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世奇 祁述裕
摘 要: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坚持和完善繁荣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制度,以制度优势开创文化兴国新局面。加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建设要基于对文化制度建设规律的深刻理解。在新制度主义理论视角下,文化制度是由政策法规、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构成的,规范人的文化活动的一系列规则,具有区别于其他制度的显著特点,并在国家制度体系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建设是在遵循文化制度建设规律的基础上,继承和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思想,形成了以文化自信为动力来源,以“三大制度”为价值坐标,以“两项体制机制”为实践重点的发展思路和内在逻辑。
关键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内在逻辑;新制度主义
中图分类号:G1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5729(2021)05-0072-08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对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作出重大战略部署,提出了坚持和完善繁荣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制度的重要决定。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到2035年要建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并进一步提出了繁荣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提高文化软实力的发展要求。为了通过制度优势开创文化强国的新局面,必须深入探究文化制度内涵、特征、作用和发展规律等,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重大原则和方向,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体系,使其发挥更基础、更广泛的作用。
一、文化制度的内涵和特点
文化制度是文化和制度的结合。其中,对于制度的界定主要集中于两种观点,即马克思主义从社会整体出发认为制度是生产关系中规范性内容的凝结,新制度学派站在个体主义的立场将制度定义为规则,两种定义虽然在方法论上存在差异,但均阐明了制度具有规范性的本质。而文化具有非常丰富的内涵,不同领域、不同标准下对于文化概念的界定各不相同。当界定文化制度中的“文化”时,需要考虑两个方面:一是文化制度规范的客体是人的精神活动,集中表现为价值观念。二是文化制度作为国家制度的组成部分,体现出明显的阶级性。因此,文化可以理解为以意识形态为核心支配人的行为的一整套观念系统。在此基础上,可以将文化制度归纳为是由政策法规、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构成的,规范人的文化活动的一系列规则。从对文化界定的思路中可以归纳出文化制度的四个特点:
(一)文化制度对文化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
制度是一个规范的范畴,通过设置边界影响人们的行为选择,人们在制度的规范下选择可以做或必须做的事情,同时避免禁止的行为[1](P87)。文化制度是对文化领域的规范,好的文化制度使文化发展井然有序、
充满生机,不好的文化制度则会极大地阻碍文化发展繁荣。以美国好莱坞为例,好莱坞电影的发展历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文化制度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0世纪美苏冷战期间,美国开始将文化作为一种战略手段纳入国家安全体系,通过好莱坞电影对他国进行思想再教育,开展宣传攻势,被戏称为“意识形态领域的全球马歇尔计划”。美国政府这种对电影采取高压式监控的方式,使得好莱坞在冷战时期为迎合政府而拍摄的绝大部分纯粹意识形态性的反共影片经济效益低下,好莱坞内部的进步人士遭到严重迫害。除反共影片外,许多电影失去了拍摄支持,尤其是社会问题电影屡屡遭受打击,好莱坞电影在冷战时期受到重创,直到20世纪60年代之后,反共势力退出好莱坞,好莱坞才开始回归正常的发展轨道[2](P123-133)。
(二)文化制度是动态发展的
从文化和制度两方面分析文化制度的动态性特征。首先,对于文化内涵的理解是动态变化的。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是所处时期政治经济形态的反映,制度设计者会结合当前政治经济发展情况不断更新对于文化内涵的理解,并框定文化制度中文化内涵的范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于文化制度内涵的探索由最初归于精神文明建设的宏观概念,到与经济建设和政治建设并列,包含文学艺术、科技、教育、思想道德建设等丰富内涵。到2007年,党的十七大提出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四大建设。其中,文化建设增加了网络内容管理。2012年,党的十八大提出了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这时文化制度的内涵基本稳定不变。由此可见,文化制度内涵范围在国家制度的整体变革中不断变化。文化制度内涵的不同,从一个方面反映了我们党对国家发展思路认识的深化,也直接影响了国家制度的建构,包括对文化制度和机构建构的深刻影响。其次,制度也是不断演进的。究其原因,新制度经济学的观点是人们会在权衡自身收益和投入成本的基础上判断现有制度的合理性,并加以完善。文化制度必然符合制度演进的规律,或自发或在精心设计中发生着变革、改良与创新。
文化制度涉及诸多方面,从领域划分,可分为意识形态管理制度、艺术管理制度、文化遗产管理制度、文化市场管理制度和文化艺术教育制度等。在西方,文化制度有三个领域最为普遍,涉及政府最为关注的问题,即文化审查、艺术补贴和版权问题,这三个领域均在动态发展中不断完善。以文化审查制度为例,西方早期思想家柏拉图重视文化对公民的教化作用,支持对艺术作品严格审查。柏拉图的思想在基督教垄断文化的中世纪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早在16世纪,英国就建立了书籍印刷的许可证制度。1662年,时为英国殖民地的马萨诸塞议会通过了限制新闻出版的正式法案,成为西方第一部新闻审查法律。但是在资产阶级革命后,英国废除了新闻审查制度,新闻审查从政府负责变为更为隐蔽的高级资本家掌控。18世纪以后,西方国家逐步确立起言论出版自由的宪政理念,言论出版自由是人类现代文明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成果,西方国家也相继在各国憲法和法律中引入了这一现代文明的理念。
(三)文化制度具有阶级属性
文化制度规范以意识形态为核心的价值观念,其中意识形态不是单纯的思想观念,而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利益进行实践性行为时所遵循的一种价值观[3](P58-59)。因此,文化制度是一个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在文化领域的具体体现,文化制度总是鲜明地反映了特定时代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观念。尤其在冷战时期,美国在文化领域的麦卡锡主义,集中体现了文化制度中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早在1791年,美国国会就颁布了宪法第一修正案《权利法案》等,废除了中世纪以来西方的出版审查制度,明确在法律上保障言论出版自由,但实际上,言论审查制度的阴影在西方国家并没有消失。自1950年至1954年,美国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对共产主义富有敌意,大肆指控共产主义渗透现象,并主导美国相关调查机构对许多文化名人、民主和进步人士进行政治身份调查,甚至进行非法审讯和政治迫害[4](P24-25)。
(四)文化制度是政策法规和社会风尚共同作用的结果
文化制度既包括具體的政策法规条文,也包括无形的社会风尚、风俗习惯等的约束。跟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文化制度可以分为非正式约束部分和正式约束部分两大类[5](P64)。一方面,非正式约束部分本身就是文化的重要内容,体现着历史传统文化的长久积淀,在无形之中影响着人们的行为准则。中西方学者都不约而同地将非正式约束归入文化的内涵体系,中国传统文化中所强调的伦理道德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至今渗透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文化制度的制定、执行和监察也需要一定正式的管理体制的保障。目前,不同国家政府参与文化管理的程度不同,相应的文化管理体制也有所差异。如英国政府进行文化管理的主要职责是制定文化政策,通过非政府部门公共文化机构间接分配财政拨款,具体管理事务均由各类艺术委员会负责执行,遵循“一臂之距”的管理原则。相比之下,美国采取“无为而治”,通过非专门的文化行政管理体制为文化发展提供便利。法国则表现为“积极有为”,建立起较为健全、专职的文化管理系统,在文化遗产保护、文化教育和文化推广三方面,直接介入文化制度的制定、执行和监察等环节。
二、文化制度在国家制度
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
国家制度是指一个国家的宪法、法律规定的关于这个国家的性质和形式等方面的制度的总称[6](P58),并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都形成了一整套系统的制度体系,文化制度就属于其中旨在规范文化活动的规则体系。一般来说,根据文化活动范围的不同,文化制度的内涵不同,在整个国家制度中所起的作用也各不相同。目前,文化制度在国家制度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受到各国政府的重视,其重要性主要体现在规范社会成员和完善国家制度体系,保障国家制度体系运转,促进国家制度体系变革创新等方面。
(一)文化制度可以规范人的精神活动
文化可以理解为以意识形态为核心支配人的行为的一整套观念系统,而制度是限制人行为方式的规则。好的文化制度可以起到规范人的精神活动的作用。人类需求包括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两大部分,与此相适应,人类的活动可以划分为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因此,国家制度集中作用在规范人的物质活动和精神活动两个方面。
一般来说,制度通过两种方式规范人的精神活动,一种是通过风俗习惯、道德和礼节仪式等非正式制度说服人们自律。在社会生活中常见到不讲礼貌的人会发现自己不受欢迎,这种非正式的惩罚会在一定程度上规范违反道德的人的精神活动,从而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当之处。在我国集中体现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规范作用。另一种是依靠具有权威性的正式制度强制执行,在不同国家,相同的公民行为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制度规范。比如我国常用道德标准批判见死不救的行为,但是在德国和法国,见死不救的行为会被处以一年和五年监禁,并需缴纳相应罚款,而美国明尼苏达州直接在刑法中列入了“见危不救罪”。此外,随地吐痰、乱扔杂物等不文明行为在我国只会受到道德谴责,在新加坡则会受到法律制裁,涉及罚款、鞭刑、拘留甚至坐牢,可见正式制度的威慑作用更为明显。
(二)为国家制度体系构建提供价值坐标
文化制度可以规范人的精神活动,当规范的标准是统治阶级的意志时,文化制度集中体现为意识形态,并在国家制度中发挥着价值坐标的导向作用。意识形态本质上是一种思想观念,这种思想观念往往代表着某一阶级或国家集团的利益,并以非正式制度的形式规范国家和社会行为。社会中个人行为或集体行为符合国家利益时,意识形态会激发社会成员的信心和热情,反之,意识形态就会修正个人或集体行为,这时,意识形态成为人们价值判断的标准。
现阶段,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习近平总书记一再强调意识形态工作对党的极端重要性。这一观点在传媒领域体现得尤为明显,党管媒体的原则有利于巩固党对意识形态的主导权。最初,马克思、恩格斯就把党报党刊视为武器和阵地,认为只有思想的觉醒才会指导实践中的战斗。列宁将这一思想高度凝练为党性原则,并在苏联时期的新闻媒体建设中严格遵循。中国共产党自建立至今一直践行着党管媒体的原则,并在不断探索中兼顾党管媒体和把握媒体发展规律两个思路,在与之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文件的指导思想中,无不体现了党性原则、人民性原则和尊重新闻客观真实性原则,这一系列基本遵循有效推动了新闻舆论引导能力的提升。但是随着传播技术的飞速发展,舆论生态发生了深刻变化,如何在深化媒体融合的改革前沿,巩固强化主流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成为现阶段文化制度建设的重要内容。
(三)为国家制度体系正常运转提供保障和支撑
文化制度本质上是规范人的文化活动的规则,相较于经济、政治等制度,更加直接地作用于道德、伦理和风俗等非正式制度的构建。在整个国家制度体系中,正式制度是骨架,因为正式制度是成文的,具有更大强制性,因而约束的范围有限。与此相对应的,非正式文化制度是骨肉,是无形的非强制性的“软约束”,可以渗透在国家制度的方方面面。在一定程度上,非正式制度是正式制度的有力补充,可以在正式制度无法触及的领域起到关键的规范作用。从历史文化发展中可以发现,自古以来,中国社会占支配地位的传统文化是儒家文化。这种文化渗透到了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形成了统一的规范。以儒家文化主导的古代文化制度主要服务于政治统治,起到了教化民众、完善人格、稳定社会的作用,这种超强的稳定性和浓厚的教化性,即使朝代更迭也无法撼动其地位。相反,20世纪末的拉丁美洲各国,除了古巴以外,都相继建立了民主国家,但是这一大范围的民主实验表现出明显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民主制度的失效引起专家们的争论,最终从文化视角的解释得到了较为广泛的认可:拉美国家中那些领导和主管社会各主要公私部门的群体,他们的行动体现出一定的价值观、态度和意识形态,集中表现为缺乏忠诚、信任和公益观念,集权主义观念深厚,充斥着利益至上的心态以及陈腐有害的教育观念等,而这些思想观念都是不利于集体进步和民主制度稳定的[7](P99-107)。因此,作为制度的软件,良好的文化价值观会为民主制度体系正常运转提供保障和支撑。
(四)为国家制度体系变革创新提供动力
制度的变革创新往往建立在制度主體观念更新的基础上,与时俱进的思想观念可以从更广阔的视野和更深刻的视角审视现有制度,发现其中的阻碍因素,有的放矢地推进制度的变革创新。文化制度在思想观念革新方面对国家制度体系的创新发展发挥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文化制度的动力作用在解释西方发达国家制度变革时就曾被关注。佩雷菲特在《信任社会》中提出,制度创新往往是一整个制度系统的创新,其中涵盖了以道德为核心的内在制度和以法律为核心的外在制度,而文化变革会重塑道德与法律,并在此过程中不断激发社会的信任品性,由此引发制度的创新发展。[8](P551)他认为西方发达国家是通过“宗教建设机制”来建设信任社会,并基于“竞争性信任品性”进行市场经济体制构建。这一观点在中国实践中也表现出合理性。中国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思想观念的变革是在历史和实践中发展起来的,成为中国国家制度创新发展的源泉和动力。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文化观念经历了渐进式的发展过程,也相应推动了国家制度体系的深刻变革。从邓小平创造性地提出并使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范畴,国家制度体系的建设就明确涵盖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方面。江泽民提出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其中涉及科技、文化、教育和医疗卫生等领域的制度变革。胡锦涛进一步将文化建设的任务细化,大力推进文化体制改革,到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体系,文化制度作为国家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了整个制度体系的创新发展。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文化制度的建构逻辑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以更加开放的姿态积极融入世界,国内外多元文化和新思想的碰撞,使得党的意识形态、国家的政治生态和社会的价值观念建设面临新的挑战。同时,国家制度体系的建设核心依旧放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相关配套制度的变革上,过度市场化致使主流意识形态的作用被削弱、企业盲目追求私利的现象已见端倪。因此,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的建设更具有现实意义。2019年10月底召开的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提出了文化领域要坚持和完善的三大制度、两项体制机制,涉及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人民文化权益、舆论引导、文化创作生产等体制机制内容的规划建构,以及具体的任务部署。这一部署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中对文化领域各项制度进行的梳理、总结和升华,既遵循了文化制度的建设规律,又继承和创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思想,形成了以文化自信为动力来源,以“三大制度”为价值坐标,以“两项体制机制”为实践重点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建设的发展思路和内在逻辑。2020年10月,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明确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并提出了“繁荣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的要求。具体部署中强调了要坚定文化自信,坚持“三大制度”的价值坐标,同时强调了推进媒体融合和提升文化创作产品质量的相关内容。由此可见,文化制度将在“十四五”时期文化强国建设和实现2035年远景目标的道路上起到重要的保障和激励作用。
(一)以文化自信激发文化制度建设的内在动力
文化自信源于高度的文化自觉,习近平总书记在其论述中多次强调文化自信的重要地位,进一步明确所自信的文化内涵,并指明了如何增强文化自信。从“为何自信”“自信什么”“如何增强自信”三个方面构建了文化自信思想的基本框架,为之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的建设提供了基础和动力。
基于对文化自信重要性的深刻认识,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主持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的会议中提出并阐释了文化自信的观点。在2014年2月24日的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中,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了“增强文化自信和价值观自信”。[9]之后,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等多个场合谈及文化自信的重要性,并明确指出其基础性地位。2016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首次将文化自信与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并列提出为“四个自信”。文化自信的加入,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历史发展提供了文化依据,也为未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奠定了思想基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将文化自信的内涵片面地理解为不加区分的传统文化,亦不是单一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而是包含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内的丰富的思想体系。同时,要充分利用文化资源优势,通过技术创新等方式加以改造,实现文化资源的价值增值,这为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提供了思想支撑。
结合中国特色和现实发展实际,党的十九大总结揭示了文化自信实现的任务和方法等实践要求,强调从牢牢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加强思想道德建设和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以及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五个方面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这也构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体系的基本内容框架。
(二)以“三大制度”标定文化制度建设的价值坐标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一个严密完整的科学制度体系,起四梁八柱作用的是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10]文化领域的制度建设中的“三大制度”与该制度体系设置相对应。“三大制度”对于意识形态、核心价值观、人民权益的阐释和重要部署为文化制度建设标定了明确的价值坐标。
第一,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这一制度可以从三个方面加以理解:一是强调“指导”,要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作用。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根本指导思想,既具有科学性和真理性,又是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具有与时俱进的鲜明特征。因此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即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指引,不断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二是强调“根本”,即这一制度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体系中所处的地位是根本性的,意味着文化领域重点工作的推进都要围绕着这一根本制度。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落实意识形态工作责任制,即加强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三是强调“制度”,通过制度化的方式,使得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作用和根本地位更加牢固。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首次明确提出把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作为一项根本制度,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重大制度创新,体现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定的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为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提供了制度保障。
第二,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建设的基本制度。一方面,作为主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源自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领导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实践中逐步提炼的,用以凝聚全党全社会的价值共识,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稳定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虽然被精准地提炼为24个字,但是其涵盖的内容非常丰富,影响尤为深远。于国家而言,是关乎国家宏观建设和国家软实力的价值理念;于社会而言,是美好社会建设的价值追求;于个人而言,则是调节公民与国家关系的重要价值标准。另一方面,作为客体的文化建设,包含了理想信念教育、思想道德建设、精神文明创建、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等丰富内容。因此,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建设的基本制度,就是要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文化建设各个方面中的引领作用,并通过政策体系建设、工程项目落实、长效机制建设等制度化的方式加以规范。
第三,坚持健全人民文化权益保障的重要制度。其中蕴含着“人民主体”的思想。它一方面基于马克思主义文化观对于“文化属于人民”的相关论述,另一方面是基于习近平总书记结合我国发展新特点、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对人民主体性作出的更加科学的阐释。因此,维护公民基本权利需要强调文化权益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值得注意的是,与以往的表述有所不同,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提出优化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从创作、生产和传播的全链条出发完善激励机制,同时密切关注群众切实的文化需求及城乡文化权益水平差异,推动人民文化权益保障的制度化构建。也就是说,文化市场建设不再集中于供给侧或需求侧一端发力,而是促进两端联动,实现供给和需求的精准对接,从而拓展了健全人民文化权益保障制度的内涵。强调供给端和需求端同时着力,要求文化供给从注重渠道和空间的建设,转为重视内容建设,通过文化产品的内涵式发展,满足人们不断升级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如国产动漫IP1哪吒以为人熟知的形象和与命运抗争的勇气被大家喜爱;李子柒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以接地气、有灵气的小制作讲好中国故事而广获称赞。
“三大制度”是深刻把握文化制度建设应遵循的价值坐标,它们之间存在着内在逻辑关系,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与人民的根本利益具有一致性,马克思主义的价值体系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同时人民又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创造主体和实践主体;另一方面,要建立人们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认同,必须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凝聚全社会的意志。因此,充分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的价值坐标作用,需要“三大制度”共同发力。
(三)以“两项体制机制”明确文化制度建设的实践重点
制度和体制机制之间存在内在的联系。一般来说,制度规定着相应体制机制的根本性质、基本内容和主要特点,体制和机制则是制度的具体表现形式,作用于制度的实施过程。《决定》在“三大制度”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两项体制机制”,既体现了意识形态、核心价值观和人民权益的根本性质和基本内容,又结合实践运行,从舆论引导和文化创作生产两方面作出了具体规定,完善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的内容。
首先,舆论引导工作机制要坚持正确导向,掌握舆论宣传的主动权。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党和国家也面对着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以及改革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等多方面的风险与挑战。特别是随着传播技术的飞速发展,大量舆论信息充斥着人们的生活,信息过载使人们无力判断信息的真伪,更无法准确识别其中所隐含的价值观,这一现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无法想象的。为此,习近平总书记曾一连用了“五个事关”将党的新闻舆论工作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与党和国家的工作大局、前途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突出其极端重要性。因此,必须以制度化的方式推动媒体转型发展,充分发挥新闻舆论工作宣传、教育、动员群众的重要作用,提高舆论引导能力。一是牢牢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党管媒体、党对新闻舆论工作的领导,必须把党管媒体原则贯彻到媒体领域各个环节。并且,随着时代发展、技术进步带来的媒体格局和舆论生态的深刻变化,党管媒体这一原则都不能改变。二是创新完善体制机制。这一舆论引导工作机制首次从体制机制角度系统地提出对舆论内容的引导、监督和治理三方面的建设要求,包括健全重大舆情和突发事件舆论引导、舆论监督、网络综合治理体系建設三项重要内容。三是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加快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2014年8月,我国开启了媒体融合之路,从央级媒体到县级媒体,均推出一批高质量的融媒体产品,媒体融合从体制机制改革、硬件建设到策采编播的流程再造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要实现更大范围的深度融合,依旧面临着巨大的挑战。2019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人民日报社举行第十二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特别指出:“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形成资源集约、结构合理、差异发展、协同高效的全媒体传播体系。”[11]这是积极适应媒体领域深刻变革的体现,是对传媒新业态影响社会舆论现象的高度重视。例如,人民日报社先试先行,从2014年开始深化媒体融合,相继推出“中央厨房”“内容聚合平台”,并成立智慧媒体研究院,积极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成为传统媒体转型发展的典范。此外,区域传统媒体也积极探索融合发展之路,涌现出一批优质的媒体融合产品。其中,上海报业集团自建的新型媒体平台“澎湃新闻”,以及《深圳晚报》与ZAKER技术平台企业合作共建的“深圳ZAKER”等融合模式,都为媒体融合的创新实践提供了有益经验。
其次,建立双效合一的文化创作生产体制机制,统领文化领域的各项工作,并更加突出社会效益在文化建设中的首要地位。一是强调文化的核心目标是丰富人的精神生活,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培育社会主义新人。二是考虑文化产品既具有经济属性,也具有意识形态属性的特殊性,强调社会效益要成为文化产业、文化事业中各类主体开展文化活动的基本遵循。尤其在我国的文化产业发展中,既要通过完善产业生产链条,资金和政策支持链条优化文化产业创新生态,为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动力,[12]又要在文化市场监管上持续发力,进一步完善文化市场综合执法的制度体系。其中一个重要指向就是匡正一段时间以来文化市场存在的单纯注重经济效益,不顾社会效益的现象。比如,政府对百度、新浪微博、今日头条等互联网平台企业严格内容审查,对其中恶意造谣、诋毁英烈、发布低俗内容,以及严重侵犯知识产权等行为进行整治,并通过多次约谈、要求整改、处罚甚至责令停更等方式对相关企业施加压力,旨在打造健康的互联网内容生态。又如,近年来,我国对于影视产业的内容监管力度不断增强,以严格的审片方式严守意识形态关。
总体看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已取得了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成果,在此基础上用制度优势开创文化兴国新局面,以文化自信为动力来源,提出了“三大制度、两项体制机制”。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我国国家制度的根本变化是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市场经济体制,其中市场化是核心。而过度市场化会滋生享乐主义、拜金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雏形思想的苗头,激发社会矛盾,不利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长远发展。“三大制度、两项体制机制”的适时提出便是为集中解决市场化改革过程中,在思想文化领域不可避免所产生的负面影响,致力于从意识形态、价值观的思想高度统筹文化领域的各项具体任务和使命。这一重大举措既遵循了文化制度的建设规律,又继承和创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思想,标志着我们党对文化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全局中的重要地位和文化制度建设规律的认识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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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nal Logic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Cultural Institu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new institutionalism theory
JIA Shi-qi,QI Shu-yu
(Party School of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 [National Academy of Governance],Beijing 100091,China)
Abstract: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9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proposed to adhere to and improve the institution of flourishing and developing advanced socialist culture,and create a new situation of rejuvenating the country through culture with the institution superiority.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culture institu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hould be based on the understanding of culture institution construction law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ew institutionalism theory,culture institution regulates peoples cultural activities which is composed of policies and regulations,codes of conduct and ethics. It has remarkable characteristics that are different from other institution and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nation institution system. On the basis of following the law of cultural institution construction,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culture institu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an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socialist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forms the development ideas and logic which treats cultural confidence as power source,takes “three institutions” as the value coordinate,and takes “two mechanisms” as key points of practice.
Key Words: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cultural institution;internal logic;new institutionalism theory
責任编辑:梁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