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伟
沉潜在《文人谈》一书里,那些远去的文人背影日渐清晰起来。通过薛原的叙述,这些可亲可敬可爱的文人又“活”了过来,跃然纸上、个性峥嵘。
20世纪,是一个新旧交替、充满变革的伟大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一大批有学识、有才情、有个性的作家、画家、教授、学者登上历史的舞台,书写了属于他们的华美篇章。20世纪50年代以后,他们中的大多数,曾遭遇到命运的无情摆布,然而不改文人本色,为中国的文化事业、为中国的进步贡献着各自的智慧和心血。其行为处世,是时代的骄傲;其切身经历,是时代留给后世的警示。
本书以平实的笔调,从容平静地记叙了施蛰存、周作人、林风眠、曹靖华、陈独秀、胡适、巴金、钱钟书等36位现代作家、画家、文人“被遮蔽”的人生图景。在纷繁复杂的传记、日记、书信等文史资料里,薛原发现着那些“被遮蔽”的地方,体验着发现的“愉悦”。这些文章,在琐细小事中见证着人性的复杂、世态人情的冷暖炎凉,让人体味到了人生的况味。薛原所作的不是“解释”,不是“辩护”,而是一个夜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一点发现、联想,一点阅读的“愉悦”。在本书《后记》中,作者坦言:“这种阅读的发现往往是因为一点相关的文字而引起对另外相关的书和文字记录的记忆,将这些相关的文字相互的比较也是 夜读快乐的一个缘由。”而这样的夜读,弃绝了功名,不关学术。在我看来,這样的阅读,正是真正的阅读的“趣味”和“意义”所在。
这些“昨天的风景”,虽只言片语,却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尽管是“无功利的阅读”,看似信笔、闲笔,但每一篇文字都给人深刻的回味。在《施蛰存:“新文学,我是旁观者”》一文里,这个曾经被鲁迅称为“洋场恶少”的人,在“文革”结束后,他现代小说作家的身份和作品得到了新的认同。但他却逐渐淡出文学创作的世 界,“而越来越沉入古典文学和金石之学,用他自己的话说,写古典文学文章可保天年。”他性格上坦诚的一面,往往从一些小事就能看出来。1992年,年逾八十的他,得知李欧梵编的《新感觉派小说选》选用了自己七八万字的作品时,写信给香港的古剑,“香港如有,烦买一本,此书用了我七八万字,我要去索取稿费。”他是一个不掩饰自己看法的人,对“上海文学奖”奖金的减少,他觉得“可笑”。在这些历史细节中,见出了文人的可爱。像这样打捞“记忆的碎片”,却给人丰富的启示的篇什还很多,有的文章标题就很吸引人,如“钱钟书的两面及其他”“张爱玲:那袭华美袍下的虱子”“玩物成家王世襄”等,作者借助史料,“还原”文人的人生,也让我们看到了“冰山”下的世界:丰富而多彩,真实而可爱——这就是文人薛原笔下的“文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