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城市绿地健康效益研究领域动态和趋势

刘雨红　赵兵　蔡衍坤

摘要：城市高密度发展不断压缩城市绿地面积，严重威胁了居民身心健康，人們开始重视城市绿地带来的健康效益，因此学者们开始探讨城市绿地对居民健康的影响。首先利用科学知识图谱可视化软件Citespace，对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和Web of Science（WOS）数据库中2000—2020年关于城市绿地与居民健康的研究文献进行分析，梳理国内外城市绿地健康效益研究领域动态和研究趋势。其次对城市绿地影响居民健康的因素、作用途径和健康结果进行分析综述，总结国内外现有研究重点。最后基于对已有研究的梳理评述，构建城市绿地健康效益的概念框架。

关键词：城市绿地;居民健康;可视化分析;领域动态;概念框架

中图分类号：TU98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2641（2021）04-0035-06

收稿日期：2021-01-07

修回日期：2021-02-20

Abstract： The high-density development of cities continues to shrink urban green space， which seriously threatens th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of residents. Therefore， people began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health benefits of urban green space， scholars began to explore the impact of urban green space on the health of residents. Firstly， Citespace is used to analyze the research literature on urban green space and public health published in 2000–2020 in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CNKI） database and Web of Science （WOS） database， so as to sort out the dynamics and research trends of urban green space health benefits at home and abroad. Secondly， this paper analyzes and summarizes the reasons， pathways and health results of urban green space affecting public health， and summarizes the existing research focus at home and abroad. Finally， based on the review of existing studies， a conceptual framework of urban green space health benefits is constructed.

Key words： Urban green space; Public health; Visual analysis; Field trends; Conceptual framework

工业化、城市化不断扩张所带来的环境和社会问题严重威胁着居民的身心健康。2016年，我国颁布了《“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健康中国”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但《中国家庭健康大数据报告（2018）》显示，我国国民整体健康状况不容乐观，慢性病产生的就医行为占比29.5%。在《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大数据调查中，慢性病、心理疾病、亚健康状态仍是制约健康生活的重要因素[1]。

大量的理论和实践证明，城市绿地作为建成环境重要组成部分，为居民提供亲近自然、日常休闲和社会交往活动空间，对居民的生理、心理及社会健康有积极作用。鉴于此，本文通过综述国内外城市绿地健康效益的相关研究，构建城市绿地与居民健康的理论框架，为今后学者们的研究提出建议和方向。

1文献特征分析

1.1文献选取

本文外文文献选取自Web of Science（WOS）核心数据库，其涵盖了全球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高质量科研成果。检索城市绿地及扩展词汇“greenspaces”“green space”“greenness”“green area”，再和“health”“well-being”“wellbeing”的检索结果作交集，时间跨度为2000—2020年，利用CiteSpace软件除重后得到5 586篇有效文献。中文文献选自中国知网数据库（CNKI），利用专业检索模式拟定主题词 “绿地”“建成环境”“公园”和“园林”，与“健康”主题词作交集，文献检索日期为2000—2020年，剔除无关文献和除重后，最终得到有效文献1 150篇。

1.2国内外研究演进

根据发文量统计，国外（图1）和国内（图2）的文章从整体上均呈现持续增长态势。其中2000—2005年属于发展起步阶段，国外文献有141篇，学者们开始探索绿色环境与居民健康的关系;国内文献有63篇，学者们开始将健康话题引入风景园林研究内容。2006—2013年处于稳步发展阶段，国外文献有1 044篇，城市绿地的生理和生态系统健康效益成为研究重点;国内文献有388篇，研究内容集中在康复景观、园艺疗法等方面。2014年至今处于快速发展阶段，截至2020年，国外文献共计4 401篇，学者们探讨了绿地对生理、心理健康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国内文献共745篇，研究热点集中在绿地对居民健康的影响。

1.3国内外研究热点分析

关键词是文章的內容提炼，对关键词的共现分析能够反映一定时期内的研究热点[2]。利用CiteSpace软件对关键词进行共现图谱分析，国外文献关键词阈值为topN=300（图3），国内文献关键词阈值为topN=20 （图4），并提取频次前10的关键词进行排序（表1～2）。关键词的中心性数值越大，代表其在网络中越重要。

结合关键词共现图谱和高频关键词分析，国外关于城市绿地与居民健康的研究重点集中在健康、体力活动、心理健康、生态系统服务、空气污染、压力和生物多样性等方面;国内的研究重点集中在景观设计、建成环境、风景园林、健康、老年人等。

1.4作者分析

在Citespace中，节点类型设置为“Author”，时间切片为1年，国外文献显示阈值设置为20，图谱中显示Nieuwenhuijsen MJ、Dadvand P、Grazuleviciene R等为该领域主要贡献者;国内文献显示阈值设置为3，图谱分析得出谭少华、李树华、赵晓龙等为主要贡献者。追踪这些主要贡献作者，有助于把握本研究的主要方向和内容。Nieuwenhuijsen MJ[3]团队主要研究“绿地暴露”（exposure，即绿地暴露于城市居民的程度）对健康的影响，主要从城市、国家宏观尺度去探讨影响健康的因素。 Dadvand P[4]团队主要关注绿地暴露对新生儿、孕妇的身心健康。Grazuleviciene R[5]团队更关注环境暴露和儿童、孕妇的健康关系。谭少华[6]等人主要探讨了建成环境对体力活动、压力释放和精力恢复的影响。李树华[7]团队主要从园艺疗法角度研究绿地对人体健康的功效。赵晓龙[8]较多关注绿色空间的可达性与公共健康的关系。

1.5中外研究评述

对比中外研究现状，可以发现国外关于城市绿地与健康的研究较早，且文献较多，可以说研究相对成熟;而国内此方向的研究还处于起步中，有较大空间发展。从关键词分析可以看出，国外现有研究逐步进展到绿地如何影响健康的原理上，而国内仍停留在设计方向。从合作关系中不难发现，相比于国外，我国作者间以及学科间的交流较少。总而言之，国外研究侧重于理论方向，如两者之间复杂关系的探究;国内更侧重于实践，如园艺疗法、康复花园等。值得注意的是，园艺疗法、康复花园、绿色医学等理念也是在欧美国家发展成熟后，迅速传播世界各地[9]。

2城市绿地促进居民健康

2.1影响因素

城市绿地能够影响居民健康的因素一直是国内外研究的重点，其涉及到绿地供给侧和居民需求侧两方面。城市绿地作为客观因素能够直接影响居民健康[10]，一般作为自变量进行讨论，根据现有研究，可以将绿地自身特征分为2个方向—客观绿地数据和主观感知绿地。居民自身特征作为需求侧间接影响了绿地的使用，因此人口学特征和生活习惯等因素一般被称为调节变量。

2.1.1客观绿地数据

大量文献证明城市绿地能够影响居民健康，学者们利用客观绿地数据和居民健康结果进行相关性分析，主要探讨了城市绿地的数量、质量和可达性3个方面的影响因素。其中城市绿地的数量不仅是宏观尺度上的城镇化[11]、绿化覆盖率、人均公园绿地面积，也包含社区尺度的归一化植被指数（NDVI）[12]、公园密度[1]。城市绿地的质量是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主要是指规模、服务设施、有效活动面积、林冠覆盖率、服务半径、公园内植物等方面[13]。城市绿地的可达性影响居民接触绿地的机会，国内外的学者也逐渐关注可达性与居民健康的相关性[14]。

2.1.2主观感知绿地

客观绿地数据影响了居民主观感知绿地，在横断面调查研究中，居民对绿地的感知是促进健康的重要因素，其中感知公园邻近度、感知绿量和感知公园质量是主要调查的指标。例如感知公园邻近度与社会犯罪率有相关性[15]，感知绿量与心理健康之间有积极的关联性[16]，感知公园质量主要涉及到公园使用后评价、满意度评价等方面。

2.1.3调节变量

影响居民健康的因素众多，在研究城市绿地的影响因素时，需将调节变量考虑在内。调节因素主要分为人口学特征、社会经济特征、外部环境特征等[13]。人口学特征主要包括年龄、性别、收入、户籍状况、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就业情况、功能限制等，也包括居民生活习惯，例如抽烟、喝酒、是否养宠物、饮食习惯等。社会经济特征包括个人经济水平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外部环境特征不仅包括土地利用、交通因素、建筑密度等，也包含天气、温度和降雨量[17]。

2.2作用途径

绿地影响健康的作用机制一直是学者们探讨的对象。例如李志明[18]等人认为绿地影响健康的机制总结为缓解精神压力、鼓励体力活动、促进社会交往3个方面;李树华[7]等人总结机制为人类基本属性、改善人居条件、刺激五感、提供活动支持和激发联想5个方面;Dzhambov[19]等人认为绿地能够通过建设适应能力和恢复现有能力去促进心理健康;Markevych[20]等人将绿地促进健康的作用机制总结为减少危害、恢复能力和建设能力。

综合现有研究，可以将城市绿地促进居民健康的作用途径分为客观使用行为和主观感知行为，前者主要是鼓励体力活动和生态系统服务，后者主要是缓解精神压力和促进社会交往。

2.2.1客观使用行为

从上文国内外关键词分析中可以看出，体力活动和生态系统服务都是重要的作用途径。城市绿地主要通过促进交通性体力活动和休闲性体力活动来促进健康[21]。绿地能够鼓励居民进行步行、慢跑和骑自行车等体育锻炼，进而带来心理健康。已有科学证据表明，同样进行体力活动，在绿地中可能比在其他环境中产生更多的健康效益[22]。学者们发现，使用者户外活动时间与绿地的绿化水平相关，人们更偏向于在绿化面积更多的地方活动 [23]。

国外学者在绿地提供生态系统服务方面的关注度较高[24～26]，即生态系统调节服务和生态系统支持服务。生态系统调节服务主要是指城市绿地能够减少环境压力，如净化空气和水体，减少噪音污染，缓解热岛效应等，从而减少肠道疾病、热病、呼吸系统疾病等疾病的发生[25]。生态系统支持服务指城市绿地中的微生物组团能够增强人体免疫系统和耐受机制，减少过敏风险[26]。

2.2.2主观感知行为

城市绿地能够缓解居民的精神压力，促进社会交往。Ulrich[27]的压力缓解理论（SRT）和Kaplan夫妇[28]的注意力恢复理论（ART）强调了绿地在缓解压力和恢复注意力方面的作用。例如Thompson[29]利用唾液皮质醇作为反应指标，发现暴露在城市绿地中能够减少人的压力。近些年，学者们通过实验和调查发现，城市绿地能够改善使用者的睡眠质量[30]。

经验表明，居住在关系和谐团结的小区能获得更高的心理健康水平[31]，而邻里之间频繁接触是先决条件[12]。城市綠地提供了社会交往活动平台，促进社会群体接触，提高社区凝聚力，进而促进居民健康[13]。例如Fan[32]等人对美国芝加哥77个社区进行调查研究，发现公园能够促进社会支持，进而间接减轻压力，社区绿地则能够直接减轻居民精神压力。Liu H[33]等人对中国上海15个社区的研究发现，文化设施的可达性和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及幸福感正相关。

2.3健康结果

2.3.1城市绿地改善居民生理健康

已有研究表明，城市绿地能够对人体健康产生积极影响，从而延长寿命，降低死亡率。2012年，加拿大学者的调查显示，居住区绿地与居民死亡率负相关[34]，这一结果与Magdalena[35]等团队调研结果相似。与之不同的是，2019年John S [36]等人研究发现绿地能够延长人的寿命，但没有发现与死亡率之间的关联。

城市绿地能够缓解居民慢性病，通常包括心脑血管疾病、癌症、糖尿病、肥胖、慢性乙肝和慢性呼吸系统疾病等[7]。Paquet[37]等团队印证了城市绿地能够降低心脑血管疾病的患病率;谭冰清[38]等人研究认为绿色空间能够降低肝癌、慢性乙肝和心脏病的患病几率;Manandhar[39]等人认为到绿地的距离是影响儿童肥胖的重要因素;陈春[40]等人发现公园绿地能够改善居民的呼吸健康。

2.3.2城市绿地促进居民心理健康

关于城市绿地促进居民心理健康的讨论，主要围绕压力缓解理论[27]和注意力恢复理论[28]展开。学者们认为城市绿地能够缓解精神压力[41]，舒缓疲劳[42]，调节感知[43]，进而改善居民心理健康状况。国外学者较早开始对特定精神疾病的探讨，例如焦虑症、多动症、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等[21]。例如Gascon[44]等人调研发现住宅的绿色空间能够缓解居民焦虑和抑郁的情绪，并且也开始对儿童认知和学习功能，记忆力和想象力，提升情绪积极性等方面进行了分析。也有学者研究发现绿地能缓解学生压力[45]，防止老年人抑郁[46]。

2.3.3城市绿地与居民社会健康

社会交往与居民健康之间是正相关关系，而城市绿地是提供社会交往的重要场所。社会健康的含义非常丰富：在个体层面上，城市绿地能够带来个体幸福，提升生活满意度，增强居民归属感、支持感和参与感[47]，增加场所依恋性[48];在社会层面上，城市绿地能够促进社会交往，改善社会关系，增加社会凝聚力[49]。

2.4现存争议

部分学者从不同角度去探究两者关系时，发现城市绿地也会对居民健康产生不利影响。关于两者关系的探究仍旧存在争议，主要包括：1）绿地空间和健康结果的相关性分析有差异，少部分学者认为绿地和健康结果不存在相关性[50];2）绿地中的要素产生的不良影响，例如植物的花粉传播可能会导致过敏性疾病[51]，植被和水体可能成为致病性微生物的温床，进而通过蚊子传播给人类[52];3）绿地空间设计的负面影响，如植被丰富的郁闭空间可能会增加城市犯罪率[53];4）因绿地维护而造成的人员损伤[54]。

3城市绿地健康效益概念框架

概念框架的建构有助于本研究方向体系的完善。在现有研究基础之上，综合各个学科领域，构建城市绿地与居民健康之间的概念框架。

卢因[55]采用社会生态学模型探讨人与环境间的关系，强调人与环境的相互作用。健康生态学模型[56]强调的影响个人健康的因素包括社会环境、国家政策和文化等。近些年，学者们不断完善模型，例如Lachowycz[17]总结了绿地暴露和健康结果之间的因果路径;Bratman[56]等人将绿地的生态系统服务纳入绿地促进心理健康的概念模型中。综合上述考虑，构建绿地的健康影响机制（图5）。

关于城市绿地影响居民健康的作用途径是近些年学者们讨论的重点[57]，结合上文对绿地促进居民健康的因素、作用途径和结果的综述，构建绿地影响健康机制的概念框架（图6）。

4结论与讨论

绿地与健康研究是热门领域，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大背景下，我国公共卫生发展进入新阶段，并且社区生活圈是城市发展的趋势，因此社区居民的健康是需要关注的重点。国外对城市绿地影响居民健康的研究开始较早，并且近5年的研究发文量剧增，为今后的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国内关于此方向的研究相对较晚，但近两年也开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继续深化研究。本文利用Citespace对国内外文献进行可视化分析，并且对城市绿地影响居民健康的因素、作用途径和健康结果进行梳理，构建理论框架。综合上述内容，今后研究可以围绕以下几个方面开展。

1）城市绿地影响健康的因素需要继续研究。近两年的研究侧重于绿地面积、绿化覆盖率、NDVI等方面，部分学者开始对绿地质量和绿视率等对健康的影响进行研究。对影响因子的探究可以指导基于健康导向的城市绿地规划设计。

2）关于绿地影响健康的作用途径仍需探索。普遍得到认同的作用途径主要是鼓励体力活动、缓解精神压力、促进社会交往和提供生态系统服务。我国关于体力活动的研究较多，其他途径仍需大量证据。

3）关于城市绿地健康效益的研究内容不够全面。近些年，我国关于城市绿地生理健康效益研究重点逐渐转向呼吸系统健康、死亡率和肥胖方面，关于“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网络、出生体重、妊娠结果等研究较少;在心理健康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为缓解压力和抑郁，缺少对特殊精神疾病以及认知学习和想象力等方面的研究;社会健康方面较多关注生活满意度、社区凝聚力，缺少对个体认同感、犯罪率等研究。此外，研究群体主要为社区居民、学生群体和老年人群体，缺少对孕妇和出生婴儿群体的调查研究。

4）研究方法需要更新。研究者们普遍采用调查问卷和采访的形式，让居民自评健康，属于横断面研究，缺少纵向研究。国外学者较多在实验中使用生理仪器，例如唾液皮质醇、应激激素、免疫系统参数[9]等。后续研究可结合新兴技术，例如利用“大数据爬取”获取居民情绪健康值，从手机移动端应用程序获取居民绿地暴露程度，运用虚拟现实（VR）技术于自然交互操作等。

5）基于健康导向的城市绿地规划设计。城市绿地在规划设计中，要充分考虑社区居民的生理、心理和社会健康方面的需求，并进行合理的空间规划。将理论研究结果应用到实践中，能够充分发挥城市绿地的健康效益，对提高国民健康素质，推动城市健康生态发展，最终实现“健康中国”的战略目标都有重要意义。

注：图片均为作者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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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雨红/1995年生/女/ 安徽宿州人/硕士/南京林业大学（南京 210000）/专业方向为风景园林规划与理论

赵兵/1968年生/男/浙江杭州人/博士/南京林业大学（南京 210000）/教授/专业方向为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生态规划设计

蔡衍坤/1995年生/男/山东淄博人/硕士/南京林业大学（南京 210000）/专业方向为风景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