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也是实施“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的开局之年。站在新征程、新起点,面对新的宏观经济、国际环境,新的挑战也随之而来,开局之年迈好第一步显得尤为关键。本文从创新驱动、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化解债务压力、应对全球变局四个重点问题入手,提出了开局之年行稳致远的建议。
坚持创新驱动
“卡脖子”技术凸显创新的重要性。近年来,全球范围内的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等逆全球化思潮逐步抬头,中美经贸摩擦事件使国人清醒地意识到,核心技术对于中国内政外交具有重要意义。作为世界工业门类最齐全的制造业大国,我国深度参与到全球供应链分工体系当中,但由于部分核心技术上的落后和出口附加值不高,使我国在对外贸易中的话语权和获益权相对有限。在当今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重大转变之际,持之以恒攻克核心技术的“卡脖子”问题是眼下较为急迫的历史任务。新型举国体制是我国在逆全球化背景和美国技术封锁下的战略应对,由政府部门创新政策环境,企业部门积极发挥主体作用,高校和科研团队加大基础学科研发投入,大力推进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攻关,推动产业技术革新,不断激发创新动力。
具体而言,第一,要坚持市场主体与政府引领相结合,充分尊重客观经济规律,营造公平的竞争氛围,发挥市场主体对于技术研发方向和各生产要素配置的决定性作用,同时引导社会创新要素更多地投向核心技术领域,着力培育出一批有竞争力的技术引领企业和行业隐形冠军。
第二,注重高校和社会资源的统筹配合。加大产学研用紧密结合,布局创新产业链,共同合作设立技术研发机构,构建健康可持续的产业链协同创新生态体系,提升原始创新能力。
第三,国内需求体系的构建以及新型消费市场的培育,无疑都将为各环节主体带来发展动力和创新活力。贯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构建完整的国内需求体系,立足国内经济大循环,把握新消费升级中逐渐显现的市场机遇,促进高技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发展。
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
当前中国人口老龄化呈现出总量大、速度快和长期化等特点。近年来,我国老龄人口绝对数量快速上升,老龄人口占比也大幅增加:2000—2019年,我国60周岁及以上老龄人口从1.26亿人增长到2.54亿人,同期,老龄人口占比从10.2%上升到18.1%,人口老龄化程度持续加深。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人口司的预测数据显示,2050年中国60岁及以上老龄人口的占比将达到35%左右,直到2100年都会在35%附近徘徊。
客观上,我国人口老龄化进程不断加快,适龄劳动力人口不断减少。老龄社会使劳动供给成为重要的问题之一。不断攀升的人工成本使得一些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遭遇招工难、用工荒等劳动力紧缺局面,过去发展长期依赖的劳动力价格低廉的比较优势将逐步减弱。同时,老龄化加速和劳动力年龄结构的变化,还将引起医疗保险、养老金等公共支出的快速增长。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认为,人口老龄化带来更多的社会福利支出,将导致储蓄和投资减少,使生产率增速放缓,是全球经济增长陷入长期停滞的重要原因。除了经济层面的影响,养老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中国的养老体系和养老制度未来将面临一系列的挑战,包括养老基金的收支压力、养老基础设施不健全的问题等。
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加快产业转型,通过人力资本投资培育人口质量红利。首先,要认识到老龄化问题的长期性,做好长期的应对准备;其次,着力提升人口综合素质,加强教育和人力资本积累,通过政策优惠吸引高水平人才,以高质量人力资源支撑高质量经济发展,对冲劳动力绝对数量下降对经济发展产生的不利影响;再次,在积极做大社会财富总额的同时,要逐步完善社会养老公共制度,健全医疗保障制度,完善社会福利和社会救助体系,提高社会保障能力;最后,逐步放开生育限制,减轻年轻人生育压力,逐步引导生育水平回归到正常区间,实现人口均衡增长,也尤为重要。
对于老龄人口而言,需要聚焦于老有所医、老有所养,以居家养老、社区养老为依托的综合养老服务体系,打造面向全体人群覆盖全生命周期的健康服务,在医学治疗、康复护理等全方面提供老龄人口专业化服务,提供医疗保障。此外,在老龄化时代下要挖掘潜在经济动能,转换思维,发展“银发经济”。积极推动老年产品市场提质扩容,在医药保健等老年经济范畴着力深耕,同时鼓励产业融合协同发展,将养老服务业与现有诸多业态进行深度融合,提升产品及服务綜合品质,改善产品服务使用体验。
化解债务压力
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举债刺激的经济增长模式造成了近年来国内宏观杠杆率持续上升,债务压力不断增大,在一定程度上透支了未来国内需求的增长空间,增加了金融风险暴露的可能性。无论是“十四五”规划还是2021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提出了稳妥化解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要求。在3月15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上,李克强总理更是强调2021年要保持宏观杠杆率基本稳定,政府杠杆率要有所降低。
从结构上看,中国的债务压力主要集中在非金融企业部门。中国企业部门的杠杆率超过大部分经济体,无论是发达市场还是新兴市场国家。企业部分杠杆率的高企并非私人部门过度加杠杆,而是政府部门隐性债务的无序扩张导致的。据测算,当前城投公司的有息负债约在40万亿元左右,若剔除城投公司负债,中国私人企业部门的负债与其他国家大致相当。风险更多地集中在城投负债上。过去中国每年的基建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一度超过20%,其中80%以上的资金源自城投公司的贷款和其他负债。这些负债包含政府的隐性担保,但由于很多基建项目的成本与收益并不匹配,给城投公司和地方政府形成了较大的债务偿还压力,2020年底暴露出来地方国企信用风险也加剧了市场对于地方政府信用的担忧。隐性债务的持续存在和显性债务的扩张,给地方财政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如何合理化解或规避其风险将成为“十四五”期间的重要挑战之一。
居民部门杠杆加得过快,也是未来可能的风险点之一。中国居民部门杠杆率的快速上升日益受到政府和市场的关注。纵向上看,中国居民杠杆率的上升速度显著快于新兴市场国家的平均水平;横向对比,中国居民杠杆率水平已然超越新兴市场,开始向发达市场的水平靠拢。居民杠杆率的快速上行,症结在于房地产市场的长期繁荣。过去的二十年,房地产市场量价齐升,一方面是商品房销售面积大幅增加,从2000年的每年1.7亿平方米,上升到2019年超过17亿平方米;另一方面是房价的大幅上涨,2019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房屋销售平均价格是2000年的4.4倍,热点城市的上涨则更加夸张,居民杠杆大部分都是以购房抵押贷款的形式出现。尽管房地产市场遭遇多轮调控,但依然热度不减。如何实现稳房价、稳预期基础上的“房住不炒”,是抑制居民部门杠杆率过快上行和防范相关金融风险的关键。
化解债务压力,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第一,合理举债,控制分子端继续膨胀。过去,中国宏观杠杆率上升速度较快的根本原因在于过度举债,政府、企业、居民部门轮流加杠杆。杠杆率高本身就容易产生金融风险,如果加在低效、饱和或已经出现一定泡沫的领域,那么更是徒增风险。“十三五”期间全面推进供给侧改革,部分行业负债压力有所缓解,但仍有一些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在“十四五”时期依然要“以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对于以城投债为代表的地方政府隐性债务,也要在控制增量的基础上,发挥多种方式实现债务化解。
第二,扩大内需,增加实体经济产出和核心通胀,做大分母。短期做大分母的方式主要在于扩大内需,扩大内需的重点在于扩大消费,扩大消费的重点又在于发展新型城镇化,缩小收入差距等。长期来看,创新和人才培养是重中之重。对于作为分母的名义GDP而言,通胀也是一个重要变量。如果实体经济能够长期保持均衡增长,那么稳健合理的通胀自然不会成为太大的问题。
第三,资本市场扩容,大力发展股权融资。大力发展股权融资,减少债券融资或间接融资的占比,能够减轻企业的负债压力,是中国长期资本市场发展的需要。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我国资本市场改革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和部署。从科创板到创业板注册制改革,完善发行、上市、信息披露和退市等基础制度,放松涨跌幅限制,扩大外资准入等,都表明了政策层面大力发展资本市场的决心。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对资本要素和资本市场的发展起到了提纲挈领的作用。
应对全球变局
近年来,逆全球化思潮抬头,国际贸易摩擦有不断升级的迹象,大国之间的经济和外交博弈加剧。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剧烈冲击暂时转移了各国政府的注意力,但后疫情时代全球宏观经济将在经济复苏和政策博弈中拉锯,国际经济金融形势仍然复杂严峻。2020年疫情是主旋律,2021年复苏是主基调。国际关系层面,主要经济体政府选举和新一届政府的纷纷上台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现有的国际关系格局,对于中国政府而言既是契机也是挑战。经济金融层面,疫苗问世,接种率不断提高,使疫情影响开始弱化,海外大幅放水的财政、货币政策及其退出的节奏必然会对我国经济金融市场形成扰动和冲击。
疫苗接种范围的扩大和疫情拐点是2021年的一个重要变化。从当前欧美主要经济体疫情形势来看,自1月中旬开始,美国新增新冠病例人数出现拐点,随后快速下降。对于欧洲主要经济体而言,此前疫情较为严重的国家(如英国和西班牙等)同样出现了新增确诊人数拐点并有明显下降的趋势。从疫苗接种情况来看,全球新冠疫苗接种在持续推进,主要经济体中美国和英国接种进度较为领先,疫苗接种量的不断提升使疫情正在逐渐得到控制。美欧经济在2021年可能经历类似于国内经济在2020年的加速复苏。
国际关系是2021年的另一个重要变量。美国大选和拜登上台将对未来一段时期内的中美关系产生深刻影响。对内,拜登以修复美国经济为首要任务,积极抗击疫情,并推出了1.9万亿美元財政刺激,刺激计划围绕“疫情救助”展开,更重视对家庭部门的支持,新增了对州和地方政府的补贴等,重点是基建和气候变化等长期目标的方案。对外,拜登计划修复盟友关系、重返全球化,以期恢复美国领导地位。在处理对华关系的问题上,美国两党对华遏制态度已达成共识,但拜登与特朗普的思路存在差异。特朗普主张的是通过贸易战和制裁等方式实行单边的极限施压,而拜登则主张联合盟友多边施压。拜登的上台或使得中美关系存在边际缓和的可能,但不应过分高估其可能带来的改善。对于中美贸易协议而言,拜登上台后中美贸易协议或并不会被立刻推翻,更有可能的是根据自身诉求以中美贸易协议为基础提出对华谈判的新内容,如在知识产权和技术转移等问题上,预计拜登政府同样会采取强硬的立场。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对于国际环境的复杂性不可掉以轻心。
在全球经济和政治环境仍然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国内经济面临新情况、新任务和新挑战的背景之下,开局之年更应当行稳致远。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并没有过度强调经济增速,把经济增长目标设定为6%以上,隐含了更加长远的战略意图。较低的增速目标有助于保证“十四五”期间政策目标的连续性、稳定市场预期,也给缓解结构性矛盾、处置局部风险和政策有序退出留足了空间。
(明明为中信证券FICC首席分析师。本文编辑/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