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资源建设的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词典使用与需求调查

摘    要：汉语教学资源建设与开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战略意义，海外本土汉语学习者词典使用与需求的研究也是这一领域里的重要内容。文章对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进行相关调查，结果表明：大部分本土汉语学习者使用有俄文释义的汉语学习词典;俄语、汉语双语释义模式更适合俄罗斯汉语学习者;学习者希望词典配例能有语法成分的提示及相应的俄文注释，并希望词典能适当反应母语使用者文化。

关键词：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汉语学习词典;调查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107（2021）09-0036-04

“汉语教学资源开发是国际汉语教学学科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汉语加快走向世界的今天，汉语教学资源的开发尤其具有战略意义”[1]。所谓教学资源，即“一切可被汉语学习利用的、有利于促进学习的资源”[2]，而如汉语教学标准、教学大纲、各种汉语读物、汉语及汉外工具书、汉外教学和学习网络资源库、各类多媒体数据库以及师资队伍建设等资源建设不仅是学科建设应有的内涵，更应成为学科建设的重点领域。其中作为资源的工具书建设甚至比具体教材建设更有价值和意义，因为工具书用途更广、规范化程度更高、影响更为深远[3]。海外汉语学习者在母语环境下，缺少目的语语感、社会背景及文化知识，遇到难题可参考的资源（包括教师、目的语使用者）严重不足，“词典则是针对用户的这些知识缺失提供必要参考消息，是消除交际障碍最直接、最有效的工具之一”[4]。一部好的词典是语言学习者学习语言的得力助手，亦是语言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的重要参考资料[5]。

尽管外向型词典的研究“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适合外国留学生学习汉语用的各类词典有几十种之多”[6]，但“真正符合外国汉语/华文学习者需要的中文辞书严重匮乏”，因此“怎么能编写出更多的能满足方方面面需要的，学生爱看、爱学，教师好用、好教的教辅材料”是亟需解决的问题[7]。为“探寻编写学习型词典更为科学的途径，从用户角度进行调研是必要的”[8]，因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化的模式，编写者只能根据使用者的需求，从使用者角度去思考[9]。事实上，了解用户需求的主要途径就是研究用户使用词典的情况，从用户的角度来评价词典[10]，因而要深入了解用户如今的辞书需求，了解不同用户的使用特点，最大限度地满足各种用户的辞书需求[11]。

目前对词典使用者的调查已有相当丰富的成果，但面向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的相关研究不多。通过调查，一方面，既可以直接了解俄罗斯词典用户需求，又可为一带一路沿线俄语国家语别型教材、词表、辞书、课外读物等教辅材料的研编提供一定的数据;另一方面，分析已将汉语纳入高考的俄罗斯词典用户的需求，對同样将汉语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的其他国家也应该会有一定参考意义。

因此，本文拟立足于国际汉语教学资源建设的视角，调查和分析俄罗斯部分地区汉语学习者汉语学习词典的使用和需求情况，希望可以对俄语为母语乃至整个海外汉语学习者学习词典的使用和需求管窥一斑。

一、调查对象及问卷设计

（一）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调查对象来自莫斯科、圣彼得堡、符拉迪沃斯托克、伊尔库兹克、图瓦、托木斯克、伊万诺沃、拉门斯科、苏尔古特、索森斯基、凯兹尔等地的孔子学院（含孔子课堂）、学校及社会培训机构，基本情况如下。

职业：在校学生占79.16%（中小学生占51.04%，大学生占28.12%）;工作人员占8.33%;其他人员占12.51%。

年龄：7～51岁不等，其中7～10岁的占11.45%;11～15岁的占28.12%;16～20岁的占25%;21～25岁的占15.62%;26～30岁的占7.29%;31岁以上的占12.52%。

汉语水平：68%以上的被试者获得了HSK等级证书，其中初级水平（HSK1级、HSK2级）占16.66%;中级水平（HSK3级、HSK4级）占46.87%;高级水平（HSK5级、HSK6 级）占5.2%。

综合数据，多数被试者为学生，其中半数以上为中小学生，而中小学生中，11岁到15岁的最多，这侧面反映了海外汉语学习者低龄化的现状[12]。被试者汉语达到高级水平的人数很少，初中级水平的学习者较多，其中中级水平的人数最多，整体来看学习者汉语水平不是很高。

（二）问卷设计

问卷内容主要包括：（1）学习者是否使用汉语词

典。（2）学习者对具体汉语词典的选择。（3）影响学习者选择词典的因素。（4）学习者使用词典的环境、目

的及查询需求。（5）学习者对所用汉语词典的整体评价及期望。

此外，我们随机对个别学习者进行了访谈。为确保被试者完全理解问卷及访谈内容，选择俄语作为调查语言。

（三）问卷的发放与回收

通过问卷星共发放并回收调查问卷98份，有效问卷96份。

二、调查结果及分析

（一）本土汉语学习者（以下简称“学习者”）是否使用汉语学习词典（以下简称“词典”）

90%以上的学习者使用词典，但对词典的利用率不同。经常使用、偶尔使用、较少使用的学习者比例依次为53.13%、28.13%、10.42%。

数据显示，少用和不用词典的被试者情况如下：多数为7～12岁小学生，极个别为大学生;学习汉语时间多数为8个月～1年，少数为2年;未取得YCT或HSK等级证书。由于学习时间短，课时少[13]，这部分被试者汉语水平普遍很低。据此可知，非目的语环境下，处于入门或初级阶段的部分学习者，特别是低龄儿童，可能不用词典，但随着学习时间的延长及汉语水平的提高，学习者会使用词典。

（二）学习者对词典的选择

1.对不同介质词典的选择。数据表明，纸质词典、电子辞书（包括掌上电子词典、在线词典、手机APP）在俄罗斯都有相应数量的用户。从各类词典的使用人数看，手机APP>在线词典>纸质词典>掌上电子词典。这样的结果也是合理的，纸质工具书使用率的降低是无人能够阻挡的趋势[13]，因为相较而言，电子辞书具有检索功能强大、占用物质资源少、携带方便、提供超文本多媒体方式等优点[14]，且大多词汇海量、获取免费[15]。

2.对具体词典的选择。首先，半数以上使用词典的被试者常用一种词典。其次，学习者在对词典选择上有一定的趋同性，但也有明显的多元化特征。根據数据，学习者常用的词典有14种（不含被试者未给详细名称的词典），其中词典大БКРС的用户最多（39.39%）;Train Chinese次之（31.81%）;其他十几种词典都各自有极少量的用户，按使用人数依次为：Zhonga>Pleco>ABBYY Lingvo>Line Dictionary>谷歌翻译>百度翻译>其他在线词典。据刘香君的研究，外国学生学习汉语词典使用频率排前五名的分别是：Pleco， Train Chinese，大象词典，英汉KTdict C-E词典，百度翻译词典[16]。另据何姗等的研究，67%的在华留学生常用汉语词典APP为Pleco，如将被试范围缩小到英语母语者，比例超过90%[17]。比较可知，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与在华留学生对具体词典的选择明显不同，说明非目的语环境与目的语环境的学习者对词典需求有所不同;也说明了国别或语别不同，对词典的需求亦有差异。最后，中国国内学者编纂的诸多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几乎没有使用者（只有一人提到了《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八百词》），这再次验证了夏立新[18]、章宜华[19]、郝瑜鑫[20]等人的结论。

（三）影响学习者选择词典的因素

我们试图从他人推荐、词典的权威性、词典的广告宣传及其他因素四方面了解学习者对词典的选择（可多选），调查结果如下。

1.他人推荐是影响学习者选择词典的最主要因素。在四种因素中，他人推荐占68.14%，其中朋友或同学推荐占34.06%;老师推荐占32.96%;书店店员推荐占1.12%。

2.词典的权威性及词典的广告宣传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学习者对词典的选择，但远没有“熟人推荐”对学习者的影响大。使用词典的被试者中，11.36%因词典权威而选择;7.95%受广告宣传影响而选择。

3.词典使用者自身的喜好，诸如词典使用是否方便舒服、词典内容是否合适等其他因素也会对词典选择产生很大的影响。根据调查，受此类因素影响的学习者高达38.65%。相对而言，学习者对“方便、舒服”等的关注度比对“词典释义、例句”等的关注度更高，在96名被试者中，只有4人因现有词典提供了合适的配例、发音、汉字书写、词性等信息而选择现有词典。

4.部分学习者对词典选择存在很大的随意性和偶

然性，可能对词典选择缺乏必要的判断或相关指导。如学习者使用某词典是因为：“家里原来有这本词典”“词典是父母旅行时买回来的礼物”“上网搜索词典时，Yandex.ru自动链接到了现在用的词典”等，值得注意的是，还有4名学习者使用自己制作的词表，他们认为这更适合自己。

（四） 学习者使用词典的环境与目的

就学习环境而言，二语学习有课堂学习和课外学习、预习和复习等，这两项学习都离不开词典的使用[21]。学习者会在什么情况下使用词典是我们关心的问题。

在可多选的情况下，学习者多数（81.31%）查询词典是为自学课本以外的知识;半数以上（52.74%）在课下预习、复习时;部分（43.95%）在课堂学习时;部分（21.97%）是与中国人交流时;部分（12.08%）是因工作;极小部分（2.19%）是于其他环境下使用。总体看来，学习者主要还是为了满足语言知识的学习（课堂和课外学习）而使用词典;其次满足交际需求（与中国人交流、工作等）。

（五）学习者使用词典查询的主要内容

依据调查，学习者使用词典的目的并不唯一，而“如何写汉字”是学习者最主要的查询内容（70.21%）;词义是查阅词典的第二大目的（64.89%）;发音（41.48%）、语法（35.1%）、例句（34.04%）依次为第三、第四和第五查询需求，其他（3.19%）和文化（2.12%）需求位居最后。调查显示，学习者对词典的需求与上述研究有所不同，亦与俄罗斯本土教师对词典的需求不同，这意味着“不同语言能力和知识水平的人对词典会有不同的期望”[22]。本文调查显示，有59.38%的学习者认为学习汉语最大的困难来源于汉字，因而解决汉字认读书写的难题成为俄罗斯学习者对词典的最大诉求是情理之中。

三、学习者对词典的评价

（一）学习者对词典释义的态度与期望

词典质量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释义的质量[23]。词典要想对二语学习者提供有效帮助，就要调查用户对释义的各种需求以及用户期待的释义内容和形式[24]。

对于词典最适合俄罗斯汉语学习者的释义方式这一问题，85.42%的学习者认为“中文、俄文双语释义”最佳;9.38%的学习者认为“俄语单语释义”最佳;5.2%的学习者认为“汉语单语释义”最佳。结果与我们对俄罗斯本土汉语教师调查的结论基本一致[25]，也再一次表明对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或使用者而言，不论汉语水平，不论身份，“汉语—母语”双语释义最受欢迎。

（二）学习者对例证的态度与期望

例证是词典的主体部分，曾被形象地喻为词典的“血肉”[26]。成功的词典配例可以补充词目的意义和具体用法[27]。

1.学习者对配例的态度。数据显示，总体上学习者对配例作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但不同学习者参照例证的频率不同。多数使用词典的学习者会看例证，其中经常看、偶尔看和较少看的分别为43.75%、36.46%、6.25%。较少甚至不利用，并不表示学习者认为词典配例不重要。据数据，只有3.22%的学习者认为配例没有帮助，即超过96%的词典使用者认为词典配例有助于学习，其中认为非常有帮助的占36.55%，比较有帮助的使用者占46.23%，有一些帮助的占13.97%。可见绝大多数人认同词典配例对学习汉语有积极作用，只是对配例作用大小认识有别。

综上，大多数学习者肯定配例作用，同时又有人不看配例，看似矛盾，实则合理。用戶一般不会从头到尾去阅读词典，而只是在需要时才查阅有关条目[28]。据前文统计，超过半数的学习者使用词典是为解决汉字难题，故可能不会关注词典配例。除此以外，相当数量的学习者使用词典为查词义，而几乎所有学习者所用词典都有俄文释义，则学习者亦可能不必查看配例。

2.学习者对配例的期待。什么样的配例对学习者学习汉语最有帮助？52.08%的学习者认为“汉语配例+俄文翻译+常见偏误提示”的形式最有效;30.21%倾向于“汉语配例+俄文翻译”;11.46%选择“汉语配例+常见偏误提示”;6.25%选择“汉语配例”。总之，大多数学习者希望汉语词典的例句能有相应的俄文翻译，半数以上学习者期待词典能以一定的形式为学习者提供学习过程中易出现的错误。

3.学习者对词典汉字笔画笔顺及中国文化的态度。对于词典是否需要体现中国文化，73.96%的学习者认为需要，换言之，大部分人对词典文化信息的展示持积极态度。对于词典提供汉字的笔顺笔画，69.79%的学习者认为有必要，9.38%的学习者认为没有必要，另有20.83%认为可有可无。值得注意的是，学习者使用词典的最主要查询项目是汉字书写，但却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词典笔画笔顺示可有可无甚至没有必要。分析原因，笔者认为学生认识到了学习汉字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却对笔画笔顺缺乏应有的重视，王嘉天等认为，即使到了高级阶段，对于笔顺问题，大部分（俄罗斯）学生不知道先写什么后写什么[29]。在本次访谈中，学生也谈到最后写出的汉字正确即可，先写哪一笔并不那么重要。

四、学习者对所用词典的整体评价

“词典好不好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用户能否在词典中找到其所需信息，能否看懂信息的呈现方式”[30]。对词典的整体评价，笔者尝试从两方面进行调查。

1.词典是否能满足学习需求。在本次调查中，认为总是能满足需要的占15.05%，常常能满足的占70.96%，偶尔能满足的占11.82%，很少能和完全不能满足的合计占2.17%。

2.使用词典时是否会遇到问题。90.63%的学习者认为自己使用词典没有问题，只有9.37%的学习者认为使用词典会遇到问题。但当具体到配例时，84.38%的学习者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读不懂配例的问题，其中，认为读不懂配例特别多、比较多和不太多的比例分别为19.79%、5.21%和59.38%。

从数据来看，大部分学习者能看懂所用词典信息的呈现方式，对词典的整体满意度较高。原因可能在于：学习者查阅词典主要是为了解决“汉字书写”和“释义”这两个问题，而几乎所有学习者选用的是有俄文释义的词典，因而对理解词典问题不大;学习者处在非目的语环境，除课堂和课外学习语言知识外，很少有实际交际的需求，词典也基本能满足查询需求。

五、结语

通过问卷调查及个别访谈了解了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词典的使用和需求情况：使用者词典选择多元化;偏爱在线词典和手机APP;青睐有俄文释义的汉语词典;希望词典目标词的释义、配例都能有精准的俄文翻译;配例内容现代化、生活化、交际化，并能适当反映俄罗斯人的生活;词典能从多角度展示词语的用法，并提示必要的语法分析及对应的俄文注释;能对学习者易错信息给予必要的提示等。

这些意见和建议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海外全体学习者的意愿。比如，59.38%的学习者认为学习汉语最大的困难来源于汉字，70.21%的用户使用词典是为了解决汉字书写、认读、核查等问题，能否针对海外学习者，特别是低水平的、低龄的汉语学习者，提供专门的汉字辅助学习材料，以解决汉字难学的难题;又俄罗斯汉语学习者常用的词典有十几种之多，但却罕用国内出版的汉语词典。其实国内的许多外向型词典在很多方面如配例内容的现代化、生活化、交际化等方面都能达到学习者的预期，如何让我们的词典进入俄罗斯本土汉语学习者的视线并为之使用？此外，越来越多的汉语学习者选择在线词典或手机APP，国内出版的外向型汉语词典都还未实现数字化，而移动辞书的资源建设对于在移动网络平台上占领汉语的对外教学阵地具有重要意义，汉语国际教育应该紧跟科技进步进行教学资源的国别化工作[31]。

在汉语日益进入国民教育体系的新时代，全球学习中文的人数进一步增加，学习者对汉语/母语对应的教学材料和词典等工具书之需求愈显迫切[32]。对外汉语教学的重要资源之一的外向型单语词典和双语词典，远远不能满足以汉语作为外语的学习者的需求[33]，其中面向单一母语背景学习者的国别化工具书的编纂更显得动作迟缓，应该尽快尽好地编出适用于不同国家、不同母语背景学习者的汉语语法手册/参考书、汉语常用词详解词典/用法词典、易混淆词辨析词典等，使国别化工具书编纂速度迅速跟进时代的脚步，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34]，在“促进汉语成为世界‘重要外语”的进程中作好语言方面的准备[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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