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甜兔
作者简介:希望有一天能长出八只爪子,可以同时码字、冲浪、吃好吃的以及拥抱我的小胖猫咪。
内容简介:闻羡在父母双亡之后继承了他们留给她的唯一的财产——一支破破烂烂的笔。不久后闻羡惊奇地发现这支笔画什么,什么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于是她灵光一闪,给母胎单身的自己画了一个男朋友……
细碎的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夏风轻拂过树梢,露水在嫩绿的叶子上摇摇欲坠。闻羡在夏日微热的清晨缓缓睁开了眼睛。浅杏色的天花板和黑色的小巧壁灯,淡淡的熏香味,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样。闻羡叹了一口气……
此时是早上七点,闻羡从这一天起正式变成了无业游民。昨天,她参加了黎城大学的毕业典礼,正式和四年的大学生活告别了。毕业季,整个学校都很热闹,而这些和闻羡都没有关系。因为她不用和家人、朋友合照留念。毕竟这四年,她在学校一直独来独往,围绕她的只有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闻家四年前就破产了,她还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吗?”
“我听说闻羡有未婚夫啊,就是秦家的那个小儿子,秦颂。”
“秦家?秦家看上她什么?”
秦家看上她什么呢?闻羡自己也想知道。
从纷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闻羡幽幽叹了一口气。起床,叠被,给球球开了罐头,等这只小肥猫老老实实地撅着屁股开始吃了,闻羡才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漱。镜子里的女孩肌肤雪白,泛着莹润的光泽,鹿儿眼清澈又漂亮。乌黑的头发有些乱,但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美。
她随手点开那个看过无数次的教学视频,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线条的疏密、倾斜方向的变化、不同线条的结合、运笔的急缓都会产生不同的画面效果……”
这几年的事实告诉闻羡,上帝不仅将她学绘画的门窗都关上了,还在外面狠狠地糊上了一道水泥墙。
洗漱完,闻羡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才想起来她好几天没去超市了。她只好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聿。”
话音刚落,一支破烂的满是划痕的钢笔破空而来。尖锐的笔尖带起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戳到闻羡的脸上了。
但是闻羡眼睛都没眨一下,冷漠的双眼里写着两个大字:无情。
笔在距离闻羡的眼睛还有一毫米的距离停下。见闻羡没有反应,这支笔便“丧气”地歪着笔帽,绕着闻羡转了几个圈,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闻羡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朝上,那支笔在空中自顾自地跳跃了一会儿就乖巧地躺在了她的手心。她皱起眉,对着空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苹果。画完之后她轻叹了一口气,熟练地伸出左手,下一瞬,一颗扭曲的苹果便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手上。
闻羡用完就随手把笔丢了出去。聿见闻羡不理它就满屋子飞,球球见状也跟在后头跑来跑去。
这支笔的来历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父母去世四个月后,闻羡年满十八岁。往年的每年夏至,她的生日会上,她都是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的。十八岁生日,联系她的只有闻天霖的律师,他说闻天霖给她留下了一些东西。等闻羡打开银行保险柜看时,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支笔。
照片上的闻天霖英俊高大,常霜温柔漂亮,被他们牵着的闻羡天真娇憨。可这样的时光仿若流星,转瞬即逝。闻羡平静地看着这一张照片,只有指尖轻颤了一下。
起初,闻羡并不知道这支钢笔有什么用,她发现不对劲是在一个月以后——这支笔的墨水似乎总也用不完。她试图拆开这支笔,却以失败告终。
尽管蹊跷,闻羡也没多想。直到某一天上课她随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串葡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手里忽然多出来一串葡萄,这串葡萄每颗大小不一,形状古怪,居然和她画出来的一模一样。
明明还坐在教室里上课,闻羡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晚上,闻羡揣着葡萄回了家。她蹙着眉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串葡萄看了许久,最后试探着摘了一颗塞进嘴里。
她怔住了,甜的,是真的葡萄。
闻羡从包里拿出那支钢笔,仔细地看了一遍。笔身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转动,忽然闻羡顿住了——笔身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字迹,她辨认了许久才认出那是什么字。
那殘破的笔身上刻着一个字:聿。
闻羡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聿。”就在这一瞬,闻羡手里的笔如有了生命一般飘浮到了空中。她愣怔地和空中的笔对视着,时光仿若暂停。
从那一天开始,闻羡拥有了全新的世界,完全由她创造的世界。
回想到这里,闻羡低头看向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地想,今天的苹果会是什么味道?聿只有这一点不好,画出来的食物味道莫测。她时时刻刻都像是在拆彩蛋。
客厅里,聿和球球正玩得开心,闻羡皱着眉啃着酸溜溜的苹果。手机铃声响起,她随手把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果核在进桶的瞬间消失。一大早,谁会给她打电话?
聞羡垂眸看去,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秦颂”两个字。
秦颂那边应该是凌晨才对。
闻羡沉默了一瞬,接起电话:“颂哥哥?”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润温柔:“羡羡,最近我要忙毕业论文的事,不能回国。我订了蛋糕,你记得许愿。”
闻羡低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颂哥哥。”
她上一次看到秦颂还是四年前她父母的葬礼上。四年前,闻天霖和常霜乘坐的飞机失事,飞机坠落到太平洋的无人岛上,无人生还。一夜之间,闻羡从锦衣玉食的公主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小可怜。
葬礼上,秦颂的爷爷秦怀亲口许诺,除非她不愿意,这门婚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闻羡敏锐地察觉到,她父母去世后那些和蔼可亲的长辈们似乎都变了一副面孔,变得面目狰狞,会互相撕扯、破口大骂。就这样,不到半年,闻氏宣告破产,闻家人逃的逃,散的散,她的身边也只剩下一个朋友。
生日的前一天,闻羡去了郊外的公墓,带着常霜最爱的香槟玫瑰和闻天霖爱喝的酒。
像往年一样,她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爸爸妈妈,我大学毕业了。舅舅说的事我还在考虑。商商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考得很好。颂哥哥今年也要从英国回来了,我们会在秋天举行婚礼。我好想你们……”
直到太阳没入层层叠叠的云里,闻羡才从地上起来。夕阳将她孤寂的影子拖得很长。
闻羡回家的时候去了趟超市。这些年她已经学会怎么一个人生活了。她拎着购物袋慢吞吞地走回家,看着冰箱被填满,心情好了不少。
晚上,闻羡给她唯一的朋友许初微打了电话。提示音响了许久,随即响起的女声带着微微的喘息:“羡羡?”
闻羡一怔:“初微,你怎么了?”
那边安静了一瞬,好一会儿许初微才应道:“没事,羡羡,家里的狗在闹我。出什么事了?”
闻羡小声问:“初微,你明天回来吗?”
许初微轻笑一声:“我当然回来了,明天可是你的生日。”
情绪低落了一整天的闻羡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唇,她雀跃地说道:“那我明天去接你,你几点到机场?”
许初微道:“晚上六点左右。”
闻羡应道:“我知道啦,你注意安全。”
第二天下午,秦颂的礼物到了。蛋糕用淡粉色的盒子包装着,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闻羡神情平静,她不喜欢粉色。边上还有一瓶香水,闻羡往空气中喷了两下,平静温和的茉莉香和盛放的樱花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很低调的味道。她也不喜欢用香水。
闻羡习惯提早到,不到四点半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太阳被阴沉的乌云遮挡住,天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一大半。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闻羡蹙眉,她出来得急,没带伞。她加快了脚步往VIP通道走去。等到了出口,闻羡浑身都湿透了。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翻找纸巾。
交谈声和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闻羡下意识抬头看去。许初微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往外走,男人撑着伞将她拥在怀里。
这幅画面很美,郎才女貌。但闻羡似是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冰冷的水。她僵着身体看着前方,像是被炙热的盛夏带到了寒风凛冽的隆冬。即使闻羡与秦颂四年未见,她也记得他的模样。女人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每个瞬间都像刀尖在刺着她的心脏。闻羡慌忙转过身躲在了柱子后面。许初微经过柱子的时候,闻羡又一次闻到了淡淡的茉莉混合着樱花的味道。如梦,似幻。
在这个夏夜,闻羡的心再一次被击得粉碎。
铃声穿透雨幕响起来。闻羡握紧手里的手机,加快脚步往车里走去。她将声音里的颤意强行压下来:“初微,我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你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车窗上都是朦胧的水雾。闻羡浑身无力地坐在驾驶座上,紧握着手机,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泛白了。
聿挣扎着从包里钻出来,着急地在她面前飞来飞去。闻羡一把抓住聿,流失的力气似乎正一点点儿地回到身体里。她看着聿一字一句道:“这里有摄像头,很危险。你不要乱动。”
聿乖觉地不再动。许久,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我们回家。”
闻羡回到家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球球。小家伙凑到她的小腿边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温温热热,闻羡的体温逐渐回升。她直接往浴室走去,毕竟生病了没有人照顾她。冲了个热水澡,闻羡已经冷静了来。
她和许初微虽识于幼时,却并不熟悉,直到闻羡的父母去世。那时她回到学校,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老师和她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小心。许初微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她身边的。每天等她一起上学,陪着她吃饭,之后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如果没有许初微,她不会那么快振作起来。
高考后,闻羡报考了黎城大学的小语种专业。许初微则去了隔壁的明城大学,直到两年前才因为交换生项目去了英国。闻羡和秦颂的订婚的事在圈内无人不知,许初微和秦颂虽然不熟,但是她知道秦颂是闻羡的未婚夫。
许初微为什么去英国?和秦颂有关吗?
想到这里,闻羡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许初微恨她,她最好的朋友恨她。
六月二十一日,二十三点五十五分。
闻羡坐在地毯上,茶几上堆满了啤酒瓶。
一只猫和一支笔安静如鸡地看着满脸泪痕的闻羡。她小声啜泣:“我想爸爸妈妈了。”
“我想要有人爱我。”
闻羡哭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聿!你过来!”
聿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向她飞去,速度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
此时闻羡的思绪已是一片混沌,她随手抓了一张纸巾放到面前。她打开笔帽,企图往纸巾上画些什么。只听见她小声嘟囔着:“我要给自己画个男朋友。画出来的就是我的,以后你要在我身边好好爱我,你知道吗?”
当笔尖快要触到纸巾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阻力,是聿在阻止她。闻羡哭声一滞:“现在连你都欺负我?”
下一秒,聿就放弃了挣扎。虽然它不知道闻羡会画出一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她想要一个男朋友,它就送她一个男朋友。
闻羡绷着小脸,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先画一个圆圆的头,再画眼睛、嘴巴、脖子、身体、四肢……”
聿满脸绝望地看着纸巾上的那个土豆人。闻羡的男朋友就是由一个圆、三横、一竖、一撇、一捺组成的。
与此同时,明城。
“少爷,到了。”车门打开,车内跨出一条修长的腿,皮鞋柔软锃亮,全手工的私人高定西装笔挺精致,冷白的手指垂在腿侧。
助理立即将伞移了过去。伞下男人俊美的面容若隐若现,黑色的碎发下浓眉凌厉,往下是一双冷漠狭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浑身都透出一股散漫清冷的气质。
“下去。”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比雨还要冷。
管家彎了弯腰,温声道:“是,少爷。洗澡水已为您备好。”
男人松了松领结,随口应道:“嗯。”
沈临戈浑身赤裸地躺进浴缸里,随手拿起一旁的红酒杯,微微摇晃。他将杯子抵在嘴边,轻轻抿一口,喉结滚动,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下来。
忽然,沈临戈感到一阵猛烈的晃动,眼前天旋地转起来,接着,他浑身沾满了肥皂泡泡躺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满脸眼泪的女人忽然扑了上来。她抱着他呜呜地哭泣:“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沈临戈蹙着眉放下酒杯去推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她却紧紧地抱着他,哭道:“你要永远在我身边。你要陪我去看爸爸妈妈。你要好好爱我。你能一直爱羡羡吗?”
沈临戈左右看了看,随手扯过一旁的薄毯遮住自己的身体,然后起身将怀里的这个女人丢在沙发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即便她哭得这样狼狈,也无损她的美。她是个漂亮的女孩。还没他浴室大的公寓里放满了古怪的东西:歪歪斜斜的花瓶、品种奇异的鲜花、线条扭曲的水杯,等等。这么喜欢变幻的线条?
沈临戈准确地在角落里找到了她的手机,他拿起手机在她面前微微一晃就解开了锁。
她依旧睁着迷蒙的鹿儿眼望着他,眼里水光潋滟,令人生怜。
沈临戈移开视线,看向手机。现在是六月二十二日零点整。随即,他打开地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顺便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去看看我在不在浴室里。”
一分钟后,管家惊慌的声音传来:“少爷,您去哪里了?”
沈临戈沉声问:“显示是哪里的号码?”
管家:“黎城。”
沈临戈蹙眉看着沙发上意识不清的女孩,吩咐道:“暂时不要联系我。”
管家:“啊?”
翻滚的雷声与沉闷的雨声响彻夜晚的黎城。屋内,沈临戈沉沉的黑眸落在闻羡身上。
蜷在沙发上的女孩抱着猫愣怔地看着他,黑发乱糟糟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红唇微张,小声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可怜得就像雨夜里被捡回来的动物幼崽。
沈临戈收回视线看了自己一眼。他的下半身用一张薄毯堪堪围住,上身还全是白色泡泡。他活到二十六岁,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沈临戈又抬眸扫了一圈,准确地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找到了浴室。简单冲洗后,他裹着干净的浴巾回到了客厅。此刻他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能确定自己的确是在黎城。但问题是,从明城到黎城,坐飞机都要一小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个女孩一见到他就说他是她男朋友。沈临戈的脑子里冒出许多古怪的念頭。目前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件事和这个女孩脱不了干系。
闻羡是在凌晨三点醒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睁开眼睛后下意识地抬手去遮住耀眼的灯光,过了半晌才放下手,慢吞吞地起身。忽然,她的余光瞥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闻羡怔愣在原地,双眼睁大,惊恐地看着客厅里凭空多出来的男人。那个男人围着她的浴巾坐在沙发上,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闻羡蒙了。她第一时间看向躺在茶几上装死的聿,边上那张纸巾上赫然画着一个土豆人!这个男人他……是什么东西?是她画出来的吗?
闻羡浑身僵硬地和沈临戈对视,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她的画工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闻羡抿抿唇,试探着问道:“你好?”
见沈临戈没有反应,闻羡也有点儿不解了,难道她画出来的是个哑巴?于是她小心地凑近了一点儿,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俊美立体的五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像是造物主亲手细细雕琢出来的,连上身的肌肉也如此完美。闻羡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但这是她画画四年以来最优秀的作品,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他。
她甚至忍不住想:古有女娲造人,今有闻羡画人。
沈临戈心情复杂。一个女孩在凌晨三点发现家里凭空多出来一个男人,非但没有尖叫,还心平气和地和他打了招呼。看来,她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临戈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大提琴的滑音一般骤然在闻羡耳边炸开。闻羡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始介绍自己:“我叫闻羡,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沈临戈一脸问号。
醉酒的时候好歹说他是她的男朋友,现在醒了干脆说是他的主人?他在心里冷笑:呵,女人。
沈临戈继续追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该怎么说呢?闻羡蹙着眉想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天地开辟以后,天上有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地上有了山川草木……可是单单没有人类。于是女娲……”
沈临戈额角微跳:“所以我是你创造出来的?”
闻羡点头:“没错,你是我创造出来的。”
沈临戈眯起双眼,微冷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和诱哄:“你是怎么创造出我的?”
聿的存在是闻羡最大的秘密,她不敢透露丝毫。她抿抿唇,语气硬邦邦的:“反正我就是你的主人。”
沈临戈的下颌线微微绷紧,左拳也不自觉地收拢,转瞬又松开。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闻羡又问:“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你觉得土豆这个名字怎么样?”
沈临戈沉默片刻,忽然起身靠近闻羡,男人高大的身躯贴近,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闻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凉薄地勾了勾嘴角,一字一句道:“我叫戈戈。”
闻羡:“……”
她总觉得这个人哪里怪怪的。对于画出来的东西,以往只要她有丢弃它们的想法,它们就会自动消失,比如不要的苹果核。闻羡默默地在脑子里想:回去。
然而,她和沈临戈大眼瞪小眼长达三秒,他依旧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要消失的意思。闻羡只好接受事实。她扫了一眼没穿衣服的沈临戈,悄悄地比画了一下他的身材,决定偷偷去房间里给他画一套衣服出来。她轻咳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闻羡没敢去拿桌上的聿,一溜烟跑进了卧室。
被丢在客厅里的沈临戈没有发现茶几上的那支钢笔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五分钟后,闻羡拿着一套衣服出来。她把衣服递到沈临戈面前,小声道:“我搜了一下,好像男生都是穿四角的,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沈临戈沉默地看着手里的衣服。衣服是简单的黑白色系,布料和她身上的那件如出一辙。但所有的衣物上都有一片小雪花,像是某个标志。他的视线落在闻羡的裙摆,那里同样也有一片小雪花。半晌之后,沈临戈问:“我睡哪里?”
闻羡眼睫微动,默默地把沈临戈和她的小沙发对比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苦了谁都不能苦孩子。她指着自己的小房间:“你睡房里吧,晚上关好窗,盖好被子。”
这么多年,闻羡了解聿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样的——苹果不吃会腐烂,杯子落地会碎,它们一样遵循这世间的规律。所以由她画出来的男人应该也是需要吃饭、睡觉的,他和这世间的人类并没有区别,有思想,也有喜怒哀乐。
闻羡进房间拿了自己的睡衣和被子之后,又给沈临戈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关上门之前,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似的问道:“你不会走吧?”
沈临戈看着一脸忐忑的女孩,忽然想起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说:你要永远在我身边。他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她。
整个客厅都陷入黑暗,闻羡缩在沙发上回想这兵荒马乱的一夜,她悄声问道:“聿,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吗?”
聿在茶几上微微振动了一下:我也不是很确定。
闻羡弯弯唇,蹭了蹭柔软的被子,细软的声音里透着雀跃:“以后会有人陪着我了,那是我的男朋友。”
聿:你画的,你说了算。
屋内,沈临戈盯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这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小女孩一脸娇憨,那是小时候的闻羡,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旁边的应该是她的父母。这样一个女孩,她的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呢?沈临戈没有继续想,他选择先睡一觉。明天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枕间还残留着属于那个女孩的淡淡的香气。沈临戈在她的味道中睡去。
四年前,闻羡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她的父母。四年后,闻羡在她二十一岁生日这一天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未婚夫。也是这一天,沈临戈来到了她的身边。
早上,沈临戈是被压醒的,一睁眼就对上了那只肥猫暗幽幽的瞳孔。他随手拎起这只肥猫丢到床边,掀开被子下了床。他仍然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从明城自己的别墅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几百里之外的黎城,一个陌生女孩的家里。目前这个女孩的身份未知,且不排除有某些精神疾病的可能,毕竟她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女娲。
沈临戈往门口走去,一开门就看到了摆在门口的拖鞋。是深色的,鞋面上有一朵小雪花。他走进浴室发现浴室里多出来不少新的洗漱用品。但是,沈临戈拿着牙刷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支牙刷居然也是歪的。他蹙着眉洗完脸,刷完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白色T恤,头发微乱,下巴上已经长出了细密的青楂,即便这样也影响不了他俊美的面庞。沈氏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不可能把时间都耗在这里。但没找到原因之前,他不敢轻易惊动那个女孩。
等沈临戈走到客厅的时候,闻羡已经做好了早饭。洁白的餐桌上放着简单的皮蛋瘦肉粥和荷包蛋,蒸腾的热气令沈临戈有些恍惚,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早餐。
闻羡看到沈临戈之后呆了一瞬,她还没习惯家里忽然多出一个人。她试探着问道:“戈戈,你吃早饭吗?”
沈临戈没应声,看了她一眼就在餐桌前坐下了。
闻羡见他坐下准备吃饭之后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画出来的这个崽不爱说话,但是好歹心智健全,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或许比普通人帅那么一点儿?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闻羡的手机铃声响了。
沈临戈敏锐地察觉到闻羡的脸色变了一瞬,眼尾也蔫巴巴地耷拉下来。直到二十秒之后,她才接起电话。
闻羡抿抿唇:“初微。”
许初微刚起床,声音慵懒:“羡羡,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
闻羡只沉默了一瞬,便道:“好,我去找你?”
许初微轻笑一声:“我来接你,有朋友送了我一辆新车,我想试一试。”
闻羡低声道:“嗯,那我等你。”
沈临戈一直在观察闻羡的表情,他能看出现在她情绪低落。
他随口问道:“你要出去?”
闻羡和沈临戈对视一眼,对面的男人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瞳仁之中只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她弯了弯唇,解释道:“嗯,我要出去一趟。午饭我会准备好,不用担心。”
沈临戈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闻羡觉得这个男人可能对她有雏鸟情节。她犹豫了一下,回答:“现在还不行,我下午五点之前一定回来好吗?”
“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使用,密码都是0621。”
六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昨天。沈临戈往客厅看去,茶几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子,包装完好,她并没有打开过。昨天是她的生日?
沈临戈顺势要求道:“我想要一部手机。”
崽崽想要一部手机,这个要求太简单了。闻羡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在网上下了单:“一会儿就有人会把手机和卡送来。”
沈临戈看到她这个举动,不禁想,这个女孩把他当成了什么呢?当闻羡把午饭准备好的时候,新的手机和卡也送到了。她把卡装好之后又熟练地给手机贴了膜,其间,沈临戈就在一旁注视着她。她很大方,给他买的是最新款的手机,她自己用的还是旧款。
闻羡把手机递给沈临戈,问道:“戈戈,你会用吗?”
沈臨戈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自顾自接过手机开始捣鼓。
闻羡见他会用手机,再次在心里感叹聿的本事太强了,她的绘画水平越来越好了。她叮嘱沈临戈按时吃饭,又摁住球球亲了一口,这才提了蛋糕盒子和一个礼物袋关门离开。
就在沈临戈想给管家打电话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动静,他动作自然地放下已经放到耳边的手机,抬眸朝门口看去。
门口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白嫩的小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戈戈,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哦,我会准时回家的。”
沈临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依旧没给她回应。闻羡又看了一眼沈临戈,这才关门离开。
沈临戈走到窗边拨通管家的电话,向下看去,当那头接起电话的时候闻羡正好从楼道里出来。
沈临戈:“下午派人来接我。查一下一个女孩的身份,名字是闻羡,二十岁左右,生日是六月二十一日。”
楼下的闻羡把那个完好无损的蛋糕和礼物盒都丢进了垃圾桶。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一辆酒红色的超跑停在了小区门口。这是一款全球限量三十七辆的敞篷车,稀有且供不应求,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加州蝴蝶。当然,价格也很美丽,高达两千万英镑。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有着一头栗色的秀发,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最新款的连衣裙,嘴角勾起的弧度迷人而危险。看到闻羡,她抬手摘下了墨镜:“羡羡。”
闻羡对她笑了一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心越来越沉。这辆敞篷车闻羡曾经也拥有过,那是闻天霖提前为她准备的成人礼之一。但是在闻家破产之后就被清收了。
闻羡眼睫微颤,她耳边是许初微温柔的声音,阳光漫不经心地照在她们身上,淡淡的茉莉和樱花味随着夏风拂进她的鼻腔里。闻羡此刻已经确定,许初微是故意的。许初微想让她发现她和秦颂之间的关系。
下期预告:
就在他即将进房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他闭上眼。等他再睁开眼,就看到闻羡抱着那只肥嘟嘟的猫坐在地毯上看着他,眼睛还红红的。
沈临戈嘴角微抽。果然,他又回来了……这个女孩能随时随地跨越时间、空间召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