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梦云,黄 星,杨业环,杨 丽,郑睿敏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妇幼保健中心,北京 100081)
孕产期焦虑一般指产前或者分娩后发生的焦虑症状,是育龄妇女遇到的最常见的心理问题之一[1-3]。国外某些地区产前焦虑症的患病率约为13%~21%,产后患病率约为11%~17%[4]。我国相关研究显示,孕产期焦虑发生率为9.75%~23.83%[2,5]。孕产期焦虑与不良妊娠结局相关,会给母亲和后代带来不良影响,如早产、产后抑郁、亲子关系问题和儿童发育不良等。Grigoriadis等[6]于2019年研究发现产前焦虑会增加产后抑郁的风险,也与母乳喂养减少显著相关。以往研究发现患有孕产期抑郁症的妇女中60%并存有其他精神疾病,其中超过80%是焦虑症,提示孕产期焦虑也是孕产期抑郁的一个强有力的预测因子[7]。
目前国内外研究中所报告的孕产期焦虑发生率差异较大,且多为某一时期、某一医院或某一地区的横断面局部调查研究,缺少对中国孕产妇焦虑状况进行较为全面的、系统的、连续的随访研究,因此无法有效地了解我国孕产妇孕产期焦虑整体状况及变化规律,对孕产妇心理保健干预工作参考价值有限。本研究利用中国孕产妇心理健康队列研究(national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 on the mental health of Chinese pregnant women,NSMCP)数据,对孕产期焦虑状况进行追踪观察,以了解我国孕产妇在孕产期不同时点的焦虑状况和动态变化情况,为制定符合我国孕产妇特点的心理保健干预策略提供参考依据。
NSMCP项目在综合考虑科学性和可行性的基础上,于2015年8月至2016年10月,选择产科年门诊量和分娩量较大且配合程度较高的妇幼保健机构作为研究现场,分别是山西省妇幼保健院、吉林省妇幼保健院、广东省珠海市妇幼保健院、广东省深圳市妇幼保健院、北京市海淀区妇幼保健院。纳入标准:①本地居住6个月以上;②孕满13周以前入组;③在本院建册建档,并计划在本院进行产前检查、住院分娩及产后复查。排除标准:现患严重精神疾患或智力障碍,对问卷理解困难,无法配合完成。所有调查对象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并经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妇幼保健中心伦理审查委员会批准(FY2015-009)执行。
采用自填式问卷和Zung氏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进行调查。调查对象招募入组后,在孕产期不同时点完成相关问卷的调查。随访时点为孕13周(G13)、孕17周(G17)、孕24周(G24)、孕31周(G31)、孕37周(G37)、产后3天(D3)和产后42天(D42)。调查内容主要包括调查对象的社会人口学特征、疾病及生活方式、焦虑状况等。
Zung氏焦虑自评量表(SAS)由Zung于1971年编制,并在临床、调查及咨询领域得到了广泛应用,用于评估个体焦虑的主观感受,具有较好的灵敏度和特异度。量表共有20道题目,采用4点评分,每一项得分相加后乘1.25得到标准分,可通过标准分来判断个体的焦虑程度,判断标准为:得分<50分为无焦虑,50~<60为轻度焦虑,60~<70为中度焦虑,≥70分为重度焦虑。该量表共有4个维度[8],分别是焦虑心情(条目1、条目2、条目3、条目4)、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条目7、条目8、条目10、条目11、条目12、条目14、条目15、条目18)、运动性紧张(条目6、条目9、条目13、条目17、条目19、条目20)、焦虑心情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混合症状(条目5、条目16)。各条目间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具有良好的稳定性[8]。躯体主诉是焦虑的关键特征,SAS量表是反映与焦虑有关的躯体症状的重要测量工具。
本研究共招募符合入组条件的1 284名孕妇(北京259人、山西257人、吉林242人、广东深圳254人、广东珠海272人)。在孕17周、孕24周、孕31周、孕37周、产后3天和产后42天各时点完成随访的人数及随访率分别为1 258人(97.98%)、1 251人(97.43%)、1 238人(96.42%)、1 175人(91.51%)、1 216人(94.70%)和1 210人(94.24%)。调查对象年龄范围为18~43岁,平均年龄为(29.56±3.64)岁。文化程度为大专、大学的有885名(68.93%);77.0%的调查对象本次怀孕为计划内怀孕,其余为意外怀孕;自然受孕占93.4%,其余为辅助生育;目前上班的调查对象有905名,占70.48%。
在孕产期7次随访时点中,孕13周焦虑平均得分最高,为(43.35±7.52)分,产后42天焦虑平均得分最低,为(38.6±7.96)分,孕产期焦虑得分整体呈下降趋势,趋势性检验有统计学意义(F=27.110,P<0.01),见图1。7个随访时点中,焦虑症状阳性检出率最高为孕13周(20.87%),最低为产后42天(10.99%),整体呈下降趋势,趋势性检验有统计学意义(χ2=67.604,P<0.01),见表1。
图1 孕产期焦虑总分变化情况
表1 孕产期焦虑总分变化情况及趋势性检验结果[n(%)]
在孕期5个随访时点,64.71%的调查对象从未出现过焦虑,出现过1次、2次、3次、4次、5次的比例分别为17.04%、7.27%、4.50%、2.85%、3.63%;在孕产期的7个随访时点,60.00%的调查对象未出现过焦虑,出现过1次、2次、3次、4次、5次、6次、7次的比例分别为16.81%、8.23%、5.37%、3.21%、2.51%、1.99%、1.91%。
焦虑心情、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运动性紧张、焦虑心情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混合症状维度得分在7个时点整体均呈现下降趋势,且趋势性检验有统计学意义(F值分别为8.448、21.367、27.121、100.826,P<0.01),但在孕期5个时点呈现一定的波动性,见表2。
表2 调查对象焦虑各维度得分情况分)
进一步分析各维度内部得分情况,结果如下:①焦虑心情维度:各时点得分从高到低均为“焦虑”“惊恐”“害怕”和“发疯感”。②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维度:“乏力”的得分始终保持最高,且变化不大;“手足刺痛”从孕中期开始迅速升高,至产后42天有所回落;“心慌”和“面部潮红”在孕中晚期较高,但产后开始明显降低;“胃痛或消化不良”在孕13周得分最高,随后开始呈现下降趋势;“晕厥感”的得分在7个随访时点呈现一定的波动。③运动性紧张维度:“手足颤抖”在各时点得分无较大变化,且为该维度得分最低者;“噩梦”的整体得分水平也较低,且从孕晚期开始呈现下降趋势;“睡眠障碍”自孕中期开始呈现上升趋势,且为后6个随访时点中得分最高者;“多汗”“静坐不能”和“呼吸困难”的得分均在孕13周最高,随后呈现波动性下降。④焦虑心情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混合症状维度:“尿意频繁”得分从孕31周起逐渐增大,至产后开始迅速下降;“不幸预感”得分在7个随访时点呈降低趋势,见图2。
图2 调查对象7个随访时点焦虑各条目得分情况
本研究通过探索孕早期至产后共7个随访时点的焦虑水平,获得了相对全面的孕产期焦虑状况及动态变化情况。本结果显示孕产期各阶段均存在焦虑问题,35.29%的调查对象在孕期5个随访时点至少被检出过1次焦虑症状阳性,40.03%的调查对象7个随访时点至少被检出过1次焦虑症状阳性,高于国内文献报道的孕产期整体焦虑症状检出率为9.75%~23.83%的结果[5],可能与调查时点、人群分布不同有关。因此医疗机构应将孕期焦虑筛查纳入常规产检内容中,通过早期识别孕妇焦虑水平并给予针对性的干预,降低其负面心理,改善其生理结局。
本研究发现孕期的焦虑检出率呈下降趋势,以往有学者对北京市某地区孕产妇的焦虑症状筛查结果显示孕早、中、晚期焦虑症状检出率分别为28.57%、23.08%、9.33%[2],趋势与本研究相同,孕早期焦虑检出率较高可能与孕妇在孕早期对怀孕的态度及心理准备不充分有关。本研究结果还显示孕期焦虑症状检出率为12.33%~20.87%,高于产后焦虑症状检出率(11.00%~13.98%),与既往国外文献报道产前焦虑症状检出率为13%~21%,产后检出率估计为11%~17%基本一致。产后焦虑症状检出率有所降低可能与产妇在分娩后的妊娠压力源减少有一定关系[9]。
本研究发现焦虑整体得分在孕产期过程中存在动态变化,总体呈下降趋势:孕13周焦虑水平最高(43.35±7.52)分,孕17周(41.08±7.03)分和31周(40.91±7.26)分有所下降,但孕37周(41.23±7.53)分焦虑水平又有所升高,产后均下降。孕13周焦虑水平最高可能是由于在怀孕早期,孕妇需适应激素水平、情感变化,心理准备不够充分;孕期焦虑水平呈下降趋势可能与研究对象定期进行产前检查,接受孕期健康指导有关。澳大利亚一项研究使用抑郁-焦虑-压力自评量表(DASS-21量表),对214名孕妇随访其从孕中期至孕晚期的焦虑状况,其结果与本研究结果呈现的动态变化规律有一定类似之处,即孕16周焦虑得分为3.90分,至孕28周为2.89分,焦虑水平显著下降,而至孕36周(4.25分)又有所升高。但由于该项研究未对孕早期的焦虑状况进行调查,因此焦虑水平的最高时点与本研究有一定差异,也可能还与调查对象、孕产期保健内容、社会文化、使用量表不同有一定关系。
以往国内外关于孕产妇焦虑症状的研究中,报告SAS量表各维度结果的研究较少。本研究发现,在焦虑心情维度中,在各时点中“焦虑”总体得分均高于该维度其他题目,“发疯感”在各时点得分均为该维度的最低分。推测可能与孕产过程中对未知或特定事件的恐惧,如分娩或胎儿畸形等有关[10]。在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维度中,“乏力”始终维持较高得分,这可能是由于孕妇孕期基础代谢会增加,耗能增加,且孕期体内激素发生改变,导致孕期易乏力。“胃痛或消化不良”在孕13周得分最高,随后开始呈现下降趋势,至产后得到缓解,可能由于孕期孕妇受体内激素水平影响,易出现恶心、呕吐等反应。在运动性紧张维度,“多汗”及“呼吸困难”的得分在整个孕产期也维持较高得分,可能是孕期黄体酮刺激脑部的呼吸中枢,造成孕产妇多汗、呼吸困难。研究还发现,从孕中期至孕晚期,“睡眠障碍”得分呈上升趋势。睡眠质量问题在孕中晚期是心身交织的问题,孕产妇由于特殊的生理状况,孕中晚期阶段泌尿、消化、心肺功能等发生改变而造成睡眠质量下降,因此,该维度评分较高可能有客观生理因素,具有一定非特异性,不一定与实际焦虑状况完全一致。同样,孕晚期“尿意频繁”得分增大,至产后3天与产后42天发生减少。这可能是由于孕期孕妇体内的激素发生变化,加上逐渐增大的子宫压迫膀胱,常使孕妇产生尿频症状,至娩出胎儿后,尿频症状得以缓解。因此,对于孕中晚期使用SAS量表评分较高的孕产妇,应该对其分维度和分项得分进行分析,减少客观生理因素造成的干扰。
综上所述,焦虑在孕产期各个阶段发生较为普遍,整体得分和分维度得分在孕产期过程中均存在动态变化,整体呈现下降趋势,部分孕妇在整个孕产期持续存在焦虑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