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会

游宇明

动物科技大学人事处长熊猫退休了，学校准备提拔一名新处长。

提拔誰好呢？人事处现有两名副处长，野白兔来得最早，多年来分管劳资和职称评审工作，她虽然只有本科学历，但做事比较公正，工作细致，向群众解释政策耐心。穿山甲呢，表现更加出色，他硕士毕业，说得一口流利英语，分管劳动纪律、人员招聘，经常有新思路，在部门很有威望。不过，山羊校长有自己的考虑。学生处副处长猩猩是山林财务部长金丝猴的儿子。一个月前，得知学校可能有人事异动，金丝猴就给山羊校长打电话，请求校长对儿子“严格要求”，“给他压点担子”。山羊校长自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再说，山羊校长的女儿在财务部上班，不让猩猩“进步”，女儿的前程难免受到影响。

校务会开了好几次，大家的意见始终南辕北辙。校领导有主张提拔野白兔的，说野白兔是老同志，做事扎实，学校提拔她，可以树立良好的用人导向。有推荐穿山甲的，说穿山甲同志年轻，上进心特别强，以后可能成大器。没有任何人提到猩猩。猩猩工作吊儿郎当，上班时间经常外出办私事，学校上上下下对他印象都不好。最后，山羊校长说了“实话”：“同仁们讲的我都知道，你们的意见很有道理，如果公平竞争，这人事处长的位子即使大门口的石狮子坐，也轮不到猩猩，但猩猩的父亲是财神爷，管着咱们的拨款，得罪不起啊！”“野白兔和穿山甲不服怎么办？”几个副校长异口同声地表达了担忧。“这很容易，咱们内定猩猩，但要正儿八经走个民主程序，制订打分规则时讲究点策略。”山羊校长胸有成竹。

人选定下来，学校先是在人事处内部进行了民主测评，部门8个人，野白兔3票，穿山甲5票，猩猩0票。接着，学校又在中层干部里测评，结果是野白兔20票，穿山甲30票，猩猩3票。最后进入校领导投票环节，猩猩得7票，穿山甲3票、野白兔1票。学校规定：基层民主测评1票算1票，中层干部测评1票算3票，校领导测评1票算20票，这样一来，猩猩的票数远远跑在前面。

投完票，原本准备第二天即发任命函。但山林来了紧急通知，这天上午要召开高校教学评估工作动员大会，校长、常务副校长必须参加，会期半天，此事便压了下来。中午吃饭，副山主野灰兔坐到山羊校长身边，满脸笑容地与之聊天。聊着，聊着，野灰兔问了一下野白兔的情况，说这个人蛮忠厚。

从山林开完会回到学校已是下午5点，山羊校长在校园转了转，随即交代校长办公室，翌日8点召开领导班子成员重要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

山羊校长提前20分钟进了会议室，待人员到齐，他讲了开会碰到野灰兔副山主及聊天相关情况，直言上次人事处长选拔差点闹出大乱子，“昨天开的可是个救命的会啊”，山羊校长感慨道。他的意思：基层测评和中层干部测评无需再搞，学校的规定也不必更改，免得影响不好，只是校领导还要投一次票，建议大家将票数高度集中到野白兔身上。几个副校长当即提出异议，觉得应该提拔穿山甲，上次学校决定让猩猩做人事处长已大悖公平，现在正好有机会改正。山羊校长不以为然，他用硬得像石头一般的声音说：“大家的意见难以统一，我代表学校拍一次板，人事处长就定野白兔。”

开完会，山羊校长催干部选拔部门赶紧印制了任命文，下发到二级学院和各处室，自然不会忘记截图给野灰兔，他想：野灰兔分管整个山林的教育、财政、人事，自己替他办了事，女儿的提拔岂不是一句话？出乎意料的是，好几个小时过去，没见野灰兔回复;打其电话，话筒里传来的是“手机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临近下班，野灰兔回了一个电话，说手机出了故障，刚刚上街修理了一下，他对山羊校长截这种图给他表示费解，特地解释：自己跟野白兔只是吃过几顿饭，并无多少交情。

山羊校长突然觉得办公室的天花板莫名其妙地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