去一降一补”中的不同任务,但是实际上都是对供给侧的市场出清。因此,“去产能”和“去库存”之间可能存在交叉影响,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去除多余库存和过剩产能后,企业要发展必须增加研发投入,发展新产能。由此可见,“去库存”和“补短板”之间可能存在交叉影响,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去杠杆”是为了将企业的杠杆率也就是资产负债率降低到能有效防范风险的阀值内,以避免因杠杆率过高而引发的财务风险。由资产负债率的计算公式可知,高债务比例势必会导致高杠杆率,然而,目前我国社会融资总量中有40%是用来“借新还旧”的,其中高杠杆率不仅会增加企业的财务风险,还会大幅增加企业的财务成本。因此,“去杠杆”在降低企业财务风险的同时,也会降低企业的财务成本,与“三去一降一补”任务中的“降成本”之间也有可能存在交叉影响,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根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a:“去产能”和“去库存”之间存在交叉影响效应,且该效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假设2b:“去库存”和“补短板”之间存在交叉影响效应,且该效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假设2c:“去杠杆”和“降成本”之间存在交叉影响效应,且该效应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
本文以沪深A股186家国有企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选取了2012—2018年的财务数据,通过采用Eviews和Excel软件来对所建立的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此外,为了保证实证结果的可靠性,本文只选择数据完整的国有企业上市公司,对于数据缺失严重的公司或者刚上市的新公司予以剔除。本文选取的各项经济指标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
1.被解释变量。企业绩效是指企业在一段时间的运营能力和发展潜力,常见的企业绩效衡量指标有资产报酬率(ROA)、权益收益率(ROE)和托宾Q值。根据有效市场理论,股票的市场价值可以反映包括资产收益率在内的众多信息,除此之外还能反映企业未来的发展情况,目前财务领域研究较多采用托宾Q衡量企业绩效,因此本文采用托宾Q值(TOBIN)作为衡量企业绩效的指标。
表1 变量及其定义
2.解释变量。根据“三去一降一补”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机理的分析,用固定资产周转率(FAT)研究“去产能”;用存货周转率(TURN)研究“去库存”;用资产负债率(DBASSRT)研究“去杠杆”;用财务费用率(COST)研究“降成本”;用研发费用比例(RDR)研究“补短板”。
3.控制变量。选取年份控制变量(Year)和企业规模控制变量(Size)。
为了检验假设1,构建模型(1)。
为了检验假设2a、2b,考虑到“去产能”“去库存”“补短板”之间存在交叉影响效应,“去杠杆”“降成本”之间存在交叉影响效应,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FAT×TURN、TURN×RDR和DBASSRT×COST三个交叉项,构建模型(2)。
上述公式中,i=1,2,……,186,表示第i个国有企业上市公司,t=1,2,……,7,表示2012—2018年7年的时间,α0表示各截面成员的截距项,α1表示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εit为随机误差项。
从表2可知,国有企业上市公司的平均托宾Q比例在2012年至2018年期间为1.9048,在2015年均值最高,为2.5067,不难看出2015年实行“三去一降一补”后国有企业绩效总体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增长,而后出现下降趋势。从2013年至2018年,托宾Q比例的标准差总体呈下降趋势,表明托宾Q比例的离散度逐渐变小。但是从极大值、极小值和中位数的对比可以看出,国有企业托宾Q比例相差仍旧很大,不同企业之间企业绩效差距较大,反映了我国国有企业发展不平衡。
表2 被解释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表3可知,固定资产周转率均值为0.5193,中位数为0.4389,极大值为2.9504,极小值为-0.2646,可以看出国有企业产能差距较大。存货周转率均值为1.8746,中位数为1.7630,极大值为11.5440,极小值为-2.8165,标准差为1.4762,不难看出国有企业从整体上存在一定程度积压库存的情况,且企业之间积压库存的情况差距较大。资产负债率的均值为0.4309,经验表明资产负债率的合适区间为0.45—0.65,可见国有企业负债比较合适,但是从极大值为0.9820可以判断出仍有部分企业负债普遍较高的情况。财务费用率均值为0.0667,可以看出国有企业财务负担普遍较重。财务费用率极大值为8.0963、极小值为-1.3763、中位数为0.0103,可以反映出企业之间财务负担水平差距较大。研发费用比例均值为2.8213,中位数为2.4200,极大值为31.8300,极小值为0.0020,标准差为2.9068,可以了解到国有企业研发费用投入差距较大,各企业对研发的重视度不同。
表3 解释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表4可知,国有企业规模均值为22.6840,中位数为22.5921,极大值为26.2402,极小值为19.6645,标准差为1.3161,由此不难看出,企业规模均值、中位数、极大值、极小值之间差距都不大,且标准差较小,说明国有企业规模差距都不大。
表4 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下页表5可知,代表“去产能”的固定资产周转率在5%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正相关,资产周转率越高,企业绩效越好,这说明“去产能”能够显著提高企业绩效;代表“去杠杆”的资产负债率在5%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负相关,资产负债率越高,企业绩效越差,这说明“去杠杆”能够显著提高企业绩效。假设1得到初步验证。
为了验证假设2a和假设2b,增加了被解释变量TURN×RDR和DBASSRT×TURN,并对其进行相关性分析。由下页表5结果可知,代表“去产能”的固定资产周转率在10%水平上与代表“去库存”的存货周转率显著负相关,代表“降成本”的财务费用率在5%水平上与代表“去杠杆”的资产负债率显著正相关,代表“去库存”的存货周转率在5%水平上与代表“补短板”的研发费用比例显著负相关,这说明“三去一降一补”的不同任务之间存在交叉影响。FAT×TURN在5%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正相关,说明企业“去产能”和“去库存”会对企业绩效产生正向的影响。假设2得到初步验证。企业规模在5%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正相关,说明企业规模越大,企业绩效越好。
表5 相关性分析
对模型(1)进行FGLS估计。
由表6可知,模型(1)调整后的拟合优度R2为0.939454016,拟合优度很高,说明模型(1)在统计学上是有意义的。F统计量为3 365.466687,P值为0,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模型拟合在5%的水平上是显著的。
表6 模型(1)回归分析
在模型(1)中,固定资产周转率、资产负债率的P值均小于0.05,通过显著性检验。固定资产周转率在5%的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正相关,资产负债率在5%的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正相关。这表明“三去一降一补”中“去产能”和“去杠杆”对国有企业绩效影响是正向的。高杠杆率和传统产能过剩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问题,这正是“三去一降一补”要解决的,统计分析也印证了这一点。
研发费用比例的P值小于0.1。研发费用比例在10%水平上与托宾Q比率显著负相关,这可能是因为“补短板”短期内会对企业绩效产生不利影响,但是从发展的眼光来看,进行产能升级是企业未来发展的必经之路,从长远的角度看,势必会对企业绩效产生正向的影响。
对模型(2)进行FGLS估计(详见下页表7)。可知,模型(2)调整后的拟合优度R2为0.943838,拟合优度很高,说明模型(2)在统计学上是有意义的。F统计量为2 430.346,P值为0,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模型拟合5%的水平上是显著的。从回归结果来看,FAT×TURN、TURN×RDR的P值小于0.05,通过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去产能”“补短板”与“去库存”之间存在交叉影响,且“去产能”“去库存”对国有企业绩效产生正向影响,假设2a得到验证。
表7 模型(2)回归分析
本文以卡尔·马克思的供需理论为基础,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相结合,文献分析和统计分析相结合,提出假设,构建模型,采用Eviews和Excel软件来对所建立的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来探究“三去一降一补”对国有企业绩效的影响。通过研究我国沪深A股186家国有企业上市公司2012—2018年的财务数据,深入分析了“三去一降一补”对国有企业绩效的单项任务影响和各任务对国有企业绩效的交叉影响,得出以下结论:(1)“三去一降一补”中“去产能”和“去库存”单项任务对国有企业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2)“去产能”“补短板”与“去库存”之间存在交叉影响,且“去产能”“去库存”对国有企业绩效产生正向影响。(3)由于“三去一降一补”政策实施时间不长, “补短板”对企业绩效的长远影响仍待进一步研究。
随着我国经济的增速放缓和世界一体化的形成,我国消费者对产品的需求发生了转型,产能过剩的重点已变为传统产能过剩,这需要积极寻求要素投入型企业向创新驱动型企业转型的方法。为了解决我国目前供求不平衡、传统产能过剩、财务风险过高的问题,本文提出以下建议:(1)加大企业的研发费用投入。目前我国供需不平衡的实质是供给侧结构不平衡,国有企业中大部分都是供给侧企业,因此,解决国有企业的产业结构问题成为重中之重。加大国有企业对研发的投入,是向创新驱动型企业转型的第一步。虽然加大研发费用的投入力度,短期内会加重企业的负担,给企业带来“阵痛”,但从长远的发展观点来看,能否转型成功才是企业未来生存发展的关键。(2)避免盲目扩张。国有企业性质使其具有产能过度扩张的内在激励,而信贷扭曲和一定时期内政府主导的经济刺激政策也对国有企业产能过度扩张产生影响,加重了国有企业的产能过剩问题。目前已经到了改革的关键时期,不可为了短期的业绩增长目标而错失改革发展良机,企业必须采取积极措施,加快转型升级步伐。(3)政府出台政策,对企业给予支持。“三去一降一补”不应仅成为企业转型的标志,也应该是政府加大对企业政策支持的方向。政府应加大对创新驱动型企业的政策倾斜,出台减税甚至免税政策,以激励企业转型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