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敏
(暨南大学 图书馆,广州 510632)
早在20世纪初期,日本人就认识到我国南海诸岛产有丰富海洋资源。1907年日本人西泽吉次大肆盗采东沙群岛的贝类、海草和磷矿资源,开日本势力侵入中国南海诸岛之端[1]。1909年中国收回西沙群岛经营权后,两广总督张人骏为绝日本觊觎之心,设立西沙群岛筹办处主持开发西沙群岛事宜[2]。但此后由于广东政局几经变动,官方的西沙群岛开发计划一度停滞,虽有商人请办西沙实业,皆未得批准,以至于民国初期近10年间官方对西沙之经营管理竟近乎“空白”[3]24-26。直到1921年3月,香山县商人何瑞年获批承办西沙群岛,西沙群岛才开始进入官督商办的经营开发时期。
另一方面,日本人虽被迫撤出中国东沙岛经营事业,但此后仍常年侵入中国东沙岛海域盗采海产资源,并借助发动机船、机动帆船向西沙群岛海域拓展活动范围,在民国初年渐次深入我国西沙群岛进行非法探险,盗采海洋资源。对于日本人在中国西沙的早期经济掠夺活动,我国官方档案较少关注。而日据时期台湾地方报纸《台湾日日新报》对此有较多报道,日本外务省也保存了日本人的探险记录和开发申请书,可以弥补我国史料记载的不足,亦折射出日本侵入中国西沙群岛的时代特征。
高濑贝,亦称“大马蹄螺”,多栖息于珊瑚礁之外边或岩石下,是南海诸岛产量最大的贝类之一。高濑贝肉味鲜美,可供食用;其壳厚而坚实,可用以制造纽扣,成本低廉,因而成为近代日本纽扣制造业的常用原料[4]。
由于高濑贝生长于暗礁附近,大型渔船无法驶入作业,只能利用驳船将善于潜水的渔民运载到附近海域进行人工采捞,因此鲜有西方渔船进行此类作业。而日本人通过雇佣极擅潜水的琉球人进行采捞,很快就能满载而归,获利丰厚[5]。1917年前后,高濑贝售价迅速上涨。当时高濑贝每百斤售价约为22至30日元[6],至1920年一度涨至每百斤售价53日元[7],销售利润可达出航成本的六七倍之高。另一方面,我国东沙岛海域高濑贝资源日渐减少,促使日本投机商人继续侵入中国南海找寻高濑贝产地。
1917年9月2日的《台湾日日新报》报道称:
近来,远洋渔业者前往无人岛采集高濑贝之风在基隆一带颇为盛行,从业者成群,正如此前报道所述,一次(采捞)航程大约需要四十天时间,可打捞钢材及贝类、海草等满载而归。……又传闻最近某人为确保优先采集权,正火速前往广东;或是某人建造坚固的石油发动机船作为采集船,正秘密为明年春天前往采集而作筹备。[5]
透过这则报道,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出以下信息。首先,虽然文中并未明确指出盛产铁材、贝类、海草之具体位置,但根据“无人岛”“需前往广东获取相关权利”等信息,可推测该岛位于广东附近之珊瑚礁海域。彼时中国政府已在东沙岛设驻岛人员,且因早年中日主权交涉之事为台湾方面所熟知,故基隆地区日商盛传之地很有可能是中国西沙群岛。其次,从基隆地区日商之筹备行动来看,日本人前往该“无人岛”海域采捞高濑贝之风,已盛行一段时期。
1919年,西沙群岛已成为台湾渔业界所熟知的高濑贝产地。根据《台湾日日新报》报道,1919年至少有3批日本人前往西沙群岛进行远洋探险,盗采高濑贝。第一批是基隆日商森田、山崎两人。他们在1919年5月搭乘“浅熊丸”远航至西沙群岛海域[8],运回4万吨高濑贝,获利丰厚[9]。森田和山崎的成功经历鼓动了更多投机商人前往西沙群岛探险。第二批商人于1919年9月竞相出航,由于潜水工人只有琉球人能胜任,基隆地区的日商还从南方招募了大量的琉球工人[10]。第三批日商约于1919年12月先后出航,当时报道称:
由于今年夏天“浅熊丸”从基隆出发驶往南洋帕拉塞尔群岛(即中国西沙群岛——笔者注)进行远航探险,通过采捞高濑贝获得巨利,自蒲拉他士岛(事件)以来尝到甜头的探险家们一直跃跃欲试,但因天气之关系,仍在静待时机。据闻,一艘远征船为抢占先机,已从打狗(今高雄——笔者注)出港;基隆地区也有一艘远征船准备出港。基于同一目的,驶往帕拉塞尔礁岛的高濑贝采捞船还有基隆地方船只三艘、打狗地方船只四艘、澎湖列岛船只一艘,共计八艘。[5]
频繁的西沙探险和海产盗采活动使日本人对中国西沙群岛有了初步认识。(1)西沙群岛的地貌环境与大致位置,“该岛礁由大洋中散布的珊瑚礁所组成,不适宜人类栖息,……距离基隆八百五十海里,距离香港三百五十海里,位于海南岛较远海面。搭乘机动帆船的话需要五日五夜才能到达”[5];(2)西沙群岛丰富的高濑贝资源,“该珊瑚礁附近数海里内产有大量高濑贝,从母船上放出几艘驳船,潜水工人从深二三十浔的海底采捞高濑贝,一日可采得一千五六百斤。远征船航海往返日数约为三个月,预计可采得八万斤至十万斤的高濑贝满载归航。按每百斤售价五十日元(当时市价为每百斤五十三日元)来计算,可获利四万元至五万元”[7];(3)西沙群岛的渔业资源,“该岛礁附近有无数鱼类栖息,只要投放一发炸药,渔获很快就能装满一艘驳船,据传有望开展大规模海上渔业”[7];(4)磷矿资源,“岛上有磷矿石,从分析的结果来看,并非没有采掘的可能性”[7];(5)沉船资源,东、西沙群岛海域常有来往船只不幸触礁沉没之事,因而暗礁附近堆积了不少沉船残骸。日本人在有意识地盗采高濑贝资源的同时,往往将沉船钢材一并打捞运回,售卖获利。例如1920年4月19日《台湾日日新报》曾报道:“凤山街内田、盐城两氏所经营之高濑贝采取船八千代丸,向巴那西儿岛(即中国西沙群岛——笔者注)之海底,采取古钱三万余斤,近归打狗港,右之厘钱最多者为永乐通宝,次洪武通宝、大中通宝。”[11]
此外,随着高濑贝“探险热”的兴盛,台湾当地已有民间舆论意欲垄断岛上高濑贝采捞事业,并以之作为其“水产南进”之渔业根据地,向南沙群岛方向扩张。当时报道称:“据闻在距离帕拉塞尔群岛不远处有同样之群礁,本次采集结果显示,如果在海底作业时雇用拥有特殊技能的琉球人作为潜水工人,我国人有望垄断此等群礁之高濑贝采集事业。”[7]一批探险者已有侵占中国西沙之企图,“远征船中备有日本国旗与标木,一旦发现无主权归属、无人居住之岛屿,即用以标示占领”[5]。然未及台湾官方有所举动,1920年以后,由于日本国内经济局势恶化,高濑贝价格暴跌,投机商人因亏损严重逐渐撤离该海域[12]。
大正初年的高濑贝“探险”热未能使中国西沙群岛进入日本官方的视线,而促使日本政府关注并积极介入中国西沙群岛经济事业的契机是日商的磷矿探查及对所谓“无人岛”开发申请活动。
磷矿是南海诸岛另一极具经济价值之海洋资源,富产于人迹罕至而海鸟常栖息之岛礁,由岛礁上多年堆积之海鸟粪与珊瑚礁发生化学作用后积淀形成。磷矿内含丰富磷质,与硫酸、水溶解后可制成磷酸石灰,是近代世界各国化学肥料工业的重要原料。日本于1887年引进磷矿制肥技术,在国内各地开设磷矿制肥工场。长期以来,日本国内磷矿产量有限,所用磷矿石绝大部分依赖于从北美、北非及亚洲的英属殖民地等海外地区输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海外磷矿运输困难,日本为求农业自足,大力开发国内磷矿岛屿,更致力于寻找海外矿藏资源[13]自序。此外,磷矿价格上涨是投机商人深入南海探寻磷矿资源的直接因素。日本著名农学家阿曾八和太曾统计过20世纪初期日本国内磷矿价格的变化。日本国内的磷矿价格在1907—1909年、1917—1920年两个时期内有较大涨幅,其中以后一时期涨幅更大,1917年磷矿单价为每吨10.88日元,1918、1919年分别涨至37.57、39.51日元,至1920年达到40.59日元[13]36。日本人西泽吉次正是在1907—1909年间侵占中国东沙岛屿,掠夺岛上磷矿资源。1917—1920年间,亦前后有数批日本人登陆中国西沙群岛非法探查磷矿资源。
根据日本官方档案记录,日本人平田末治曾先后3次登陆中国西沙各岛礁探查磷矿。据其自述,他于1917年6月前往中国东沙岛打捞沉船和采捞海人草的途中遭遇风暴,漂流至我国西沙群岛,偶然发现岛上磷矿资源,因当时磷矿价格低廉,并未在意。1918年6月,由于国际上磷矿石的价格渐次滕高,平田再次前往我国西沙群岛探险,在各岛礁共停留近4周时间采集磷矿样本回台分析,1919年组织第3次探险船前往中国西沙调查采样。在确认我国西沙群岛磷矿事业大有可为后,向日本政府声称发现“无人岛”,咨询其主权归属,意欲着手开发[14]。
日本人小松重利、池田金造也曾2次深入中国西沙群岛、南沙群岛进行非法探险与磷矿探查。两人于1918年5-9月间进入中国西、南沙群岛海域探险,发现永兴岛、东岛上贮藏丰富的鸟粪及磷矿资源[15]。同年12月联合日本农商务省技师鸭下松二郎、樱井凌亮组织第二次探险,探查并测量了中国西沙群岛13座岛礁、南沙群岛11座岛礁,确认磷矿获利前景后,委托日本政客向政府递交“无主岛”开发申请,请求将其编入日本帝国领土以便开发利用[16]。
日本人的探查足迹几乎遍及中国西沙群岛的15个主要岛礁,如表1所示。日本人在探查磷矿的同时测量了各岛面积、磷矿覆盖面积、岛上林木和鸟兽分布情况,并分别绘制各岛简图,连同调查报告上呈日本政府。这些调查报告和简图成为日本政府初步了解中国西沙群岛情况的第一手资料,后来还被日本人借中国商人名义呈交广东地方政府,窃取采矿特权。
对照组神经外科患者中男性23例,女性17例,年龄范围在38-72岁之间,平均年龄为55.28±2.16岁,其中颅脑损伤患者19例,脑出血患者8例,脑肿瘤患者1例,脑积水患者9例,其他患者3例;
表1 1910年代日本人探查西沙群岛各岛礁情况表
日本人以发现中国南海“无人岛”“无主岛”及其富藏之鸟粪磷矿资源为由,请求日本政府进行主权确认后将其编入日本领土以便开发利用。例如,平田末治曾于1919年1月向日本海军省、农商务省、外务省咨询西沙群岛主权归属,1919年3月向农商务省正式递交采矿申请,称其“发现”中国南海西沙群岛中“无人岛”上之磷矿资源,请求开发[14]。而小松、池田两人以众议院议员神山闰次、桥本圭三郎的名义,于1918年10月、1919年5月2次向日本外务省递交“开发中国南部海域中新发现岛屿之申请”[15]。
从表面上看,日本人的磷矿开发申请是为了确保其在海外新“发现”岛屿商业利益之经济行为,但如果深入分析这些磷矿“探险家”们的人物背景、探查过程及开发申请,可以发现这些经济行为隐含很深的政治意味。
首先,从人物背景来看,日本人平田末治于1893年生于日本秋田县,毕业于日本东京水产学校,1916年移居台湾,1917年应募成为台湾总督府海产试验船“凌海丸”船员,在参与救援因触礁滞留中国东沙岛的日船“第一台湾丸”14名船员的行动时,曾登陆中国东沙岛进行非法探险[17]。他在该次探险后不久便辞去“凌海丸”船员一职,在高雄设立“平田商行”,开始独自前往中国东沙岛采捞海人草和沉船钢材。可以说,正是“凌海丸”船员之经历使平田认识到中国南海诸岛丰富的海洋资源,继而深入南海进行非法探险和盗采活动。无独有偶,同样多次深入中国西沙非法探查磷矿之日本人小松重利曾任日本水产讲习所捕捞科技师,也曾多次参与“凌海丸”在南海的水产调查行动[18]。“凌海丸”是由台湾总督府于1910年建造,是日据时期台湾第一艘水产试验船,以发展台湾远洋渔业为目标,渔业调查范围自台湾沿海向南海、东南亚方向扩展[19]。台湾总督府依托“凌海丸”开展的渔业调查活动还培养了一批熟知周边海洋情况的专业人士。平田、小松等人即是此类专业人士之代表,他们熟知中国南海海洋资源情况,以渔业调查之经历为基础,深入中国南海进行非法探险。此外,他们与日本、台湾政界关系密切,背后是日本政治力量的支持与推动。
其次,从探查过程来看,日本人已有侵占中国西沙之企图,并千方百计制造日本占领之证据。如小松和池田在测量永兴岛时,无视岛上所立的宣示中国主权的碑记标识,将刻有“日本帝国占领”字样的数十条花岗岩石埋入地下[20]。
最后,在其递交日本政府的磷矿申请书中,仅提及其“发现”中国南海中之“无人岛”“无主岛”,请求日本政府“一旦确定上述诸岛为无主岛屿,即参照南鸟岛、硫磺岛、大东岛(1)南鸟岛、硫磺岛和大东岛分别是分散在西太平洋的火山岛和珊瑚礁岛,原来并不属于日本管辖范围,由于19世纪中叶以来日人频繁的资源探采和移民活动,自下而上促动日本政府进行官方调查,渐次将其并入日本版图。之先例,并入我国版图,承认我等开发该岛资源之合法权利”[15],极少提及或是根本不提及岛上中国渔民的生活、生产活动。而在其附图中,虽详绘了岛上树木、磷矿之分布,却有意忽略中国渔民在岛上所兴建的房屋建筑,再次彰显日本人经济殖民、领土扩张之野心。
对于将中国西沙列入“版图”之请,日本政府虽未当即表态,但是迅速开展多方调查,确认其主权是否已有归属。台湾总督府以及农商务省、外务省、海军省等日本政府机构积极介入,中国西沙群岛开始进入日本政府之视野。
1919年6月,日本农商务农商务次官犬冢太郎致电外务次官币原喜重郎,称日本下议院议员桥本圭三郎等人代表小松、池田,就出产“鸟粪”及磷矿之无主诸岛屿向农商省提出申请书,因该事项由外务省管辖,故移交外务省调查西沙之主权归属。同时认为该磷矿开发申请对于将来我国肥料及原料的供给有重大意义,对农业发展也大有裨益,请外务省多加照拂[16]。另一方面,1920年2月9日台湾总督府外事课长以“台湾总督府从该群岛进口高濑贝、钢材等资源……又因近来(台湾)民间人士欲开办公司、采集该岛肥料原料”[16]为由,向外务省通商局长函询“中国海南岛南部之帕拉塞尔群岛属何国管辖”[16]。此后,外务省迅速致电驻外领事,展开对中国西沙群岛主权归属之调查,海军省也积极介入。
1920年2月21日,海军省在其电函中称,其在日本海军水路志中发现了1909年广东地方政府派员到西沙群岛巡视查勘、竖旗立碑宣示主权的记录:“依据海军水路部发行之水路志记载,德国人在1881—1884年间曾登陆西沙群岛进行过测量,1909年中国政府占领该群岛。”[16]
以此为线索,外务省驻北京公使小幡酉吉迅速转电驻广东及香港领事开展调查。1920年3月14日,驻广东总领事太田喜平函复称:
阁下电报所指之“帕拉塞尔”群岛为中国所称之“西沙岛”。昔年发生“蒲拉他士”岛即西泽岛事件后,两广总督张(人骏)氏曾派遣军舰前往该岛勘察实况。此外,民国四年十月九日,一名与我国居留当地之侨民杉山常高素有联系的中国人,曾申请在该群岛上开垦及采掘磷矿,得到当时巡按使张鸣歧的同意。[16]
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铃木荣作秘密函询港英殖民政府后,也证实了中国对西沙群岛的领土主权:“当地民政长官在私信中称,该政厅接到通知,中国政府在西历1909年1月将西沙群岛并入领土。《中国海指南》第三卷中也记载了该群岛为中国属岛。”[16]此外,台湾总督府还曾致函法属越南海军司令、海军上校列米(Remy),对方回称“该岛非法国属地”[21]。
值得留意的是,日本当局偏偏未向中国政府咨询主权问题。实际上,在日商呈报其外务省的测量图中,所注岛名不少使用当时中国称谓。如平田上呈的测量图中“多树岛”[14](永兴岛)[3]西沙岛岛名对勘表一名,是中国海南渔民对该岛的俗称,而其测量图中“北岛”“南岛”“树岛”[14]等岛屿名,则与1909年广东当局派员巡视西沙群岛时就已勘定的岛名一致[3]西沙岛岛名对勘表。且据西沙群岛所在地理位置,中国最可能拥有该群岛主权。可见日本当局并非尊重他国主权,而是顾忌英法列强势力。
更重要的是,在着手调查中国西沙主权之同时,日本官方已默许平田末治侵占中国西沙群岛、实施磷矿盗采,彰显日本侵占中国西沙之野心。据平田自述,他曾在1920年1月向日本农商务省递交申请书后,曾得到当局回复称“该群岛为无主岛”,暗示其“可着手开发”。于是将中国西沙群岛命名为“平田群岛”,并成立南兴实业公司,运载工人登陆中国西沙群岛采掘磷矿[14]。据台湾当地报纸报道,1920年3月16日,平田借用台湾基隆地区的120吨机动帆船“御影丸”,运载74名采矿工人、30名船员、4个月粮食及其他必需品赴岛[22]。同年6月,平田雇用大型装运船“鹿岛丸”(3 450吨),再次募集苦力80名赴岛搬运磷矿,但因气候水土问题导致岛上工人大量罹患脚气病,最终只运回磷矿800吨返回日本大阪出售[14]。
时至1920年9月,西沙群岛为中国属岛一事已然明确,平田末治被迫暂时中止西沙采矿活动[14]。同时,西方列强势力在一战结束后卷土重来,密切关注且遏制日本在东亚的扩张活动,使日本当局不得不放弃直接占据中国西沙群岛的企图。然而日本官方并未就此退出,而是迅速转变策略,暗中支持平田。1921年1月,平田为继续其事业,多方寻求日本当局援助。据平田自述,在中止中国西沙采矿活动后,他曾先后拜访外务省亚细亚局长芳泽氏、通商局局长田中氏、东洋课长木村氏、前广东总领事太田氏、台湾总督府总务长官等高级官员,并得到建议:“虽然尚不能完全确定该群岛为中国领土,然而先按照其为中国领土来设想,做好要将利益分成缴纳给中国政府的心理准备来经营,此法最为妥当。”[14]1921年,平田在台湾总督府专卖局庶务长池田幸甚、日本驻广东总领事藤田荣介等官员的介绍下结识中国商人梁国之,以梁国之名义向广东政府申请开发西沙群岛,申请失败后继续以梁国之名义与中国商人何瑞年勾结,垄断西沙群岛磷矿之开发经营[23]。此为后话,此不赘言。
20世纪初期日本人侵入中国西沙群岛进行非法探险与资源盗采,绝非偶然。它与20世纪初叶日本渔业扩张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民间“南进”浪潮有密切联系。日本人在前往中国西沙群岛海域探寻高濑贝和磷矿资源的过程中,确认了我国西沙群岛的基本情况及其经济价值,意欲侵占。回国后,日本人又以发现中国南海“无主岛”为由,向政府申请将其编入日本领土,引起日本政府对中国西沙群岛的关注。在未查明中国西沙主权之时,日本官方默许日本人的盗采行为并意欲侵占;而在明确西沙为中国属岛后,转而改变策略,操纵日商实施渗透。
另一方面,日本人在中国西沙早期盗采活动的成功,折射出我国海疆管理存在的弊端。清末时期广东地方政府尽管已登岛宣示主权,并设西沙群岛筹办处,却未曾派军驻守或实施开发。而民国初年政治风云变幻,政权更迭频繁,政府对海疆了解不够,管理多留空白,因此出现日本人侵入而未察觉之事。今天我们仍应以史为鉴,提高海疆主权意识,尽量完善管理制度,不给外部势力留有渗透的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