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递与表达:论电影《八佰》中的动物意象

2021-09-22 01:41闫科旭宛馨茹
南腔北调 2021年7期
关键词:意象动物

闫科旭 宛馨茹

摘要:电影《八佰》蕴含着丰富的动物意象,白马、老鼠、乌鸦、孔雀等动物的在场与意指,深度契合影片以“牺牲”“觉醒”为主题的镜头语言。影片中多次引用动物这一影像符号进行信息编码,缺席与在场的动物都暗含深层的隐喻之意,使其成为导演表达思想感情的重要语汇。本文基于电影符号学相关理论,对《八佰》中的动物符号及其意义进行系统解读。

关键词:《八佰》 喻世 意象 动物

电影作为一种影像艺术,通过机械装置能够较为完美地复制并且再现本质存在的客观对象,满足人类试图通过再现生命来解读人生的终极欲望;又因其与生活较为接近,通过呈现出生活的镜像,可以激发受众的窥探欲、好奇心、共情心理等多种观影心情。尼克·布朗曾说:“电影之所以成为符号学的一个研究对象,原因在于它作为一个交流系统有赖于通过日常事物和行为营造意义。”[1]就如同动物被书写进电影,一开始只是作为电影画面的背景,是刻画自然环境的组成部分。之后,动物就越来越多地作为“表演装置”被导演有意识地放置在影像内,开始以多元化的角度出现在影视作品中。动物形象在电影创作中也被刻画得愈加写实性或者意象化,并逐渐成为导演付诸感情的物质载体。管虎在电影《八佰》中将动物以“显在的”和“潜在的”这两种存在态势糅入剧情之中,使电影中的动物不仅有烘托影视画面氛围的作用,还成为影片表意系统中关于“人性”与“国家现状”的写意符号。

一.动物在场的多层表意: 个体的宏大叙事

电影意象之“意”对应于符号的所指,体现为意指层和内涵层的“意涵”或“意蕴”,是寄寓于电影表象之内的欲、情、思、识、理、道。其中,“欲、情、思”属于主观领域的生理或心理机制,显现为不同程度的欲望、感情、思维;“识、理、道”则是客观万物自然蕴含的本质、规律经由主体的理解而形成的认识、理念乃至观念、学说、理论。所以,“电影意象之‘意隐含不同形態、不同程度的心理性、情感性、思辨性与倾向性,体现出‘托寓万物,因浅见深‘以含蓄天成为上的审美创造原则”[2]。管虎执导的影片在刻画电影深层意象的表述上,一贯会以动物作为影像符号隐喻示之。例如,在电影《斗牛》中,奶牛作为影像符号,在整场影片中都不曾缺席;在电影《老炮》中,镜头下狂奔的鸵鸟为影片增添了表意色彩。在电影《八佰》中,管虎导演不再满足于只是使用一种动物托物言志,他把白马、老鼠、乌鸦、孔雀都纳入表意符号的系统之中。

(一)白马:希望与国家的象征

根据《佛学大词典》对于“白马”一词的解读,其象征寓意与佛教文化息息相关。佛教有关白马之记事,较著称者有二:1.据《梁高僧传》卷一所记载,昔时天竺有一伽蓝,名为“招提”,其国之王为一贪好财利之恶王,欲毁此寺以获其财。将毁之前,有一白马绕塔夜鸣,王乃悔悟,并改寺名为白马寺;2.据《广弘明集》卷一、《洛阳伽蓝记》卷四等记载,东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迦叶摩腾(摄摩腾)与竺法兰携带佛像经典,乘白马从西而来,止住洛阳,此为佛教最早传入我国之事迹。故“白马”一词与我国佛教的渊源较为深厚。因此,“白马”象征着佛教在我国的开端,隐喻着光明的未来之意。这一层隐喻在《八佰》之中可以清晰得见,一匹反复出入四行仓库的白马,总在不经意间穿梭于炮火、尘霾和谈判现场,始终牵引着人群的视线,给所有人以梦想、希望、慰藉。影片中的这匹马通身雪白,没有一丝污秽,它在租界和仓库之间自由奔跑,它的象征意义与电影《和平鸽》中的白鸽如出一辙,隐喻着和平与希望。自由、和平与希望,也是影片中苏州河两岸的人甚至是当时人们的普遍愿望,同时也为影片中的白马能够存在到最后埋下了伏笔。影片中的白马是一种理想,它与《白鹿原》中的白鹿、《和平鸽》中的白鸽同理。其实,在《八佰》中作为影视符号反复出现的白马,在影片中具体表现为两匹白马:一匹是与电影场景一般,是客观存在的;另外一匹是以小湖北脑海中的意识形态所构建的白马形象。

白马在影片中的首次亮相非常耐人寻味,老算盘找铜板时无意间发现了被关在仓库马厩里的白马,不管怎么去猜测和遐想这匹白马的由来,都可以肯定的是这匹白马的出身和品质皆是上乘,它是因为战争被人遗忘。此时的白马作为意象性的指示符号,不难看出它代表着中国,这个有着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东方大国,在此刻却被世人遗忘。正如拿破仑曾说过的“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白马的出现也代表着雄狮(中国)在逐渐觉醒。白马第二次出现的场景是它受惊之后在仓库内乱跑,最后小七月吹口哨才把它的情绪稳定下来。根据这段剧情,不难由白马联想到“逃兵”的情绪,这些逃兵刚刚经历了日军的袭击,加上他们本身就不是真正的士兵,心理素质不够强大,没有打过仗,更别提杀人了,所以,这群“逃兵”在一开始进入四行仓库之时,他们的内心都是濒临崩溃的。他们虽然在四行仓库参加着保卫战,但一开始是无所适从的,从最初的拿枪,到遭受毒气弹袭击,枪杀俘虏,以及通过下水道逃走,种种迹象都在表现着他们内心的脆弱。当时整个仓库里面流露出的人性,有恶的、善的、冲动的、自私的、崩溃的、凛然的。这匹白马也隐喻着这一群“逃兵”,是杂牌守卫军刚入四行仓库时惊魂未定的写照。

白马第二次和第三次出现的场景都与少年有所勾连,白马受惊跑出仓库,在战火中奔跑,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小七月担心白马,本打算探头看一下白马在哪里,结果被乱弹射碎的玻璃击中。此时的白马与仓库里的两个少年共同构建出关于“希望的意象”,少年是希望的代名词,也是属于年轻一代的形容词,隐含之意为:只要年轻一代不放弃,不畏牺牲,坚持抗战到底,黑暗笼罩下的中国终将会迎来日出。紧接着,影片中的白马回归,作为谢晋元团长谈判时的坐骑,这时的白马可以视为尊严的象征,它维护了我们军官的尊严,也维护了我们民族与国家的尊严,不管局势对我方多么地不利,但是我们在谈判的气势上是不可以输的。谢晋元团长在雪中身骑白马与日军将领在战前对峙时,白马与黑马形成了强烈地对比。也是从谈判这一刻起,由“逃兵”组成的守卫军骨子里的血性开始被激发出来,他们开始了无畏地战斗,做出了拿枪杀敌、救战友、护旗、人肉炸弹、狙飞机等等一系列不惧牺牲的抗战之举;也是从这一刻起,逃兵们从他人口中的瓜怂蜕变成了战士。白马最后实景出现的场景是影片的最后一幕,在战后一片狼藉之中,白马奔腾而出,伫立在空无一人的仓库前,此时的白马象征着家国希望,寓意着浴火重生。

《八佰》中的另外一匹白马存在于小湖北的脑海中,这匹白马在端午死后呈像逐渐清晰。苏州河南岸戏台上演的《长坂坡》与小湖北意识中反复出现的赵云马战群雄的画面,以及突围前夜山东兵用皮影戏缅怀阵亡战友,这些场景可以看作是一个整体,白马与戏台相结合,共同营造出了一段超现实的艺术意象。影片把现实的八佰军团抗敌之举象征成护国将领英勇救国、视死如归的行为,打破了现实与虚幻、当下与古代的界限,而白马更是体现了战士们永不屈服的抗敌意志和向往自由与和平的美好夙愿。此时导演构建的白马形象相比较其他动物形象,隐喻大于形象,虚大于实,是一种浪漫主义的表现形式。一曲《长坂坡》将战士与百姓的抗战共情串联起来,古今悲歌影像重叠,象征着中华民族的斗志亘古不息、坚韧不拔。如果说影片中的老鼠是象征着卑微与现状的影像符号,那么白马就是希望和未来的表意。由鼠到马的一个过程,其实也是影片中战士蜕变的过程。在《八佰》中,老鼠和白马看似是游离在剧情之外的符号,但是又真实巧妙地映照了将士们困守孤城的恐慌与希望,而戏中戏的赵子龙守城殉国,空留白马独活,也像是在借此传递八百壮士为了国家荣誉与民族尊严拼死一搏的决心。

(二)老鼠:人性与时局的表象

老鼠在我国民间有着多重的身份地位。其一,它代表着地位卑微。例如在坊间流传的与“鼠”有关的成语和谚语:鼠目寸光、无名鼠辈、贼眉鼠眼、雀目鼠步、鼠头鼠脑,还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之语,人们甚至把老鼠视为灾难、厄运的象征。其二,它寓意着生命力强。例如民间流传较广的《子鼠图》,画中的老鼠正在抢着吃罐子里的瓜子。鼠属“子”,而“瓜籽”之“籽”与“子”同音,暗含“多子”之义,《老鼠嫁女》的故事也包含着“鼠”代表人丁兴旺之义。

然而,《八佰》中的老鼠不仅有地位卑微和顽强生命力之意,家国形象也隐喻在其中。《八佰》开篇的第一个镜头中的一只老鼠,躲在草丛里畏畏缩缩,一有风吹草动就慌张逃跑。老鼠在影片中的第一层寓意就是胆小懦弱和躲藏求生,这是老鼠的本能,在此以鼠喻人,刚好呼应四行仓库守卫军里沿途收揽的“杂牌军”。四行仓库中的这些“逃兵”都是想参军混饭吃,他们是只想活着、不想打仗的普通老百姓,其中有躲灾的难民、种田的农民、拨弄算盘的文人、未成年的孩子。他们无奈被迫参军,东躲西藏、怯战畏战,此时的他们显然对应着老鼠的第一层寓意。老鼠的第二层寓意是生生不息、生命力顽强。在影片中,老鼠的第二次出现是在四行仓库里,此时的老鼠不再是单独的一只,而是三五结群地出现,但一有动静,它们还是会四散逃跑。好比四行仓库里的杂牌守卫军,他们在面对凶残且装备精良的日军时,躲藏与逃跑是自然产生的一种本能,虽然懦弱,但足够现实。

从个体人物形象对应上来比较,老鼠是杂牌军的象征;如果从整个影片的故事体系中比较,老鼠也象征着当时上海这个病态的城市;同时,当战争爆发时,民众纷纷躲逃,选择独善其身,老鼠也是病态国家的象征。然而,“老鼠”作为影视符号在影片的表意系统之中,也拥有深层的隱喻之意,它对应着老鼠的第二层寓意,也象征着生命力顽强的国人,只要民族意识觉醒,重拾顽强拼搏的精神,国人在民族危难之际绝不会再甘做鼠辈,我们的国家终将会战胜一切邪恶势力,落荒而逃的必将是侵略者。

(三)乌鸦与孔雀:民族意识觉醒的旁观者

在受众的先验主义里,乌鸦一直被定义为“不祥之兆”,但凡有乌鸦出现之境都伴随着死亡与阴暗。在《八佰》刻画的战争场面上,乌鸦随处可见,此时的乌鸦作为影视符号,烘托着场景氛围,暗示着战争的残酷性,鲜血、腐肉、残垣断壁搭配着乌鸦的啼叫声都在向受众诉说着战场宛如修罗地狱般恐怖,也从侧面描绘出守卫军的勇敢。乌鸦是这场战争的见证者,见证了年轻的学生、街头的混混、有理想的花季少女以及视死如归的守卫军,他们为了心中所要守护之物——国家和民族,在“地狱”里做着勇敢的抗争。

一河之隔,乌鸦与孔雀形成强烈地对比。从古到今,孔雀在我们人类的艺术、历史传说、文学作品和宗教中久负盛名。孔雀羽毛艳丽、姿态优美,在我国一直被视为是一种吉祥高贵的珍禽鸟类,古人称其为孔爵、孔鸟,它不仅是自由与和平的象征,还寓意着前程似锦、财运亨通等吉祥之意。在影片中,孔雀是赌场女老板蓉姐饲养的宠物,孔雀被圈养于赌场的场景虽然在影片中只有惊鸿一瞥,但是其寓意颇深。看似如同天堂般的苏州河南岸,其实没有表象显示出的那般岁月静好,租界里的中国人都如同囿于赌场的孔雀,虽然不用经历战争的迫害,但是也失去了自由与自我,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出入竟然还得需要外国人来批准。孔雀是苏州河南岸的见证者,它见证着国人民族意识的觉醒。影片中,国人从一开始的隔岸观火、各扫门前雪到教授、商人、戏子、记者、赌场老板等人目睹了八百壮士的奋勇抗战后,他们内心的民族意识逐渐被唤醒,为了支援抗战,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导演用乌鸦和孔雀作为影视符号营造出的意象是对立的却又是统一的,它们在苏州河的两岸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这一场名为“战争”的演出。

二.缺席即在场的动物: 战争中人的“动物性本能”

“在拉康理论中,能指的本质不同于索绪尔意义上的音响概念,能指摆脱了与所指的原有关系而具有绝对支配地位;在新的关系中,能指的概念意义是对所指实际指向的压抑,即能指的存在成为所指不存在的代表,成为一种‘缺场的象征符号”[3]。管虎在《八佰》中刻画一些底层战士的形象时,以战士为参照物引出了一些不在场的动物作为外延符号,通过观影可以感知出其中隐喻的具体动物形象,外延符号再和其内涵的所指共同构成了内涵符号即战士所处战争之时的“动物性本能”。《八佰》中塑造的不在场动物也不是完全不在场,在其未上映之前发布的 《“狼”·“狗”·“猫”》预告中,就将不在场的动物——狼、狗、猫这三种动物形象描摹了出来,并以它们来分别诠释了影片中羊拐(王千源饰)、老铁(姜武饰)、老算盘(张译饰)这三个人身上的角色性格。预告片和电影内容也因此形成了一定的互文性,使观众在观影时不自觉地就会调动固有的记忆和认知,与电影综合性的视听画面相互呼应,从而深刻地感知出不在场动物的象征寓意。

(一)狼:狠戾与柔情

狼,在日常生活中被约定俗成为凶狠冷漠、狠戾残暴的代名词,就如同坊间那句流传甚广的形容冷漠无情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总之,狼在我国民众心里的形象大都是贬义的。但是,狼在我国的历史文化中颇具渊源,它不仅仅是贬义词,同时它也是拥有正面形象的褒义词。在我国的文化体系中,图腾文化可以称得上是最为古老的一种文化传承样式,许多文化现象都是由此滋生而出的。比如,《后汉书》有对狼的记载,大意为:犬戎部落和白狼国对狼的族群观念、机智矫捷等草原霸主的形象都是极其崇拜的,他们以狼为图腾传承民族文化。时至今日,我国的西北部游牧民族依旧将狼作为图腾文化,对狼的崇拜之情毫无减少,在我国蒙古族的历史文化中,狼也一直被視为神的使者。由此可见,狼的寓意不止一面,《八佰》对羊拐的性格刻画,完全迎合了“狼”的贬义和褒义形象。例如,描写羊拐的第一个镜头语言:羊拐先是以“老兵油子”的形象示人,他面部表情收敛冷漠,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感,眼神中始终透露着视死如归的神情,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与死,练就了凶狠冷漠、警惕提防的处世之道。第二个镜头语言:羊拐与其他“逃兵”一起被强制安排修工事的任务,在执行任务之时,为了照顾年幼的端午,他毫无退缩,一马当先地冲上去。第三个镜头语言:躲在四行仓库打防卫战之时,他以精湛的枪法配合着队友,即使受伤也不退缩。第四个镜头语言:他要求方记者为他拍照,然后发现照片不能被马上看到,他对方记者产生质疑并破口大骂,但是由于对家中母亲的牵挂,他最后还是让方记者给自己拍了照并且留了老家地址,交代方记者把自己的照片寄给家中的母亲。通过这四个镜头画面可以清晰地看出,羊拐的人物性格特色被刻画得十分立体,“狼性”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有冷漠暴戾、团结勇敢、族群观念的孝子柔情等褒贬结合的狼性。

(二)狗:从怯懦到悟变

“在象征中,语言符号本身似乎只是一种媒介,或者说只是一架桥梁而己,它让人们通过有限的符号去产生无限的联想,去联想语言符号所暗示的意义。因为形象思维的多样性,语言世界中丰富多彩的词汇常常会被用来象征某些特定的概念。”[4]象征类比符号,都具有本身原有之意又具有延伸而出的抽象之意。从古到今,大多数人对“狗”约定俗成的第一印象是积极的一面,即忠诚与陪伴。例如,《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跖之狗吠尧,非尧不仁,狗固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5]狗为什么对着尧吠叫,并不是因为尧不仁义,而是因为他并不是狗的主人,狗吠非主也象征着臣对君的忠诚。狗的色彩语义在我国历史文化中也有消极的一面,坊间对狗的认知还有虚张声势、怯懦自私等看法。李佩甫在其官场类长篇小说《羊的门》中多用“狗苟蝇营”之词来表现人物性格,狗苟蝇营、蝇营狗苟,此类词语形容的是像狗那样苟且偷生,像苍蝇那样飞来飞去的人;比喻的是只会虚张声势,没有担当和责任心,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不顾廉耻的人。《八佰》中对于老铁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并没有一开始就展现出狗约定俗成的忠心这一形象,而是表现出他的怯懦自私、虚张声势的一面。老铁在遇到战斗时总是畏畏缩缩,躲避在各种角落里,休战整顿时逢人就吹嘘自己,嘴里还不停地说参军最大的目的是要做儿子心目中的英雄。随着故事推进,他被战友的护旗、人肉炸弹等一系列壮举感染,开始变得有血性。他单枪匹马地站在天台上,声嘶力竭地唱着《定军山》吸引日军,掩护战友过桥,那一刻的他仿佛化身老黄忠,只要有他守着,兄弟们就能活着过桥。剧中对老铁的刻画确实迎合了“狗”的所有特性:它有时候会胆小,被别人吓到就会嗷嗷叫个不停,让所有人注意它,但是在该勇敢的时候,它也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为了主人敢拼命。老铁在剧中悔悟蜕变的过程,也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孤胆英雄。

(三)猫: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在我国坊间,自古就流传着“猫有五福”“猫入福地”等说法,人们认为流浪猫进家门是“五福临门”、大吉大利之事。有的地方还把猫视为神圣的象征,家家案台上供着“招财猫”。佛经《上语录》中“猫命有九,系通、灵 、静、正、觉、光、精、气、神”的观点经由世人的传颂,形成了民俗谚语中“猫有九条命”这种说法,把猫强盛的生命力与人的长寿联系起来,寓意美好。在我国传统文化中,黑猫还象征着吉祥,古时的人们认为黑猫能辟邪,使妖魔鬼怪不敢靠近,还能为主人带来吉祥。但是,反观在我国的文学作品中,猫的出现却少之又少,或者猫出现的作用也只是作为反面形象,例如,《金瓶梅》中的猫是引发淫乱行为的诱因,鲁迅杂文里的“媚态的猫”被用来比喻偷奸耍滑的人。电影《八佰》以不在场动物——猫来隐喻老算盘的性格:自私懦弱,趋利避害。剧中老算盘的形象与我国文学作品中猫的反面形象具有一定的互文性,打破了现实生活中猫乖顺温柔的形象。老算盘在剧中的人设,从头到尾都是审时度势、贪生怕死、懦弱自私这样一个蜷缩的形象。老算盘为了可以“活下去”,就连抛个硬币都会耍小心思坑别人,逃跑被发现时,磕头求饶说来就来。他既不是恶人,也不是勇士,只是一个在战火纷争下选择苟且偷生的普通底层人,老算盘这一人物形象既展现出了人直面死亡时的恐惧脆弱,也再现了人性中最深层的幽微缩影。

三.《八佰》中动物书写的艺术特色

(一)群像电影中的动物意象表达

在《八佰》中,管虎抛弃了以往抗战主题电影以塑造英雄形象为视角的程式化模式,采用人物群像书写模式,再现了硝烟战火中一个个具体的普通人从懦弱到勇敢的全过程。这些底层的普通人一开始以“逃兵”的形象示人,好比时局动荡下的“过街老鼠”,在经历了牺牲与战火的洗礼之后,他们开始逐渐觉醒,蜕变成代表希望和未来的白马。影片着重刻画了形形色色的守卫军,在有限的电影篇幅内,辅以具有特色的方言口音,精准巧妙地刻画出每位战士的性格特点。然后,电影将抽象的动物意象凌驾于个体意义之上,使其成为人类自身性格与灵魂的外化表现。如同钢铁战士般的羊拐,在战场之上将“狼性”展现得淋漓尽致;拥有“狗性”的老铁,在战争的压迫下完成了从怯懦自私到无畏牺牲的醒悟蜕变;贪生怕死的老算盘,就像猫一样,最终选择趋利避害、逃离战场。狼、狗、猫这些潜在的动物,是战争背景下人的动物性本能表达,它们是影片中具有深层意义的道具符号,也是人性的具象化身。

(二)战火之中的动物特写

影片中对于“显在的”动物刻画,写实与表意并重。白马是当时国家现状的象征,同时也寓意着希望和未来;老鼠营造出了社会环境的动荡和普通百姓的畏战惧战;乌鸦见证着战场上的死亡与牺牲;孔雀是战争中富贵者的写意。在场的动物通过导演艺术化的处理手法,不仅衬托着电影画面的氛围,也在不同的节奏点内有着深层次的表意。导演故意用动物来隐喻战争中人的本能,用战争逼出人性的光辉,并以一个平視的角度,让观众去切实地体会四行仓库保卫战这场战争以及战争中的战士。他刻画的剧中人物是散点式的群像,电影中没有绝对的主角。这种反类型化叙事的电影,搭配看似游离在剧情之外的动物符号,为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艺术性增添了不少色彩。

结语

“如何建构‘动物尊严,是人类在戏剧或影视演出时使用动物作为‘表演装置的终极困局。”[6]在《八佰》这部电影中关于动物的镜头,并没有训练动物去刻意化地表演,而是用镜头客观地记录真实的动物形态并以此作为电影素材。正如史蒂夫·贝克尔(Steve Baker)在《后现代的动物》一书中所说:“动物尊严的建构,需要的是人类的谦卑、怀疑和慷慨,而不是动物演员的神秘化与戏谑化。”[7]《八佰》就为国产电影如何将动物作为“表演装置”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在相关题材的创作中可以将动物视作社会的“镜像”,或反射和映照现实的物质载体,而不是单单演绎动物通过不断地受训后呈现出具有喜感的简单表演。管虎将动物作为《八佰》主要的表意符号,不仅是艺术创作上的进步,也为之后的动物类题材电影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八佰》以四行仓库这一精神地标为中心,呈现了一幅关于“护国”的故事画卷,电影之中除了动物这一影视符号外,还采用了方言、皮影戏、京剧、家书、遗言等一系列具有我国民族传统性的视听符号。电影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融于剧情画面之中,进一步强化了“护国”精神在影片中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题思想的表达。“尽管围绕《八佰》的争议仍然存在,但对疫情防控常态化下的电影市场来说,《八佰》的上映意义非凡,它不仅起到了吸引观众重新走进电影院、促使电影业恢复的作用,更传递出一种信念:虽历经苦难,但中华儿女不会被打倒。”[8]就像电影中塑造的白马这一表意符号,这匹白马最终奔向了更远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现在赖以生存的国家,她现在愈加繁荣昌盛。

基金项目:四川省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动漫研究中心资助项目“戏曲动漫化的媒介传播形态研究”(项目编号:DM202044)阶段性研究成果;重庆工商大学研究生创新型科研项目(项目编号:yjscxx2020-094-92)。

参考文献:

[1]史可扬.影视美学教程[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56.

[2]潘源.电影符号学与电影意象论比较研究——探寻中国电影学派理论建构的基石[J].艺术评论,2019(10):42-55.

[3]黄作.不思之说——拉康主体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85.

[4]程裕祯.中国文化要略[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56.

[5](西汉)司马迁.史记[M].郭灿金,魏明云,注释.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175.

[6]陈涛.《小狗奶瓶》:作为一种“表演装置”的萌宠[J].电影艺术,2020(05):63-66.

[7]John Simons.The Postmodern Animal Steve Baker[J].Anthrozoos,2002,15(2).

[8]隋明照.《八佰》:点燃民族觉醒火把[N].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20-08-26(008).

作者单位:重庆工商大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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