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主义批评视域下的《红色骑兵军》生态意识解读

2021-09-10 07:22李怡俏张美
今古文创 2021年17期

李怡俏 张美

【摘要】 《红色骑兵军》是苏联著名作家伊萨克 · 巴别尔留给世人的旷世奇书。生态主义批评主要研究文学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在《红色骑兵军》中战争使人间生灵涂炭,遍地狼烟,自然生态遭到巨大破坏,广袤大地上的人们精神生态陷入困境,因此《红色骑兵军》具有一定生态意识。本文主要借用生态主义批评理论解读巴别尔《红色骑兵军》中的生态观。

【关键词】 生态主义;《红色骑兵军》;巴别尔

【中图分类号】I5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7-0018-02

生态文学批评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彼时工业文明发达,人类中心主义观念被过分宣扬,导致人类与自然关系急剧恶化,生态环境问题引起全世界的重视。王诺先生认为,生态批评不是生态学与文艺学的简单结合,生态哲学才是生态批评的重要依据。作为一种文学与文化批评,生态批评有着显示其本体特征和独特价值的任务,那就是以文学的方式重审人类文化,来进行文化批判——探索人类思想、文化、社会发展模式如何影响、甚至决定了人对自然的态度和行为,如何导致环境的恶化和生态的危机。这一生态主义观念也深刻体现在巴别尔的战争小说《红色骑兵军》中。

伊萨克 · 巴别尔(1894—1940),苏联犹太裔著名作家,以短篇小说创作闻名于世,他认为自己的小说应当“像战况公报或者银行支票一样准确无误”。《红色骑兵军》是作家巴别尔根据自己战地记者的经历书写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巴别尔笔下“焦土一般的城市”,广袤的土地不再焕发勃勃生机,各种动物被无情虐待,人与自然关系割裂。战争使人们丢掉理性和人性,陷入深刻的精神危机中,小说细微处刻画的种种可以看出极高的生态意识。

一、《红色骑兵军》中的自然生态意识

(一)反对人类中心主义

生态主义哲学强调人与自然要和谐共处,人类不应凌驾于众生灵之上。而在《红色骑兵军》中,人类征服并践踏自然的现象被作者以冷冽的笔法记录下来。在《战马储备处处长》里,处长为了证明老马依然可以工作,即使马已经风烛残年奄奄一息,他依旧以绝对命令的口吻要求它。“这匹驽马吃力地抬起脑袋,伤痕累累的四只蹄子在地上打滑,它能感觉得到皮鞭抽打在肚腹上那种难耐和威慑的刺痛,于是挣扎着,慢慢腾腾地努力站起来……然后鞭子就伴随着嘶鸣抽到了血淋淋的马肋上。驽马浑身抖颤勉强挺立着,一双如狗一般温顺、畏怯与和蔼的眼睛,紧盯着季亚科夫不放。”储备处处长无情地利用这匹老马,以刑罚的方式刺激它,逼它做事。即便如此,这匹征战多处的战马依旧原意听从人类的话,对人类充满信任,人类与动物的关系已然过度失衡。无尽的战火导致“到处都是焦土一片的城市”,曾经一片欣欣向荣的广袤草原,已经成为一片枯地,战争使自然生态系统被过度消耗破坏。小麦长得也不好,“稀稀拉拉,黄肌拉瘦,看了让人好笑。”在不适宜的土地里生长,小麦长势颓唐不已。各个短篇中有很多作家对行军过程中自然环境的刻画,不仅反映出战争的残酷与人民的不幸,同时可以看到人类对自然界的过度征服与不合理的利用,使得人与自然的伦理纽带丧失。

(二)大自然无穷的包容力

巴别尔在短篇小说《激流强渡兹布鲁齐》的最后写道:“一切声响都被寂静压倒了,唯有一轮明月深处,伸出两条蔚蓝色的胳膊,抱着她那圆乎乎、亮闪闪而又无忧无虑的脑袋,在窗外的夜空中巡弋。”“纯净的月光带着无尽的力量倾泻在城市上。”战争残酷无情,而纯净无暇的自然如母亲一般无声注视一切,包容一切凶残。遍地战火硝烟与冰冷不幸,人人精疲力竭,只有月亮依旧孕育着无尽力量。小说中作家为数不多地描述了自然和谐愉悦的景象,“黝黑的坑洼里长着绿宝石般的嫩草”“最早一批畜群,从小山丘上如滚下一般,小马驹儿在绿莹莹的广袤的田野上撒欢。”作家从内心向往纯净与自由,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动物自由生长,生活宁静淳朴。

二、《红色骑兵军》中的精神生态危机

鲁枢元先生将生态学分为三种:自然界内的生物关系为研究主体是自然生态学;以政治生活、经济生活为研究主体的是社会生态学;主要研究人的内在情感与精神生活的是精神生态学。而人的精神生态状况受到周围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影响。在《红色骑兵军》中,人有时完全成为没有“人性”的猛兽,主要由于哥萨克豪放勇敢却又凶狠残暴的性格与周围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导致的。

(一)人伦与道德的泯灭

在《一封家书》中,年轻士兵库尔丘科夫由“我”代写一封家书。在这封寄给母亲的信里讲着令人无比触目惊心的故事。他的老爹带着自己那派的人砍死了他的亲生儿子费奥多尔·库尔丘科夫,书上写道:“老爹盯上他后,用刀砍费佳,边砍边骂,什么破烂货啦,什么红狗啦,什么狗崽子啦,骂个没完,一直砍到天黑,砍到哥哥最后咽了气才住手”,并且这位“老爹”,以沆瀣肮脏的语气咒骂他们的母亲,以自己男性地位绝对支配身边的女性,妇女在他眼里就是泄欲的工具。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有一丝父亲的感情,是一个已经陷入恶之深渊的疯人。在残酷无情的战场上,人们心中只有杀戮,《战斗之后》中写道:“心里默默祈祷命运予我以最基本的技能——杀人。”战争践踏了人们的情感,勝者为王的世界使人类丧失了可贵的真心与情谊,心中嗜血狂魔在咆哮,精神生态遭遇巨大危机。

(二)渴望和谐的人道主义之声

人道主义的呼唤贯穿于全书始末。在《一封家书》的结尾处,当库尔丘科夫提到妈妈时候,他说道“妈妈挺好的”,并且把一张撕破的照片递给了“我”。那张照片有母亲、两位哥哥、和那位“恶狗”般的老爹。在库尔丘科夫心中,亲情仍然弥足珍贵,母亲与幸存的兄长就是他内心纯善所在,所以哪怕一张已经残破的照片也一直被他保存。

小说中经常出现梦境,在梦里也如战场一般鲜血淋漓,充满痛苦。《我的第一只鹅》中,“我”获得了所谓的认同后,作家写道:“我做了好几个梦,梦里有女人,除此之外只有我那颗被杀戮染红了的心,在低低呻吟,在汩汩流血。”“我”在内心深处不认同这种剧烈的残暴,“我”保留住一丝人性,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冰冷杀戮使“我”心生痛苦与绝望,在梦境中依然不得安宁。《激流强渡兹布鲁齐》里,士兵借住在一个犹太人家中,夜里“我”做着恐怖可怕的梦。“我梦见了六师师长,他骑着一匹高大的牡马追赶旅长,朝他的眼睛连开两枪。子弹打穿了旅长的脑袋,他的两颗眼珠掉到地上。”在梦里我“又是叫又是踢”,房东孕妇给士兵挪地铺,怕踢到她父亲。“只见一个死了的老头儿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他的喉咙给切开了,脸砍成了两半,大胡子上沾满了血污,藏青色的,沉得像块铅。”原来这位父亲早已经惨死。这位父亲被杀死前,他求敌军们说:“把我拉到后门去杀掉,别让我女儿看到我活活死去。”可没人听这位父亲的哀求。那位孕妇声震屋宇地说:“我想知道,在整个世界上,你们还能在哪找到像我爹这样的父亲……”战争如此庞大血腥,个体在战争面前如此弱小,但是依旧不能埋没深沉的情感,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不希望女儿看到自己的惨状,不愿阴影伴随一生,可见父爱之深沉。可怜的孕妇哀叹这句“你们还能在哪找到像我爹这样的父亲”,凄楚无比,悲剧力量强烈。巴别尔借第一人称的“我”,不断哀呼着战争带来的沉痛,无限渴望人性的回归。

短篇小说《歌谣》的最开始“我”本来像个强盗一般,先是在女房东家砸锁偷东西,后来又要用手枪杀死她。但萨什卡·基督背着手风琴来了,他说咱们唱几首歌吧。“我”看到“这哥萨克忽然停住,蔚蓝的眼睛流露出忧郁的神色。他似乎知道我喜好什么,转过身来,拉起了一首库班歌谣。‘田野上的小星星呀’他唱道,田野小星星,悬于父亲屋,母亲哀伤的手……’”“我”喜欢这首歌,因为听到这支歌,“我”不知不觉就回忆起过去的故事。这真挚友善、摇荡心魂的歌声,抚慰了“我”的心灵。美好的歌声唤醒了内心的良知与宁静,“我”不再迷失,重新做回了一个有人性也有理想的“人”,而不是烧杀抢掠的禽兽。“理想让我形销骨立,理想撼动了铺在我身子底下的腐烂的麦秸”,其实在“我”心中还有真心与理想,渴望国家胜利,渴望战争结束,回到宁静的生活中去。

三、结语

巴别尔的短篇小说集《红色骑兵军》以其对真实战争情态的叙述、精准到位的人物刻画、对战争中多面人性的深度挖掘赢得了世界的赞誉。高尔基曾说:“巴别尔是俄罗斯当代卓越的作家。”不仅如此,在《红色骑兵军》中还拥有丰富良性的生态观。自然生态方面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提倡人与自然平等地共生共存,维持和谐的大地伦理关系。人类精神生态方面渴望人性善的回归,崇尚人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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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怡俏,第一作者,女,汉族,吉林白城人,硕士,长春工业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张美,女,汉族,山东潍坊人,讲师,博士,长春工业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