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 李登平
【摘要】东北少数民族赫哲族是典型的渔猎民族,由于生产方式、地理位置等因素,在其民族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天人合一的生态观,这种生态观影响并渗透到生产、生活,凸显简约主义的风格。研究赫哲族生态观视角下的简约主义,对于弘扬中华民族简朴的优秀传统,倡导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现代化建设新格局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生态观;简约主义;赫哲族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7-0060-02
基金项目: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7年度课题(项目编号:GBC1317120)。
老子认为自然万物与人类生物之间处于天然密切联系中,两者具有一定的同根性,即“人与天一”。赫哲族则把老子这种“人与天一”的生态观发扬光大。这种合一于天、合于自然,人与自然之间的亲和关系深刻影响赫哲族生产、生活中凸显简约主义的特色。尽管赫哲族所实行的简约主义很大部分原因是当时落后的生产力所决定,但是赫哲族所提倡的物我同体、人天不分的生态观对简约主义的影响不可忽视,其中蕴含的思想精华对当代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实现可持续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一、自然界物我同体与适度索取
赫哲族对自然界的万物视为与己相同的地位,即人与自然万物是互相平等,两者可以合二为一,即“天地一体”,正如庄子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只有把人与万物放在同一地位,融合为一体之际,才能消除彼此之间的矛盾与间隙,实现真正的平等。
赫哲族的这种自然界物我同体的肯定,使其与万物为伴、与天地为友。在赫哲族眼里,自然界普通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哪怕是山川岩石都不再是低等的生命体,而是与人类一样,具有思想和生命。
在《乌苏里的莽林中——德尔苏·乌扎拉》中曾记述了德尔苏·乌扎拉(赫哲族)对大自然的观察,赫哲族认为大自然中的水也是具有与人一样的地位,“水,他的会叫,会哭,也会玩,他也和人一个样。”赫哲族像关心自己同胞一样关心爱护自然界,即使像蚂蚁这样的小动物在面临危险时,赫哲族也不愿意丢弃不管。赫哲族热爱大自然中的一切,并且千方百计地关爱它们,把它们当作自己生命中的同伴。当阿尔谢尼耶夫和他的考察队遇到了“阿姆巴”(赫哲语:老虎)。赫哲族德尔苏·乌扎拉不仅阻止它们开枪,还把自己的枪放在一旁,开始与“阿姆巴”——老虎“对话”。
正因为这种自然界物我同体的肯定,赫哲族对待自然万物是赋予浓厚的热爱。“他们在森林里绝不会迷路。凡走过之处,哪怕是有一棵树,一堆草,一块石头或者其他标志,他们都能默记在心。对山川、地形也具有一场精确的观察,语言中不尽有表示山岭、丘陵、山坡、悬崖的词,还有表示这些地貌外表不同变态的词语,表达得非常确切。”
考察赫哲族的语言,关于自然万物的词汇甚多,且分类十分细致。若是没有十分浓厚的感情是不能够达到如此非凡的观察力,这种对自然万物深厚的感情建立在赫哲族对周边自然界物我肯定的思想基础上,决定着赫哲族生产、生活方式上奉行简约为上、适度索取的作风。
即使是猎获到大量的鱼肉、兽肉,也不会全部吞为私有,而是先照顾到老、弱、病、残、孕或是未出猎的人,都无偿送给他们猎物。然后再留给自己的部分,这部分的分配以适度为原则,维持温饱即可,决不多占多拿,这些传统习俗,赫哲族都自觉遵守。若是有剩余的猎获物,“余则多弃之江河。春暖时,随水漂走”,重新回归自然界的万物循环之中。
适度索求、良性循环,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因此,简约适度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感悟。
在赫哲族自然界物我同体肯定的影响下,自然界的万物都是与人类平等、有生灵的地位,处在互爱互助、协调发展之中,既然自然界提供了如此丰厚的自然资源,赫哲族不应贪得无厌,保持着欲求有节、索取有度的简约生活方式。这就无形中制止了饮食无度、欲望膨胀的情况发生。这是对当时赫哲族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
首先,能够制止大吃大喝、饮食无度的现象发生,保证了常年以肉食为生的赫哲族的体形不至于肥胖,总是能保持强健而不失灵敏矫健。
其次,也是保证赫哲族社会中老弱病残孕等劳动能力弱的人口能够有口饭吃,使赫哲族社会的人口总数始终保持在一个较稳定的状态之中。
再次,赫哲族这种适度索取,较易获得满足感,使得赫哲族在即使物质条件匮乏的贫困时期,也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一天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就是幸福”,从赫哲族的民间谚语中就可以看到赫哲族对物质生活无过多追求,并不讲究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佳肴,并不追求睡在席梦思床。物质上,不攀比、不奢侈,适当即可。这种欲求有节、索取有度的简约生活方式,使赫哲族较易获得满足感,即使在日伪统治赫哲族,民族危亡之际,赫哲族也能保持强大的生命力和抵抗力,一再降低生活条件的需求,吃野菜、住雪洞,用积极乐观地精神对抗缺衣少食的匮乏。
二、天与人共生共荣与简朴淡泊
《齐物论第二》提出:“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人和万物既相互伤害又相互依存,因此是处于对立统一中,而人与万物是一个有机整体,二者协调运行。然而,要达到合一,必须要“无己”,在“无己”状态下,对自我进行解构,消除人与万物之界限,使人成为全新的自己,即“真人”。此时,人才能与万物为伴、与天地为友。
在他们眼里,这些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也同赫哲族一样是有生命的,是与人类一样平等的。赫哲族与鄂伦春等其他少数民族一样,都具有对自然万物的非凡观察力。因此可以得出结论:文化特质综合体遵循的扩散形式是由直接环境决定的。
这有时被解释为自然现象体系,有时被解释为欧洲民族学志学者所谓的“宗教”现象体系。在原始民族中间,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作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自然界的事物,同人生的现象漫无区别。人类不是自然的主宰,也不能够支配自然、观赏自然。人类的个性均埋没在于自然的界限,便是异常模糊的。古代赫哲族认为人类生命与自然万物具有同根性,處于天然的联系当中,老子将这种关系称为“人与天一”。“人与天一”是一种天人合一论,这种合一合于天,合于自然,其所提倡的是一种物我同体肯定、天人浑然不分的自然状态,其所强调的是人类与自然的亲和性,是天人在相互协调中共生共荣。
因此,对于滥砍滥杀——这种对自然万物灭绝性恶劣行为,古代赫哲族更是深恶痛绝。为了生存,在射杀猎物的时候,赫哲族往往是捕猎成年猎物,对于怀孕的母兽或是仔兽,都尽量地避免射杀,因为正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古代赫哲族的“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而这种传统文化又对其所处的地理环境的反作用,使得赫哲族与地理环境之间相互和谐统一发展,从而使古代赫哲族传统文化中的“天人合一”观更凸显它的积极性。
当19世纪俄罗斯的考察者们来到黑龙江下游、乌苏里江口时,看到当地的赫哲族的情景就是男人在船上辛苦捕鱼,女人在地窨子前晒晾鱼皮子;地窨子里属于私人用品和各种器物少之又少,可以说十分简朴。即使是生活宽裕、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赫哲族头人去世时也仅仅是一把猎刀、一杆烟斗作为陪葬品。
崇尚简单、简约生活信念的赫哲族即使在国破家亡、民族濒危的日本殖民主义统治时期,也能够保持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状态,并且果敢拒绝日伪统治者的威逼利诱,即使日伪军摆出美酒美味、黄金白银等诱人条件以期收买赫哲族,让其在茫茫山林中带路追踪抗日联军,而简朴淡泊的赫哲族不為所动,坚决不当汉奸走狗。
民国时期商品经济浪潮也吹向了遥远的东北边陲,依兰、桦川、同江等地都出现了坐商等商贾,专门以贩卖土特产、野味为营业。
这些商贾特别喜欢与赫哲族打交道,因为据他们所讲,赫哲族所提供的野物,质量特别好,毛色纯正,绒密厚实;另外就是赫哲族不计得失,对于交换来的钱物数量和种类并不在意,往往商家给什么就是什么,往往赫哲族用好几只质量上乘的貂就换来一壶掺了不少水的酒。当人们指责不公平,纷纷提醒质朴的赫哲族别再上无良商家的当之际,憨厚老实的赫哲族总是莞尔一笑,待到下次打了猎物依然去那里交换,一壶酒就满足了简朴淡泊的赫哲族。
三、敬畏自然界与珍爱生态环境
长久以来,赫哲族都是以渔猎为生,而渔猎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依赖自然界。赫哲族眼里,本民族能够生存繁衍就是依靠自然界的赏赐,因此打鱼的赫哲族是受惠于河神、江神;打猎的赫哲族是受惠于山神、林神。山林江河不但提供给赫哲族口粮,还提供他们的衣服,夏天穿大马哈鱼皮制作的鱼皮衣,冬天穿野兽皮制作的毛皮大哈。赫哲族的吃穿住行都离不开自然界的恩赐,因此赫哲族对自然界十分敬畏和珍爱,并逐渐形成赫哲族的习惯法。
基于对自然界的敬畏与珍爱,也为了保护这种天人共生共荣、人类与自然和平发展的局面,古代赫哲族禁止利用人类的长处去恣意破坏自然界固有的秩序、残杀其他物类的做法。例如赫哲族在捕捞鱼虾时,特别讲究不打捞幼小的鱼苗;在进山打猎之前,都要祭拜一下山神,保佑能够打猎丰收,遇到落单的怀孕母兽,是坚决不要猎取的,否则要引起山神的不快,同时这也是为了保护自然资源的再生。
显而易见,深受地理环境影响的赫哲族传统文化对周边生态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反作用,这种反作用是积极的保护与珍爱所处的地理环境,这种人与环境之间的互动使得古代的赫哲族与地理环境相互和谐、统一地发展,而赫哲族生态观所倡导的简约主义是其中的核心所在。
赫哲族生态观所提倡的需求适度,消费简约,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的理念,值得当代人领悟与学习。
作者简介:
杨光,女,汉族,黑龙江牡丹江人,东北师范大学民族史博士、哈尔滨商业大学民族经济史博士后,现任哈尔滨商业大学学术理论研究部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黑龙江少数民族史。
李登平,男,汉族,四川南充人,哈尔滨商业大学理论经济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