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的过去与现在

2021-09-23 08:36赵辉
文物季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考古学考古资料

□赵辉

近代中国考古学发展到2019年的今天,已有接近百年的历史了。在这近百年的历程中,我国新石器考古学与之相伴而生,如影随形,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整个学科的发展。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的过去与现在是一个学术史问题,也是一个指导我们该何去何从的重要课题,讨论这个问题不仅需要一定的方法论,更要放在一个大背景里过程式地去解析和认识。

一、学术史的考察方法

考古学学术史考察论著有很多,多是总结经验、温故知新,在时间的长河中理解现代,谋划未来,但也有一个基本的方法[1]。考古学在学科建设、发展的过程中,新石器考古是比较有代表的一个段落,从人的物质遗留来说,新石器考古和旧石器不太一样;而和商周有一定共性,存在一些若隐若现的文献,对文化区系着墨略多;历史时期考古又不同,有大量的文献做辅证。所以要从新石器的物质资料里边去研究如何复原、重建上古史,这个时候就必须依赖考古的理论方法的开拓、建设。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新石器考古的研究史,可以把它看成是整个考古学研究过程的一个缩影。这一阶段的考古特别重视技术方法论的创新,以及相关考古学理论研究。

在讨论新石器考古研究史或学术史的时候,才有了考察的方法。首先,是学术史如何分期的问题,我们看看这些大量的研究文献,会发现无非是几种分期的标准,主要是根据某个事件或代表人物来对学科发展过程做一个分析。一个学科的发展思想的变化固然跟这些事件、跟这些人物有关系,更主要的是考察它变化的逻辑在哪,或者这个学科发展的逻辑在哪,逻辑不仅体现在个人,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学科研究体系的变化。

考古学的研究体系有三个层次(图一)。第一,是资料和获取资料的手段即技术。清理一个灰坑,把里边的遗物拿出来,把土样取出来等等,就是获得资料的技术。第二,单个的资料里边固然包含了若干历史的信息,但是这些信息也是单个的。想说明一些历史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有一批资料和把这些资料所蕴含的信息做系统化处理。把获得这些信息系统化的手段叫做方法。地层学也好、类型学也好,其实都是方法。地层学要按照从上到下的原始堆积顺序的相反过程做清理,实际上是保证取得一条系统的年代学资料,即从早到晚的系统的年代学资料,所以叫做方法。有关方法的有效性、局限性、合理性等等的讨论,称之为方法论。第三,更高的一个层次,就是对历史的解释,可以是对一个具体的历史事件的说明,也可以是对一个宏大的历史过程的规律性的阐述,叫做历史理论。

图一 考古学科研究体系的三个层次

考古学的研究体系是由这三个方面、三个层次上的东西构成。这三个层次之间显然是有关系的,比如说获得了大量的资料,在整理资料的过程中,各种角度的分类、比较、研究以后,我们可能就会悟出一些道理来,把这些道理、现象拿出来做一些研究,可能就能解释某些历史问题,这个叫做归纳的方法、综合的方法。如果资料变了,信息的系统化可能角度就变了,那么阐释、结果就不太一样了,这是一个联动的过程。我们也可以预设一个问题,设计一套工作方案,然后到田野里边找资料,这个叫做演绎的方法。

曾经中国考古学对这两种方法有非常大的争论,因为演绎的方法,按照国外的新考古学的观点,传统考古学和新考古学两者的主要区别,就是传统考古学是用归纳的办法,发现了什么东西,琢磨琢磨,从这里边产生一个问题,好像是很被动的。新考古学从理论预设开始,从问题的设计开始,去找材料,它是反着的,是现代科学的一种研究办法。

演绎的方法也好,归纳的方法也好,这是人类认识、思维的两种基本的东西,谁也离不开谁,只不过是在某种场合演绎多一些、某种场合用归纳多一些。我们在做物质文化史研究的时候问题简单,考古学的年代问题,大家都在做同一件事,就不要考虑问题了,就去找资料,资料里面阐述分析结果就行了,那个时候归纳的方法多一些。但现在研究古代社会,谁也没告诉怎么研究古代社会,就要从问题开始,从对问题的思考开始,然后去寻求解决办法,所以在这个场合,用这种演绎推理的思维多了一点。但谁也离不开谁,一批新资料出来了以后,还是要感觉这个材料,不能光是推理它,可能还得从材料里边得到启发,得到完全不同角度的新认识,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今天我们不必太计较演绎的方法、推理的方法哪个更好,只需要知道无论从演绎的角度,还是归纳的角度,考古学的三个层次是互相联动的,有一个层次变了,其它一定会变。

如果这三个层次整体发生了变化,我们学科发展的阶段性也就出来了。从这个角度,再看中国考古学的发展或者是新石器考古学的进程,大致分两个阶段。

在回顾两个阶段之前,先了解一下中国考古学的开始,因为这个开始涉及到中国考古学学科定位的问题。

二、中国考古学的开始

国人有很长的研究历史、记录历史的传统,中国传统学术界基本上是依照司马迁的《五帝本纪》,其实《左传》《战国策》《尚书》《诗经》等先秦文献里边有关上古的记录材料还是不少,也有不同的说法,但是大致上对司马迁建立的体系还是深信不疑的。

在这个体系里边,主要是从宋代发扬光大的金石学,根据各种方式能收罗到的、看到的青铜器、碑刻等等这些古代的遗物,兴起证经补史这门学问。在西方大致也有这么一个学问,大概从文艺复兴以来的古物学开始。无论金石学还是古物学,由于没有取得系统资料的科学手段,所以它发展不成一门独立的学科。

1850年前后,在西方工业革命的影响下考古学发展成一门独立的学科,19世纪末,一些西方的传教士、探险家在中国做探险和考古调查。正在这个时候中国学术界悄悄地有三个变化,一个是甲骨文的发现,一个是敦煌文书,一个是居延汉简,这三份古代资料的发现使得中国学术界开始体会到地下出土文物的重要性。

1915年的新文化运动和1919年的五四运动,中国出现了疑古派,否定中国几千年以来有关上古历史体系的认识,主张凭着文献、凭着传说来重建历史。正在学术界陷入方法论上的极端主义之时,1921年冬安特生发掘河南渑池仰韶遗址,推测出仰韶是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的遗址,认为这是中国的史前文化。安特生的这项工作及其方法和认识,给中国学术界指出了如何重建中国古代史的一个方向、一个道路,中国学术界开始正式接纳了考古学这门学问。1926年,李济先生回国以后在山西夏县西阴村进行发掘,1928年中央研究院成立历史语言研究所,下设考古组,开始了殷墟的发掘,由此看来中国考古学的开始,是从安特生仰韶村的发掘算起。

中国考古学一开始就肩负了重建中国古代史的任务,所以它的学科定位从一开始清清楚楚的就是技术定位。

这和新大陆的考古学不太一样,新大陆的历史传统没那么长,所以,看待此前的印第安人等等也好,是看成一个异族的文化,而不是本民族的历史文化,是另外一个民族的一个完全不同的文化,采取的是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把考古学放在里面了。

由于人类学也有它的优势,以致在后来考古学的发展过程中,大家对中国考古学是否应走历史文献史学的路数产生了质疑。进而对中国考古学放到历史学好、还是人类学好,就提出了疑问。比如,张光直先生说过,假如中国考古学一开始发掘的不是殷墟,而是一个旧石器的地点,是不是中国考古学就会走向人类学的学术道路、学术方向呢?[2]但因为有一个重建中国历史的一个大任务、大背景,无论是李济,还是梁思永,虽然受到西学的影响,但也是满腹国学底子,不可能放着殷墟不去发掘,而完全去走人类学的道路。20世纪70年代后期,新考古学思潮传入中国,国内开始接触西方学术思想。到了20世纪80年代,就传统方法和西方思潮产生了一些争论,也有讨论中国考古学要不要放在人类学的框架的问题。

中国考古学不可能走别的道路,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可以在做历史研究的时候借鉴人类学的方法,借鉴社会学的方法,借鉴经济学的方法,但是走不到纯粹的人类学道路上,这就是中国考古学的开始。

三、物质文化史的重建(1921~1985年)

从1921年到今天,在这近百年的时间,如果从学科整体的研究结构、研究体系的变化角度来看,它就分两大段:一段是物质文化史的研究,另一段是古代社会的复原阶段。

物质文化史的研究,从1921年以后,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以1949年为界可分为两段。

1.技术与方法的建设(1921~1949年)

1949年以前,考古在中国起步不久,由于战争动乱,很难持续下去,不得不中断,也积累了一些资料。

1926年李济先生发掘夏县西阴村遗址,1928年殷墟的发掘启动,共计持续了十几次。在殷墟的发掘期间,河南、山东也做了一些新石器遗址的工作,比如说著名的城子崖遗址、两城镇遗址等等。但是史语所搬到西南后在当地有零零散散的考古。此外,除了中央机构工作之外,地方上也有一些工作,如西湖博物馆的何天行、施昕更等发现了良渚。还有一些法国的、英国的传教士,在香港、澳门、云南、两广地带也有一些考古工作。日本人借着满洲国的便利,在中国东北做了一些工作,甚至还跑到华北来了,雁北这一带也有一些。

1949年以前,还有两个最基本的任务,那就是考古学传进中国,被中国学者接受的是一套完整的东西,不是考古学一开始的摸索。那个时候考古学的地层学有了,类型学也有了,考古学文化这个概念也提出来了,国外先行的考古学的学者们已经摸索出一套重建物质文化史的办法。同时,这些技术、方法也有一个中国化的问题。经过1931年梁思永对殷墟“后冈三叠层”的揭示,地层学在中国考古学上得到成功应用[3]。此后,在殷墟、城子崖这些遗址的长期摸索,正确地辨认出夯土等各遗迹,地层学的基本原理与中国遗址的埋藏、堆积特点相结合,实现了其中国化过程。

第二个就是类型学,在早年的考古报告里面没有类型学,都是分类,按照界门纲目科属种这样一个原则进行一级一级分类。遗物是一大类,遗物里边分铜器、陶器、石器、骨角蚌器。石器里边再分斧、锛、凿、单刃器、双刃器等等。陶器里边再分炊器、食器、盛贮器,再分鼎、盆、罐等等,这是分类。

殷墟的报告、西阴村的报告、城子崖的报告都是如此,1956年李济先生对殷墟陶器部分的报告也是这种编写方式[4]。按照张光直先生的说法,真正的类型学是一种特殊的分类,即把考古资料里边那些与年代有关的信息,按照一个时间轴线进行排列。借用或移植蒙特留斯的类型学,最成功的是苏秉琦先生的斗鸡台报告,把陶鬲从形态的变化角度做了一个全面分析[5],不仅分出一个时代,还分出一个谱系来,这套方法解决了考古学资料的年代问题,还和古代族群的研究挂钩了,这是在1949年以前达到的非常高的一个高度,只是在方法方面相对繁琐,很难读懂。这套方法精炼成我们现在熟悉的办法,是在50年代洛阳烧沟汉墓的考古报告[6]。这是1949年以前,在资料的积累、在方法建设上做的几件大事。

2.重建物质文化史(1949~1985年)

1949年以前和1949年以后,中国考古学的研究体系没变化,仍是获得考古资料,建立中国历史的物质文化时空框架,只是向更成熟发展,资料向更丰富发展,研究的问题还是时间、地点、事情,采用的技术、方法,1949年以前奠定过,即地层学、类型学,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80年代初期,才算初步告一个段落。

这段时间里还是有些变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变化,也是今天容易被忽视的一点,夏鼐先生在50年代后期,把西方的考古学文化理论介绍给国内了[7]。

其原因就是经过将近十年的田野考古工作,资料积累越来越多,如何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除了类型学,怎么认识这些资料?得有个标准。过去没有标准,比如彩陶文化、仰韶文化,再如甘肃仰韶、山东仰韶、山西仰韶、河南仰韶,河南龙山、甘肃龙山、湖北龙山,越来越乱了。夏先生把考古学文化概念相关的理论引到中国,从此有了考古学物质文化研究的理论,这是1949年以前没有的。

到70年代后期,夏鼐先生根据测年数据,拟了一张我国新石器年表[8]。苏秉琦先生1981年的论文中将已经公布的考古资料概括为六个大的文化区[9]。严文明先生1986年进一步明确建立了中国史前新石器时代文化谱系表(表一)[10]。当然这里边的空白还很多,如空间上的空白、环境细节上的空白,研究不到位的地方还很多。有些研究充分的地方,观点到现在还不统一,所以这种研究到现在还没有完。但是框架初步建起来了,这个时候中国考古学开始求变,才有了可以变化或者求变的内在需求和动力。到此为止,这是物质文化研究的后期阶段。

表一 中国新石器文化谱系

这一阶段,在考古学的资料方面,很注重反映考古学时间、空间、文化面貌的资料,技术、方法也围绕着获得、整理资料来发展,如测年技术等等。

由于时空框架初步搭建起来以后,学科开始琢磨框架背后的人类社会了,这就促使中国考古学开始发生新一轮的转变。

四、古代社会复原研究(1985年以来)

中国考古学很早就在关心物质资料背后的社会,20世纪50年代西安半坡的发掘是旗帜鲜明地要揭露一个氏族社会的村落,其考古报告的副标题就是氏族聚落[11]。这是受到当时苏联考古学的影响,他们此前就在西亚揭露了一个村子,有环壕、房子、中心广场等,70年代姜寨也是一个尝试。限于当时仰韶文化的分期不够清晰,发掘技术有限,最终效果并不佳,但总体思想是被继承下来了。

而在仰韶文化时空框架建立起来以后,学术界又开始琢磨,公元前5000年到前3000年中原地区是仰韶文化,仰韶文化背后的人是什么样,社会什么样,吃什么,什么样的社会制度等等,就开始深入到社会层面考虑问题了。

上个世纪80年代,一批年轻人踊跃投入到田野一线,在苏秉琦先生区系类型理论[12]的指导下开展工作,验证或实践苏秉琦先生的多元论、满天星斗学说。

以上述事情为标志,中国考古学发生了明显的阶段性变化。中青年学者积极积累田野资料,期望填补负责区域的文化空白。但也有一些始料未及的新发现,比如河南密县古城寨遗址,湖北天门石家河遗址的城与壕,浙江余杭的反山、瑶山贵族墓地等。

这些新发现就促成了在物质文化史研究时提出了中国文明起源的问题,也就是对考古学文化背后的古代社会的研究,把中国考古学从物质文化史的研究带进了向古代社会复原研究的境界,从而我们的新石器考古进入到了一个新的研究阶段。

这跟国外的情况不太一样,国外以新考古学的变化为标志。考古学有一个传统考古学阶段,就是物质文化史的研究阶段,还有一个新考古学叫做过程考古学的研究阶段。国外的这个变化大概从二战前后分开。他们发现考古学文化是变化的,因为考古材料在复原、研究古代技术及其相关方面比较直观、比较容易入手,所以西方学者采取了这个办法,从考古学的技术角度、文化动力方面去讨论文化演进的动力。从技术的角度、环境的角度、人和环境的关系角度,也就是从经济基础的层面深入地转入到古代社会的复原研究。

中国是从社会上层,从政治的角度进入到古代社会研究。但是总的来说,研究社会不能光说文明与否,还要说文明好的方面,经济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有多少人口,社会如何复杂,是一个全方位的复原。单纯地研究人和环境的关系,最后还会研究到人和环境是怎么互动的、人的社会又是怎么发展的。

国内外考古学研究虽然貌似有不同的切入角度,但学术的发展殊途同归,都是从物质文化史的研究深入到古代社会的研究,背后恰恰体现了我们的学术逻辑。西方考古学的转变发生得比中国考古学早了一二十年,但也就分为这两大段。

当进入古代社会复原研究的时候,考古学的研究体系发生了整体的变化。首先,研究课题一下子复杂化、多样化起来了,不仅仅是年代学一个单纯的问题了。考古资料有年代问题,从年代问题引申出来的考古学文化和文化之间的关系、文化因素分析,都是这个层次的东西。但不能只考虑这一问题,还得考虑经济问题,首先是生产技术,生产技术又分农业技术、手工业技术,农业技术里边有种植、栽培技术、有家畜饲养,经济里边还有渔猎、采集。还有手工业制作,如石器、骨器、陶器。这还是比较简单的,如果再复杂一点,比如石器分类里边的玉器,又是单独的一类,玉器应用那么大、原料那么少,怎么开采的,回来怎么开坯的,怎么造出形态的,怎么精加工的,怎么雕刻出来的。

从一个研究者的角度,这还是属于生产技术、经济层面,经济还有生产关系、生产组织的问题:是以家庭为单位生产,还是以村落为单位生产;是一种综合的自给自足的经济,还是分工的经济,然后形成一个互补的关系;还有与这套东西相适应的政治基础、意识形态。

对不同领域的问题,就需要专门的研究技术和方法,而没有一种能包打天下的方法。考古学的年代问题,地层学、类型学,加个测年就够了。时至今日情况就不同了,如山西陶寺这样的大遗址,里面有哪些人?栾丰实先生说这里边有来自东方大汶口文化的影响[13],有来自石家河文化的影响,是人群的直接迁徙?还是文化上的交流?可以进行体质人类学测量,可以做DNA检测和食性分析,来支持和解决这些问题。但在研究其他问题的时候,这套方法也不一定适用,还得开发、引进其他的研究技术,主要是从自然科学来的技术,然后构成一套方法体系,我们现有动物考古学、植物考古学等等,这都是已经成了方法体系了。

在这个时代,考古学的研究技术、方法呈现出一种开放的趋势,只要能为我所用的都要拿来,然后把它转化成研究手段。中国考古学在资料、课题的层面上多样化了,在研究技术、方法的层面上多样化了,体系的两个层次都发生变化了。对田野考古资料的需求和以前也大不一样了,过去需要的是一套年代学的资料,现在需要的是一整套尽可能全面复原古代社会方方面面的资料。

当前,考古学由于古代社会研究任务的提出,而发生了全面的变化,但是以前的工作还没结束,物质文化史的研究还得做,只不过这就是一种很基础、很初步的研究。做任何研究首先要从物质文化史的研究开始,但是进一步要再做什么,这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需要有一点儿演绎推理的视角。

后记:本文根据2019年6月12日赵辉先生在山西大学所作《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的过去与现在》讲座录音整理,整理人:王小娟 张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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