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不能只针对别人

游宇明

熟人老解大半辈子以行骗为业。其行骗手段是一年四季不断地向亲戚、朋友甚至一面之识的人借钱，少则一两百元，多则三四万元，每个人，他都只借一次，借到手，便立即将对方的电话、微信、QQ等所有联系方式拉黑，让你上九天下五洋也找不到他。他因诈骗坐过七八年牢。其妻受不了他，早早与之离了婚。人活成这个样子，在亲友圈的口碑自然好不了。老解几次患重病住院，都开了刀，一共花掉十来万元医药费，医保支付了一部分，自己承担了五六万元，周围不少人知道，却没有一个人前去看望他，更无人给他提供资助。

老解的遭遇其实是他这几十年无视做人规则造成的后果。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由于特殊情况一时还不出，也要跟债主说一声，取得他们的谅解。像老解一样借人钱主观上就存诈骗之意，绝非正直人所为。

不觉想起闹得沸沸扬扬的安徽徽州宴老板娘邹某恶语伤人事件。邹某携带未拴绳的宠物狗外出，在楼道口处，狗突然蹿向邻居邵某某的女儿，致使其受惊。按理，邹某应该好好安抚人家，取得原谅，毕竟狗未拴绳外出，已经违反了公安部门的相关管理规定。但邹某居然跟小女孩的家長激烈争执以致互殴。后来邵某某报警称女儿被狗咬伤，警方到现场处置时，双方再次发生激烈争吵，邹某用言语威胁、恐吓邵某某，说出“敢动我的狗，我就把你孩子刺死，你孩子没我的狗值钱，几千万还是赔得起”这样的超出人伦底线的话。

最终，邹某为自己的不当举动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一是本人被公安机关处以行政拘留七日的处罚，脸面尽失;二是全国各地大批网红前往徽州宴店门前打卡拍视频蹭热度，深夜不息;三是当地市民纷纷退订本已安排的酒席，徽州宴公司不得不宣布暂停营业，其巨大的经济损失可以想见。

一个社会形成、出台各种规则的本意是让所有的人适当约束自己的言行，不干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不破坏社会的基本秩序。道德是层级相对较高的规则，法律则是我们做事的底线。上面列举的两人，连正常的法规都不愿意遵守，更不用说道德了，他们遭受种种惩罚也是一种天道。

有些人总认为，规则碍手碍脚，我做了官、出了名、有了钱，可以通过关系搞定一些事;或者我虽然没有别的能耐，但心灵非一般的脏，脸皮非一般的厚，别人见了我就怕，便可以不再遵守。这样的人不懂一个普通的道理：规则只有得到所有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的维护，社会才能正常运转，一个人刻意对其挑衅，公众和政府、司法部门一定会做出反应，以避免有人学坏样和社会丛林化。这种“反应”就是对不守规则者的严厉惩罚。

在这里，我们不妨聊得更深一点。舆论场上有个逻辑曾被许多人膜拜，那就是：规则本质上保护弱者，因为大家都不遵守规则，弱者付出的代价更高。我觉得这种理解问题多多。规则其实是保护所有人的，强者也在内。其一，强者与弱者是相对的，在特定条件下两者可以相互转换，而任何人都可能遇到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使我们个人无力与之周旋，社会的基本规则得到遵守，我们才可能保卫自己的基本公民权利。其二，强者比弱者获得了更多的社会资源，更向往社会稳定，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就是这个道理，而规则恰恰是社会稳定的利器。

当规则保护着所有善良的人，它也就有了天赋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