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
两宋烧造茶盏的窑口众多,北方有定窑、邢窑、耀州窑、怀仁窑……南方有官窑、龙泉窑、吉州窑、建窑……各窑口主烧的瓷器,青瓷、白瓷、黑瓷不尽相同。黑瓷中以建窑最具代表性,同时建窑也是当时烧造茶盏最为专业的窑口。
建窑,又称建州窑。现今遗址位于福建省北部建阳市水吉镇一帶。建窑是采用龙窑烧造瓷器的窑口,龙窑顺应山势而建,长为几十米乃至上百米,其中大路后门山更是发现有长达127米的龙窑窑址。龙窑一次可烧造多达数万只的茶盏,在历史文献中甚至有一窑烧盏十万只的记载。但纵使一次同窑烧造如此多的茶盏,往往因为窑内位置的不同、气氛和温度的不同等诸多因素导致难有两只完全相同的茶盏,可谓“一窑千变”。
宋 建窑乌金釉描银 穹究堂藏
宋 建窑乌金釉(盏心) 穹究堂藏
自然造化往往出人意料,使得建盏釉色令人琢磨不透。但在建窑的发展历史中,随着窑工经验的增加,对窑炉的掌握,对胎土釉水的了解,使得建盏形成几类较为明确的釉色划分。作为建窑中最为上乘的釉色,乌金釉因其深邃纯净,才使得它能承载着、彰显着这许多不同的釉色。这与宋人所追捧的老庄思想中所提及的“无为之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宋朝盛行点茶法,茶叶经蒸茶、榨茶、研茶、造茶、过黄等等工序制成茶团,再碾碎成沫注热水用茶筅击拂,最后茶汤成白色。《大观茶论》记有:“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茶汤上白色的茶沫好似聚结的云气霜雪。唯以建盏铁胎黑釉最能反衬出茶汤的白色。如蔡襄在《茶录》中所说的那样:
宋 建窑兔毫盏 穹究堂藏
宋 建窑兔毫局部 穹究堂藏
宋 建窑乌金釉蓝兔毫 穹究堂藏
宋 建窑灰被釉 穹究堂藏
“茶色白,宜黑盏。”
建盏中以黑釉盏为主,而黑釉中又以乌金釉最为上乘。乌金釉乌黑如漆,润泽如玉,幽玄深邃。在现有的完整器与标本中,出现乌金釉的茶盏其底胎都是灰铁胎,胎质细腻坚硬,可见首先得经过严格的胎土淘洗才会施以乌金釉;其次只有足够的炉火温度才会烧造呈现出乌金釉的釉面。在数十米至上百米的龙窑中,不同的区域温度也不尽相同,需要高温才能烧造出来的乌金釉必须是放置在龙窑中位置最好的区域。光是烧造环节,就足见乌金釉在建盏釉色中的地位。
而在乌金釉的基础上,又会衍生出银毫、油滴、曜变、鹧鸪斑等不同的纹理,甚至茶绿釉、灰被釉等不同的釉色。
相比普通黑釉,乌金釉的釉层杂质更少,色泽更为深邃,也唯有在这样的釉色中更能形成银毫、油滴。乌黑底釉上泛出的条条银丝像兔子纤细毫毛,又或者带有金属光泽的斑点像漂在水面上的点点油滴。人们还会在已经烧成的乌金釉表面描绘纹理,再入窑二次低温烧造,所绘纹理既有兔毫纹、柳树荷花等图案,亦有“福山寿海”等文字;还有在施乌金釉的同时再施白釉点斑烧成的鹧鸪斑,甚至包括现在广受关注的曜变天目,其底釉也是乌金釉。
在温度不定的窑炉内,温度的变化会导致施以乌金釉的茶盏呈现出其他釉色。有一部分乌金釉建盏的口沿或者胎釉结合处会呈现出茶绿釉釉色,而在一部分茶绿釉建盏的盏心或滴珠的釉面则呈现出乌金釉釉色。可见茶绿釉与乌金釉本是相同釉水;另外在灰被釉中,有一部分釉面玻化程度高,胎体为灰黑色铁胎,可见其也是在乌金釉的基础上变化而来。
建盏中釉色多种多样,若以细微差别划分,则门类数不胜数,故而建盏釉色的划分秉承宜粗不宜细的原则。在乌金釉体系之外,还有柿红釉、白釉,包括出现在黑釉或者酱色釉上的黄兔毫、红兔毫等不同釉色。
入窑千万盏,盏盏不相同。哪怕能工巧匠使尽浑身解数,不论两只盏拉坯修足施釉、窑内放置的位置等等是多么接近,最后也不可能烧出两只一模一样的茶盏。如此人工尽力99%,而最后1%的那把火依然会使得茶盏呈现出意料之外的釉色。也许恰恰正是因为这样的自然造化,才会使得崇尚自然的宋人如此喜爱建盏。
宋 建窑鹧鸪斑 穹究堂藏
宋 建窑钵形鹧鸪斑盏 穹究堂藏
宋 建窑乌金釉油滴盏 穹究堂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