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装饰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以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与景德镇窑青花瓷为例

张亚林 马艳明

景德镇陶瓷大学

1、诗文装饰在陶瓷设计中的使用渊源

瓷器诗文艺术来源于中国画的“题款”，在所绘画面上题写出诗文称为“题”，记写姓名日期称为“款”。陶瓷诗文装饰艺术萌芽于唐代铜官窑，湖南长沙博物馆所收藏的“竹林七贤”罐的反面就题写了一首七言诗文，而后为北方磁州窑所传承，但其诗文题材更为广泛、装饰手法也独具特色。至元代，由于景德镇窑成熟青花瓷的烧造成功，为陶瓷诗文装饰设计开辟了新的方向，青与白，诗与画，交相辉映，更为秀雅。诗文装饰设计在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与景德镇窑青花瓷中尤为突出，所以笔者以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与景德镇窑青花瓷为例来阐述诗文在陶瓷设计中的应用。

2、诗文装饰在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中的应用

磁州窑自宋代起就是我国北方重要的民间窑系，以其独特的黑白装饰艺术闻名于世，诗文装饰在磁州窑白釉釉釉下黑彩中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现从装饰工艺、装饰内容、装饰形式、装饰部位四个层面来予以论述。

在装饰工艺方面，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的诗文装饰工艺借鉴了中国传统水墨工艺，趁胎体未干时用毛笔在瓷器上进行书写诗文，通常在瓷器的白釉上立面以菱花形开光法勾勒，后在画面正中央墨写出黑色诗文。

在装饰内容方面，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的诗文装饰内容也十分广泛：有遁世幽居、以物寄情、伦理教化，如“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等。这时的诗文装饰内容逐渐发生变化，将摘录的名诗与绘画相结合，枕上一面绘出人物故事图，枕的另一面提写出与之切合的诗文，如“长方形白地黑花人物故事诗文枕”（如图1，2）就是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诗画结合的代表，枕的一面画面中少年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叩拜缓缓升天的先人，前立面空白处绘折枝花，另一面题诗李白的五言绝句《夜泊山寺》，诗与画的结合能够更为清晰的表现出诗文装饰内容。

在装饰形式方面，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随着书法的发展，诗文装饰艺术逐步迈向成熟，瓷器上的诗文装饰艺术，行、草、隶等书法字体均有应用。磁州窑匠人是优秀民间书法艺人的代表，磁州窑艺人在瓷器上进行装饰设计时，有意将书法形式与瓷器的造型有机结合，这与孔子所说的文质彬彬相吻合。“书法形式和书体风格要考虑器物的造型，轻盈的器物一般书写挺秀俊俏的字体，而浑厚的造型则与敦厚丰满的字体匹配。”[3]通过整合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出土瓷器的资料发现，行草是磁州窑匠人们最常用的字体，由于陶瓷坯体特殊的吸水性，需要陶工们运笔不停，一气呵成。出土瓷器上的字体清晰，挥洒自如，充分展现了匠人们优秀的书法功底。磁州窑将诗、词、歌、赋应用于瓷器上，形成特有的白釉釉下黑彩陶瓷装饰艺术。

在装饰部位方面，诗文装饰常见于瓷枕、瓶、罐、酒坛等器型上，其中以瓷枕书写数量较大，瓷枕比坛罐等造型更为平整，书写较为方便，诗韵，枕境形成一种特殊情感，互为载体。既具观赏，又可实用。酒器造型丰满圆润，书写比瓷枕较难，酒具上所提诗句也同酒联系起来，有着独特的意蕴，有体现出酒香的诗文如‘风吹十里透瓶飘香’等。将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黑白艺术的风骨与酒的豪情结合起来，自成一番意境。

图1 长方形白地黑花人物故事诗文枕金代磁县博物馆藏

图2 长方形白地黑花人物故事诗文枕金代磁县博物馆藏

3、诗文装饰在景德镇窑青花瓷中的应用

青花瓷是表征景德镇窑瓷器艺术成就的典型器物，它的制作方法是用一种名为钴的金属原料，在坯体上绘出图案花纹经高温烧制而成，其着色性强，鲜明而稳定。由于元代统治阶级崇蓝尚白的喜好，使得青花瓷风靡一时，其色泽深沉雅致，蓝白相交辉映，十分典雅，这正是文人士大夫寻求的“洁”与“净”，因此这种釉下彩青花一经出现，就与瓷器上的各种装饰工艺紧密结合，其中，景德镇窑青花瓷在诗文装饰上尤为突出，现就装饰工艺、装饰内容、装饰形式以及装饰部位四个方面来解读诗文装饰在景德镇窑青花瓷中的应用。

在装饰工艺方面，景德镇窑青花瓷采用了磁州窑常用的开光法，并大量运用到瓷器装饰上，这种技法既适应于绘画装饰，也适应于诗文装饰，更能将二者有机结合，相得益彰。如清乾隆时期的“豆青釉青花贯耳瓶”（如图3），瓶为四方扁体，肩部一对贯耳，腹部开光，四周施以豆青釉，一面以青花绘出花虫并提诗“皴擎竹黄直，闻香不是花”；另一面题诗“虽是一场幻境，却为千古传闻”诗与画的结合清秀典雅，清新透彻。

在装饰内容方面，景德镇窑青花诗文装饰内容多为人物故事，封建伦理道德，吉祥诗句等。与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民间诗文装饰内容性质不同的是，景德镇窑的诗文装饰出现了御用和御题的内容，这是由于清代盛行文字狱，文人大臣都附会朝廷，多是对皇帝的歌功颂德，形成历史上有名的“乾嘉学派”，扩展了瓷器诗文装饰的内容。

在装饰形式方面，景德镇窑青花诗文装饰字体多为楷书，少数有隶书、草书。文字格调较磁州窑有所提高，这是由于大量的文人墨客参与到瓷书的制作当中，“文人化陶瓷在明清时期尤为兴盛，清代初期陶瓷上多以青花题诗和绘画来装饰，名人的参与直接提升了瓷器的文化品质。”[4]清秀的书法字迹是景德镇窑青花瓷诗文装饰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清代康雍乾三位帝王对瓷器的特殊喜好，促使了景德镇制瓷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图3 豆青釉青花贯耳瓶萧湘，李建毛《瓷器上的诗文与绘画》

图4 青花花卉洞石纹筒瓶萧湘，李建毛《瓷器上的诗文与绘画》

在装饰部位方面，元明清时期景德镇窑诗文装饰的器型，少数为杯、炉、仿青铜；多见于瓶、盘、碗，笔筒等器型。瓶的造型至清代多为筒腹式，这种筒形瓶，较少使用开光法，诗文的装饰部位不再局限于正中央。如清顺治“青花花卉洞石纹筒瓶”（如图4）撇口，短颈，筒式腹颈部以青花绘制折枝花卉，腹部绘十二种名卉及大湖石，每种花代表一个月份，每一种花卉旁边都有隶书题诗为赞，如赞赏菊花的诗文“等闲伸起光明臂，掌碎虚空独占秋”，诗文装饰布局满而不乱，多而不散。

4、诗文装饰在陶瓷设计中的运用成因

诗文装饰是瓷器铭文语言装饰艺术中的重要分支，之所以在陶瓷设计中得到重大发展，离不开诗文装饰艺术产生的社会因素：第一，诗文是人们抒发思想情感的主要媒介，由于当时“唐诗”“宋词”“元曲”的迅速发展，因此，人们将诗文装饰大量运用于陶瓷装饰艺术之上；第二，随着装饰工艺技术的提升，陶瓷工匠们将毛笔运用于瓷器上，为陶瓷诗文装饰提供了可能，如唐代铜官窑的工匠们以此为契机找到了陶瓷与诗歌的契合点，将诗歌加入到陶瓷设计的创作当中；第三，由于当时诗书画风气的盛行，为了满足文人士大夫的心理诉求，诗文装饰也由此在陶瓷设计中得到广泛应用。

5、结语

诗文装饰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在陶瓷装饰艺术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尤以磁州窑的白釉釉下黑彩与景德镇窑的青花瓷最具典型，无论在装饰工艺、装饰内容、装饰形式亦或装饰部位上，都遵循着特定的装饰原则，形成各自不同的诗文装饰艺术魅力。瓷器诗文装饰作为一种特有的装饰语言，不仅彰显了我国文学艺术的文化内在意蕴，而且体现了古代造物艺术的博大精深，在中国古代瓷器艺术史，乃至世界陶瓷艺术之林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留下了璀璨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