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访淹城遗址
是谁淹留下指环手镯项圈
秋水漂洗后,树木箍出三道绿色印记
摇橹人缩在船舱,数着细雨
仿佛他每日复述的王子公主
就在荷花当中。一道倩影晃过
垂柳,不姓杨也不姓左。它们
以水为邻,分拂,就能看见残垣上几朵
历史的野花。秋雨掘出一口深井
贴近耳朵,就能听到一股活跃的泉水
淹君殿没有殿,只有春秋时延续的青草
是我内心跑出的方圆
要是扎一副脚手架
在沼泽中,我可以再造一座孤城
地 书
当沉默不能,一些话又不便言说
就取一支地书笔,在江边的石板上
蘸上水,写写心中的顿挫,沟壑
书写的过程也是被抹去的过程
围观的人看到了什么?书写者已然安静
过去就这样一笔涂销。他站立的地方
留下空白。未来或许
水写的平仄回响水的抑扬
那是长久的爱与短暂的恨
阳光猛烈,影子消失
树叶正吐出阴凉的声音
自 如
在进一步与退一步之间
有一块自如的好地,尺度不需丈量
所种,均随我愿,不分节气
随时盛开一片也可即时泯灭
当天热得过分,蜷缩在植物根部
水分饱满带有薄荷味的云朵
就会上升,对冲一下太阳中的毒
黄梅雨、龙舟水制造没完没了的昏暗时
浓荫如盖,一片干涸避免了在积水中
高一脚低一脚趟。高低是一块相对的垫脚石
我可以敲响口袋中的铜板,压低词语
也可以随便押一个韵脚,让黄金失色
我带着我,研发不可复制的平衡术
在进退、高低之间种下
那些不便启齿或不可写在纸上的事
我退后,就像农民躬身在水田中
插下他们的秧苗
黑天鹅
弯曲的脖颈,不是问号
它不懂自己是白色的负面
一对鸳鸯插进来,它也不认为
这是意外事件
赤喙,不想推翻那些既定思维
表明自己并非一黑到底
是谁侮辱了它的羽毛,盗用它的形象
发出慌乱警告?如果某一天
乌鸦也能当吉祥物,王子的眼神
不止有白衣裙,它依旧不会感知
缺乏眼泪的爱情和没有良知的赞美
它的黑是独立的黑
保持欠缺,是对自己最大的激励
摆脱无意义的条件、标准和评价
在自由水面,為风浪生存
吐出的碎语,只属于涟漪下的漩涡
亮开的翅膀,只属于无边界的梦境
当天空那根真实的钨丝熔断,野山湖泊
就会长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柳叶湖
从太阳山俯视,它宛如
盘古开天地时留下的板斧
那么大,日月都在心中
凑近看,那么小。鱼的幽怨
被一个叫摩天轮的圆,卷上水面
快艇把芦苇撞得东倒西歪
人的快乐便是鸟的悲伤
樱花,添了春的飘飘洒洒
一到晚秋,它萎靡的样子
让视线,一接触马上转移
司马楼,刘郎意气刻成了岸边的碑
而我们不明不白丧失了
辨认繁体字的能力
最好,还原它的鸿蒙状态
我便可如是说,脚下踩着的这片棉田
它—曾经叫洞庭
黄双全,湖南汨罗人,居广州,业余写诗。有作品散见《诗刊》《延河》《诗歌月刊》等文学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