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轩
乡下姥姥家,村落里有不少洋槐树,一年一年繁衍生息。姥姥家院门口就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树。
洋槐花花期较晚,早的在谷雨,晚的要到立夏。那时三四岁的我怎识得节气?只记住了姥姥的话:“当你彻底脱掉棉衣和毛衣时,洋槐花就快要开了。”
我最爱吃姥姥做的洋槐花了,于是,总是一天到晚无数遍跑到洋槐树下,像摄像头般盯着树上有没有开花。若不是树太高,若我当时会爬树,定会超越 “一日上树能千回”的杜甫。我急,可树不急,灰而粗糙的树枝上已经长出了椭圆形的绿叶,却还不见开花。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再一次来到洋槐树下,踮起脚,仰起头,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在我的脸上,偶尔刺向我的眼睛。我眯起眼,突然,一点白投射过来,我惊喜地叫着:“姥姥,开花喽!姥姥,开花喽!”姥姥便笑盈盈地走出院门牵起我的小手嗔怪道:“傻孩子,姥姥不会开花。”然后,手搭凉棚向树上望去:“刚结嘟噜,再过两天就可以摘了。”
我掰着手指终于过完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就催促着姥姥摘洋槐花。姥姥拿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一头绑上弯钩,举起竹竿,将一串串洋槐花拢入钩子里,再猛地一扭动竹竿,“叭”的一声脆响,一大簇洋槐花便飘落在地,我急忙抱起来向厨房跑去。
姥姥把一串串洋槐花从枝叶中扒出来,那一朵朵白色的花儿像一个个小铃铛,又似一只只小靴子挂在一根茎上,姥姥就顺着那根茎将洋槐花撸进盆里,用水清洗一下,先撒一层油,再裹上干面粉,上锅蒸。姥姥把锅底的柴添得旺旺的,不一会儿,整个厨房就氤氲着淡淡的、诱人的香气。
十几分钟后,姥姥掀开锅盖,在烟雾缭绕中取出洋槐花倒扣在盆里,早已馋涎欲滴的我,不顾热气,捏了一小撮,吹几口气就往嘴巴里放。一入口,一股花蜜似的香甜就刺激着我的味蕾,忍不住又吃几口。姥姥笑眯眯地看着我不阻止,而是说:“用蒜泥拌了更好吃。”等姥姥拌好后,再淋上芝麻油,我就吸溜吸溜地吃上两碗,直到小肚皮滚圆滚圆的。然后跑出去见到小伙伴就炫耀:“我今天吃洋槐花了。”跑完一圈后,回来再吃几口。
春风宛如催长剂般,四五天后,树上的洋槐花便绽放开来,如一只只洁白的小蝴蝶。姥姥就会挑选一些钩下来,在开水里一焯,然后摊在簸箕里晒干,等到秋冬之时包包子吃。当所有的洋槐花都吃完,我就只能舔着嘴,期待着明年春天的到来。
如今,长大的我,已经回到上海生活,在这里洋槐花难觅。姥姥知道我爱吃洋槐花,就在每年春末夏初时快递来一大箱,让妈妈给我做。每当那甜蜜蜜的味道在我的口腔中縈绕时,儿时的岁月就会在脑海中回放,那是我最快乐、最甜蜜的时光。
指导教师:王尤迪(图/ 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