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丽芳
摘 要:唐末诗人司空图的诗文集初名《一鸣集》,为唐僖宗光启三年(887)亲自编定,唐昭宗天复二年(902),司空图又编了《绝麟集》,并对《一鸣集》有所补充。《绝麟集》宋代以后罕见提及,而《一鸣集》在宋初应该还存世。南宋中期蜀刻本《司空表圣文集》是现存最早的司空图文集刻印本,此本只收文章不收诗歌,在后世流传颇广。
关键词:《一鸣集》;版本;源流;补遗
司空图(837—908),字表圣,自号知非子、耐辱居士,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人。司空图能文章,善书法,尤其工诗,在诗歌创作方面有自己明确的主张,即尚自然冲淡、含蓄有味,推许陶渊明、王维、韦应物、柳宗元一派诗风,贬抑元稹、白居易一派,认为他们的诗缺乏韵外之致、言外之意。司空图的诗论对后来宋代严羽的“妙悟”说、清代王士禛的“神韵”说都有深刻的影响。关于司空图诗文集的版本源流研究及实际的补遗工作,前贤已有不少成果,但仍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明清以后包括现当代学者所辑补的作品,其可信度值得商榷者不少。有鉴于此,本文不拟完整重述司空图诗文集所有版本的源流演变,仅着重从补遗的角度逐一梳理各个重要版本,通过对每首(句)补遗作品进行溯源寻祖的考察,从而定其真伪,使司空图诗文的存世情况有可靠的认定,为更深入的研究提供扎实的基础。
一、司空图《一鸣集》原编本探析
司空图的诗文集《一鸣集》为光启三年(887)亲自编定,并自为序曰:“知非子雅嗜奇,以为文墨之伎,不足曝其名也,盖欲揣机穷变,角功利于古豪。及遭乱窜伏,又顾无有忧天下而访于我者,曷自见平生之志哉!因捃拾诗笔,残缺亡几,乃以中条别业一鸣(万曼先生《唐集叙录》注“似脱窗字”)以目其前集,庶警子孙耳。其述先大夫所著家牒《照乘传》及补亡舅《赞祖彭城公中兴事》,并愚自撰密史,皆别编次云。有唐光启三年泗水司空氏中条王官谷濯缨亭记。”{1}这里提到“捃拾诗笔”,这个“笔”当是沿袭南北朝以来的用法,指称无韵的散文作品,说明司空图自己所编的《一鸣集》中是诗文兼收的,只是序中没说篇目与卷数。光启三年司空图51岁,他将《一鸣集》称作“前集”,似预设此后当有“后集”之编。果然,在昭宗天复二年(902),他又编了《绝麟集》,并且对“前集”有所补充,其《〈绝麟集〉述》云:“驾在石门年秋八月,愚自关畿窜淅上,所著歌诗累千首,题于屋壁,且入前集。壬戌春,复自檀山至此,目败痁作,火土二曜,叶力攻凌可知矣。冒没已多,幸无大愧,固非赍恨而有作也。……盖此集杂言,实病于负气,亦犹小星将坠,则芒焰骤作,且有声曳其后,而可骇者,撑霆裂月,挟之而共肆,其愤固不能自戢耳。今之云云,况恃白首无复顾藉,然后之贤英能喀出肺肝以示千载,亦当不免斯累,岂遽咄咄耶!”{1}陶礼天先生据此认为:“天复二年秋(66岁),表圣避乱至淅上,曾再次编撰《一鸣集》,大概是将光启三年后至乾宁二年的部分诗文收入《一鸣集》。……并又将未收入《一鸣集》的‘杂言及乾宁二年以后的诗文,编为一集,题曰《绝麟集》(或称《后集》)。……《绝麟集》是否曾有刻本流传不详,今佚。……《一鸣集》三十卷本可能为司空荷重新编次,是否为表圣生前所编之原貌,是否此中包括了《绝麟集》的作品,今不能确考。”{2}陶先生所言虽属推测,但据目前所见文献,其说近是。
《绝麟集》宋代以后罕见提及,而《一鸣集》在宋初应该还存世,因为清人整理的《崇文总目》卷五中著录有“《一鸣集》三十卷”。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翰林学士张观、李淑、宋祁等受命校定整理三馆与秘阁藏书,仁宗要求他们对这些藏书“去芜存菁、刊其讹舛”,然后编成书目。不久,朝廷又命翰林学士王尧臣、聂冠卿、郭稹、吕公绰、王洙、歐阳修等人校正条目,讨论撰次,仿唐代《开元群书四部录》编列,历时七年,至仁宗庆历元年(1041)七月成书。《崇文总目》中所录各书均为三馆与秘阁的藏书,《一鸣集》三十卷应该是据实著录的。《新唐书·艺文志四》中的著录与《崇文总目》同。
但既参加过《崇文总目》的修撰,又是《新唐书》主编之一的宋祁有段话值得我们注意。他在《题司空表圣诗卷末》中说:“唐亡,表圣死,无子,家书湮散。后百五十三年,直宋嘉祐岁己亥(1059),武威段绎得书一卷,示予曰:表圣私稿也。纸用废漫,字正楷,凡诗十有二篇,此世所传表圣笔,其真不疑。绎以重番治背,髤轴锦护首,粲然若新,其势不数百年不泯也。……绎得于虞乡尉孙膺,膺得于谷口民张,张传之祖,祖尝为表圣主阁云。”③或有学者据此认为司空图《一鸣集》在北宋时已经散佚,如祖保泉、陶礼天《司空表圣诗文集笺校·前言》说:“此文把表圣残稿流传记述得这么清楚,表明宋氏的话可信。自编《一鸣集》失传,则宋以来流传的《一鸣集》乃为后人所编,而《集》中收有光启三年以后所作的文章如《韩建德政碑》《绝麟集述》《休休亭记》《泽州灵泉院记》等便是证据。”{4}赵荣蔚《唐五代别集叙录》也据此认为“此集至北宋时已散佚”{5}。按:上述观点颇可商榷。笔者认为宋祁这里所说的“家书湮散”,主要是指司空图家藏的书籍或者司空图的书法手迹而言,并不是说司空图的文集已经完全散佚了。《一鸣集》在北宋初的存世情况,还是依据《崇文总目》的记载定为存世三十卷为妥。至于《韩建德政碑》等作于光启三年以后的文章收入其中,当是司空图自己或者其子司空荷后来增补进去的。因为南宋初郑樵《通志·艺文略八》中记载《一鸣集》也是三十卷,南宋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别集类中》也著录有司空图《一鸣集》三十卷,且记云:“集自为序,以濯缨亭一鸣窗名其集。子荷别为集后记。最长于诗,其论诗有曰:梅止于酸,而盐止于咸,味常在酸咸之外。谓其诗‘棋声花院静,幡影石坛高之句为得之,人以其言为然。”⑥这表明三十卷诗文兼收的《一鸣集》在晁公武时还存世。宋初所编《文苑英华》卷一百六十录司空图《山中》诗,其尾联云“昨夜前溪骤云雨,晚晴独步数峰吟”,在“云”字下注云:“集作雷”。彭叔夏《文苑英华辩证》卷五:“司空图《冯燕歌》,案《丽情集》乃沈亚之作。其歌云:‘为感词人沈下贤,长歌更与分明说。下贤,亚之字也。尝作《冯燕传》,并作此歌,而司空图集无之,则非图作也。”{7}此两处所讨论的都是诗歌,其中提到的“集”,定非南宋后流行的“但录杂著”、不录诗歌的蜀刻本《司空表圣文集》,极有可能所指就是三十卷的《一鸣集》或者是十卷本的诗集。
二、司空图诗文集自宋至清的传存和补遗
三十卷《一鸣集》到南宋陈振孙时,则确已难得一见了,而之所以被人渐趋忽略的一个重要原因,恐怕在于蜀刻本《司空表圣文集》的刊刻。蜀刻本《司空表圣文集》现有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影印本,在《影印说明》中将此本归于“南宋中期刻十二行本”{1}。此次刊刻只收文章,将原来三十卷的诗文合集分为诗集和文集两部分,故原集中文章部分赖以流传,而诗歌部分则散传于世,逐渐佚失。《直斋书录解题·别集类上》著录《一鸣集》一卷,记云:“图见《卓行传》,唐末高人胜士也。蜀本但有杂著,无诗。自有诗十卷,别行。”此处所记《一鸣集》为“一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直斋书录解题》此处有小注云“《文献通考》改作三十卷”,校语云:“元抄本、卢校本作十卷。”{2}笔者以为,此“一卷”当是传抄之误,而“三十卷”也不确。此处所记应该是“但有杂著,无诗”的蜀本十卷《一鸣集》,元抄本和卢校本是正确的。
蜀刻本《一鸣集》在后世书目中曾多次被提到,如缪荃孙曾见曹书仓影写明成化本《司空表圣文集》,跋云:“此集有文无诗,陈振孙《书录解题》云:‘蜀本前后八卷,俱题杂著,五六两卷,独题碑字。按,卷七杂著中,又有《复安南碑》,不应此二卷独题曰碑,当由后人误改,则与陈所见之本无异也。每卷首行题《司空表圣文集》卷几,下题《一鸣集》。与瞿氏《书目》载宋刻《杜荀鹤文集》,下题《唐风集》同,知其源出于宋。”③耿文光《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一百八载一抄本,记云:“是集有文无诗,惟五卷六卷题碑,余皆题杂著。凡记述书记碑志赋赞之属共七十首,书前上题《司空表圣文集》,下题《一鸣集》,与简明目所著合,盖犹是旧本也。”{4}据缪荃孙跋语,曹书仓影写明成化本《司空表圣文集》,与陈振孙所记相对照,“与陈氏所见之本无异也”{5},据此也可证陈振孙所记乃十卷的蜀刻本。另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唐别集类二·宋蜀本司空表圣文集跋》:“此宋代蜀刻本,凡十卷,半页十二行,每行二十一字,白口,左右双栏,版心不记字数刊工,遇宋讳皆缺笔。前自序,次目录,本卷前亦列文目。每卷书名下又标‘一鸣集三字,各卷总目均题杂著,惟第五、六卷作碑。前后钤‘翰林国史院官书朱文长印,又有‘刘体仁印‘颍川刘考功藏书印‘刘体仁各印。按:陈氏《直斋书录解题》载《一鸣集》十卷……今此本卷数、标题悉合,其雕刻刀法断为蜀工,是陈氏所称之蜀本即是刻也。”⑥另外,陈振孙又在《诗集类上》著录《司空表圣集》十卷,记云:“别有全集,此集皆诗也。其子永州刺史荷为后记。”{7}这表明至陈振孙时,司空图的作品除了“别有全集”在流传外,还同时流传着单收杂著的蜀刻本文集十卷,正名《司空表圣文集》,又名《一鸣集》,还有单收诗歌的《司空表圣集》十卷,陈振孙家所藏只是十卷本文集和十卷本诗集,对于三十卷本的全集他也只是听说而已。
至蜀刻本《司空表圣文集》刊刻之后,集中所收司空图的七十篇文章就以比较固定的形态流传,但是终宋一代,除了已经散佚的三十卷本《一鸣集》以外,未再见有司空图的诗集刊刻。我们只能在一些大型总集中见到司空图的部分诗歌被收录,如《文苑英华》收录司空图《中秋月》《早春》《山中》《上柏梯寺怀旧僧二首》《长安赠王注》《赠步寄李员外》《寄郑仁规》《寄考功王员外》《江行二首》《浙江二首》《冯燕歌》等,《唐文粹》收司空图《杂言》诗、《自戒》《效陈拾遗子昂感遇二首》《华下》《效陈拾遗子昂》《秋思》《正尸祭》等,《岁时杂咏》录其《光启人日逢鹿》《乙丑人日》《华下社日寄乡中》《九月八日》《南至日四首》《岁尽日二首》《正月早朝》《庚子腊月五日》等诗篇,《三体唐诗》中收《自河西归山》《修史亭》《酬张芬赦后见寄》《送永嘉崔道融》《下方》《华下送文浦》《柏梯寺怀旧僧》《早春》《江行》。南宋洪迈所编《万首唐人绝句》所收最多,其七言卷五六和五七各收一百首,卷五八收三十一首,卷七一收十一首,五言卷十八收七十五首,共计三百一十七首。金代元好问的《唐诗鼓吹》收司空图诗十四首,为《山中》《丁未岁归王官谷》《书怀》《退栖》《五十》《陈疾》《新岁对写真》《华下》《重阳山居》《争名》《光启四年春戊申》《淅上》二首、《丁巳重阳》。
到了元代,马端临在《文献通考》中记载《司空表圣集》十卷,并援引陈振孙识语云:“别有全集,此集皆诗也。”{1}恐是直接抄录自《直斋书录解题》。辛文房《唐才子传》卷八亦云司空图:“先撰自为文于濯缨亭一鸣窗,今有《一鸣集》三十卷,行于世。”{2}此处当是据前代目录所记,不足以证明三十卷的《一鸣集》在元代中期尚存世。此后《宋史·艺文志七》、焦竑《国史经籍志》卷五亦著录《一鸣集》三十卷,当亦是据前代书目所记。颇疑自南宋中期以后,司空图的作品即诗文分流,各以十卷本流傳,三十卷的《一鸣集》则渐趋湮没,因十卷的蜀刻本每卷书名下都题“一鸣集”三字,所以《一鸣集》这个名字也逐渐发展为专指十卷本文集了。
自宋至清,十卷本《司空表圣文集》有多种抄本,汲古阁、平津馆、铁琴铜剑楼、皕宋楼、善本书室皆以旧抄本著录,卷次篇第与前所记宋蜀本同,都是出自这一刻本。如《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二所记:“《司空表圣文集》十卷,唐司空图撰。旧写本,十一行二十一字,小题作《一鸣集》,其行格皆照宋刻本。序后目录,每卷又有目录连正文,与宋本正合。钤有‘池北书库考藏‘红豆山房校正善本‘红豆书屋‘惠栋之印‘定宇诸印。卷首有翰林院大官印,前有王渔洋手跋十行。”③陈揆《稽瑞楼书目》亦著录《司空表圣文集》十卷,记云:“旧抄,毛子晋校本,一册。”{4}邵章《四库简目标注续录》叙述了藏书家们参照不同抄本所进行校正的情况以及比较重要的几个抄本:“张芑堂藏季振宜家影钞本,复录吴有堂过何义门校、邓孝先藏知不足斋钞本,校新刊本多《连珠》八首,其他可以校正者,殆数百事。又见钱犀盦钞本,亦间可补鲍本之缺失。”{5}《涵芬楼烬余书录》著赵味辛校汪季青抄本,赵跋云:“司空表圣《一鸣集》十卷,全子少权所贻。自宋刻外,未之付梓。知不足斋藏本乃从宋刻对校者,顷复借勘一过,补录《连珠》八首,其显然可疑者,则旁注证明。盖明代刊书,于义有难通者,辄以意改窜,固非良法;而南宋学本坊本,往往草率伪误,又不可徒以耳食为贵也。乾隆丙寅(1746)孟秋记。”⑥《四部丛刊》即据此抄本影印,题曰《司空表圣文集》。
据上引缪荃孙曾见曹书仓影写明成化本《司空表圣文集》,可知明代成化年间,此集曾付梓刻印。《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别集类二》也记载《司空表圣文集》十卷有明刊本,当即指此成化本。据缪荃孙所作跋,成化本基本是按照宋蜀刻本刊印的。清修《四库全书》收录《司空表圣文集》十卷,提要云:“所著诗集别行于世。此十卷乃其文集,即《唐志》所谓《一鸣集》也。……是编前后八卷,皆题为《杂著》;五卷六卷独题曰《碑》,实则他卷亦有碑文,例殊丛脞。”{7}此处所谓“此十卷乃其文集,即《唐志》所谓《一鸣集》也”,不确,见前述。此本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仁和朱氏辑入其所刊《结一庐賸余丛书》,民国十一年(1922)张元济辑《续古逸丛书》亦加收录。
司空图的诗集自陈振孙著录十卷以后,长期不见著录或征引,直到明末,胡震亨在《唐音统签·戊签》的作者小传下注:“有《一鸣集》三十卷,内诗十卷(胡注:唐宋志同,晁公武云:以濯缨亭一鸣窗名其集,自序)。今存诗五卷。”万曼先生《唐集叙录》对此质疑曰:“与宋人所谓文三十卷,诗十卷者异,不知何据。”又说:“胡氏《统签》编为五卷,末附句十四条,《四部丛刊》据以影印,题《司空表圣诗集》。”{1}按:胡震亨所说的《一鸣集》与《新唐书·艺文志》中所载《一鸣集》是一个意思,即司空图全部的诗文作品共三十卷,其中即有诗十卷,宋人从未说过司空图有“文三十卷”的话。陈振孙所说的诗集十卷,是从三十卷的《一鸣集》中析出来的。此处胡震亨也只是据前人所录来介绍司空图的全部作品,并不表明他看到了三十卷的《一鸣集》和十卷本的诗集。《唐音戊签》共收司空图诗歌三百六十五首,残句十四则。对于胡震亨《唐音戊签》中所收录的诗歌与残句,祖保泉先生曾撰文,认为全部是胡氏据《文苑英华》《万首唐人绝句》以及宋、元、明人所编的唐诗选本或涉及唐诗的类书所辑录的。{2}祖先生所说有一定依据,果如此,则胡震亨是在司空图诗集长期不传的情况下,颇费搜罗之功,使其得以重新结集并传之后世,对司空图诗歌的传布贡献颇大。
清编《全唐诗》卷六三二至卷六三四编司空图诗为三卷,收录诗歌三百六十九首,比《唐音统签》多《寄赠诗僧秀公》《重阳日访元秀上人》《酬张芬赦后见寄》《听雨》四首,所收残句与《唐音统签》同。《全唐诗》卷八八五又补诗十首,卷八九一又录《酒泉子词》一首。佟培基先生《全唐诗重出误收考》考出《全唐诗》中司空图与他人重出诗多首,结论为:《寄怀元秀上人》的“元”字当作“文”,诗应为郑谷所作。《次韵和秀上人游南五台》《赠元昉公》《赠信美寺岑上人》《寄赠诗僧秀公》《重阳日访元秀上人》《赠日东鉴禅师》均为郑谷作。《酬张芬赦后见寄》为司空曙作。《听雨》为王建诗。《洛阳怀古》为胡曾诗。残句中的“鼎饫和方济,台阶润欲平”,是《全唐诗》卷八八五所补的司空图诗《丁巳元日》中的句子。“骅骝思故第,鹦鹉失佳人”,是司空图诗《庚子腊月五日》中的句子。③另外,残句“看师逸迹两相宜,高适歌行李白诗”,当是贯休《辩光大师草书歌》中的诗句。
三、司空图诗文集在现当代的补遗情况检讨
孙望先生《全唐诗补逸》卷一三据《分门纂类唐歌诗》残本第一册《天地山川类》补《晚思》一首,{4}童养年先生《全唐诗续补遗》卷九据《六艺之一录》卷二九○引朱长文《墨池编》十三补《辩光大师草书歌》,注云:“是否图作,颇可疑。”据《舆地纪胜》卷一七五《重庆府》补《恭州界》,又据元人李治《敬斋古今黈逸文》卷二补《春晚》残句:“凭高怜酒韵,引满未能已。”《抚事寄同游》残句:“春添茶韵时过寺。”{5}陈尚君先生《全唐诗续拾》卷三五据上海图书馆藏明钞本《古今岁时杂咏》卷四一补《岁尽日二首》之二,又据同书卷三九重录《全唐诗》卷八八五中缺首二句的《南至日》一首。⑥清编《全唐文》卷八○七至卷八一○编司空图文为四卷,收录文章七十篇。《唐文拾遗》卷三三据《北梦琐言》补《李公磎行状》一篇。《全唐文又再补》卷六录其《荥阳族系图记》一文。{7}
祖保泉、陶礼天二先生所撰《司空表圣诗文集笺校》,包括《司空表圣诗集笺校》五卷和《司空表圣文集笺校》十卷,并附有《诗品二十四则》《司空表圣传记四种》《司空表圣书法评传》等。该书诗集部分用《唐音统签·戊签》为底本,文集部分用《四部丛刊》本《司空表圣文集》为底本。在该书《前言》中,祖、陶二先生考证出《唐音统签》中的司空图诗五卷是胡震亨从各种总集、类书当中辑录而出的,并一一考出了三百六十五首诗的来源,对于伪作或存疑作品作了辨析。其中,五七言绝句共三百二十首,出自洪迈《万首唐人绝句》者三百一十七首,另三首为五言绝句《元日》,见于《司空表圣文集》中《与李生论诗书》的夹注;七言绝句《赠日东鉴禅师》,《万首唐人绝句》中作郑谷作;七言绝句《洛阳咏古》,在《万首唐人绝句》中作胡曾诗。《唐音戊签》中另外四十五首诗,包括五言古诗七首、七言古诗三首、五言律诗二十首、七言律诗十五首,祖、陶二先生分别考出其出自《唐文粹》《文苑英华》《樂府诗集》《三体唐诗》等宋以来唐诗选本。除此之外,祖、陶二先生还对《唐音统签·戊签》所收司空图与别人的六首互见诗,即《(赠)信美寺岑上人》《寄怀元秀上人》《赠元昉公》《次韵和秀上人游南五台》《赠日东鉴禅师》和《洛阳咏古》作了考释,认为《洛阳咏古》是胡曾作,《赠元昉公》《赠信美寺岑上人》的作者是郑谷,其余三首存疑。又考辨了《全唐诗》所收司空图与他人重出四首诗中的《重阳日访元秀上人》和《怀诗僧秀公》是郑谷作品。至于《酬张芬赦后见寄》,近人岑仲勉已判为中唐司空曙作品,而《听雨》一诗,当为王建作。祖、陶二先生所辨基本与佟培基先生意见一致,不同之处在于,佟先生将祖、陶二位不能确定的三首诗,也认为是郑谷作品。
祖、陶二先生在《司空表圣诗文集笺校》中将胡震亨所辑残句及后人的辑佚成果作为附录一,列于诗集笺校之后,删除了重出的和被证伪的作品,并认为《辩光大师草书歌》《辩光大师草书诗》都是司空图作,另外,又据《古今岁时杂咏》补《华下社日寄乡中》一诗,又补残句四条,共计诗歌十四首、残句二十条、词一首。附录二是《诗品二十四则》。《司空图文集笺校》部分收录了《四部丛刊》本所收的七十篇文章及后人辑佚的两篇《〈荥阳族系记〉序》(即上文所云《全唐文又再补》卷六所辑录的《荥阳族系图记》)和《李公磎行状》。
综上所述,现存司空图的诗文以祖保泉、陶礼天先生的《司空表圣诗文集笺校》收录最为详尽,共收诗歌三百七十九首、文章七十二篇、残句二十条、词一首。其中《辩光大师草书歌》《次韵和秀上人游南五台》《寄怀元秀上人》《赠日东鉴禅师》等诗歌的作者,学界意见不同,当存疑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