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利兵
大概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我在自己的阅读计划中对历史时期各种人物的传记、年谱、日记、回忆录、学案、游记等作品比较重视,总是希望细读之后能有一种知人论世的收获,并在历史与思想、时代与人物、社会与思潮的脉络关系演进中不断汲取智识能量。作为一个读书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绪,总归还是因为历史中人与其身处时代的纷繁复杂关系所吸引的缘故。
真正的知识分子,对其时代和社会而言,肯定会有一种内在自觉的担当,我一直持有这样的看法。当读过《张荫麟学案》(浙江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一书后,我更加体会到了一个“天才的史学家”所具有的历史担当和知识创造的典范意义。该书一共包括“史学理论与方法”“中国史纲”“宋史研究”“学术与社会评论”以及“其他研究”等六个方面的内容,集中展现了张荫麟在史观与史识、中国通史教育、专题史学研究、学术交流对话、社会时政评论等领域的杰出贡献,凸显了其学贯中西、考据精深、通博达用、独树一帜的治学特点。如,他在书中《论史实之选择与综合》一文中指出,人们对任何通史的对象的知识都是一片段一片段地积累起来的,那么,怎样才能把这先后所得的许多片段构成一个秩序,这就是通史学家所碰到的一个大问题。而且,“自然这里所谓秩序,不能是我們随意想出的秩序,而必须是历史里本有的秩序”。张荫麟强调,最原始的历史秩序就是时间的秩序,也即“史事发生的先后”,采用这一秩序就是把史事按发生的先后来排列。这实际上是他对中国史学传统中的“编年体”作了特别的说明和倡导。因为“现在凡作综合的历史叙述的人,都会轻视这些‘编年的体裁而不屑采用了”。但是,编年的体裁看似粗浅,却是“比较最客观的”,因为“原始的秩序的认识是最少问题的”。由此,作者又指出,初作综合的历史研究的人,对于历史的本质还没有深刻认识的人,最聪明的办法还是谨守“编年”的体裁,这样的话,他的研究结果即便不是“final”却可以是“conclusive”,别人还可以利用他的研究结果作更进一步的综合。当然,历史学者并不能仅满足于“原始的秩序”,除此之外,“要完全了解一件事实就是要知道它和别的事实间的一切关系”。
即使在今天看来,张荫麟在史学创作方法上的理解和强调,仍是值得后人学习和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