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隽
那个少年很不一样。
他瘦瘦高高的,头发有些蓬乱,走路很快,讲话语调却有些缓慢,带着明显的重音。他的眼睛很有神采,但肤色比其他同学黑,手掌也更粗糙。一身青大布的短褂和裤子,与那些穿学生装的、穿马褂系丝腰带的孩子相比,他不阔气也不时髦,但十分显眼。
这是17岁的毛泽东,第一次离开家乡韶山冲,自己挑着行李上新式学堂,刚走过50里路,来到湘乡县东山高等小学堂。他目光如炬,开始打量外面的世界。
从此,一个湖南农家孩子开始了他的冒险和探索。在救亡图存的动荡年代,为了寻找人生之路和救国之道,他和他的朋友们共同创造了一段至今闪光的峥嵘岁月。
“父子战争”和有胆识的19世纪“90后”
13岁的毛泽东冲向门外的池塘,没有一点迟疑。他准备跳下去,以此威胁正在追打他的人。
追在后面的是父亲毛贻昌。当兵的经历造就他强悍的性格,他对儿子总是严苛。“不过因为吃过没文化的亏,他也是一位支持孩子多读点书、多见世面的父亲,默许了毛泽东日后的很多选择。”湘潭大学毛泽东思想研究中心副主任陳龙对记者说。
毛家的父子战争常常爆发。最激烈的就是这一次。毛贻昌当着客人的面责备毛泽东懒惰不孝。毛泽东不服:“父慈子孝,只有父慈才能子孝。”后来在母亲的调解下,他离开池塘,只屈一膝磕头赔礼,但要求父亲不再打他。“内战”平息下来。
这件事影响了毛泽东一生。
由此,他得出了一个直观的道理:如果温顺示弱,会遭受更多的打骂,只有坚决反抗,才能达成目标。
在17岁离家之前,韶山就是毛泽东的全世界。
毛家算是“富农”,一家七口,虽吃得节省,但总归衣食无缺。毛泽东从6岁开始干农活。7岁到13岁,他每天清早和晚上下田,白天在私塾读四书五经。
他是普通的农家少年石三伢子(毛泽东小名),但又有些特别——“性格倔强,从小就有斗争性和反叛精神。”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王翔对记者说。
为了反抗常常责打学生的老师,毛泽东罢过课。他出逃了3天,本想去县城,结果发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离家不过4公里。
父亲是他更主要的抗争对象。“他是一个很凶的监工……他的脾气很坏,时常责打我和我的弟弟们。他一个钱不给我们,给我们吃最粗粝的东西。”多年后,在延安的窑洞里,毛泽东向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回忆往事。他还做了个有趣的比喻:“我家有两个‘党。一个是父亲,是‘执政党。‘反对党是我、我的母亲和弟弟所组成的,有时甚至雇工也在内。”
毛泽东的阅读世界属于那些英雄好汉——来自《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精忠岳飞传》《隋唐演义》等小说。在学校,老师不让读,他用课本挡住偷着读;在家里,父亲不让读,他就用布把窗户遮住,使外面看不见灯光。 有一次,毛泽东在田边读书读得出神,自家的牛进了别家的地,乱踩了一通,还惹出了乱子。
《水浒传》里聚集在梁山造反的人物,是毛泽东心目中的英雄。没多久,历史就从《水浒传》的书页中跳了出来,变成活生生的现实。1910年4月,长沙发生饥民暴动。清政府派兵镇压,将暴动者的头颅悬挂示众。毛泽东听说后,为这些老百姓痛心。“这件事影响了我的一生。”多年后,他向斯诺回忆这件事时,眼睛湿润。斯诺评价他是个“感情深邃”的人。
“毛泽东成长的年代,刚好赶上甲午战败、八国联军侵华,帝国主义侵略不断加重。整个湖南,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非常尖锐,官逼民反的事件经常发生。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被引爆。”王翔说。
毛泽东拿到过一本关于帝国主义对中国的威胁的小册子。开篇第一句话带给他冲击:“呜呼!中国其将亡矣!”他还读了郑观应的《盛世危言》,当时这本书已经出版了十几年,内容是讲社会改良。
不能守着老样子不变了。他想,他也应该去外面看看了。
到了湘乡东山,毛泽东因为外地人身份被人看不起,这让他精神一度十分痛苦。但他在这所学校里的收获不小。湖南是维新运动的重要基地,他由此接触了大量维新改良学说。读了《新民丛报》合订本,他尤其崇拜梁启超。梁启超号任公,毛泽东特意为自己起了笔名“子任”。
一年后,他开始渴望去更大的长沙看看。1911年春天,毛泽东挑着铺盖和书箱,坐轮船到了长沙。同学萧子暲回忆说,看着长沙熙熙攘攘的景象,毛泽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他顺利被湘乡驻省中学录取。
长沙与湘乡的社会氛围不同。辛亥革命的前夜,革命党人十分活跃。毛泽东第一次看到革命派的《民立报》,接触到了革命言论。
得知黄兴领导广州黄花岗起义后,他兴奋地在学校墙壁上贴了一篇文章,支持推翻清朝、建立民国,还列了一个名单:孙中山当大总统,康有为做内阁总理,梁启超做外交部长。这是18岁的毛泽东第一次公开发表政见,是一种相当单纯、朴素的政治想象。
在学校,他带头发起剪辫子的活动。他剪完后,原本约定一起剪的几位同学却反悔了。他行事中带着些不管不顾的少年意气,决定和朋友采取暗中袭击的方式,强行剪掉对方的辫子,“有十个人做了我们剪刀下的‘牺牲者”。
武昌起义后,在革命激情的感染下,毛泽东报名参加了湖南新军,但只有半年时间。随着清王朝覆灭,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当上临时大总统,毛泽东觉得参军已无太大意义,他决定“回到我的书本子上去”。
他报考过警察学堂、肥皂制造学校、法政学堂、公立高级学校,花了不少报名费却通通不满意。最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湖南省立第一中学,但也只读了半年。他选学校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认为省立一中“课程有限,校规也令人反感”,索性不念,自学。
从新安巷的湘乡会馆到定王台的湖南省图书馆,这个路线毛泽东走了半年。每天早上进馆,中午买两个米饼当午饭,一直坐到闭馆,就像牛进了菜园。他兴趣最大、收获最多的是西方十八、十九世纪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和近代科学的著作,特别是严复翻译的书,如亚当·斯密的《原富》、孟德斯鸠的《法意》、赫胥黎的《天演论》、斯宾塞的《群学肄言》等,他几乎都读过。他第一次看到了世界地图,才知道世界真大,中国只是其中一部分,湘潭县则根本找不到。
毛泽东每晚住在湘乡会馆,同住的都是退伍兵、学生和流民。他还遇到过一次士兵和学生的斗殴事件。当时他只能躲到厕所里去,直到斗殴结束以后才出来。
心气高,敢折腾,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很清楚不要什么,不停尝试,总在进取,那时的“90后”青年毛泽东度过了这样的一年。可在家里看来,这真是无所事事的一年,气得不再给他寄钱。直到毛泽东决定报考湖南省第四师范,家里同意了他的选择,才再次寄来费用。
考试中,出于“对友谊的考虑”,仗义的毛泽东为两个朋友做了“枪替”(替别人考试)。他共写了三篇入学考试文章,相当于被录取了三次。1913年春,毛泽东入读第四师范。次年,第四师范合并到第一师范,毛泽东被编入第八班,开始了在一师的岁月。
第一师范的“人气王”
在毛泽东与第一师范纪念馆里,记者看到了那张毛泽东迄今为止最青春的照片——寸头,大眼,两颊鼓鼓的,带着些学生稚气。这是1914年21岁的毛泽东。而在1918年的毕业照里,站在后排的毛泽东已是一副稳重青年的模样,脸庞的棱角开始分明,眼神也變得坚毅了。
一师是毛泽东迅速成长的地方。在和斯诺的谈话里,毛泽东对这段经历做过评价:“我的政治思想在这个时期开始形成,我也是在这里获得社会行动的初步经验的。”
2021年的今天,走在一师迂回的长廊里,偶尔会有穿越的错觉。六角攒尖的屋顶下,穿着深蓝色校服的中学生跑来跑去。100多年前,这里肯定也是一派青春洋溢的景象,青年毛泽东的身影在其中穿梭来去。
然而,当时的毛泽东对这所学校还不是十分满意。“这所新学校有许多校规,而我赞成的极少。”他是典型的偏科生,反对把自然科学列为必修课,只想专修社会科学。尤其讨厌静物写生必修课,“极端无聊”。有一次,他画了一条直线,再加一个半圆,这就是李白的“半壁见海日”。在图画考试时,他干脆只画一个椭圆形,说这是蛋。
在一师,毛泽东常对人说,丈夫要为天下奇,即读奇书,交奇友,创奇事,做个奇男子。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毛奇”。另一层含义是,毛奇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德国将领。
毛泽东的确是个特立独行的青年。他总在学校井边洗冷水浴,常在山中对着树木大声讲话,对着狂风大声叫喊。他的书籍总是圈圈点点,有时批注里大大咧咧写着“荒谬”“不通”。他喜欢在深夜读书,有一次因为棉被离油灯太近,还引起过一场小小的火灾。
毛泽东认为青年应该有强健体魄和坚定意志,因此格外注重体格锻炼。在狂风暴雨的晚上,毛泽东曾独自一人爬上岳麓山顶,只为体会《尚书》中所说“纳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的情趣。他有许多常练的项目,如日光浴、风浴、雨浴、游泳、登山、体操、拳术等。“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他在日记里这样写。
毛泽东是芋园的常客,那里是一师的教师宿舍。他常去找徐特立、黎锦熙、方维夏等老师解惑。而众多老师里,对毛泽东影响最大的是教伦理学的杨昌济。杨昌济是长沙板仓人,比毛泽东年长22岁。他深受宋代儒学影响,又在英国、德国、瑞士修学游历多年,对康德、格林等人的思想有所研究。
毛泽东很喜欢杨昌济的课,有时会放弃假期回乡的机会,到板仓杨宅请教。杨昌济向毛泽东介绍了“船山学社”和《新青年》。王船山是一位17世纪主张济世救民的爱国者和哲学家,而《新青年》则是一把插入旧世界的尖刀。
在毛泽东的课桌之外,这个时期的中国,处境愈发糟糕。内有袁世凯称帝和张勋复辟、军阀混战不休,外有日本强迫中国签订“二十一条”,列强虎视眈眈。辛亥革命的熊熊烈火已经冷却,西方舶来的共和制被政客们玩成了烂尾剧。
新一代先进知识分子,如李大钊、陈独秀,开始探寻国家在精神和思想方面落后的根源。1915年9月,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这就是后来毛泽东从杨昌济那里拿到的《新青年》。
“伦理的觉悟是吾人最后之觉悟”,陈独秀强调从根本上改造国民性。新文化运动席卷而来。
同窗好友周世钊发现,毛泽东读了《新青年》后,“读韩(愈)文杜(甫)诗的兴趣降低了”。毛泽东钦佩胡适和陈独秀的文章,“他们成了我的模范,代替了我已经厌弃的康有为和梁启超”。1917年,毛泽东还在《新青年》上发表了文章《体育之研究》。
对于自己当时的思想状态,他曾回忆说:“在这个时候,我的思想是自由主义、民主改良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思想的大杂烩。我憧憬‘19世纪的民主、乌托邦主义和旧式的自由主义,但是我反对军阀和反对帝国主义是明确无疑的。”
“青年学生时代的毛泽东,虽然在哲学思想方面仍有庞杂和游离,但在社会政治思想上却是明确坚定的。在那样一个风雨如晦的年代,为了挽救中国于水火,无数仁人志士奔走呼号,引入形形色色的思潮和主义。这些思潮和主义,并不是单纯作为一种理论或学说被引入中国的,更像是一种医治中国痼疾的药方,一种中国未来的出路。因此,在急剧变化的社会条件下,也就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反思,而是更为直接地将其付诸于救国救民的实践,进行多种选择和尝试。青年毛泽东的思想变化,实际上反映了当时许多知识分子的思想状态。”陈龙说。
在一师,青年毛泽东的组织力和领导力也得到了锻炼。1915年,在“驱张”学潮中,他崭露头角。当时,湖南省议会颁布新规:从秋期开始,每个学生须缴纳10元学杂费。有人说,这是一师校长张干为“讨好当局而主动建议的”。学潮因此而爆发。
同学们印发了“驱张宣言”传单,指责张干“不忠、不孝、不仁、不悌”。毛泽东看后,认为没有击中张干的要害。他觉得,想赶走校长,就要批评他办学不力。他很快拟出一份新的“驱张宣言”,尖锐抨击张干办学无方,贻误青年,并组织同学连夜赶印,次日清晨在学校散发。张干因此要开除毛泽东等17名学生,经杨昌济等教员劝说作罢。不久,张干被迫辞职。
1915年11月,毛泽东被选为学校学友会文牍,负责起草报告、造具表册和会议速记。连任四届后,1917年10月,他当选学友会总务兼教育研究部部长。这两个职务在过去都是由老师担任的。
在学友会总务任上,他和同学们为长沙工人办夜校。在公告里,他特意用白话说明:“列位最不便益的是什么?大家晓得吗?就是俗语说的,讲了写不得,写了认不得,有数算不得。都是个人,照这样看起来,岂不是同木石一样!……快快来报名,莫再耽搁!”
这一年6月,一师还开展了一次人物互选活动,相当于一次人气投票。全校有400多名学生参加,毛泽东得票最高,49票。在德、智、体三个方面都有项目得票者,只有他一人。而“胆识”一项,则为他所独有,评语是“冒险进取,警备非常”。
他的胆识在这年11月的护法战争期间得到印证。当时北洋军队向长沙败退,想占领一师的房屋。当过半年新军的毛泽东提出,可以让正在受军事训练的学生自愿军负责守卫。校方同意了他的建议。他带领同学把桌椅板凳都搬出来,堵住所有的门。几百个学生自愿军被分成三队,大家拿着木枪,分布到猴子石附近几个山头上。毛泽东请附近的警察分所鸣枪呐喊,让学生自愿军配合大放鞭炮,吓得北洋溃军手忙脚乱,一师的校舍得以保住。后来,毛泽东回忆说,要说搞军事,那才是第一次呢!
恰同学少年
1915年11月,毛泽东给老师黎锦熙写信提到交友:“两年以来,求友之心炽,夏假后,乃作一启事,张之各校,应者亦五六人。”渴望朋友的毛泽东,将此看作当时唯一一件畅快的事。
这份寻友启事言明了他的择友标准:刻苦耐劳、意志坚定,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青年。最后一句引用《诗经》:“愿嘤鸣以求友。”落款是“二十八画生”。启事引起了湖南女子师范校长的误会:“这是找女朋友找到女子师范来了?”后来才知道“二十八画生”是一师的毛泽东,是一位有救国之志的青年。
长沙一中的罗章龙是第一个响应启事的人。两人相约在定王台湖南省立图书馆见面,手持报纸是暗号。据罗章龙在《椿园载记》中回忆:“我们就坐在一长条石上,一直谈到图书馆中午休息时止,足约二三小时始别。”“谈话内容涉及很广,包括國内外政治、经济以至宇宙人生等等。”从此,两人成为挚友,后来都是新民学会的成员。
在一师,毛泽东的朋友圈是逐渐扩大的。蔡和森、张昆弟、陈章甫、罗学瓒、周世钊、萧子升、萧子暲等热血青年逐渐聚集在他的周围。他们常常聚会,一起探讨救国之路。
蔡和森和毛泽东是杨昌济最看重的两个学生,这两人也是志同道合的伙伴。1915年秋,蔡和森因一师课程繁杂,缺少专攻,跳级考入了湖南高等师范文史专科。高师与一师,一个在湘江西,一个在湘江东。每逢星期天,或是蔡和森渡江去一师,或是毛泽东渡江来高师,两人的友谊没有因为距离间断。
张昆弟的日记里记录了很多毛蔡二人一同锻炼的场景:“今日星期日,约与蔡和森、毛润之、彭则厚作一二时之旅行……三人遂沿铁道行,天气炎热……”“今日早起,同蔡毛二君由蔡君居侧上岳麓,沿山脊而行,至书院后下山……空气浴,大风浴,胸襟洞澈,旷然有远俗之慨。归时十一点钟矣。”
在校期间,毛泽东和朋友还有过几次说走就走的游学。1917年暑期,毛泽东在《民报》上看到两个学生游历全国的报道,很羡慕。于是和已从一师毕业、在楚怡小学教书的萧子升相约外出游学。他们各带一把雨伞、一个挎包,里面装着换洗衣服和文房四宝。为了扮成乞丐,萧子升学毛泽东,还剃了个大兵式的短发,换了短装和布鞋。临行前,校长看见他这一身打扮,还问他:“萧先生,你跟谁打架了吗?”
两人一路上靠作诗写字送给乡里的土财主换钱糊口。历时一个多月,他们走了900多里路,游历了长沙、宁乡、安化、益阳、沅江5个县的不少乡镇。第二年春天,毛泽东又和蔡和森沿洞庭湖南岸和东岸,经湘阴、岳阳、平江、浏阳几县,游历了半个多月。萧子暲后来写:“这是毛泽东青年时代的罗曼蒂克。”
1917年中秋节,毛泽东和蔡和森、罗学瓒、张昆弟、邹蕴珍、周世钊、罗章龙等16人,租用两只木船,环绕橘子洲游览了一圈。接着,席地坐在橘子洲头的草地里,漫谈个人及全人类的生活向上问题。这些聚会给毛泽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就有了1925年那首回忆“恰同学少年”的《沁园春·长沙》。
从1915年到1917年,经过上百次的讨论,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等人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就是“集合同志,创造新环境,为共同的活动”。他们决定成立一个组织,也就是以“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的新民学会。
1918年4月14日,新民学会成立会上,大家选举萧子升为总干事,毛泽东、陈书农为干事。不久,萧子升去法国,会务便由毛泽东主持。这是一个严格的团体,自有几条纪律:“一不虚伪;二不懒惰;三不浪费;四不赌博;五不狎妓。”
这也是一个“只谈大事”的团体。有一次,毛泽东造访一个新民学会的朋友。谈话中间,朋友叫进一个仆人,讨论了一会儿买肉的价格问题。毛泽东对此不满,从此结束了同这个富家子弟的友谊。
1936年,毛泽东曾在延安回忆这群青年:“这是一批态度严肃的人,他们不屑于议论身边琐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一定要有一个目的。他们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他们认为时局危急,求知的需要迫切,不允许他们去谈论女人或私人问题……我的朋友和我只愿意谈论大事——人的天性,人类社会,中国,世界,宇宙。”
1918年6月,25岁的毛泽东从一师毕业了。毕业前夕,他在给黎锦熙的信中说:“对于宇宙,对于人生,对于国家,对于教育,作何主张,均茫乎未定……抑且太觉糊涂。以糊涂为因,必得糊涂之果,为此而惧。”
两个多月后,为组织湖南学生赴法勤工俭学运动,毛泽东和20多名青年一同坐火车抵达北京,一脚踏入了那个风云际会的新天地。
责任编辑/董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