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鹿乱撞(一)

2021-09-10 07:22:44六盲星
花火彩版B 2021年2期
关键词:桑桑

六盲星

内容简介:

结婚半年,“表面夫妻”终于见面。鹿桑桑惊奇地发现,段敬怀那根“木头”居然还挺有意思的。她一步步试探,一步步靠近,一步步沦陷,但原来他只是做好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是她入戏太深……

直到鹿桑桑提出离婚,段敬怀才发现,原来早在她年少肆意时,他便已被她吸引了所有目光。段敬怀怀揣三十六计,一心追妻:“我要把鹿桑桑追回来,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喜欢我?”

人人都以为让他动心很难,却原来他只是心动得太早。

入秋,窗台外的树已变了色,一阵风吹来,黄透了的树叶就摇摇晃晃地往下掉,显得浪漫又雅致。

然而,此时正在窗台前画画的人没有心情欣赏。一片黄叶掉在了她的手绘板上,立刻被她粗暴地挥开了。手机屏幕上催图稿的信息,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她的心情烦躁极了。

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有人推门而入。

“桑桑啊。”

坐在书桌前的人头都没回,接话道:“我没说可以进来。”

“啧,你这丫头……”保养得宜的中年妇女穿着高定的礼服裙,小心翼翼地在她后面的床上坐下来,“哎哟,这腰绷得真紧。”

鹿桑桑叹了一口气,回头道:“干吗啊,妈?你没事就出去,我这儿还画着呢。”

“画画画,画什么画啊?画画能当饭吃吗?”

“巧了,我这儿还真能当饭吃。”

“得了吧,画一个星期还不够你买件衣服的。”钟清芬的嫌弃溢于言表,“你先放下,妈跟你说说话,听到没有?放下——”

鹿桑桑自知拗不过她家这位“皇太后”,于是压着脾气放下了手绘板,问道:“什么事?”

钟清芬睨了她一眼,开口道:“昨儿,我听说敬怀他奶奶身体抱恙去了医院。我和你爸这不是有事儿吗?所以啊,你下午去看望看望。”

“奶奶生病了?”

“你看看你,这事儿都要我跟你说你才知道,你还是不是人家的孙媳妇?”

鹿桑桑吸了吸鼻子,说道:“老实说,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钟清芬翻了个白眼,说:“你别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晚一点儿敬怀就到了,你到时候跟他一块儿去。”

“嗯?段敬怀回来了?”鹿桑桑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钟清芬瞪了她一眼,感觉自己腰边的衣料要被眼前的不孝女气绷了,怒道:“你看看你!鹿桑桑!那是你老公还是我老公啊?你能不能上点儿心?!”

鹿桑桑支着脑袋,不耐烦道:“妈,你别喊了,等会儿让外面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夫妻关系有多糟糕。”

“难道不是吗?”

鹿桑桑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敷衍地摆摆手道:“你别管……”

“桑桑,这次敬怀回来你们可要好好相处。你看,你们结婚都半年了吧?你肚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可……”

“是结婚半年了,但一結婚他就跟什么团队去了外地,我也半年没见他了好不好?”鹿桑桑嘴边噙着一抹笑回道。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调回来工作了,你们得抓紧点儿。”

鹿桑桑状似诚恳地点头,应道:“我会的,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给我带上啊。”

“我话还没说完呢——”

鹿桑桑不肯听,干脆利落地戴上了耳机。又是生孩子的事,她才二十四岁,“英年早婚”就算了,还隔三岔五被催生,烦。钟清芬见她这样,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加上外面丈夫在催促,她唠叨几句后就出了鹿桑桑的房间。

鹿桑桑在房间又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插画赶完发给了工作室。

说起来,她在娘家已经住了好一段时间了,本来也无所谓住多久,但现在段敬怀回来了,她如果还赖在家里,她妈非把她念叨死不可。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收拾好行李,开走了车库里的一辆车。

鹿桑桑和段敬怀的婚房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当初买在这儿的原因只有一个——离段敬怀准备进的医院近。

可谁能想到刚结完婚,段敬怀就因为调岗进修去了外地,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过鹿桑桑对此没有半分怨言,甚至非常高兴。

反正他不喜欢她,她对他的感情也淡薄,两人能结合,纯粹是因为从前的那次意外和后来的利益纠缠。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对于婚姻看得很开,爱谁谁吧。

鹿桑桑将车子停在车库后,一只手拎着画画工具,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上了楼。屋里安安静静的,但客厅中央放了个行李箱,上面的托运条还没撕掉。想必段敬怀已经回来过了,只是没来得及收拾。

鹿桑桑把自己的行李箱拉进衣帽间收拾好,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给大半年没联系的老公发了条消息:“段医生,听说你回来了啊?”

几分钟后,那边回复了她一个“嗯”字。

鹿桑桑哼了一声,觉得这人冷淡得很。不过,几秒钟后微信里又跳出一条消息:“抱歉,没及时通知你。”

冷漠却有礼貌,这就是段敬怀。

鹿桑桑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动着:“听说奶奶生病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她吧。你在哪儿?”

段敬怀:“我已经在医院了。”

鹿桑桑翻了个白眼,也不叫上她一起,故意给她扣上不孝的罪名呢?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她还是客气又虚伪地发了个消息过去:“哪个医院啊?我担心奶奶呀,我也去看望看望。”

段敬怀:“好,第二医院贵宾病房区。”

两人一来一往,一点儿都不硌硬,似乎完全忽略了半年未联系这个问题。

鹿桑桑慢条斯理地起身,去浴室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接着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鹿桑桑无聊地想起了当初那场婚礼。婚礼简单低调,邀请的人并不多。她还记得段敬怀站在司仪面前给她戴戒指的模样,客气又疏离,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她比他好点儿,那时的她应该是扬着一抹浅笑的,毕竟眼前的男人家里有钱有权,长得还帅。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

鹿桑桑把在路上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拿了出来,径直去了住院楼。

“您好,请出示一下门卡。”贵宾病房区有严格的门禁,护士又道,“或者您说一下是来看望谁,我先联系一下病人家属。”

鹿桑桑反应过来,说道:“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她翻了翻通讯录,找到段敬怀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很快就通了。

“我到了,你出来接我一下吧。”

“嗯。”段敬怀说完就挂了。

这是两人半年后的第一次电话交流。

一分钟后,鹿桑桑看到一个男人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男人身形修长,衬衣黑裤,外面套一件长款的黑色風衣,人跟衣架子似的,十分好看。鹿桑桑立刻想起了半年前他穿着新郎西装时的俊俏模样,她的几个伴娘那时都看得面红耳赤。

人是好看,不过还是一张扑克脸。一板一眼,深沉无言。

好像几年前有人跟她说过,在北城的公子哥儿里,段敬怀就是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段医生,”鹿桑桑变脸很快,下一秒就抬起手,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我在这儿呢。”

段敬怀早就看到她了,看了一眼她灿烂的笑容,跟边上的护士交代了一句:“之后可以让她直接进。”

护士下意识地瞄了眼边上打扮精致的女人,点头道:“好的……”

段敬怀又看向鹿桑桑,说道:“给我吧。”

鹿桑桑提了两大袋东西,此刻毫不客气地交到他手上,说:“可重了。”

段敬怀“嗯”了一声,转身往里走。

鹿桑桑屁颠屁颠地跟上,问他:“哎,你要回来好像没告诉过我吧?”

“临时通知。”

“哦,”鹿桑桑迟疑了一下,“那还走吗?”

段敬怀脚步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

鹿桑桑讪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走或者不走都告诉我一声。要不然长辈那边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段敬怀收回目光回答:“不走了,那边已经结束了。”

“啊,这样……”

她半是感叹半是遗憾,“单身”生活从此结束。

两人停在一间病房前,段敬怀提着东西示意鹿桑桑去开门,她刚伸出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出来的人跟段敬怀差不多高,眉眼跟段敬怀还有两三分相似,不过鹿桑桑知道,这个人跟段敬怀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哥。”这人是段敬怀的弟弟段经珩。

段经珩也看到了站在段敬怀边上的鹿桑桑,他笑了一下,叫了声“嫂子”。

这人可比她还大三岁,而且,他好像是第一次叫她嫂子。鹿桑桑摸了摸鼻子答道:“嗯。”

“进来。”段敬怀说。

鹿桑桑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抬脚跟了上去。

和段经珩错身而过的瞬间,鹿桑桑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尴尬得要命。虽然这么些年她都没怎么见过段经珩了,但此刻见到他,她还是会想起以前的荒唐事。

想当年,她可是追过人家的,还小哥哥、小哥哥地叫得欢快。谁知道后来,小哥哥没追到,先把小哥哥的哥哥给拿下了。

“哎呀,桑桑来了啊。”

进门后,鹿桑桑首先看到了一旁沙发上坐着的红衣女人——祝文君,她的婆婆。

“妈。”鹿桑桑打了个招呼。

“奶奶刚才还在念叨你呢,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没有,我来迟了。”鹿桑桑走到奶奶魏若华旁边,“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魏若华看到孙媳妇来了很高兴,连忙道:“我好得很,不用担心。”

“奶奶,我买了新鲜的水果,你现在想吃哪个?我给您洗去。”

“先别忙,”魏若华拉着鹿桑桑的手,“奶奶就想好好看看你。”

“好呀,”鹿桑桑在床边坐下,“那我在这陪陪您。”

她和段敬怀一坐一站,两人都在老人的床边。

魏若华睨了眼自家孙子,不满地说道:“桑桑,这段日子委屈你了。你看敬怀,忙得都不着家。”

“没事,奶奶,我们常联系的,而且我也会去那边找他。”鹿桑桑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距离不是问题,是吧?”

最后的问句是丢给他的,段敬怀眉心皱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魏若华曾经也对两人的结合颇有微词,不过后来发现孙媳妇很讨人喜欢,心里的疙瘩也就没有了。

“那就行,你们俩相亲相爱,最好早点儿让我抱到我的曾孙子。”

“说得是。”祝文君也搭话,“敬怀,你现在回来了,有些事你们小两口也要商量起来了。”

段敬怀道:“再说。”

“别天天打太极,你最好真的给我行动起来。”祝文君看向鹿桑桑,语气放柔,“桑桑啊,这生孩子的事宜早不宜迟。你放心,你要是懒得带就扔给我,保证不影响你们小年轻的生活。”

鹿桑桑笑着应和道:“知道啦,妈。”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夜幕降临,路灯的光笼在身上,一半暗一半明。

两人没有交流,像陌生人一样。

鹿桑桑对段敬怀其实是知根知底的,两人是不亲近没错,但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那时候很多名门望族都住在西林那片别墅区,鹿家和段家离得不远,她当时也经常从父母亲口中听到诸如“段家的谁谁谁多优秀”的言论,段敬怀就是最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开车来的吗?”鹿桑桑终于开了口。

“没有。”

“那坐我的车吧。”

段敬怀点头道:“麻烦了。”

鹿桑桑顿了顿,笑道:“不麻烦,我们回的是同一个家。”

天色已暗,外面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外头凉风萧瑟,里头气氛微微有些沉闷。

鹿桑桑偶尔也假装不经意地往副驾驶座看上两眼,段敬怀就在那里,正襟危坐,规矩又冷酷。其实她平时是个挺能说的人,不过面对段敬怀,她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段敬怀又不太爱说话。

鹿桑桑觉得他学医是对的,他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在那种浮夸又奢靡的圈里混,而且段家原本就是医学世家,是到了段敬怀他爸那辈才从商的。

段家的经济实力雄厚,各个产业均有涉及,尤其是房地产做得很大。再到下一辈时,众人原以为长子段敬怀会接手段家的家业,却没想到他对这块没兴趣,只潜心于医学,反而是弟弟段经珩乖乖地从了商。

不过这也不重要,段敬怀作为长子,不管是从医还是从商,在段家的地位是分毫不会变的。

不久,小区到了。

两人在小区楼下随意吃了点儿东西,回到家后,鹿桑桑去洗澡,段敬怀则在收拾自己的衣物。

鹿桑桑的洗漱流程特别烦琐,等她全部弄完出来,段敬怀早就洗完澡坐在客厅了,他膝盖上放着文件夹,身体微微前倾,正在看茶几上的笔记本屏幕。

屏幕的蓝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难得多了几分柔和。

一副好皮囊,可惜配错了性子。

鹿桑桑笑了一下,拿起茶几上倒好的橙汁问:“段医生,这么晚了还工作呀?”

段敬怀闻声抬眸道:“有个病人的资料需要看。”

“哦,”鹿桑桑放下玻璃杯,“那你辛苦了,我有点儿困了,先睡了啊。”

“等等。”段敬怀突然叫住了她。

鹿桑桑有些意外,问:“怎么了?”

段敬怀皱着眉头道:“今天奶奶说的那些,你不用在意。”

鹿桑桑瞬间就懂了,反问:“你是说生孩子?”

他點头。

“我要是永远不生呢?能永远忽略她们的话吗?”

段敬怀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明显顿了一下,两三秒后,他才淡淡地说道:“随你。”

鹿桑桑挑了挑眉,问:“这么尊重我?那我要是现在就想生,你是不是立马就能配合我啊?”

鹿桑桑纯属是没事找事,她知道段敬怀不是真的尊重她的意见,只是他也不愿意。

听完这一句,段敬怀的脸色微微变了,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

一瞬间,鹿桑桑也有点儿后悔了。

她小时候是有点儿怕他的,她觉得这个人总是一副扑克脸,情绪波动不大,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唯一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较大的情绪起伏,还是在她成年那天早上,他们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手脚交缠,不着寸缕。

那天,他的脸色可比现在要好看多了——一张俊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那时鹿桑桑也很慌张,可慌张之际,她莫名地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段敬怀脸红还真带劲儿。

“哎呀,我开玩笑的。”鹿桑桑及时收住,她笑道,“我们都还年轻呢,而且以我们这种关系来说,孩子生得早也麻烦。”

段敬怀看着她,问道:“我们哪种关系?”

“嗯?这个嘛……互惠互利的关系?”鹿桑桑拢了拢长发,“咱们也都是身不由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该做的事,你说是吧?”

结婚确实不是两人当初所愿,可生在他们这种家庭,又有多少婚姻是真心实意的?在夫妻框架里给予对方最大的自由,平和稳定,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段医生,假如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要告诉我一声。”

段敬怀一顿。

鹿桑桑心里通透,她说:“不过,不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就算了。你知道的,我们要是离婚的话,家里那边会很麻烦……所以一般喜欢的就低调一点儿,在一起也可以,总之我不会离婚的。”

段敬怀脸色顿寒,说道:“把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

鹿桑桑回主卧休息去了,段敬怀还有工作要做,一直在客厅坐着。

鹿桑桑闲着无聊,拿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她的微博名是“黎鹿”,同时,这也是她在漫画圈的名字。

她有一个漫画师的身份,微博坐拥五百万粉丝,在圈子里名气挺大。平日里,除了定时给几家杂志社发画稿,她也会在微博上发自己的漫画连载,很受大众欢迎。

虽然家里没有人支持和关注她做的这件事,不过这不重要,这本来就是她的爱好,她的主业还是在鹿家那片版图上割出属于自己的地盘。抢财产这种事,在她这种家庭屡见不鲜。

正刷着微博,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是她的闺密阮沛洁发来的:“小鹿同学,姐从美利坚回来了,明晚酒吧相见,不见不散。”

鹿桑桑翻了个身回复:“这么快就出差回来了?”

阮沛洁:“走个过场而已,我爸就是让我见见世面,哪里是真的让我做什么事?”

鹿桑桑:“羡慕,独生女真好。”

阮沛洁发了几个“大笑”的表情包过来:“怎么,你家那几位又作妖了?”

鹿桑桑:“仗着年纪比我大就牛呗。”

阮沛洁:“没事,你还有你妈扛着呢,你那几个哥哥姐姐可没妈帮。”

鹿桑桑:“我爸帮啊。我爸对他亡妻留下的儿女可偏心得很,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阮沛洁:“安心安心,明晚出来,姐姐好好开导你。”

鹿桑桑:“行吧,老地方,不见不散。”

段敬怀昨晚睡在次卧。

鹿桑桑今天要去公司,所以起得早,她收拾完出来时,段敬怀已经在餐厅了。

“早餐?”鹿桑桑眼睛一亮,“段医生,这是你做的?”

段敬怀把烤好的吐司拿出来,坐在餐桌边开始用餐,对她说:“要吃就坐下吧。”

鹿桑桑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室友”挺好的,还有早餐吃。她一屁股坐下,拿了一片吐司涂酱,问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医院这么快就上岗?”

“没,”段敬怀道,“习惯了。”

“哦。”鹿桑桑咬了一口吐司,味道还不错。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由于正在吃早餐,不太方便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直接按了免提。

“一大早的干吗啊?”

“没事,飞机刚落地就收到了沛洁的消息,晚上去酒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鹿桑桑“嗯”了一声,说道:“正好你们都回来了,聚聚呗,我也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段敬怀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平静地挪开了。

“行,那我回去睡一觉,晚上见。”临挂电话,那边又问了一句,“听他们说,段敬怀回来了?”

鹿桑桑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笑意盈盈地回答道:“对呀。”

“为你默哀,你的小鲜肉都没了。”

段敬怀放下了叉子。

鹿桑桑用力地咳了一声,立马对段敬怀道:“开玩笑,开玩笑,这人就爱开玩笑——”

“鹿桑桑。”

“哎。”

男人冷飕飕地说道:“吃饭的时候别打电话。”

鹿桑桑几乎是下意识地按断了电话:“……好!”

鹿桑桑胆子大是真的,嘴贫也是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对段敬怀这个人有点儿敬畏。可能是从小养成的,即便现在跟他是夫妻,处于平等地位,她还是没法立刻改过来。

夜晚,酒吧。

“哎哟,鹿大小姐可算来了。”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众人都转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方向走来一个长发的女人,眉眼精致,妆容出挑,走路带风。

她身上穿的是衬衣、黑裤,原本这装扮是不太适合夜场这种地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这个女人身上莫名有了种禁忌感,仿佛衬衫扣子解掉一颗,她就能成为这夜场里浪荡的女王。

“桑桑,这儿呢!”

鹿桑桑在公司吃了晚饭后就直接来酒吧了,所以只在车上稍微补了下妆,衣服都没换。

“你们够早的啊。”鹿桑桑走过去拍了下阮沛洁的肩。

“桑桑来了。”

“鹿大小姐最近怎么样啊?”

“你是不是又瘦了?”

边上人都跟她打招呼,鹿桑桑一个个回过去:“老样子呗,闲得发慌,这不就来找你们玩了吗……我瘦了吗?真的假的?最近我吃得可多了……这小哥是谁带来的朋友?帅啊……”

一群人闹成一团,鹿桑桑好不容易才从那堆人的话题里退出来,随后问阮沛洁:“杨任熙呢,还没到?”

阮沛洁打了个哈欠说:“去厕所了,刚还在的。”

鹿桑桑“哦”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等他来了我非得弄死他不可。你是不知道,他今天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当着段敬怀的面说什么小鲜肉,我的脸都丢光了。”

阮沛洁顿时眼睛放光,问道:“啥?段敬怀回来了?”

鹿桑桑“嗯”了一声。

“什么情况?怎么一声不响地就回来了……不是,那你怎么还来酒吧?”

鹿桑桑瞥了她一眼,反问:“你没事吧?他回来了我就不能来了?”

“我是想说,段敬怀那个正经人怎么能容你来这儿鬼混?”

“为什么不能?”鹿桑桑疑惑地说道,“我们俩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阮沛洁“啧”了声:“真是暴殄天物,那么帅一男的被你晾了那么久。”

“别闹了,是他晾我,不是我晾他。人家结婚前去留学,结婚后又立马去搞什么进修,压根不待见我,我能说什么?”

阮沛洁支着下巴说:“什么你能说什么?没婚姻束缚你高兴得很……不过话说回来,段敬怀的脾气倒是从来没变过。”

鹿桑桑“嗯”了一声,确实没变。

初遇那年,他就是这个性子。

他们应该是在她十六岁那年遇见的,段敬怀大她五岁,她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大学生了。

那年,段家刚搬到她们家所在的区域,她第一次遇上他是在小区的一个便利店里。当时她和他迎面撞上,怀里的零食掉了一地,他没说话,只是帮她捡起了一袋袋零食。

鹿桑桑有点儿颜控,所以当时看到他的脸,她的第一句话是“谢谢”,第二句话是“哥哥,你好帅”。

段敬怀那会儿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鹿桑桑一开始也不在意,只当人家是害羞了。

之后,两人各自出了便利店回家,正好要走一段共同的路,所以一路上,鹿桑桑都在找各种话题并且花言巧语地夸他的长相,然而直到最后,段敬怀都没有搭理她。

鹿桑桑那次受的打击很大。她从小长得可爱,能言善语,身边的男孩子都喜欢她。可现在,竟然有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觉得自己快自闭了。

直到后来,鹿桑桑听朋友说起段敬怀,说他家庭背景好且成绩优异,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过这个天之骄子性子傲得很,对谁都很冷淡,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瞧不上那些世家子弟的荒诞作为。

鹿桑桑听完,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原来不是她遭人讨厌,而是他对谁都这样……

“杨任熙!桑桑来了!”鹿桑桑的思绪正飘着,阮沛洁突然朝右边喊了一声。

鹿桑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身穿米色风衣的杨任熙径直朝她走来。他长得俊,又是大名人,一路走来都有人侧目。然而待他走近后,鹿桑桑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骂道:“蠢东西,还不给我磕头认错!”

杨任熙挤开鹿桑桑边上的人,在她旁边坐下来,问道:“我又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早上贫嘴的。”

杨任熙冷嗤一声,说:“谁知道段敬怀在你边上?再說了,我这不是说的实话吗?你怕他干吗?”

鹿桑桑又给了他一拳,说道:“我那不是怕爸妈吗!万一他在背后说我不好怎么办?”

“那你们就离婚呗。”

“……乌鸦嘴,我老公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我干吗离婚?”

杨任熙被“老公”两个字恶心到了,别过头不想再理她。

他们这圈人非富即贵,经常这样聚起来玩,一群人一边玩游戏一边喝酒,一下就玩嗨了。

“挺巧啊,你们也在这儿。”

玩到中途,有几个女生走了过来,说话的那个人鹿桑桑熟得不能再熟了,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鹿霜。

“是巧啊。桑桑,你姐姐也来了。”

关于鹿家内部的纠葛,她们都不会带出来给外人看,所以两人对视着笑了笑。

鹿桑桑敷衍道:“是哦,姐姐也来这儿玩?”

鹿霜也装模作样道:“对啊,跟我几个朋友。”

边上有个男生对鹿霜说:“你们就四个女生啊?那干脆一起啊。”

鹿霜跟在场几个也是相熟的,所以大家自然盛情邀请。鹿霜看了鹿桑桑一眼,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了下来,说道:“好啊,我正想说我们几个女孩子玩没意思。”

边上几个男生立刻附和道:“来来来,坐这儿……你们过去点儿,腾个位置。”

鹿桑桑嘴上不说,心里却狂翻白眼。

阮沛洁道:“桑桑,不想跟她一起咱就走,咱们去别地儿玩去。”

“凭什么?”鹿桑桑在她耳边道,“这是我的地盘。”

杨任熙和阮沛洁对视一眼,突然很默契地说道:“那要不要帮你收拾她?”

鹿桑桑按住两人,说:“用不着你们,我自己就能收拾她。”说着,她调整了下情绪,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各位,既然又来了四个姐姐,那咱们就玩游戏吧,输了喝酒呀。”

有人附和道:“行呀,怎么玩?”

“就玩咱们平时玩的那种。”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重新开局,杨任熙看着鹿桑桑坐到了鹿霜边上,摇了摇头道:“没完没了。”

阮沛洁撸起袖子说:“这么多年了,早该习惯了。”

后来是真的喝狠了,可偏偏鹿霜和鹿桑桑都不服输,两个人对峙着,非得把对方喝趴下不可。

“鹿桑桑,你烦不烦呢?走到哪儿都有你。”

“我还没嫌你烦,你就先倒打一耙?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两人坐得近,说话的声音不会让别人听见。

“你真的很讨人厌,你说你来我们家干吗啊?”鹿霜喝多了,嘴上的话很不客气。

但鹿桑桑早就习惯了,她摸了摸下巴,笑道:“什么叫我来你家?那也是我家,那是我爸和我妈……你干脆直接问爸娶我妈干吗?又跟她生下我干吗?姐姐啊,我们身体里流的是同样的血。”

鹿霜脸沉了下来,面带讥诮道:“爷爷奶奶可不喜欢你身上的血。”

“是吗?巧了,我就喜欢别人不喜欢我又必须得养着我的样子。”

两人一来一去,旁人想拦都拦不住,直到最后鹿霜彻底喝趴了。

鹿桑桑支着下巴看着她,脑袋晕晕乎乎的,笑道:“跟我比,你比得过吗?”

“霜霜?”

“姐!你怎么喝这么多啊?”

就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另外两个男人的声音。

鹿霜带来的一个女孩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说:“致远哥,你们来啦!我看霜霜喝这么多,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鹿致远朝那人点点头道:“多谢。”转头对边上的人道,“阿丞,背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鹿桑桑抬眸看了一眼。

那两个男人就站在她前面,一个长得跟鹿霜有四分像,长相清秀,另外一个稍微年长些,五官深刻,眉眼凌厉。这两人她都很熟,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鹿致远,一个是和鹿霜是龙凤胎的三哥鹿丞。

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可惜没一个是来找她的。

鹿丞把鹿霜背了起来,说道:“鹿桑桑,姐的酒量哪能跟你比啊?你们也喝太多了吧?”

鹿桑桑强撑着没往后倒,说道:“我又没逼她喝,她自己要喝。”

“你——”

鹿丞刚想说什么,被鹿致远拦住,说道:“赶紧送出去。”

鹿丞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背着鹿霜走了。

鹿致远看着鹿桑桑,眉头微皱,问:“你也喝多了?跟我回去吗?”

“我又不住家里了。”

鹿致远似乎也想起段敬怀已经回来的这件事,于是他看向边上的人,说:“任熙,看着她,晚点儿送她回去。”

杨任熙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鹿致远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三人走后,卡座冷场了一小会儿,不过这里毕竟是酒吧,没过多久大家又热热闹闹地玩了起来。只有鹿桑桑坐着没动,她看着出口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桑,你没事吧?喝傻了?”阮沛洁担忧地问道。

鹿桑桑没理他们,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推开阮沛洁站了起来,踉跄着往门口方向走去。他们早就没影了,可鹿桑桑依然不甘心。

都是鹿家的人,都是家里的女孩,凭什么不管她……她也喝多了,她也头晕,为什么不管她?为什么不带她回家?为什么,她总是跟外人一样……

清醒的时候鹿桑桑恨他们,厌恶他们,想跟他们抢夺属于她的东西。只有醉了的时候,她才会这般委屈。

“桑桑,你去哪儿?!”

杨任熙和阮沛洁起身去追,刚要追上时,却见鹿桑桑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桑——”阮沛洁停下脚步,拦住了杨任熙道,“别去了。”

杨任熙回头瞪她,问:“他怎么来了?”

“我叫的。刚才是想着让他来阻止桑桑喝酒来着……”

鹿桑桑迷迷糊糊地撞上了一堵温热的肉墙,衣衫上带着点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的鼻子被撞疼了,抬眸時眼睛里水光熠熠,可怜得很:“疼……”

段敬怀垂眸看着她,伸手扶住了她,不满道:“喝这么多。”

鹿桑桑眯了眯眼,还是看不清来人,只委屈万分地说道:“他们不带我。”

“什么?”

鹿桑桑声音哽咽,像要哭出来一样,说道:“他们不带我回家。”

“谁?”

鹿桑桑低下头,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又说:“就是他们啊。”

“鹿桑桑——”

“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周边嘈杂的声音让段敬怀很头疼,他活几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加上鹿桑桑在胡言乱语,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说道:“不像话。”

鹿桑桑噘着嘴,很不高兴,又喊道:“你还骂!不带我回家你还骂我!”

段敬怀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她乱动的手:“别闹,我带你回家。”

段敬怀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跟他爷爷奶奶生活的。段老爷子对他很苛刻,从小传递给他的也是“克己复礼”的思想。他的性子本就比较孤僻,在老爷子身边待了几年后,整个人更加安静了。

人生短短的二十多年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他从小成绩优异,永远是第一名,后来因为喜欢医学,于是就轻松地考入医学院,且年纪轻轻就有了一番作为。

他原本从未做过错事。

可在他二十三岁那年,一步错,而后步步错。

“段医生,嗝!你怎么来了啊!”鹿桑桑伏在段敬怀的背上,醉酒后的嗓子有些沙哑,现在她虽半清醒半迷糊,但至少是认出他来了。

段敬怀没理她,伸手按了地下车库的电梯按钮。

“你怎么会来啊?我还不知道你人这么好!”鹿桑桑反复拍他的肩,“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你怎么从来都是这种态度?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小点儿声。”段敬怀耳朵就在她脸侧,被她喊得眉头紧皱。

鹿桑桑“啊”了一声,降低了分贝,又说:“可我小点儿声你更不理我呀。”

鹿桑桑有些气短,盯着他的侧脸,可段敬怀长得好看,皮肤白皙,面部曲线好,看着看着氣就没了。

鹿桑桑有些憋闷。大概是喝多了,胆子肥了,她突然伸手戳住他的脸颊,问道:“你怎么这么闷?还不回答我啊?啊……你不会也来酒吧玩吧?”

“鹿桑桑。”段敬怀的语气不太好。

“嗯?”鹿桑桑讪讪地缩回手指。

“我们结婚了。”

“哦。”

“接你是我的义务。”

鹿桑桑将脸颊压在他的肩上,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喃喃道:“义务……”

“嗯。”

“你的义务是接我啊……”鹿桑桑突然很兴奋地说道,“那我呢?那我呢?我的义务是什么?”

电梯到了,段敬怀背着她,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电梯,说道:“你的义务是不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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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敬怀深吸了一口气:“鹿桑桑,你知道‘羞耻’怎么写吗?”

鹿桑桑难受地呻吟了几声,小声道:“不知道呀……”

段敬怀有些气短,转身就要往浴室外走去,可他走了几步又听见里面的人哭哭啼啼。他忍了片刻,还是回身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到了床上。

“我最好……等着……你等着……”

梦里都在威胁人?段敬怀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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