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人物的世界

2021-09-03 09:36王丽华
关键词:剃头字画军营

王丽华

导语:在我们身边,有许多小人物。他们普通、平凡,不为人所注目。如果走进他们的世界,你就会发现,他们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而这些故事,有的生动感人,有的引人深思……

铁虎剃头

程奋只

铁虎是出了名的剃头匠。他10岁学艺,16岁出师,活儿干得利索,手艺好,生意自然不会差。凡是来铁虎店里剃过头的,都成了回头客。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物,才十几年的工夫,生意就败落了。

似乎一夜之间,各式理发店像雨后春笋般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冒了出来。剃头匠的称呼也没人叫了,改叫理发师,后来又叫造型师。洗剪染烫吹,花样翻新。发型也像变戏法儿似的,越来越时尚,越来越新潮。铁虎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终于有一天,铁虎决定关门了。

好在铁虎的儿子铁孩成了理发师,铁虎总算后继有人。

这孩子像他爹一样,心气儿足,有干劲儿,但比铁虎懂时尚。他在城里开了一家理发店,生意红红火火;还开了连锁店,赚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就在那一年,铁虎的老伴去世了,从那以后,铁虎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儿子的新房装修好了,很漂亮。他让铁虎搬到新家去住,因为自己在城里工作,无法两头跑照顾铁虎。铁虎说:“谁要你照顾?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有剃头的手艺。”儿子笑着说:“爹,算了吧!就您那技术早过时了。您还想指望着这一堆古董养老?”铁虎瞪着眼睛说:“你敢说这些是古董,没有这些东西你小子还长不了这么大呢!技术过时了?我告诉你,手艺永远是手艺。明天我就重新开张剃头。”

就这样,老铁虎的剃头店重新开业了,就在自己的家里。

居然还真有顾客来了,慢慢地,两三个、四五个,虽然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但总比没有强。附近村子的几个小青年竟然也来剃头了,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图个新鲜,剃完后还觉得挺满意。

家里的顾客不多,有时候一天五六个,有时候两三个。儿子经常来,也不敢小看他了。儿子一来,老铁虎干得更起劲儿,心说:“小子,嘿嘿,怎么样?老爹手里的这把刀还没生锈吧?手艺就是手艺。”

就这样,铁虎又剃了十个年头。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拿不起剃刀,他的头脑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医生说他的时间不多了。

铁虎的葬礼上,来了不少人。

都是十年来铁虎家剃头的顾客。铁孩说:“谢谢你们,十年来帮我爹圆了这个梦。”原来,十年前的一次体检中,铁虎就出现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征兆,肌肉和神经也开始轻度萎缩。医生说除了常规的药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多与人交流,适度活动肢体并保持乐观心态。于是铁孩才故意用激将法让铁虎重新剃头。

那些“顾客”都是他精心找来的,善良的他们都愿意帮忙。

(有删改)

【赏  析】为了让生病的父亲能够适度活动并保持乐观心态,铁孩故意用激将法让父亲重操旧业,然后暗地里请人去父亲店里剃头,让父亲沉浸在巨大的满足感之中。铁孩的孝道令人感动,那些帮忙“演戏”的顾客们的善良同样令人敬佩。

行文过程中,作者巧设伏笔,使故事情节前呼后应,人物形象鲜明。

我们心中的蛀虫

连  谏

父亲去世时,遗嘱里把财产分割得很公平:房子和房子内的一切给我,和房子等价的存款留给了妹妹。办完丧事,我们开始收拾房子。妹妹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只旧皮箱,她抬眼看我,眼神复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隔阂感:“爸爸有整整一箱字画。”

父亲喜欢丹青我们是知道的,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些字画,那些字画的宣纸有点泛黄,是年代久远的颜色。

“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这些字画?”我听出她的怨气,似乎认定父亲故意偏心留给我才不让她知道。

我讷讷地解释:“爸也没和我说过。”

妹妹怏怏地看着字画,一声不吭。因为父亲在遗嘱中说得明白: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归我。妹妹不告而别,留下我坐在房间里哭。第二天早晨,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她犹犹豫豫,好像有话不知该怎么说。我知道她想问字画的事,说:“是不是关于那些字画?”

她顿了一下:“是,我觉得爸爸的遗嘱不公平。”

“你想怎么处理?”

“我们平分。”妹妹说得干脆。

我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说“好”,伤心的不是要被分掉一半的字画,而是妹妹的迫切。

电话的最后,她急切地说出自己的安排:“姐,我们请专家鉴定一下价值吧。不然,我们不懂也分不公平。还有,在鉴定那些字画前,最好把箱子封上。”

中午,妹妹又打来电话,约我一块去把封条贴上。封条是她用电脑打印的,上面签着她的名字、按着她的手印,也给我留出相同的空白处。看她忙得一丝不苟,三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她那么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熟悉、亲切。

周五一早,妹妹敲开房门:“我找到了一位鉴定专家,姓吴,他可以免费帮我们鉴定。最好今天就去。”

我们把皮箱抬上车,整整四十多分钟的车程里,谁也没开口说话。

泛黄的字画摆满了吴先生的工作台。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吴先生放下放大镜和手里的参考资料,让我们把字画收起来。妹妹小心地问:“能不能麻烦您大体说说每张字画的市场价值?”

吴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这些字画是临摹品,没有市场价值。不过,挂在客厅里做装饰还不错。”

妹妹气急败坏地一张张翻着那些字画,失望又不死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的心則莫名地松弛下来,好像终于澄清了父亲没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并没和父亲事先商量好瞒着妹妹的事实。字画还是被我分成了两份。给妹妹时,她使劲儿拒绝,我塞到她怀里,然后对她说:“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礼物,大家都留着做个纪念吧。”

“对不起。”我听见她很小声地道歉。这句话开启了我们姐妹的泪闸,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哭,跟这些字画值不值钱没关系。我们都看见了生长在彼此心中的蛀虫,它伤害了原本相亲相爱的感情,而我们不知怎样才能消灭它。

【赏  析】父亲留下的一箱字画,让妹妹心态失衡,要求与姐姐平分,亲情被金钱击得粉碎。好在那箱字画只是临摹品,好在妹妹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其实,每个人都会有欲望,但我们要学会克制,绝不能让心中生出可怕的“蛀虫”,吞噬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文章悬念不断,情节一波三折,让人有一直读 下去,并迫切想知道结局的冲动。

荣军鞋铺

石钟山

老兵姓吴,一只脚是跛的。吴老兵参加过抗美援朝,那只跛脚就是在朝鲜战场上留下的纪念。

军营正门口的马路对面,多了一个修鞋铺,起名“荣军鞋铺”。吴老兵便是这家鞋铺的主人。店里店外就他一个人,戴着一副花镜,低着头,一缕花白的头发从额头滑下来,认真又执着地修理堆在眼前的鞋。

这里的鞋大都是对面军营里的军官送来的。那些年,部队上只有军官才发皮鞋,4年一双,军官们对鞋都很仔细。有时鞋刚发下来,为了防止鞋底磨损,都来他这里钉掌儿。钉了掌儿的皮鞋,走起路来不仅有声有色,后背也挺得格外直。

凡是来过鞋铺的人都知道,吴师傅有个习惯——总会让来人用纸条把钉鞋人的名字写上。这样放在鞋窠里便不会拿乱。许多鞋不能立马拿走,第二天取鞋时,报上姓名,吴老兵就在鞋窠里找那张写了名字的纸条,再准确无误地把鞋递给人家。取鞋的人一手交钱,一手拿鞋。吴老兵从不亲手接钱,地上放了一个看不出颜色的糖果盒,钱都在那里放着。

从大院出来的军官们,有时放下鞋并不急着走,而是立在鞋摊前和吴老兵聊一会儿。日子久了,大家便知道修鞋的吴师傅是名老兵,而且参过战。聊到兴致处,吴老兵会说几句当年去朝鲜参战的事,他话不多,三言两语后总是适时打住。军官们把吴老兵的故事连缀起来,慢慢地把吴老兵的经历铺展开——吴老兵叫吴先发,是第二批入朝作战的士兵,参加过第三次和第四次战役。他的脚就是在第四次战役中受的伤。回国后,他在锅炉厂上班,退休就搞起这个鞋摊。

青年军官们连缀起吴老兵的经历后都啧着嘴,眼神里多了崇敬。再称呼吴老兵时,有的叫班长,有的叫老兵,也有人仍称吴师傅。不论叫什么,都充满了感情色彩。

吴老兵总是在每晚军营响起音乐时收摊。不用问,此时是九点四十。他知道,再过二十分钟,军营的熄灯号就该吹响了。他把摆在门口的工具,还有没来得及修的鞋拿到鞋铺里,用一把铁锁把门锁了,推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车,跛着脚上车,影子便遁到了暗夜里。

有一天,吴老兵来到鞋铺门前,像往常一样开门、搬出工具,却猛然发现了异样。他抬眼向对面的军营望去,军营安静得出奇。一夜之间,军营里的军人开拔了。那阵子,电视、收音机里天天播放的都是南部战事。

吴老兵有个收音机,就放在摊位前,他不仅把音量调到最大,还要竖起耳朵来倾听。手里的活儿已经干完了,他并不收摊,仍旧坐在那儿,跟前只有收音机陪伴着他。

日子忽悠一下,三个月过去了。他在一天早晨来到鞋摊前,军营突然又热闹起来,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军号,还有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

吴老兵的脸色又活泛起来。这时,军营里有两个军官直奔他的鞋摊而来。报上姓名,吴老兵很快在那一排修好的鞋里找到属于他们的鞋,庄重地递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一些军官陆续来取自己的鞋。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但他却发现还有十双鞋没人认领。他从鞋窠里把纸条掏出来,姓名清晰。他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纸盒,依次把这些人的名字写上,立在摊位显眼的地方,希望鞋的主人早点来把它们取走。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那十双鞋仍没人来认领。一天,团长来了,站在纸盒前依次把那些名字看了看,叹了口气,说:“吴师傅,他们都成了烈士。”说完,团长弯下身子把纸壳翻转过来。团长他认识,当营长时就到他这儿来钉鞋。他死死盯着团长的脸,虽然已有预感,但被证实了,还是觉得有些突然。团长又看了眼玻璃窗后那十双摆放整齐的鞋,说:“鞋就放这儿吧,权当留个念想。”

团长走了,吴老兵的目光却久久收不回来。

从此,吴老兵每天打开鞋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擦拭那十双鞋,然后把它们庄重地摆到原处,像展览橱窗。更多时候,他的眼睛先是盯着那没人认领的鞋,随后,眼神定在某一处。

偶然的一天,有两个军官在鞋摊前说起要去南方某省新建的烈士陵园参加纪念仪式……军官走了,他的心也不在了,眼神飘飘地定在天边的某一个地方。

后来,儿子成了他的徒弟。鞋摊前一老一少,叮叮当当的钉鞋声,像二重奏。儿子二十几岁,胡茬儿扎在脸上的样子很硬朗,但修鞋的动作却很温柔,这是父亲要求的。

又过了些时日,鞋摊前突然少了父亲。

南方某省的烈士陵园来了一位老人,背着包袱,不时停下来,从鞋窠里拿出纸条在墓碑上查对着名字,终于对上一个,他把鞋摆放在烈士墓前,冲着那墓碑说:“李大生排长,鞋给你送来了。穿上鞋,脚不冷。”

十双鞋,他找了三处墓地,终于都找到了它们的主人,一双双摆好,敬禮。

【赏  析】  这是一篇情节富于变化,内容非常感人的故事。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修鞋老人,独自一人去了南方,把十双失去主人的鞋摆放到了烈士墓前,“还”给了各自的主人。老人的信义以及他对烈士的尊重,令人油然而生敬意。写作过程中,作者按时间顺序娓娓而述,故事情节环环相扣,引人入胜。

责任编辑 邓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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