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灌中：屯留革命的先行者

马书岐

发动学潮

罗灌中原名罗宿，又名家年、连年，化名洛支，字灌中。1904年出生在屯留栗村一个中农家庭，从小聪明，好学不倦。1920年考入县城高小，1923年考入山西省立第一中学。在省立一中共产党人彭真等人的引导下，他不断学习马克思、列宁的理论著作，多次参加学生反帝、反封建统治的爱国运动。

罗灌中

1925年，阎锡山搞的“保境安民”“增收房税”遭到工农大众和学生的不满，太原各大中学学生齐集省立一中，举行反增收房税集会，然后高举“反对增收房税”和“惩办三贼”的大幅标语上街游行示威，罗灌中和比他晚一年入校的关有维（魏拯民）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他们冲破军警层层警戒，捣毁了省府的议会厅和贾景德、徐一清、杨光泰的公馆，逼使阎锡山取消了增收房税的指令。紧接着，上海“五卅惨案”发生，罗灌中在学校积极组织“沪案后援会”，领导学生校内、校外演讲，募捐金银，声援上海学生、工人的反帝运动。

暑假期间，罗灌中回到屯留故乡，与宋冠英、吴之冈等把屯留在太原、长治等地读书返乡度假的同学组织起来，在屯留成立了“沪案后援会”，把参加的同学分派到各乡镇、集市、戏场、庙会进行演讲，募捐银元一百多元汇往上海总工会，支援工人反帝斗争。

1926年，罗灌中在省立第一中学加入了中国共产党。6月，罗灌中乘暑假前夕，在省立一中平民小学关有维（魏拯民）处招集屯留籍在太原读书的中共党员和团员开会，参加会议的有关有维、吴之冈、黄芳轩等，决定暑假期间在屯留建立学联，以要求中学生补助问题向县政府提出要求并上街游行。会后，罗灌中以“屯留旅省同乡会”的名义发通知给屯留在外地求学的同学，并约定了集会的地点和日期。

7月上旬，罗灌中回到屯留县城召集在外地读书并按时回乡的学生们聚集在城内关帝庙开会，成立“屯留县学生联合会”，选举罗灌中为学联会总务，吴之冈、关有维、黄芳轩、孟克智等为常务委员。会后，学生们举行了游行示威，他们在大街小巷散发传单、张贴标语、发表演讲、高呼口号，要求给在外地上中学的学生给予津贴补助。

省立第一中学校

這次学联运动以县府答应学生要求而告结束，学生们胜利了！

这件事在屯留引起很大震动，学联一下子成为老百姓告状的部门，不少百姓纷纷来到学联反映县公款局长贪污修路、建桥款的事。罗灌中再次领导学联提出反贪抗税的口号，将宣传标语贴满屯留县城的大街小巷，吓得公款局长连夜逃出屯留。同时，罗灌中还带领学联的学生们下乡发动农民抗交附加田税的斗争。这一连串的行动极大地震慑了屯留的贪官污吏，激发了全县学生群众的反抗斗志。

成立党支部

1926年9月，罗灌中介绍在太原中和中学上学的黄芳轩加入中国共产党。

黄芳轩，又名黄玉兰，1907年生于屯留东洼村。1924年考入太原中和中学读书。1925年在太原参加反对阎锡山“增收房税”和“沪案后援会”等学生运动，是屯留组建“学联”“教联”的发起人之一。1926年9月由罗灌中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与罗灌中、吴之冈等在南宋村创建了中共屯留县党支部。1938年任屯留牺盟会游击队后勤部长，1947年南渡黄河后，担任河南省药政管理局局长等职。1964年逝世。

1926年11月，罗灌中与屯留在北京大学读书的中共党员宋冠英寒假返乡，介绍在县高小当教师的杨葆田加入中国共产党。12月，罗灌中在家乡栗村举行婚礼，中共太原地执委派梁品清（襄垣人）来到栗村，表面上是表示祝贺，实际上是将宋冠英、吴之冈、杨葆田召集在一起开会，决定成立中共屯留县支部。一致选举罗灌中为屯留县党支部书记，宋冠英为组织干事，吴之冈为青年干事，杨葆田负责收转党内文件。

1927年1月，屯留县党支部在南宋村召开党支部扩大会议，会议由罗灌中主持。参加会议的有宋冠英、吴之冈、关有维、杨葆田、黄芳轩等13位党团员。会议讨论了屯留党支部今后的工作方针，决定继续以屯留学联名义与腐朽落后势力作斗争;要把革命引向农村;吸收屯留在外地求学同学中的进步学生入党后返校进行革命活动。大会后，罗灌中介绍位于长治的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屯留籍学生孟克智入党。孟克智返校后，与共产党员常文郁在校内积极进行党的活动，先后介绍刘光弟、武尚仁、杨守义等九位同学入党。4月，组建了中共长治四师党支部，孟克智为支部书记。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国民党在全国大肆捕杀中共党员和革命志士。6月，罗灌中紧急召开了全体党员会议，遵照中共晋城地方执行委员会的指示，积极组织以学联会名义进行宣传《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精神;组建国民党左派屯留县党部，罗灌中为党部负责人，吴之冈为一区分部负责人，黄芳轩为三区分部负责人，借此为掩护，继续从事中共屯留县支部的工作。

1927年7月15日，蒋介石、汪精卫合流在武汉大肆捕杀中共党员，白色恐怖笼罩全国，形势进一步恶化。阎锡山派到屯留的3名“清党”委员，其中一个叫吴景太的，带着人马来到南宋村要逮捕罗灌中。当时罗灌中正在南宋村东河滩苇地里召开支部会议，南宋村的农民协会派人来报了信。屯留县党支部为保证罗灌中的安全和党支部工作免受损失，当即决定并经上级党组织同意：党支部书记由宋冠英接任。罗灌中以小学教师身份作掩护回到家乡隐蔽。

宋冠英接任党支部书记后，把住三个“清党”委员吸毒、奸污妇女、讹诈勒索民财等证据，巧妙地把其中的两个送进了监狱。

1928年2月，组织安排宋冠英回北平复课并参加学生运动，罗灌中再次担任中共屯留县党支部书记。当时形势十分险恶，是中共屯留党组织最为困难的时期。罗灌中安排处境危险的党团员及时疏散到晋中、绥远、榆次等地隐蔽，其他的十几名党团员分散到县里各地隐蔽，转入地下进行秘密斗争。

然而，罗灌中还是没有躲过国民党当局的魔爪。1928年4月，罗灌中被捕，随后被押至太原，关进山西省监狱。在狱中多次遭到酷刑审讯，但他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当局找不到他的“共党”证据，只好在三个月后，将他转押到“山西反省院”进行“反省”。反省院三个月为一期，只要“表现”好点的，三个月后就可获释。但罗灌中表现“不好”，一直住了五期后才被放了出来。

在此期间，屯留的党团员没有一个因他的被捕而受到任何牵连。

创办树人小学

罗灌中是1929年的下半年被放出来的，一直到1933年创办树人小学，这中间有近3年的时间没有消息。他也因此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组织关系一直没有续接。

当时罗灌中被捕以后，屯留县党支部也和上级失去了联系。在这种情况下，吴之冈和黄芳轩组成了中共屯留县临时支部，坚持对敌斗争。1933年春，陈华夫拿着宋冠英的信来屯留找到了吴之冈，正式恢复成立了中共屯留县支部，也就是说此时已经与上级党组织接上了关系，之后才有了吴之冈和罗灌中创办树人小学这件事。

如果说，罗灌中出狱之后，当时的屯留支部还是个临时支部，自己都找不到党组织，致使无法恢复罗灌中组织关系的话，那么，1933年春，中共屯留县支部正式恢复成立，为什么罗灌中还没有续接上党的组织关系？这成为至今没有解开的谜。但不管怎么说，罗灌中虽然没有恢复共产党员的组织关系，但他的信念没有改变，仍然在忠诚如一地为党工作。

1933年春，吴之冈和罗灌中商议，为了能更多地积聚和培养革命力量，巧妙而隐蔽地开展革命活动，决定用自筹、捐款的方式，成立一所私立两级小学，取名树人小学，也即“百年树人”之意。

树人小学由罗灌中担任董事长和校长，吴之冈担任董事。

身为中共屯留县党支部书记的吴之冈让罗灌中来担任树人小学的董事长和校长，一来是罗灌中素有振兴屯留教育之志;还有一个原因也许藏有深意，那就是树人小学实际上是中共屯留县支部的重要活动场所和联络站，需要一位忠诚于党的事业的人士来担纲门面。而罗灌中曾在阎锡山的“反省院”经过层层审查，没有把柄落在当局手中，而他又有多年的从教经验，在屯留的教育界有一定名望，因此，在组织外比在组织内更有利于党的工作。这或许就是谜底。

树人小学是有合法身份的。经过罗灌中的奔波操持，树人小学得到了县府的批准和省府的备案。地址就选在屯留的文庙，边办学，边修缮。

教师全是中共党团员和进步人士担任，有罗灌中、吴之冈、李长路、宋冠英、牛傅岩、赵仕甫等，义务讲解，不拿薪金。

教材是由国民政府统一配发的，但树人小学的教师却给这些教材赋予了新的含义。

比如课本上说赤眉、黄巾、黄巢、李自成、太平天国等是流寇，教师们对学生说这是农民起义、农民暴动，是官逼民反;课本上说曾国藩、左宗棠是忠臣，教师们就说他俩是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课本上说苏联是赤祸，教师们说苏联是幸福的社会主义国家。学校还把图书室的《苏联集体农庄》《女拖拉机手》等小册子介绍给学生。对蒋介石的反共宣传，也相机给予揭露批判。比如说到“共党杀人如割草”的反动歌曲，就讲“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在蒋介石的“宁错杀一千，也不漏掉一个”的口号下，竟残杀了数万共產党人;山西所说的“好人团”，也不过是些吃村啃社的地主恶霸;所谓“主张公道团”，正如老百姓说的：“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讲到不平等条约，就说帝国主义在我国各大城市都有租界和领事裁判权，在上海外滩公园门上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讲到祖国的大好河山时，就揭露蒋介石对日军侵略中国抱着“不抵抗主义”，拱手把东北送给日军，使东北三千万同胞过着牛马不如的亡国奴生活等。

树人小学的书刊有《学生文库》《儿童文库》《万有文库》《世界文库》以及中国文学、历史、中外小说、社会科学、马恩列斯理论、文艺、体育和反对蒋介石的小册子、秘密刊物等。这些书刊，除有一批是由在外地工作的郝熙元和宋冠英捐送外，还从北新书局、开明书店、生活书店、新知书店、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订阅了许多。

为了辅导教学，罗灌中还从北平买来一台收音机，这在当时的屯留县城是绝无仅有的。县长段逢煜经常到树人小学听广播，借阅古书、史书和革命书籍。

段逢煜是山西稷山县人，早年曾加入中国共产党，“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与党失去了联系，但在思想上仍然靠近共产党。1936年3月，屯留防共保卫团和县警察突然包围了树人小学，以“共党嫌疑”将罗灌中、吴之冈、李长路三人抓到了县府监狱，段逢煜对他们三人暗中保护，竭力开脱，再加上屯留社会人士与师生奔走呼号，全县村长联名具保，终于将他们三人放了出来。

虽然有过这么一次波折，但树人小学的教学质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年夏天全县会考，树人小学仍然名列第一。

1936年后，随着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进一步加剧，全国的抗日呼声愈来愈高，抗日的氛围愈来愈烈。在山西，中国共产党以牺牲救国同盟会（牺盟会）的名义发动群众，宣传抗日。罗灌中组织编写了《民众抗日》歌剧，在屯留城乡进行公演，深受群众欢迎。此后，《民众抗日》成为屯留进行抗日救亡宣传的必演剧目。

树人小学在屯留乃至整个长治地区是独树一帜的，他们形成的“艰苦、团结、友爱、忠诚”的校风，给以后的太行抗日根据地教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树人小学的建立，对掩护党的工作、传播马列主义、培养革命后备力量、提高屯留人民文化水平等，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这所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大都参加了革命工作，成为革命的骨干。

转移办学

1938年2月19日，日本侵略军向长治城发动进攻，在派出飞机轰炸长治的同时也对屯留进行狂轰滥炸，屯留城顿时一片火海，国民党县政府的所有文武官员不管屯留人民的死活，携款仓皇出逃。在这危急时刻，中共屯留县工委丁文法、吴之冈等以县牺盟会名义挺身而出，领导县城人民进行抗日救亡，稳定社会秩序。罗灌中组织树人小学师生维护县城秩序，为受害者处理后事，协助中共屯留县工委宣传、动员县城的居民和机关、学校转移到城外西山安全地带。罗灌中带领树人小学全校师生转移到南宋村办学。

2月21日，日军入侵屯留县城。

4月，八路军粉碎日军对晋东南抗日根据地的九路围攻，屯留又回到了八路军的手中。树人小学成为中共屯留县委在南宋村培训党员干部的基地。罗灌中组织编写教材，并亲自为培训班讲课。先后培训中共党员210多人。

1939年7月11日，日军集结兵力对晋东南抗日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攻，再次入侵屯留城，南宋村也随即沦陷为敌占区。罗灌中遵照县委指示，率树人小学的教职人员和学生转到屯留县老爷山车道脚村办学，改校名为“抗日高校”，罗灌中仍担任校长。1943年1月，抗日高校又转移到屯留西南部山区一个叫作“老坟圪落”的地方办学。

老坟圪落条件很差，但相对隐蔽。这里只有4孔破窑洞，7间破房，罗灌中带领全体师生对这些破旧窑房进行补漏修缮，很快便开学。当时学校的主要任务是培养抗日干部，学制一年。毕业后，由县委统一分配工作。从1939年到1943年，抗日高校培养抗日干部有数百人，这些干部毕业后都走上了革命道路。

当时的办学条件非常艰苦，由于日军对根据地的严密封锁和不断“扫荡”，实行烧光、抢光、杀光的“三光”政策，师生们的居住、饮食都十分困难。除女生单独住一孔窑洞外，男师生都挤住在一起，睡的是草窝通铺，点的是一盏油灯，吃的是一锅饭。1941至1943年又遇上了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整个太行（太岳）抗日根据地几乎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在这种极端困苦的情况下，罗灌中带领全校师生积极响应毛主席提出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咬紧牙关，克服一切困难，自己制作教材教具，開荒种粮种菜，而且大力发展文艺和体育活动，不断提高师生们的思想觉悟和革命意志，终于度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岁月。

1942年9月16日，晋冀鲁豫边区临时参议会举行第二次会议。罗灌中当选为边区参议员，出席太岳、太行片区会议，并就抗日根据地的教育问题作了发言。

1944年，经李生堂、王方介绍，罗灌中第二次加入中国共产党。此后，他兼任抗日高校党支部书记。

1945年9月12日，屯留县城在上党战役中获得解放，抗日高校从山区迁到县城，改为“屯留县第一完校”，罗灌中仍旧担任校长。

从树人小学到抗日高校的12年时间里，罗灌中一直担任校长职务，为革命、为抗日、为党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这些人才都经历了流血牺牲、前赴后继，都为中国革命作出了不朽的贡献。

绛岚中学旧址

1945年屯留解放后，罗灌中又先后担任绛岚中学、绛原中学、屯留中学校长。1951年，调任长治师范校长，1953年调省文物委员会任副主任。1967年逝世，终年6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