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琛
暑期将至,教培机构却噤若寒蝉。
“年初是休克装死,现在是断臂求生,都不知道下一步打哪。”在某辅导机构工作快一年半的助教老师张明告诉电脑报,自己是在去年6月在线教育疯狂人海战时被高薪吸引而来,今年3月听到监管消息之初还以为可以喘一口气,现在却只剩迷茫,“不知道下一个解散的是不是我这个部门”。
随着监管收紧,好未来等企业股价走向滑铁卢(图片来源:东方财富)
和张明同样不安的是整个教培行业。自全国“两会”上教育话题频上热搜、“双减”意见出台以来,一场针对校外教培行业的整顿风暴汹涌而来,时至今日并无减缓之意。
在首次对教育培训行业的广告投放制定出标准,并对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预收学费及存管作出明确要求之后,市场又迎来了监管主体的“升级”。6月15日,教育部宣布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主要负责面向中小学生(含幼儿同儿童)的校外教培管理工作,拟订校外教培规范管理政策。
这也被视为一个有力信号--依赖行政处罚的运动式监管后退,常规化事前监管体系逐步走上前台。“在教育培训监管司成立前,教培行业长期面临教育部门和工商部门的共同监管,遇事互相推诿也是常事。”一位教育行业人士表示,此前,关联校外教培机构管理的机构主要为基础教育司下的校外教育与培训监管处,以及发展规划司下的民办教育处,此次从“处级”上升到“司级”,释放出监管主体和监管工作明显升级的信号。
“如果能确定合理、清晰的教育备案审查制度,对培训内容、培训时间、人员资质、收费监管等相关标准进行细化,对市场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有标准可依总比摸石头过河可靠。”西南地区一家培训机构分校负责人郑学敏预测道。
但资本却仍没停下离场的脚步。随着新未成年保护法实施、教培行业监管政策不断出台、裁员不断等利空消息不断释出,教育领域中概股接连下挫。
今年第一季度,教育中概股就曾遭到机构大笔减持或清仓。高瓴资本直接清仓好未来和一起教育:老虎环球基金同期清仓相关投资项目;景林资本则已減持77.6%的好未来持有数。
疫情前的黄庄充斥着学生和各路“名师”
“这在2020年还是不可置信的事情。”一位关注教育行业的投资者表示,去年全年有超过500亿元的资金流入K12在线教育行业,“占了全球教育投资的80%”,这个数字是2019年的五倍还多,超过了行业前十年的融资总和。
据艾瑞咨询数据,2020年中国在线教育行业市场规模2573亿元,过去4年的复合年均增长率达34.5%。有券商乐观预计,这个行业的市场规模在2025年将达到8000亿元。
谁也没想到狂欢戛然而止。
“主要是‘双减细则没有落地,大家都在观望,看谁能保持规模活下来。”西南证券教育行业研究员商瑞琪分析,由于市场普遍预计双减新规则会在今年暑假前推出,而在此之前监管、企业和资本的动作无一不预告了“双减”的严厉程度,政策落地后校外培训市场可能将面临巨大萎缩,“一些机构提前减持抛售,等待利空出尽、低点再杀人也是非常合理的。也有可能随着政策落地、行业台规化,中小机构将快速出清,头部机构仍然利好。”
之所以市场仍对教培行业抱有希望,离不开每个中国家庭对教育的慷慨投资。
《中国美好生活大调查》的调查数据显示,2020年,在百姓面临的各种家庭困难中,“子女教育”排在第三位,占比36.19%,达到了过去5年来的最高点。在数据背后,是无数自孩子出生甚至出生之前就开始进行“军备竞赛”的家庭,“鸡娃”也成为“虎妈”之后另一个中国式教育标签。
海淀区房管局多次打击炒作学区房的中介公司,重申多校划片方式入学政策
事实上,这场风暴并不是监管第一次对校外教育机构开刀:期望约束资本来左右校外培训机构、减少家庭教育压力一直是一场多方参与的持久博弈。
北京海淀区一位三年级孩子的家长沈敏告诉电脑报,虽然政府一直在推广摇号入学,也关停了一些教育机构,但只要是能争取的地方,大家该卷还是会卷,“尤其是北京”。
疫情前的“宇宙补习中心”北京海淀区黄庄,地铁站方圆500米内有105家补习机构扎堆,周边有超30所高校驻扎,一直是北京教育风向标。孩子们的时问被塞得满满:有的三岁开始补习,下午三点放学,晚上十点睡觉,中间七个小时,起码有四个小时在学习。
近年来素质教育成为满足家长多元化需求的新兴领域
为什么北京的家长要未雨绸缪到将幼升小作为主战场,除了优质教育资源超额竞争外,家长的经历也深深影响着孩子的选择。选择“鸡娃”的父母画像可以窥探出其同点:非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凭借应试体系考入好大学,然后留京买房、结婚生子,虽进入中产行列,但积累的资源又不足以让孩子躺赢。这些家长大多成功通过教育竞争从同辈人中胜出,成功完成阶层上升的经历,无疑是他们“鸡娃”参与激烈教育竞争的一大动力,甚至是根本原因。