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碰算法

2021-09-12 02:36阿臻
科幻世界 2021年7期
关键词:操作员安宁船长

阿臻

吴波第一次见到安宁是在全球船东协会的年终晚宴上。他的上司,一个矮小的秃顶法国人,指着一个站在冷餐盘旁边的女人对他说:“吴船长,你见过安宁吗?”

法国人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厚而滑稽。他看向那个女人,注意到她身材高挑修长——修长得几乎有点像是巨人了,哪怕她穿着一双和晚会不相宜的平底鞋。她身穿一件无袖晚礼服,露出的手臂肌肉匀称,在黑丝绒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而有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熏肉。

吴波说:“没有,第一次见。”他想说如果见过那他一定会对这样的女人留下印象,但他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看她把冷餐熏肉吃了个精光。接着,她四下看了看,就像在寻找下一个猎食的目标,然后,她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的上司冷笑了一声,说:“很好。”有那么一会儿,吴波以为他会转身走开,让安宁找不到他,但法国人只是撤下了冷笑,露出一副矜持却虚弱的表情。

安宁走到他们面前,吴波不得不抬头看着她。这女人有多高?一米九?

安宁说:“杜博瓦先生,我注意到RCM集团的财报近来……”

上司打断了她,“安女士,我正在和人讲话,你一点儿礼貌也不懂吗?”

吴波向安宁伸出一只手,“我是吴波,船长。”

“安宁。”安宁匆匆地说,手在吴波的手上拍了一下。接着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回了法国人身上,“贵集团因为避碰规则的更新在蒙受损失。”吴波注意到,即使在她说话时,这个女人也没有停下动作,她像是不耐烦的孩子一样地变换着站姿,重心一会儿从左脚换到右脚,一会儿从右脚换到左脚。

“在你们的三百多条航线中,有四分之一以上在上个季度中卷入了关于避碰规则的纠纷。更新的避碰规则中阐明了无人船舶的责任范围要远远大于有人船舶。”她紧盯着法国人的眼睛,像一只捕猎的老鹰,“如果是欧非航线,那问题更加严重。苏伊士运河的疏浚和扩宽项目最近才刚刚定项,那条窄窄的小运河对你们超过二十万箱的无人船来说已经太窄了不是吗?无论是多么熟练的岸上引航员,也不能保证把风险降到最低……”

“安女士,”法国人敲了敲酒杯,“你可以直接说重点了。我对你怎么分析我们集团的境遇并不感兴趣。”

“但你应该感兴趣。”安宁紧接着他的话说道,像是生怕留给了他喘息的空间,“现在,只有我的避碰算法可以降低你们的风险。避碰算法的误差概率只有万分之二。人类操作员无论如何也没有A.I.更善于在困境中快速做出权衡判断;哪怕是有雷达声呐超清光学望远镜加持的肉眼,也不能比过完全一体化的避碰A.I.……”

“你说的‘人类操作员,值得我们尊称一句‘船长,安女士。”上司冲吴波举了举杯。吴波也举起酒杯,实在猜不透对方把皮球踢到自己这里来是个什么意思。

安宁又瞥了他一眼,好像这是在浪费她的时间似的。

“船长。”她冷淡地点了点头。

吴波思索了一阵。他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液荡出一圈圈的漩涡,慢吞吞地说:“实际上,我对您说的避碰算法很感兴趣……”

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看到安宁消失在宾客群中的背影。

“吴船长,你不是她的猎物。”

第一次听到上司说出陆上行舟这个词的时候,吴波笑了很久。

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十八岁时他开始在内贸船上水手,后来考了三副转到远洋散货船,考出船长证之后才进了RCM做操作顾问。那时他已经四十岁。这意味着他已经成功地让自己的人生进入了一个平稳的过渡期——从中年过渡到老年,从努力奋斗过渡到可以静待银行里的资产自行生息繁衍,多子多孙,绵延不绝。

对他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再次回到船上就是一种失败——尽管做到船长后日子已不再那么辛苦。很多人觉得船像是海浪里的一片小岛,但吴波却觉得更像是骑在一条浑身光溜溜的大鱼身上,在海涛中颠簸。甚至在RCM开内部会议,决定要他去做操作员的前一夜,他还梦到在甲板上带缆。港口的海浪上飘着灰绿色的浮沫,海鸥站在克令吊上拍着翅膀,向下面拉屎。他听到绞缆机的轰鸣,但系缆柱却几乎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绷直的缆绳有他的腰身粗细,散发出海的腥味,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然后……

然后,在RCM要他去做操作员时,桦木的会议桌上,他又闻到了那种味道。他的上司,RCM的船东代表杜博瓦坐在遥远的另一端,几乎是滑稽地探出身体来想靠近他。

“吴船长,这件‘陆上行舟的重要任务可就交给你了。”他的中文很流利,语速却慢到了荒谬的地步,“可不要叫我们失望啊。”

年终晚宴结束后,吴波一个人坐在车里,点上一支烟,然后又摇下车窗好让味道散出去。

“你好像心怀恐惧。”一个声音柔和却漫不经心地说。

吴波朝车窗外看去,安宁站在那里,正垂下头看着他。她巨大的影子被地上停车场的聚光灯拉长模糊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像一片海洋。

吴波说:“我有点儿喝多了。”他以为安宁会走开,但她没有。他想了想自己该说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最后只能说:“我很遗憾杜瓦博不喜欢你的算法。”

“不是‘我的算法,是避碰算法。”安宁说,“法国人都是刻薄的势利眼。”

“你要上来坐一会儿吗?”吴波问。

“不用。我不喜欢狭小的空间。”

吴波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凝视着烧红的烟头。

“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吗,吴船长。”安宁说,“还是不喜欢我?”她又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波。

吴波说:“没有。”他弹了弹烟灰,又叹了口气,“在船上待久了……”

“我认识一个你们公司的实习生,他可是一张嘴就说个没完没了,说是在船上憋坏了。”

“卡带是会這样。”吴波喃喃地说,“但是一旦你说完了要说的话,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卡带?”

“就是实习生,我们都叫Cadet。”吴波说,“你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了解这个行业。”

安宁“哼”了一声。

“我有了解的必要吗?你看那个法国人对我避如蛇蝎,不过因为我是个女人。”她笑了一声,声音清脆爽朗,毫无伤感,“还是个一米九二的女人。你们都不喜欢活在女人的阴影里。”她咂了咂舌,“恕我直言,吴船长,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船长,可你们大多数都把自己当成麦哲伦。”

在她的阴影里,吴波无视了她的挑衅。他问:“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来停车场看谁能让我搭个便车——我当然是特意来找你的。不是等你。”安宁说。她第一次走近了吴波,甚至弯下身来,双肘撑在车窗上,有点顽皮地向着车内打量。这扇车窗对她来说有些太小,吴波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了从电视机里往外爬的女鬼。他颤抖了一下,烟灰落在西装裤上。

“你想要什么?”他问,“首先,我是无法影响公司的决定的。尽管我个人对你的算法相当感兴趣……”这句话不是真的,他知道,安宁也知道。

RCM现在拥有五百多条船舶,大型集装箱无人船舶占其中的一半,如果每条船都要安装这个所谓的一体化避碰A.I.……安全性可能确实会上升,但没有什么成本会比人力成本更加低廉了。

“你肯定会感兴趣。”安宁说,但不同于她刚刚面对船舶代表时那种急迫、饥饿的口吻,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漠不关心,“我知道你参与制定了最新的《国际船舶避碰规则》,也许其中有一条,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

“什么?”吴波问。他的手指已经能感受到燃烧的热气了,但他就是没有勇气把它扔出窗外。

“‘操纵能力与吃水受限的船舶,在未违反通行规则时,应享有最高通行权。”安宁说,“吴船长,请问什么叫‘操纵能力与吃水受限的船舶?”

吴波沉默了一会儿。

安宁说:“吃水受限是指由于吃水与航道水深和宽度的关系,致使其避让能力严重受到限制的船舶。简单来说,你们所有狭窄航道中的超大型无人船舶都满足这个定义。”她眼睛眯了起来,“至于最高通行权,不过就是无条件减免责任的另一种说法。如果不是你们在无人船舶投入市场前就操纵更新了这样的条款,光是无人船舶的避碰事故就足够让航运业的股价跌破零点。”

吴波说:“这么说,你似乎非常清楚我们为什么不需要你的算法。”

“你们公司可能不需要,但是你,吴船长,就不一定了。”安宁笑得愈发促狭,“不过这个还得问你,吴船长,你们RCM给资深集装箱型有人船舶船长开出的薪资高达一个月十万美元。据我所知,你在公司里还拿不到这个钱吧。”

“这个和你无关。”烟头终于燎到了手指,吴波用指头把它碾灭,留下些微的灼痛。

“如果让我说,是因为压力吧,或者说,责任。”安宁歪过头,露出小孩似的神情,“吴船长,你们眼下面临的不是你想的什么‘陆地行舟这样的好事,而是钱拿不到,黑锅却要照样背。尽管你们公司有了避碰事故中的无条件减免权,但对你们这些下面的操作员来说……日子过得一定很不如意。”

安宁的手指沿着车窗和椅背攀爬进来,她的手指长而苍白,姿态优雅,却又有种凶猛动物的架势。她抚上他的肩膀。隔着西装外套,吴波似乎都能感觉到肩上一阵冰冷,像是有一只蝰蛇缓缓爬行而过。

“我提供的是一个机会。”她呢喃道,“吴船长,在陆地上遥控远方的玩具和身处惊涛骇浪之间的差别,应该不用我说。你们公司现在做的便是给你们一种急迫感,挤压感,”她的手轻慢地拂过他衬衫领上的褶皱,“一种……快把你们的内脏都要压出来的紧迫感,好让你们窒息,让你们觉得身处危险之中。还不用付钱。但这都是假的,吴船长,它只能让你们犯错。”

“为什么不把机器擅长的事交给机器去做?避碰算法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二。”倏忽间,她的手猛攥成拳,揪住了他的领子,迫使他对上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吴波看到有火烧了起来。

“我的算法不会取代你们。任何机器都需要人的监督。”这句话听着就像是某种嘲笑,“但它可以——放你们自由。”她松开手。

吴波摇晃了一阵,感觉像是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

“好好想想我的提议,吴船长。”她向后撤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重新变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神情。她斜视着他,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她的猎物。她大踏步走进了停车场外无边的黑夜中。

在安宁和她的避碰算法进入RCM时,公司对于避碰算法的期待变得愈发清晰:淘汰人类操作员。吴波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同事们都不明白为何他会在杜博瓦面前为安宁进言,甚至为她大开方便之门。他们不懂——吴波漫不经心地想到:如果这份工作能完全交给机器,人类会有更好的待遇。

他现在的工作便是监督那些由避碰A.I.控制的船舶,这意味着他只需要几个小时检查一次A.I.回传的数据。安宁的工作则是高声训斥她手下的每个员工,踩着平底鞋在走廊上笃笃地走来走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她踩在了脚下。

在电脑桌上的屏幕中,他能看到二十万箱的无人船舶“拿破仑号”跟随在三十五万箱的无人船舶“麦哲伦号”后,缓缓驶入夕阳下的亚马孙河。浑浊的河水涌进大西洋,在湛蓝的海水中形成一道灰绿色的分界线。这像是大航海时代的水手们迷失在迷雾和飓风中时所做的最绝望的美梦。

吴波着迷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听到敲门声。

“进来。”他下意识地说,然后马上意识到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他转过头去,看到安宁倚在门上,揶揄地看着他。

“看来你和它相处得不错。”

吴波立刻意识到她是在拿自己和机器相提并论,不过他并不生气。他又转回头去,看着屏幕上的大船像两条脊背雪白的大鱼般在河道中缓缓巡游。

“如果不是我的算法,任何一個人类操作员都做不到让这两个庞然大物乖乖地一起进入亚马孙河。”安宁洋洋得意地说,她修长的手臂抱在身前。

吴波说:“你确实很有才华。”他的眼睛紧盯着屏幕。

“用不着那么紧张,避碰算法的误差只有万分之二。”

“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吴波说,“也能酿成严重的后果。”

安宁摆了摆手,从门口走进来选了张小沙发坐下,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吴波。

吴波说:“你有什么事?”

安宁笑了笑。和吴波刚认识她时相比,她现在的笑容显得更甜美,却奇怪地毫不动人。

“现在RCM旗下有20%的无人船舶安装了我的算法,我希望这个数字能在年底前扩大一倍。”

吴波摇了摇头,“你太着急了。这个系统试运行还不到一年,还没法证明它的可靠性。”

“得了吧,吴叔叔,”她噘起嘴说,“不说别的,你看看你自己,吃得下睡得香,最近长胖了多少?”

吴波看着亚马孙河被扩宽的河道。上游的河水带来了些腐烂的树干、灰色的泡沫、塑料垃圾和淹死的动物尸体,并被河道中的礁石截停,看起来就像一片破碎的浅滩逐渐与岸边相连接,像一小片悲惨的浮岛。但在“麦哲伦号”缓慢前进到距离这些浮岛还有五百米时,它们就立刻被船身装备的定向声波武器粉碎了。他的大鱼现在变成了长着满口利齿的鲨鱼。

“这还不够可靠吗?”安宁笑着说。碎裂的浮木和动物尸体擦着船身漂流而下。

她话音刚落,一只被烧焦的水獭便漂了过去。

吴波说:“万分之一。”

“小动物是潜在的安全威胁。”安宁低声嘀咕着,“真讨厌……”

“你说是就是吧,”吴波说,“我只能说,那不是鲨鱼。我们的调距桨外设有框架护套,一只水獭不会成为威胁。除非你是怕它刮伤‘麦哲伦的防腐漆。”

“因为沿岸国家的政治状态,亚马孙河现在是个特殊区域。”安宁说,“调高些安保等级总没有坏处的。如果你是怕小动物基金会抗议……”她站起身来走到电脑旁,弯下腰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数字,又直起身来,“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漂亮多了?”

屏幕上是刚才的录像回放,无论是夕阳还是浑浊湍急的河水都没有变化,浮木和动物尸体漂流而下——但却少了只浑身烧焦的小水獭,多了一截漆黑的圆木,甚至连纹理都清晰可辨。

吴波说:“你能篡改录像?”

“只有在我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而且这是A.I.实时捕捉的形象,我相信目前没有技术可以说是我‘篡改了它们。”安宁笑了。吴波看着她,这个巨人般高大的女人已经为公司节约了三分之一以上的操作员成本,还避免了一半以上的避碰纠纷。

他耸了耸肩。“好吧。”他说,“但是我要讲一件事,在十几年前,我还是个三副的时候,和一条一万箱的大船过苏伊士运河——那会儿这个箱位算是很大了。”

“然后呢?”

“有一只海豹——相当之大,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能没人看到——总之它被卷进了船下。”

安宁吹了声口哨。

吴波阴沉地瞧着她。

“那是一只濒危的僧海豹。瞧,我们的免责权——不包括这个。”

安宁发出两声兴奋的笑声,“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好像恨不得回到那个手划船的时代,”她弯下腰来略顯冒犯地仔细打量着他,“但我可能也错了吧,谁知道呢。”

吴波的目光掠过她,发现亚马孙河开始涨水了。热带的雨水如瀑布般自天边垂落,浑浊的河流奔腾而下,像缎子般闪闪发光。如果在这样上涨的河流中划船,船桨一定会不幸地一直刮到水草和石头,吴波这样想着,每划三下,船桨上都会缠满带状的散发着臭味的水草,不少还会拖在他的小船后。岸边的树木像是要冲着他的小船倒下来,握桨的手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要磨出血泡来。他想,夜晚、雨水、血,一切都在把他的小船向后推去。办公室笼罩在这万里之外的雨声中。

但“麦哲伦”和“哥伦布”并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这两条首尾相连的大鱼在翻滚的浑浊的浪花中稳稳地前进着,一切苦难都沿着鱼肚的弧度被雨水冲刷下去了。吴波紧盯着A.I.调控的数据,满意地看到每个微小的浪潮流速都被记录下来,而舵角也在一刻不停地随之以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精度变化着。

安宁说:“真壮观。”她侧过身体几乎是倨傲地瞧着吴波,像是在说:你看,我对了,你错了。

但有什么不对头。吴波忽然一把推开了安宁,后者摇晃了一下,不解地转过头去。屏幕上,黑乎乎的雨幕中,在“麦哲伦”前方五百米,吴波似乎看到了一条简陋到可笑的小独木舟停在芦苇丛里。而一个浑身黝黑的孩子似乎也看到了正碾压般驶来的巨船,正用手攀着独木舟的边缘想爬上去。

“快让它停下来!”吴波扑向键盘,却被一只白皙却格外有力的手拉住了。

“你做什么!”

“如果你在这种湍急的河道里急停‘麦哲伦号,那么不但它的主机轴系会因为巨大的惯性力而受到损伤,跟在后方的‘哥伦布号……”

吴波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手停在键盘上,颤抖着。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一眼屏幕,觉得没法控制自己,发出了一声叫喊。

“它们比《老人与海》里的大鱼更有气势。”安宁说,“但是……”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侧身坐在了办公桌上,操作着键盘,“没有一个圣地亚哥可以与它抗衡。毕竟,它的误差只有万分之二。”

【责任编辑:丁培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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